人选时,有一人出队,清冽的声音响起道,“微臣愿领命,亲自前去诸暨城一趟。”
“爱卿?”
庆帝从来只知这上官玥才智无双,但他却并未想过上官玥还有此等胆量。
满朝文武缄默,上官玥青黑色的袖袍如整齐的两道从天而下并列的彩霞,她的姿态庄重而优雅道,“臣,愿领命。”
在队的另一头,隔着一道横亘的距离,与上官玥同为百官之首的那个岑渠,他丰神俊朗的身影依旧那般风雨不动,他的目依旧是正对着前方。
但却无人注意到,他便这样,紧紧的,紧紧的握起了自己的拳头。
风萧萧兮易水寒,城门口,一道护城河边,阿叶兹前来送别,她握紧了上官玥的手,一双美丽的双目中满是担忧道,“陈天霸生性凶残,你一定要万加小心。”
岑绪搂紧了阿叶兹的肩膀,脸上难得露出沉重的表情,对着上官抱拳道,“芳草萋萋,春日勃发处,还望你一定归来,吃我和阿叶兹补办的一场喜酒。”
那般深重的友谊,上官玥一身铁甲在身,心中也是感伤,她面上浮现一个淡淡的笑意,指了指不远处正在等候的陈邵道,“你们放心好了,帝君还是在乎我这个国士的,派了一大堆人陪同我一起去,我是一品国士,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
“希望如此——”
被上官玥这么一安慰,阿叶兹面上渐渐平和了下来。
“玥——”
阿叶兹的声音。
阿叶兹正面上官玥,目光朝向上官玥背后,上官玥顺着阿叶兹目光转身,目光凝结处,那人未带一个仆从,到底是一个孤身出现在了这护城河边上。
寒风瑟瑟,孤江大雪,阿叶兹和裘铭自动避开,那陈邵也是在闵中见到过这二人的感情的,也一挥手带了那士兵们退下,留下了这一方单独的空间给这两人。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缥缈的大雪落下,岑渠牵了一匹马,一步一步缓缓行到了上官玥面前,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仿佛他们之间所有的隔阂都从未发生过,终于,行至了上官玥面前。
二百二十、杀你威风
岑渠从黑色的大裘内伸出了一只手,手指轻轻划过上官玥的发丝、脸颊,最后停在了上官玥脖颈间大裘的抽绳,替上官玥裹紧了身上的大裘。
“诸暨城那边我已经派人为你先去探过路,城内也安排了我的人,陈霸天的话你不要信,一切都只要信我给你安排的人。你不要怕,即便我不在你身边,我也会为你打点好一切。”
上官玥麻木的任凭那岑渠一点点为自己打点好一切,啪,一滴泪水就啪一声打在了岑渠的手背。
手背上那滚烫来自伊人的泪水让岑渠身子一抖,岑渠伸手,去抹了抹那手背上的泪水,在手指间静静摩挲道,“还有,便是,如若你要怨我,我也请你好好活着,请你保留你一身的力气来怨我。”
岑渠打点好了一切,将马缰放在了上官玥手中道,“追月是难得一见的千里良驹,你带着她上路,若实在遭遇不测,你骑着她逃跑,存活的几率也大一分是一分。”
护城河滚滚江水往前方直流而去,离别依依,岑渠一把将上官玥圈在了自己的怀中,道,“我有我的不得已,望你明白。”
“起队!”
护城河边,马蹄溅起的尘烟迷蒙了护城河边景色,岑渠便这样站在了马下,那黑青色的外衣被寒风吹起,衣袂飘飘,宛若一只欲展翅欲飞的大鹏。
鹏飞九万里,直登青云上。
上官玥骑马而上,凝望了岑渠一眼,试想有一日他直登九五之尊,他的脚下,又该埋下多少尸骨累累。
而在这条杀伐决断的路上,是不是还会有……她在乎的人血肉,而他是不是又一次一次利用自己,让自己亲手将他们推上死亡。
“驾——”
一股寒意直上心头,上官玥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转而拉紧了缰绳,一跃而上追月,纵马远去。
一骑红尘情义绝,岑渠依旧站在了那护城河边,看着那决绝而去的依人,面上浮现出一个庆幸的笑意道,“你又何须骗你自己,若你心中无我,又怎会收下追月。”
诸暨城,那迎接庆京使城的队伍……可谓十足让人跌掉了下巴,长大高大修长的是个耳背的,长的矮小的又是个哑巴,这两个二等残废在诸暨城门口杵着,成为了一道异样的风景线。
陈邵窝在上官玥耳畔道,“他奶奶的,这诸暨城明显是轻视我庆京,专派这些老弱病残来迎接我庆京来使,丝毫没把我庆京放在眼里。”
相比武夫陈邵,司马淳则相对的比较淡定道,“陈邵,你收敛一下你的语句,你如今一言一行可是代表庆京,别丢了我大庆的脸。”
“哎,我说司马淳你怎么这么淡定!”
“我淡定吗?”司马淳指了指自己鼻尖,笑了笑又将手指推到了别处,指到了身后那人道,“你看到没?真正的淡定之人在这里。”
陈邵顺着司马淳的手指方向,一眼便看到了在一处叼着根狗尾巴草,抱拳,靠在某根树下,眯眼望向诸暨城的上官玥,郑重点点头道,“每当大人有这表情,估计就有人要遭殃了。”
“陈邵,你过来——”
上官玥对着陈邵招了招手。
陈邵屁颠屁颠的往上官玥那跑去,上官玥伸手做掌挡住了外界的偷听,在陈邵耳边絮絮低语,而后狠拍了一下陈邵肩膀道,“去吧,做完了有赏。”
陈邵一介武夫眼睛眨啊眨啊眨,虽然不解,但因为相信他心目中英明神武的大人,他还是照着上官玥说的话,带着十个兄弟,统一换上便服,悄悄先行潜入了那诸暨城。
“来……来……者……何人?”
聋子发话。
得到了哑巴的授意,聋子率先开口,但由于长期耳聋的缘故,导致他说话也不流畅,而是磕磕绊绊的。
“在下庆京使城,奉帝君之命,来贺寿城主大寿。”司马淳公式公话的回答了一遍。
哑巴不会说话,但他耳朵能听见,他举手做出了手语,对着聋子比划,聋子看懂了,又磕磕绊绊回答道,“尔……尔等在城门口等候,等……等城中鼓声响起,便可进……进我诸暨城。”
上官玥一队行了可谓有三日,今日来的时候是天未明的时候,舟车劳顿按理说诸暨城城主应是亲自来接,并将庆京来使迎进城内休息,但这诸暨城的城主实在是太霸道,竟然要上官玥这一队人在城外等!
司马淳一个文人也听不下去了,冷笑道,“诸暨城城主真是好大的架子,竟让我大庆一品国士在城外等,如此下去,我庆京的天,怕是要变了。”
这话说的毒辣,若今日来迎接的是正常人,或许心中还会生出几分畏惧之意,但偏偏今日来的还是一个聋子一个哑巴,这二人因一觉缺失,所以五觉样样都不好用,做人钝的很,只知单纯的做手语机械化的重复,而不知变通与畏惧。
司马淳总算是知道这陈天霸为何派一个聋子和哑巴来迎接了,因为无知者无畏,这二人听到和没听到一样,哑巴和聋子做手语重复,聋子只能傻愣愣的来一句,“等着——”
天光将明,再这么等下去可就不行,此次明面上是来代庆京来恭贺陈天霸寿辰,但明眼人都明白,这不过是个借口,为了来一探诸暨城和收复诸暨城的借口。
一旦到了天明,城内的鼓声响,那么这场战役从一开始便输了一大半,威风一旦被陈天霸杀去,再难振作士气收复这龙潭虎穴诸暨城,司马淳越想越心焦,将目光投向了主心骨上官玥。
诸暨城的雪意并不大,上官玥裹了裹自己身上的大裘,忽然间便好像岑渠就在自己身侧,她笑了笑,只是这笑意森凉而冷,在即将到来的黎明间,显得那样妖冶的美。
“来了——”
上官玥的声音。
司马淳一下没反应过来,摸了摸脑袋道,“大人,什么来了?”
深色的城门内,传来的并不是天明的钟鼓声,而是一阵一阵喧嚣的喊叫声,刀剑夹慌乱坠地声。
二百二十一、谁杀谁的威风
一片极致的喧闹中,上官玥便站在了这皑皑的天光中,面上的表情沉静如寒冰下流动的水脉,司马淳有片刻的慌乱,慌乱过后,看见上官玥这副模样,心中蓦然,也生出无端的平静,便也看向了诸暨城天明未到前的……慌乱。
有些人的存在注定是要成为别人的信仰的,司马淳仰望的看了一眼上官玥,静静道,“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陈邵带领十个打扮成便民的士兵偷偷从城内溜了出来,爽利的拍了拍手,俯在上官玥耳畔道,“大人,按您的吩咐,一切都办成了。”
上官玥嘴角轻扬一笑,手用力往下一挥,身后立即上了二十个士兵,对着城内奔出的士兵一顿猛揍,揍的那齐齐奔出的士兵叫的哭爹喊娘。
“你你你,你敢打我!”
十几个从诸暨城内出来的士兵被上官玥的士兵一下子全压在了身下猛揍,那压在最下,肥头大耳身穿官服的开始哀哀叫唤。
上官玥陈邵二人假装没听到,混乱之中,上官玥和陈邵上前,又对了那肥头大耳身穿官服的人狠揍了几拳,而后诸暨城门口,上官玥对着自己的护卫兵做了一个眼色,众人这才收回拳头。
“你你你你,你们这群刁民!放肆!大胆!你们竟敢公然殴打朝廷命官你们可知道我是谁?”被揍的鼻青脸肿肥头大耳的人扶了扶自己的官服管帽,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谁是刁民?!!”
陈邵抱拳,慢悠悠道。
那肥头大脑的官员猛的如一根葱一般拔地而起,伸手指了指陈邵的鼻子,陈邵比他高出一个头,那官员被陈邵的彪形身子吓得往回缩了缩,立即又拣软柿子挑,将手指指向了陈邵一侧的司马淳和上官玥。
“啪!”
手指折断的声音。
拣软柿子挑也没挑准,那肥头大脑身穿官服的官员疼的脑门汗直流,一把扶住了自己折断的手指,宛若捂住肚子一般,在地面上来回打滚。
上官玥拍了拍自己掌心,笑的那般森凉烈烈,对着身侧司马淳道,“司马淳,你倒是说说,这侮辱一品国士,按例处应当处以何罪?”
“杀!”
司马淳跟上官玥跟的久了,也学的别样强硬,一个文弱书生,说起“杀”这个词,别样彪悍!
上官玥满意的冷哼了一句,而后又贴心弯下腰,去扶那在风中瑟瑟发抖的……肥头官员。
那人肥头大耳又是疼痛的汗又是满脸的油,被上官玥这么一扶,又抖的更加厉害,忙慌不择路的躲远,被自己的贴身下人一把扶住。
“大人!”
陈邵和司马淳互望一眼,故意对着上官玥喊。
那肥头大闹的官员这会彻底懵住,这陈邵和司马淳这么故意一大喊,这肥头大耳的官员立即便明白了眼前这天杀的!折断自己手指头的少女,正是……那位赫赫有名的一品国士。
骂是骂不得了,可怜那肥头大脑的官员手被折断了,还拼命挤出一个微笑道,“国士……国士……国士大人,本官有失远迎。”
“来者报上名来——”
陈邵冷哼了一句。
“在下……陈世美……”
肥头大耳的官员回答的哆哆嗦嗦。
卧槽,上官玥一口气险些咽不下去,诸暨城内以陈为主姓是正常的,但名字是世美这就有点搞笑了,上官玥面上一瞬间风云变幻,抖了抖自己的眉心。
“陈世美,如今这诸暨城门已经大开,我们可以进城了吧?”
“这这,这自然是不可以的。”
“为何?”
为何为何为何?那陈世美开始哆嗦,方才他们一批人本是躲在门外等着天明开门,顺便杀一杀庆京使臣的威风的,。
未曾料到城中莫名其妙起了火,一辆草车上燃起了熊熊的火焰,遥遥朝城门口咕噜咕噜奔来,慌乱之下,这城门口便被慌不择路的误打误撞撞开。
如今城门撞也被撞开了,装也是装不下去了,陈世美飞快的在脑海中搜索怎么阻止上官玥这一行人进去的借口,半响,冒出了一句道,“城内如今杂乱不堪,实在是有伤国士贵眼。”
呵呵呵呵,上官玥拍了拍手,陈邵立马上前,一把抽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剑,一剑便往陈世美旁边一个彪形大汉哗啦啦耍起了一套流利的剑花。
“啊——”
彪形大汉发出了如少女一般的惊呼声,身上的衣服顿时碎成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块碎条,在冬日的寒风烈烈间,往城内直奔而进。
“你——”
陈世美又惊又怒。
“我——”
得到上官玥首肯的陈邵倒竖拇指头,指向自己的鼻尖,很猖狂,十分猖狂。
上官玥皮笑肉不笑道,“这点……陈……世美大人实在是过于担心了,我们这位陈邵大将军剑法可谓是步步生花,一定会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那障碍物什么的,一定不在话下”
陈世美倒抽了一口凉气,凉气腾腾往自己胸腔里钻,眼前一个折断自己手指的一品国士,一个耍剑花耍的行云流水的武将,他吓得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竟然疼的直接晕了过去。
“陈大人!”
一声哀嚎。
陈世美带出的士兵一下子全跪在了地面,在冬日里哭天喊地的,相反的,上官玥带进庆京的士兵们则策马扬鞭,整装待发的全部往诸暨城内而去,马匹哒哒溅起的尘灰,全……染上了陈世美痛到发白的脸庞。
“啪!”
进门的瞬间,诸暨城内,天空深处一顶白色的烟花在冬日绽放。
“这种白色无色烟花是专门为了通知消息的,大人,看来很快那陈天霸很快便知道我们已经成功在天明前进城了。”司马淳看了看头顶的烟花道。
“谁在乎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陈邵依旧是四肢发达的很,不以为意的看了看头顶那烟花。
漫漫冬日,天色灰白相接,上官玥抬头看了看着无尽的天色,又将目光投向身侧的每一个人,在心中不断疑惑,岑渠所说他为她安排的人到底在哪?
二百二十二、风声鹤唳
诸暨城内有驿站,上官玥一行人直接住进了驿站,而在天明到来的那刻,上官玥一行人终于被陈天霸的人传召,带进了陈府府衙。
明面上写的是府衙,但实际上,诸暨城的这座府衙更像是陈氏一族的私宅,上官玥一行人进府的时候,随处一望,便可见到处都是那形同烈火一般的陈氏族徽。
这族徽刻在府衙大门两边,刻在衙柱上、刻在主位上……像是一个随处可见的符号,让人不得不忽视。
在主堂等了许久,那陈霸天一直迟迟不肯出现,陈邵是个爆脾气,很快便开始嘟囔道,“这陈霸天什么意思,把我们在这里干晾着,自己却迟迟不肯出现,有没有把我们庆京的人看在眼里!”
司马淳笑道,“陈兄急什么?该来的人总是要来的,这陈霸天总是不能一辈子躲着不见我们。”
“正是,”上官玥也对陈邵进行批评道,“你如今都已经去朝中正式任职了,怎么还和个跳脚猴一般,学学人家司马淳,官做的虽没你大,但气度却优胜于你。”
“去,本公子才不学司马淳,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陈邵笑玩着对着司马淳做鬼脸。
上官玥看了看在打闹的陈邵和司马淳,忽然间,心就很老了,一瞬间心老苍山,陈邵武功虽高,但心性不定,司马淳看似稳重内敛,实际上也一直拿她做主心骨。
可总有一天,她是要离开的,这些心怀天下的少年郎,又会不会如裘铭一般,彻底夭折在朝堂的灰暗之下,上官玥不能想,不忍想,也不敢去想。
“呦——”
正在上官玥胡思乱想之际,一道粗重雄厚的嗓音响起。
府衙重地,如此随意,此人脚步如此沉稳有力,一听便是常年练武的练家子,一瞬间在脑海中迅速判断完毕,上官玥忙起了身,对着来人行了一个平行礼道,“城主安好。”
一直到上官玥行完了礼,陈邵和司马淳这才如梦初醒般,立马敛了敛衣袖,正襟危坐的看着这位传说中……残暴不堪的城主。
这些年来,从诸暨城逃出来的人频频来庆京告状,庆京单外派到诸暨城的官员都有十名,但十名之中,八人暴毙、两人失踪,诸暨城这座城俨然成了一座山高皇帝远的死城。
根据传言,这一代的城主陈霸天年纪是四十又几,但今日看来,陈霸天却保养的极好,年纪看起来不过是三十又几。
陈霸天一见上官玥,面上倒有些吃惊,他早就听说庆京城多了一位百年难得一见的国士,也听说过这国士年纪很轻,但如今看来,这国士简直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嘛。
“拜见国士——”
按官礼,陈霸天应该是要对上官玥行下属的拜见之礼的,但陈霸天只是粗制滥造的行了一个礼,高高在上的,将双袖那么随手一挥。
“你——”
陈邵上前,司马淳一把拉住了陈邵的袖子。
在陈霸天那挑衅的目光中,在陈邵和司马淳愤怒的眼神中,上官玥平静的一笑道,“城主可还安康,陛下可是十分挂念你,必要微臣亲自带上寿礼,来恭贺城主今年的寿辰呢。”
“哗——”
仿佛是刀剑放下的声音。
上官玥就这么笑眯眯的盯着陈霸天看,仿佛看见了陈霸天失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但陈霸天的确是城府很深的一个人,失望过后,他坐在了主位上,也开始和上官玥开始闲话家常。
“你有没有觉得方才谈的内容毫无营养且无聊?”
走出府衙时陈邵挑着美貌对司马淳唠嗑。
司马淳心中也是奇怪,他虽不像陈邵那般直白,但方才上官玥和陈霸天聊完了天气聊美食,聊完了美食聊花楼的行为,他心中也是很不解。
司马淳将目光投向了上官玥道,“大人应该是自有她的深意吧。”
走在前方的上官玥猛的来了个急刹车,转头道,“你二人有什么问题当面问我便可,故意拔高了音调在我背后讨论,如此做法,是不是有些太过掩耳盗铃了。”
陈邵和司马淳对视一眼,同时举手,异口同声道,“我有问题!”
上官玥走到了这二人面前,手肘一顶,顶上了陈邵张的老大的嘴道,“我想你二人问的是一个问题,对吧?无非是当时为什么陈霸天羞辱于我,我不是去追究,而是大事化小。”
陈邵和司马淳又对视了第二眼,如小鸡啄米般拼命点头,上官玥看了看文人武人的难得和谐,笑的如同一个慈母道,“那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我们三人进府前,埋伏在府衙门口的一行练家子呢?”
陈邵司马淳方才进门只顾着庆京使城的派头了,哪里注意到门口,皆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的呵呵呵很不好意思。
“你们回想一下,那八个庆京官员死亡中,是不是有三个是以不敬城主之名诛杀的,方才我若回应,必定是会被陈霸天抓住痛处,刀剑瞬间加身,立即身首异处,过个几天,便立即有一份缴文上奏庆京,说我上官玥不尊城主,死得其所。”
上官玥一口气说完,面上依旧是风淡云轻的,陈邵和司马淳却听出了一声冷汗,敢情那陈霸天是设个局,幸好当时他二人压的住气,否则此刻……怕是已经身首异处了。
见陈邵和司马淳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上官玥安慰道,“不过你二人也不必太担心了,这诛杀一品国士罪名想来那陈霸天也是担不起,若担的起,他也就不需要设局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便可,我们日后小心行事,一时半会,陈霸天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接下来的几日,陈邵和司马淳一直持续的一个状态足以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风声鹤唳”。
上茶点的时候,司马淳和陈邵两个人手拿银针,不断戳啊戳啊戳的,唯恐会被陈霸天的人给毒死。
上官玥看的好笑,反复强调了很多次,陈霸天不至于会用下毒这种方式来害人,这二人才渐渐的消停下来。
二百二十三、陈锡岳的出现
“大人,为何你认为陈霸天不会采取下毒这种方式?”虽然心中很信任上官玥,陈邵还是憋不住心中的好奇问。
一方棋局又开始架起,上官玥拾起白棋,淡淡反问,“那八名死去的官员中,有哪个是被毒死的?”
陈邵一愣,司马淳却接话道,“可,以前不毒,也不代表以后不会采取下毒的方式来害人。”
上官玥瞥了一眼陈邵和司马淳道,“你们见过真正心理变态的人吗?陈霸天以残虐出名,他热衷于将人当面折磨至死,被送回庆京的那几个官员尸体都是血淋淋的,一看便是死前被人折磨殴打。所以说陈霸天享受的是将人折磨致死的快感,而不是采用暗杀下毒的这种……不直观的杀人方法。”
“嘶——”
陈邵和司马淳倒抽了一口凉气。
“好变态啊——”
陈邵司马淳第二声惊呼。
上官玥重重拍了拍陈邵司马淳肩膀道,“还有,不管怎样,过几日便是陈霸天的大寿,此次我来打的名义便是为陈霸天贺寿,陈霸天就算动手,应该也会是在他生辰后,所以这几日,你们倒是不必如此风声鹤唳。”
三日以后,陈霸天派人送来了请柬,送请柬的正是那被折断了手指的陈世美,这陈世美一看到上官玥便吓得躲的远远的,一送到了请柬,便慌不择路的一路连跑带滚的滚出了这驿站。
接到请柬的第二日,上官玥正式以国士的身份去陈霸天寿宴,陈霸天的寿宴在场人最多的便是陈氏门阀的家臣,相当于参加这场寿宴的外来人,唯有上官玥一行人。
陈氏一族的门阀全聚在一起,三人成虎,说话语气便开始猖狂道,“如今庆京主朝那边是越来越没有人,竟然派了个小姑娘来我诸暨城,就不怕一个小姑娘出什么事情嘛,嘿嘿嘿嘿嘿。”
“如今在笑的这人叫陈绪,是陈天霸手下最得力的文官,师爷陈绪。”司马淳窝在上官玥耳畔,提醒上官玥。
得到了司马淳的相助,上官玥很快便把陈绪的基本资料了解到了底朝天,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的上官玥施施然站起了身,陈邵立即往上官玥酒樽里斟满了酒,上官玥手拿一酒,笑脸盈盈的穿梭于今夜的暗潮汹涌中。
“来,敬师爷一杯。”
上官玥漫步到了陈绪的主位前,执酒壶倒了一杯,示威往陈绪一敬。
陈绪瞥了一眼主位上的陈天霸,见陈天霸没反应,便放心十足的去和上官玥拼酒量。
哼,拼就拼,我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怕你一个小姑娘,陈绪笑着去接那酒杯,将酒樽里的酒一饮而尽。
“好酒——”
陈绪嘤咛一声。
不过一杯,这陈绪立即便如一只神气不起来的泥鳅一般,软趴趴的到在桌上。
“这陈绪师爷是怎么了?平时的酒量可不是这样的?”几个陈氏家族的门阀生交头接耳,絮絮交谈。
耳畔是所有人的议论纷纷,上官玥又提着空空的酒樽走回了自己的席位,桌位下,司马淳立即递上了一方纸帕,上官玥顺势接过,在桌底,仔细擦了擦自己的指甲缝。
“这可是庆京最好的迷魂散。”
司马淳看了看上官玥指甲缝擦出的白色粉末。
“该!”
陈邵和司马淳手心在桌面下狠狠一击。
灌醉了那陈绪,在陈霸天的授意下,那陈氏门阀的人纷纷端了一杯酒一涌而上,上官玥来者不拒的喝了一杯又一杯,而后,喝倒了所有的男性角色。
“太彪悍了!”
陈邵张大了嘴。
“这会可是实打实的实力了。”
司马淳还是第一次看到上官玥这千杯不倒的酒量,一介书生睁大了双眼。
“想不到庆京来的官员都如此酒量豪爽,如此饮酒实在是让人不禁想起庆京贵族们的靡靡之气,想必素日都是当酒是水饮吧。”满座席位间,唯有一人未沾滴酒,悠悠发出一声长叹。
上官玥听罢,悠悠摇了一下自己碧色的酒樽,内里还有半酒未饮尽,她轻轻仰天,一饮而尽,而后便又将目光投向了发出那声喟叹的人。
这人和陈天霸长的很像,但和陈天霸杀气腾腾不同的是,他呈现的是一种接近于阴鹜的……平静,他将目光投向上官玥时,上官玥仿佛听见了毒蛇在耳畔嘶嘶嘶的叫声。
“这位是?”
“这位是陈霸天的外甥,叫陈锡岳。”
司马淳就像个百事通一般,解答了上官玥的疑问,上官玥点了一下头,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这年纪轻轻的陈锡岳,轻轻道,“锡岳公子真会说笑,诸暨城内官员酒量如此低下,怕是素日……并无喝过什么昂贵之酒吧。”
上官玥和陈锡岳之间冒出了几分针锋相对,上官玥反击后,那陈锡玥似是无话可说,又恢复成了寿宴开始起那般不起眼的模样,垂首,摸了摸自己的袖子。
一场寿宴有开始就有结束,上官玥战酒关过刁难,总算是熬到了寿宴的结束,出门的时候,由于上官玥一人喝倒了所有人,司马淳和陈邵的目光都挺的笔直,露出几分与有荣焉的表情。
回到了屋内,已是深夜,上官玥吩咐司马淳和陈邵先走一步,而后便自己烧开了一壶热茶,坐在桌前,慢条斯理的翻阅起了书籍。
月上枝头,热茶烧开,静悄悄的深夜,茶盖被翻腾的热气托起,茶盖与茶声碰撞,在深夜中发出咕噜噜水沸的声音。
“玥姑娘果然是人中龙凤,我只是稍微那么一提醒,姑娘便烧好了茶,在屋内等我了。”
黑暗的夜色中,推门而入的并不是他人,正是那出现在寿宴席中的陈锡岳,陈锡玥换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对着上官玥在门口行了一礼。
“摸衣袖这个举动是岑渠与我之间的暗号,你是岑渠的人?”上官玥放下手中的书卷,十分平静。
“正是,确切来说,在姑娘来之前,殿下便已经嘱咐过在下,一定要保证姑娘的安全,保证你的安全,陈锡岳也才能活下来。”
二百二十四、阿畔的选择
陈锡岳就好比是一条毒蛇,表面看起来并没有他舅舅陈天霸那般杀气腾腾,但出于前世特工对人的判断直觉,上官玥总觉得,陈锡岳属于一个高危人物。
凉夜深而薄远,上官玥指了指面前的位置,示意陈锡玥坐,陈锡玥撩袍坐了下来,上官玥开门见山便问,“我更感兴趣的是,殿下许给公子的报酬是什么?”
陈锡岳文弱的脸上显现出如一个毒蛇般的笑意道,“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我要的正是,这诸暨城城主的位置。”
“陈锡岳,他母亲是陈天霸最小的一个妹妹,当年因为得罪了陈天霸,貌似被乱棍打死,这陈锡岳也是个脾性不够刚烈的,大好男儿,为了保命,竟然俯首称臣于陈天霸,在陈天霸麾下领了个虚职活了下来。”
不过一日的时间,司马淳已经从下人口中打探出来大概关于陈锡岳的消息,上官玥零零散散一拼凑,便拼凑出一个阴鹜的少年。
陈邵啧啧啧发出两声感叹道,“那陈天霸倒也肯,留一个有杀母之仇的仇人在自己身侧,不怕睡梦中便被人一刀子抹了脖子。”
正在这二人吵吵闹闹时,上官玥看了看自己带来的那个少年道,“阿肩,是想念姐姐了吗?”
名唤阿肩的少年抬起头,眼中满是泪水道,“大人,我想报仇,那陈天霸不是人,他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杀。”
白日的陈府依旧是守卫十分森严,唯有一处地方防卫显得十分松懈,那便是陈天霸住的地方,陈府下人们仿佛都有个默定的规矩,每当到了这个时辰,所有人都不得靠近陈天霸的内院。
因下人绕开的原因,上官玥很轻松的便上了屋顶,很轻松的便趴在了屋顶上,扒开了瓦片,往屋内探去。
“呸!怨不得要让人走远了些。”
谁能料到青天白日的,一城之主陈天霸竟然好色放肆到如此地步,公然在内院内与穿了和没穿的姑娘们一起,嬉笑玩乐。
屋内到处洋溢着靡靡气息,屋内有个硕大的水池,一看便是陈天霸这个老yín棍专门为了享乐修建而成的,水汽浮动间,脂粉氤氲人的眼,上官玥目光探去,探了许久,终于探见躲在角落里的……嘤嘤哭泣的少女。
上官玥再仔细一看,这些女子中,除了几个笑的特别开心,不断往陈天霸身上凑,大部分姑娘还是在强颜欢笑,胆小的都躲在角落里嘤嘤哭泣。
上官玥一直在屋顶待了许久,一直到了某个特定的时间,内院外陆陆续续有了动静,几个彪形大汉走到陈天霸门口,彪形大汉一到,陆陆续续的姑娘一个也接一个而出,彪形大汉便推推搡搡将姑娘送出了内院。
上官玥又扒开了那瓦片,方才因为人多,上官玥并未发觉到屋内的细节,一直到姑娘们都走远,她这才发现,陈天霸的屋里,到处都是马鞭、蜡烛等一些列虐待人的东西。
上官玥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禽兽——”
“阿畔——”
腐朽的柴房内,到处弥漫着草药的味道,上官玥穿了夜行衣,对着睡在最里面,将身子缩成一团小个子的姑娘唤了一声。
那姑娘如一只受惊的动物咕噜噜起了身,一双大眼睛宛若受惊的麋鹿一般,闪出几分恐惧道,“你是谁?我不要去浴池。”
阿畔绝望的蜷缩起身子,袖子因蜷缩的动作,被上拉开来,露出了其间被皮鞭抽打过的肌肤,血肉纵横。
上官玥一把抓住了阿畔的手臂,眼眸里闪出怒意,看向阿畔的眼神也更充满了怜惜,一下一下拍打着阿畔的肩膀,安抚道,“你叫阿畔对吗?你的阿弟叫阿肩对吗?你不要怕,是他求我让我来救你的。”
“阿肩?是阿肩吗?他没死吗?”
“对,他没死,他甚至告到了庆京,搬来了救兵。”
“太好了,”阿畔一下子抓住了上官玥,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道,“可你怎么救我出去?”
“我现在就趁天黑,将你打扮成小厮的模样,带你出这陈府,你只需跟在我身后,其他的不用管,我自会带你安全走出。”
“不——”
阿畔又一下子放开了上官玥的手。
“怎么了?”
上官玥一边抽包裹里的小厮服,一边好奇的问。
“如果一定要救,求恩人也救这柴房里所有的姐妹都出去,他们都和阿畔一样,都是被陈天霸抓到这里的,我们在一起相依为命了那么多天,求恩人也救救他们。”
黑暗中,不过十五岁的姑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便跪在了自己面前,上官玥有片刻的恍惚,而只是在她恍惚的瞬间,其他的姑娘便如骚动躲在暗夜里不见天日苏醒的花种一般,纷纷醒来,一股脑全都跪在了上官玥面前。
阿畔是个聪明的姑娘,担心上官玥不同意,故意弄出了声响,干脆惊醒了所有的姑娘。
姑娘们一见上官玥,都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皆嘤嘤哭泣了起来,在寒冬烈烈中,皆脱掉了自己的外衣,露出自己雪白的肌肤,肌肤上都是一道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脂粉香间是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上官玥不是神,也不是魔,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带走十几个姑娘,她苦笑道,“不是我不愿意救,但只是稍晚一些,今夜我只能救一个人出去,阿畔,你懂吗?”
“那就一个也不要救。”
暗夜中,是阿畔绝然的声音。
上官玥以为说动了阿畔,阿畔的回答却让上官玥大吃了一惊,她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这勇敢而绝然的姑娘,手上拿小厮服的动作顿了顿。
“今夜阿畔感激恩人的搭救,但是和阿畔同住一件柴房的,有一直照顾自己的姐姐,有自己保护年纪最小的妹妹,阿畔即便今日出了去,日后也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不如等恩人想足了办法,将我们一起搭救出去。”
危难之间见深情,那些一起跪在地上柴房内的姑娘们纷纷哭出声来道,“阿畔——”
二百二十五、拆穿的局
在这个时代,女子无论是先天的气力,还是后天所受的知识层面都是落于男子的。
但上官玥来到这个时代后,无论环境有多么糟糕,无论这些女子地位有多低下,她们都以自己的方式活着,且活的那般骄傲,这实在是让她这个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女性而汗颜。
“你想清楚了,阿畔。”
上官玥喉咙间仿佛有什么被堵住,她哽咽道。
“对,”阿畔坚定点点头,道,“阿畔相信恩人一定会救我们所有人都出去。”
注视着阿畔那双无暇的瞳孔,仿佛感觉肩上担起了千斤重,上官玥郑重点点头,道,“请放心,我一定会带你们出去。”
回到驿站后,上官玥踌蹴了良久告知了阿肩那个消息,阿肩站在那烛火下,默了许久,这个孩子有着早熟的坚韧,上官玥正欲安慰这孩子,阿肩却只是回了上官玥一句道,“我知道的,大人,阿姐有她自己的选择,我们所有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喂,你笑什么?”
树上的海棠冲上官玥喊。
上官玥收回了注视阿肩慈母般的微笑,对海棠不露出一个好脸色道,“我看你跟了我这么久,也没什么想要帮我的意思。”
“哼,谁要帮你,”海棠冷哼了一句道,“我是输了孟成一招,被岑渠硬逼着来保护你的,但也只是保护你,其他人的死活,可与我无关。”
其实上官玥的武功自保完全没问题,是岑渠不放心,一定要派个人过来保护,因此倒霉蛋海棠便只能跋山涉水,一路屁颠屁颠跟着上官玥而来,岑渠说了,上官玥要出了问题,他和孟成毕生不会和他多说一句话。
说实话,海棠心中也是愿意的,他乐意看着岑渠有弱点,哪怕岑渠不说,他也能看出岑渠前些日子的烦忧,是为这上官玥而起,因此只要上官玥活着,岑渠便有烦心的事情,他就越开心。
想着想着,海棠便立即又对上官玥呈现一幅十分殷勤的模样道,“你可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的活着,你要死了,那岑渠的人生又没有乐趣了。”
面对海棠一会是风一会是雨的表现。
上官玥:……
商讨了两天后,陈锡岳适时送来了陈府布防图,陈邵拿着那布防图啧啧啧赞叹道,“这样看来,陈府哪里的防守最薄弱,哪里的防守最严密,我们都可以一目了然了。”
“大人。”
司马淳唤上官玥,肩膀推了推阿肩。
“大人,大人——”
驿站内,阿肩也站在上官玥身侧,明日便是救阿姐的日子,少年哪怕再早熟,脸上都有股跃跃欲试,但上官玥却显得有些……忧虑,这让阿肩有些疑惑。
“没事,你们说到哪了?”上官玥摇了摇头,迅速收拾了自己的情绪,对着陈邵吩咐道,“陈邵,你采取的仿佛依旧是和上次一样的火攻,你先去前门放一把火,陈锡岳会安排人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前门,而后你再去把关押女子的柴房一把火烧了,陈锡岳会为你善后。”
陈邵点点头,而后又提出一个疑问道,“可是,将姑娘们一个一个调换出了那柴房是个技术活,必须得找个武功高强的,陈邵要去放火,大人到时候要绊住陈天霸,那这个活谁干?”
上官玥认真想了想,还真是,于是他不怀好意看了看门外树上那抖动的树枝道,“你们放心,这个入选,我早就选好了。”
这日的薄雪下的那般静,上官玥一早便去寻了陈天霸,借口和陈天霸讨论诸暨城每年的赋税问题。
那日在屋顶见识过陈天霸残忍好色的模样,上官玥心中作呕,但她毕竟是久经官场的人,因此强忍了这股呕意,做出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
在上官玥拖住陈天霸的这段时间,与此同时,陈邵依旧带了前次放火的那十人,十一人放火小队自从跟了上官玥后,放火放的无比畅快,都隔着一张蒙面的黑布,嘿嘿嘿笑的无比欢快。
“放——”
陈邵一挥手,十人闪的飞快的往前院奔去。
不一会,前院就冒出了呛人的鼻烟,白色的烟气冒上了屋顶,陈锡岳安排的人看到浓烟,衔接的天衣无缝呼喊道,“来人啊来人啊,前院着火了,大家快来救火啊。”
十人小队默默遁去了后院门口,准备接应那柴房十几个姑娘,同时陈锡岳从诸暨城换来的女死囚也已经被运进了陈府,只等某个武功高强的人将姑娘一一抛出,将死掉的女尸全部换进柴房。
柴房门口,吊好了铁链,某个苦逼且武功高强的高手海棠正默默的将一个一个姑娘捆上了铁链,自己带着她们从屋顶飞出,而后再由铁链抛出后院门口,让陈邵一行人一个一个带上马车。
“上官玥,你好,你好!”
想他海棠好歹是一个冷酷的杀手,硬是被上官玥要挟来做这种苦力活,上官玥放言,要是自己不做,以后她再也不许他随身跟着她,他要是无功而返回了那庆京,以后是彻彻底底在岑渠和孟成面前抬不起头了。
海棠抹了抹自己脑门上的汗,认命的做起了这个苦力活,在嘴里开始数,“一个、两个、三个——”
“国士,眼下看来后院也失了火了吧,看来国士的人大约已将后院柴房的人全部救出了呢。”聊到兴起之时,陈天霸嘴角扬起一个诡谲莫测的微笑。
上官玥的笑容滞在嘴角,那道扬起的弧度一点点坠下,但又并未敛起,余下的弧度好比带有弧度的弯刀刀锋,刀锋闪着冷冷的光,她笑道,“陈大人还真是未卜先知。”
“国士自当是才智无双,但未免也太小看老夫了,老夫纵横官场几十年,早就已经留有后手,如今国士自己种下的因,自当会有自己应该接受的果。”陈霸天伸手,挥了挥衣袖,让上官玥与自己同行,观赏门外的一场好戏。
“盛情邀请,却之不恭。”
被拆穿的上官玥面上依旧是平静如水,她也起了身,撩袖的动作那般华贵斯文,笑了一眼,便和陈天霸一同,并肩走到了后院。
二百二十六、陈天霸之死
陈府的后院前院,在一片大火间熊熊燃烧而开,陈天霸眯眼,嘴角淡笑十分变态的看着自己的屋子被烧成一片灰烬。
“国士看看,今日这场因果由你自作聪明造成,由你自作聪明结束,陈府这一场大火,若有一代国士的殉葬,也必是烧的不冤的。”陈天霸一挥手,隐匿在暗处的护卫军一涌而上,将上官玥团团围住,
面众人围聚而面不改色,上官玥笑的风淡云轻道,“我更好奇的是,陈大人是如何得知今日我会来救人的?”
“啪啪!”
陈天霸面有得色的拍拍手掌。
一阵拍掌声落,陈锡岳笑着便绕过了重重的火烟,绕过了陈府的廊腰缦回,绕到了陈天霸身后,点头哈腰谄媚的模样宛若一只哈巴狗一般,恭敬站在了陈天霸身后。
“国士大人莫不是还真以为我侄子会偏帮外人,我陈家的基业不允许外人插手,尤其是你们庆京这些外来人,帝君妄想派一群宵小之辈来接手,简直就是痴人做梦!”
陈天霸狂傲的仰天大笑,手又重重一挥,那几十个护卫全部拔刀相向,锋利的剑锋,银色的剑光中,上官玥垂首,静默道,“所以陈大人是准备怎么向帝君交代?”
陈天霸似早料到这点,狂傲一笑道,“这点国士大人无须担心,知道本官为何明知你要发火还是任由你烧吗?那是因为国士大人你深受帝君宠爱,自然不可与来的那前八名官员相提并论,本官任由你烧我陈府,他日上报帝君奏章,自然也是因为这一场无名大火,国士大人一不小心便埋葬于火海。一场大火,一座废弃的府邸,换一个一品国士的命,这笔买卖,本官不见得亏损!”
某种程度上来说陈天霸不失为一个枭雄,他与陈锡岳联合,故意调走了上官玥身侧所有的武力、陈邵在后院,海棠被自己调去了救人,陈天霸更以自己一座府邸作为代价,誓要将自己埋葬于这片火海之中。
退一步,是茫茫的火海。
进一步,等待她的也是被火舌烧为灰烬。
似乎……已经无路可走。
上官玥静默了许久,许久,久到陈天霸渐渐觉得有点不对劲,正待他准备下令让十几个护卫将上官玥逼进火海时,那上官玥却忽然开了口,她对着陈天霸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意道,“其实本官一直都有一个问题好奇,那便是这十余年来,陈大人放着一个有杀母之仇的陈锡岳在身侧,睡觉能睡的安稳吗?”
“你——”
仿佛忽然忆起了自己当年杀妹的场景,陈天霸怔怔退了一步,有些事情不应该开始,一旦开始便再也刹不住车,陈天霸便是从错手打死自己亲妹妹的那一刻开始,心理变得极度扭曲和变态。
不知为何,明明已是胜券在握,陈天霸看着上官玥的笑意,心头却生出一股发毛的凉意,紧接着,又后退了一步,踩到了陈锡玥的鞋头。
“换本官的话,一定是睡不安稳的——”
语尽,刀光现,陈天霸直到最后一一刻,眼中都不敢置信的倒映出上官玥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少女便这样笑着,满脸不屑的看着他脖颈的鲜血喷涌而出。
“你——”
杀他的不是他人,正是他毫无防避以为只不过是自己手中一颗棋子的陈锡岳,陈锡玥风轻云淡拿着手中的匕首走了出来,小心翼翼擦拭匕首的动作,便宛若擦拭世间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从深秋的那夜起,从我亲眼看着你因为醉酒将我母亲乱棍打死的那一刻起,我的心中,便无数次幻想着今日的这个局面,每一个深夜,让你死便是我最美的梦,如今我的梦,终于在今日实现了,我的好舅舅。”
陈天霸拼命用手去捂自己的脖颈,他的气力那样大,武功那样高,若不是因为毫无防备,怎么会败在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陈锡岳手上,他错了,他败的原因是因为大胜之后的放松。
上官玥和陈锡岳的目的从来便不是救人,而是要他的命,上官玥缓缓走到陈天霸身侧,她低头,厌恶的看了看陈天霸,说的话不带一丝温度道,“救一批人容易,但救尽你诸暨城所有的无辜百姓太难了,最好的方法,便是,让你死。如今,你便好好闭眼吧。”
闭眼吗?
陈天霸努力不甘心眨了眨,自己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器官,眼睛。
的确,这十余年,他再未睡过一个安稳觉。
他防了陈锡岳十年,最终还是应了那个梦境,被陈锡岳一刀结果,他可以在逆境中不断往上爬,却忘了胜利后的保持初心,这是人的虐根性,自然,也包括了他自己。
好,很好,在彻底落败的那一瞬,陈天霸最后一眼望向了陈锡岳的表情,陈锡岳的匕首依旧紧握,陈锡岳的故事还没有终结,想着想着,一抹阴笑浮现于陈天霸的脸庞。
今朝吾躯埋骨处,他朝君体也相同。
黄泉路上,我且等你们来,一同,来。
天空中,缓缓的,有微雪坠落,淹埋了这一地血迹,一府肮脏。
等候在陈府外有两辆马车,一辆大的,硕大的马车内总共有十五人,今日这一场风波闹尽,上官玥与陈锡岳配合的天衣无缝,陈锡岳能成为今日这场战役的最大赢家,上官玥对着陈锡岳道,“待我上朝,一定会禀告帝君,让帝君派人来接手这诸暨城。”
“自然。”
陈锡岳的匕首依旧挂在腰间,笑的很是和煦。
缓缓合上马车的帷幕,上官玥一上小马车,阿畔便已经乖巧的等候在马车内,上官玥上马车,揉了揉阿畔的碎发道,“再过一会,你便能见到阿肩了,我答应过他,会带你回家。”
“恩。”
马车渐渐驶出那陈府后院,阿畔经历了一场非人的对待,似乎还是心有余悸道,“恩人,那陈城主是死了吗?”
“死了,”上官玥安抚的拉住阿畔的手,怜惜的摸了摸她手上的伤痕道,“从此以后,诸暨这座城,再不会有强权的镇压,再不会有欺凌的恶霸。”
二百二十七、谁为你主
“多谢恩人,”马车上阿畔便要跪下来,上官玥一把扶住了阿畔道,“从今以后,你再不是一个任人践踏的奴婢,不用动不动便要下跪。”
“恩人是好人,那陈邵大哥也是,对,还有那个穿红衣的俊朗大哥哥,阿畔谢谢你们。”阿畔哭诉道。
红衣的大哥哥?
是海棠?
为了让阿畔这小丫头的心情好点,上官玥故意顺着阿畔的话往下说道,“怎么?你不觉得这红衣的大哥哥脾气古怪吗?”
“不会,”阿畔拼命摇头道,“陈锡岳让陈邵和红衣的大哥哥,这二人便也就乖乖去了,这脾气好的很呢。”
“是吗?那是因为他二人听命于我——”
上官玥有些得意道。
不!在说出这一句话的瞬间,上官玥立即察觉出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她秀眉一蹙,立即翻起了马车帷幕,马车帷幕外,这条路却不是行往驿站的路,而是通往某条……不知名的小路。
诸暨城这块上官玥并不熟,起先她以为车夫今日换一条路,如今看来,这只是陈锡岳的一场局,她太大意了。
“停车!”
上官玥当即大呼。
被上官玥这么一厉喝,阿畔吓得一下子抱住了上官玥的腰,马车却未停下,马儿和发疯了似的,立即飞奔了起来,一路往荒郊外跑。
“啪——”
马车跑的飞快,上官玥迅速出拳,一拳攻向马夫,那马夫戴着斗笠,武功却是不低,身子如鬼魅一般迅速别开,躲开了上官玥的攻击。
短短的几秒内,一个在马车内,一个在马车外,上官玥和车夫迅速过了一招又一招,打到最后,上官玥又要顾及车内阿畔的性命,又要主动出招攻击,肩上在大冬日的,便出了薄薄的细汗。
“嘶——”
马儿仰天长啸一声。
车夫忽的从马车上纵身一跃。
马夫迅速一跳,马车颠了两颠,上官玥迅速探头,往马身上一望。
马身上,马尾不断的乱晃,一根硕大的银针便这样入肉九分的插在了马身上,马儿如发了疯一般,往荒郊外的悬崖边狂奔而去。
同样的,第二辆马车,也呈现出和第一批马车一样的状况,两辆马车同时失控往崖边直奔。
“混账东西!”
上官玥闷哼一声!
一辆马车是十五人,一辆马车是二人,这设局的人摆明是摸准了她的脾性,看她到底是救自己,还是救那辆有十五人的马车,而如果她只要犹豫一下,两辆马车势必要一同坠入这万丈深渊。
“信我吗?”
慌乱之中,上官玥竟然出奇的冷静,对着身侧的阿畔问。
阿畔紧紧抱住了上官玥的腰,在上官玥怀里抬头,望了望上官玥的双眼,忽的,闭眼,在上官玥怀里拼命点了点头。
“好!”
上官玥微笑,举剑,算好了时机,一刀劈开了马车一边的窗,抱着怀里的阿畔滚出了马车。
阿畔睁眼,第一句喊的是,“恩人。”
等待她的并不是上官玥的回答,因为阿畔惊奇的发现,那上官玥竟然顺着坡度,直接整个人一滚滚进了第二辆马车马车底。
时间、坡度,乃至马车的行驶速度,都控制的恰恰好,上官玥在第二辆马车下,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根小鞭子,鞭子的另一头,捆住了马儿的一只脚。
“轰隆隆——”
马儿一只脚被上官玥手中的皮鞭用力一拉,失去了重心,一辆硕大的马车全部往一边倒去,庞然大物轰然倒地,震起的尘灰,震的阿畔睁不开眼。
阿畔艰难的起身,心有余悸的看了看再进一步便是悬崖的全部马车,她又趴下身子,对着马车下的上官玥道,“恩人,我拉你出来。”
“先把马车内的姑娘拉出来——”
上官玥面色惨白的厉害。
阿畔知道上官玥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她扶着自己受伤的脚,一瘸一拐去打开马车的木门,惊慌的姑娘们纷纷从马车内爬出。
“一个,两个……”
一直数到第十五个,姑娘们总算都顺利爬出了那侧倒在地的马车。
“还好,受伤不算什么,只要不掉下悬崖,大家都还活着,就还有希望。”轻点完了人数,阿畔马上又联合姑娘们一起去推那马车。
大雪,开始渐渐落下,十六个姑娘开始众志成城,她们力量微弱,无法推动整辆马车,但她们众志成城,推动的姿势如蜗牛般缓而绝不放弃,马车终于有了微微的晃动。
马车底,阿畔伸出手朝马车下的上官玥道,“恩人,手给我。”
“一二三,加油!”
“大家加把劲,马车这角快被抬起,我就可以拉出恩人了。”
雪下的越来越大,远处似乎隐隐约约有马儿哒哒之音,上官玥坚定的看了看阿畔,猛的抓住了阿畔的手,马车的一角哗一声被抬起,阿畔用尽全身力气,用力一抽,终于抽出了上官玥整个身子。
“真是好一场众志成城的戏。”马背上披着黑色斗篷的那人轻轻拍掌,掌声突兀的响在这天地之间。
“陈大人,如今我该改口如此唤你了吧,”上官玥面色惨白的也拍拍手道,“你到底还是如你舅舅一般,不愿放弃这诸暨城的权势。”
“权势谁人不爱?这诸暨城本就是我陈氏一族的,凭什么要让庆京的朝臣来接管这诸暨城,更何况,有你在,殿下的大业终不会成。”
“你什么意思?”
“你的存在已让跟随殿下的大臣们开始心慌,一个帝王的心一乱,便再不能成就一片天地,自你来到诸暨城后,我屡次三番和殿下进言,要取你的命,可惜的是,都被殿下驳回。”
“岑渠的手段你是知道的?那你如今还要动我?”
“不,国士大人错了,”马背上的陈锡岳认真摇摇头道,“我既然选择杀你,便不会再效忠于三殿下,如今我跟的是四殿下。”
“如今的三殿下,早已不是当初我最初认识的那个他,因为你,他已经磨灭取天下一颗刚硬的心,这样的人,是成就不了大业的,良禽择木而栖,我陈锡岳要跟的必定是天下之主,所以此次,我是替四殿下杀你的!”
二百二十八、黄雀在后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上官玥嗤笑了一句。
“你的确是我生平中见到最强劲的对手,你败给我,实属我的侥幸,归根究底源于你相信三殿下,你误以为我是三殿下的人,却不知我早已临阵倒戈倒向了四殿下。”骑于马上的陈锡岳道。
茫茫的雪意落下,初来诸暨城的那刻,上官玥还想着这诸暨城为何不下雪,如今终于下了,却更像是一场哀歌。
“岑渠,无论如何,我还是骗不了自己的心。”
上官玥仰望着雪意,眼神渐渐迷蒙。
哪怕多不愿承认,但上官玥心中却明白,陈锡岳说的都是对的,她此次的输,完全都是因为她心中那一点的私情。
哪怕岑渠利用她,欺骗了她,可在心底深处,她始终都是相信岑渠的,这份相信,已经植根于她的心底。
所以她输了。
且所有的失败都源于她自己,她输的心服口服。
上官玥长长叹了一气,又将目光投向陈锡岳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杀你。”
“你杀的了我吗?”
“以前也许不能,但现在能。”
“哦,比如说?”
“比如说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十五个姑娘。”
崖顶,上官玥听完了这些话,忽的将这些姑娘全护在了身后,眼神灼烈而狠道,“你想怎么样?”
“国士的武功自然是不低的,您一个人若拼死,也许可以冲开我这一队杀手的包围圈,但您毕竟不是神,你不能一次性带走这十六名姑娘,陈锡岳反正已经是卑鄙小人了,无妨再卑鄙一些,以这些姑娘的命来威胁您。”
这会子上官玥风度再好,牙根也是咬的痒痒道,“若我不呢?你以为我就有这么伟大,为不相干的人而牺牲自己。”
“嗖——”
一支箭破空而射,直射在站在最边侧少女胸膛上。
少女身体如一只软趴趴的泥鳅一般,瘫软在地面,鲜血自胸口流出,另外十五个姑娘吓得如惊慌的小鹿,哭声响在了空旷的崖顶。
“还有十五个——”
陈锡岳笑的无耻,又举起弓,搭箭,箭在弦上,换了另外一边,去瞄另外一个姑娘。
“嗖——”
这次上官玥牢牢抓住了那箭,啪一声,将箭干脆利落的折成了两半。
陈锡岳便如猫捉老鼠一般,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弓箭道,“别急,国士,我总共就只带了三只箭,只是和你玩玩先。”
“上——”
陈锡岳一挥手,马背上立即下来了一队杀手,举刀,一步一步逼进上官玥和那十五个姑娘的位置。
“慢——”
上官玥退到了悬崖边。
“国士想通了?”
马背上的陈锡岳坏的很张扬,他看戏一般看向了上官玥。
“你如何保证只要我死,你便可放过这姑娘?”
“国士这点大可放心,我与这些蝼蚁之辈无冤无仇,只要您死,我没必要和她们计较。”
“好,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
“国士请讲。”
“吾乃一代国士,天之骄子,受帝君亲赐,官拜一品,纵然是死,也想死的体面,想自己选个死的方法。”
千丈高的悬崖上,上官玥宽大的衣袖被烈烈寒风吹的呼呼作响,她留恋的看了看磅礴的雪意,留恋的看了看着世间的光与亮,恍惚间,仿佛忆起了岑渠那华贵面孔。
来年的庆京,是不是依旧如故呢?
岑渠是不是真如他所言的那般,正站在庆京那片茫茫大雪间,等着自己归来呢。
可惜一切,都再也无缘得见了。
“呼——”
上官玥忽然便明白陈天霸临死前的那个诡谲莫测的笑意了,临死之人最清醒,他早已看破了这场局,也欣然等着上官玥黄泉路上与他相逢。
拉弓,搭箭,陈锡岳手中那最后一箭终于射向了上官玥,红箭狠而戾的正插上官玥肩膀。
垂首,闭眼,上官玥捂住了自己肩膀处的那只箭,巨大的冲击力,上官玥整个身子因为惯性,往后直退了几步,整个人如一只失重的飞鸟,被残忍折断了翅膀,直直坠下了那千丈悬崖。
“恩人——”
悬崖顶,十五个姑娘全跪在了地面,茫茫的大雪坠下,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很快便被大雪掩埋。
正如这世间的一切
终究是,落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这一年的大庆发生了许多大事,只是当陈邵和司马淳素白的灵幔和漆黑的灵棺运进庆京时,所有的大事都被大庆一品国士英勇逝世于诸暨城这件事所掩埋。
“国士为国捐躯,实在是一代英豪。”
“巾帼不让须眉,收复我大庆河山,实乃女中豪杰。”
“只可惜尸首都还未找到,只有一方空棺。”
“哎——”
长长的庆京街道,陈邵和司马淳心如死灰,他们麻木的骑于马上,大雪坠的再凉,却凉不过他们的一颗心。
尚记得那年初入武德堂,他们从对上官玥的不服、执拗、到一点点的敬佩,再到完全的以她为师,一切的一切,便好比尚在昨日。
“陈邵,你要记得,你性耿直,要懂得收敛自己锋芒。”
“司马淳,你要谨记,文官不可纸上谈兵,要懂得因地制宜。”
那年春日勃发,武德堂内,她是世间最好的夫子,带他们去涉猎、带他们去逛花楼、带他们去闵中城,经历过生死之际,从此,是他们最敬佩的人。
而如今一切,都将化为旧梦。
路的两旁,沿路百姓跪了一地,路的尽头,是雪,雪的尽头,马儿长鸣了一声,畏惧的往后缩了缩。
长街那般长,那人便如他承诺的一般,会站在漫天大雪间等他心爱的姑娘回家,他披上一件黑裘,细密的裘毛那般华贵,他尚记得,上官玥曾说,这件黑色大裘的毛最为纯正。
她最爱他穿这件顶黑色的大裘。
马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那人便横亘在通往宫门口路的尽头,宛若一块顽石。
陈邵和司马淳见过这二人在闵中城的一起,为难的看了对方一眼,不知该如何应对。
“殿下——”
到底是陈邵轻唤了一句。
二百二十九、她死心亡
司马淳狠拉了一下陈邵的衣袖,而后陈邵便惊奇的发现,三殿下素来一双盈满客套的眼眸,仿佛因为巨大的悲伤,一夜之间飘过千万飞雪,绽放出最深最真的情绪,骤变凉而沉寂。
那双眸色,黑比墨更甚。
绝望至……再无生机。
“殿下——”
司马淳也试着唤了一声。
这一唤,仿佛唤醒了岑渠,岑渠静默盯了那空棺许久,忽的,便转头,不发一言,看起来那么平静的,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
灵棺再次启程,灵幔依旧扬在雪色间,马儿踏过了雪地,耳畔依旧是百姓的哀哭声,岑渠所在的那块地方,地上斑驳的血迹很快便被掩埋。
深夜,这夜的雪下的越来越大,醉夫子匆匆披了一件大裘,从学院赶到了三殿下府,这夜的三殿下府,丝毫没有熄灯的意思,整座府邸的人都在灯火通明的忙前忙外着。
“药!药药!”
这是醉夫子的声音。
“手脚都给我麻利些,殿下要是熬不过今夜,所有人都得死。”
孟成脸上难得出现了几分焦躁。
“这是怎么回事?”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