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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书籍终于重重合上。 (10)(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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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为何要去夜探那裘府?”

天地良心啊,岑渠被眼前说变就变的女人震的情趣全无,无奈俯首,对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上官玥道,“那么你呢?本王的国士大人?”

“本国士……国士……自然是为了正事!”

“说的好像谁不是正事,只是夜半无聊去探那裘府玩似的。”

上官玥别了岑渠一眼,被岑渠这话堵的气闷,猛的抓起岑渠一只手,张口就要咬下去。

“你怎么不躲,不会又是为了让我消气吧?”

“不,”岑渠笑了笑道,“本王这会是在赌,你的心内是不是真有本王,是不是对本王的心真的就那么狠。”

又输了啊——

有那么一瞬间,上官玥听见心口花开的声音。

明明是小厮的装扮,站在自己面前岑渠却依旧是那般风采迷人,方才说那句话时他眼内的魅惑与温柔,胜比昙花千金,那翻涌的昙花浪潮,幽幽袭进她的心房,让她彻底……沉沦。

世人都说女儿撒娇最温柔。

却不知真正的绝色反而是七尺男儿的撒娇。

尤其是眼前的这位……男子。

倾天而下的雪花再次磅礴落下,岑渠惊讶的望见,他的手一把被上官玥送到嘴边,在那薄薄的唇边,岑渠面色未动,心却忽的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然则,很快的,岑渠的心又忽的飞扬了起来。

因为,他望见。

伊人薄软的双唇如蜻蜓点水般,便这样,反守为攻,坦坦荡荡吻上了他的手背。

谁进了谁的局,谁夺了谁的心,这场局,赢的是谁?输的又是谁?上官玥魅惑而得意洋洋的眼神让岑渠开始惊讶,生平从来不知道怕为何物的岑渠,忽的,第一次紧张到了极点。

“看裘大哥和裘染老相爷的对话,这祖孙二人之间应该是出什么问题了?”

“可出什么问题呢?裘铭是孝子,到底会因为什么原因而去帝君面前告自己祖父一状?”

“想不通想不通,还有那裘染的态度也很奇怪。”

“还有那黑衣人,这黑衣人到底是裘家的?还是其他也来监视裘府的不知名人士?”

上官玥在自言自语,且自言自语的很猖狂,为什么说猖狂呢,因为上官玥有个习惯,只要在想东西的时候,都喜欢做些什么来让自己心情平静些,比如说,破坏东西。

“小姐小姐,别拔了!”

小慧心痛的一把抱住了上官玥的一双辣手,心痛道,“这话可都是三殿下送您的,您看着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上官玥因为想问题想的太过入神,并未反应出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被小慧一提醒,猛的一低头。

“嘶——”

上官玥倒抽了一口凉气。

红梅花瓣被一朵朵给拆落,鲜红的花瓣落了满地,珐琅花瓶里只剩下光秃秃的一个红梅枝,小慧一脸幽怨的眼神看的上官玥……愧疚无比。

“不知道三殿下看到自己辛辛苦苦送的礼物被人糟蹋成这个模样,心中会有什么感想?”小慧放开了上官玥的手,满脸心痛。

一边数落着上官玥,小慧一边出门去寻清扫花瓣的东西,而正走到门外,便迎面碰见从某个暗道里蹦出来的岑渠,一下子吓得对着屋内大喊道,“小姐,三殿下来了!”

小慧几乎是如坐针毡的清扫完了地面红梅的花瓣,三殿下的目光自然是不舍得对小姐杀气腾腾的,所以所有的杀气腾腾都可以说得由自己来承担了,待扫完后,小慧马上对这二人行了一个礼,慌不迭的退了下去。

“咳咳,”上官玥以手握拳,咳嗽了一下道,“殿下今日怎么这么早便从暗道来了?”

岑渠悠悠然一下一下用茶盖抚着杯身道,“若不是这么早,本王怎么能有幸看见本王的女人正在为另外一个男人,而将本王的心意全部给一一摘掉呢?”

“那个人简直就是该揍!该打!该杀,”上官玥做出怒不可遏的模样,一把将自己的手放到岑渠面前,笑的可怜兮兮道,“大不了那个人让殿下也咬一口,让殿下消消气——”

岑渠喝茶半仰头,淡笑看了做可怜状的上官玥一眼,忽的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岑渠这一笑,上官玥的心一放手,岑渠立马便借力打力,一把握紧上官玥的手,使劲抽上官玥过来,一把便把她拥进了自己怀中,道,“你啊你,该打,就是看准了本王不舍得拿你怎么样,才敢如此猖狂!”

上官玥坐在岑渠的腿上,上半身被岑渠修长有力的手给紧紧箍住,反正挣脱不掉,干脆不挣脱道,“我猖狂,殿下不是早就知道吗?怎么,现在还想反悔来着?”

岑渠对上官玥这不挣扎的态度很满意,伸手点了点上官玥鼻尖道,“不,你我是注定天生一对,一个猖狂一个奸诈,一个为狼一个为狈,只有在一起,才能够不为祸人间。”

因是冬日了,这几日天寒的紧,脱去外袍内里的衣服也须得缝上一些毛毛须子,上官玥一下一下拔着岑渠衣领上避寒的毛毛须道,“殿下今日来是为了什么?不会就是为了和玥斗个嘴吧。”

到了王府的时候,上官玥又不走了,上官玥一不走,岑渠也停下了脚步,打趣道,“本王这是补上一次对你的亏欠,怎么,你脸皮这么厚的人,竟还不要本王对你的补偿了。”

你才脸皮厚你才脸皮厚,上官玥在心里默默损了岑渠一百零一遍道,“殿下还是不要去了,估计您要去的话,那王寻和丝萝还不得把我给埋怨死。”

“本王是老虎?是豺狼?还是吃人的野兽?”

岑渠觉得好笑,反问上官玥。

“不,”上官玥认真道,“您比豺狼比老虎比吃人的野兽更加可怕,你一坐在那,王寻和丝萝哪里敢吭气。”

二百一十一、乔装打扮进王府

上官玥是王府的常客,进那王府大家都没拦什么,只是今日上官玥来,还带了一个衣着普通的少年,这倒让王府的下人多瞄了几眼。

通报了王芯苑后,有好几个丫鬟瞥见岑渠那绝美的容颜时,都想靠近寒暄几句,只是这人身上总带了些拒人千里之外的意味,那些丫鬟们不敢,便也只是站在了远处,偷偷打望着岑渠。

在等待的期间,不得不说,上官玥得到了很大的满足的,姑娘们在一旁不断往自己这边看来,虽然看的不是自己,看的是岑渠,但上官玥心内还是有股……喜悦。

虽然知道这很不对,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虚荣,但自己喜欢的人也得到了他人喜欢的这种感觉,真的便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呦,你怎么来了?”

王芯苑如今虽已是王家的主事人,但每次上官玥来,她在府中一般都会来亲自迎接,一见上官玥,立马亲热唤道。

上官玥干咳了两声,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岑渠道,“还有一个人——”

王芯苑正好奇的转头,而后一眼瞥见了是岑渠,下意识就是要行一个大礼,上官玥一把搀住了王芯苑的身子,王芯苑疑惑转头,这才发现,这岑渠今日穿的是便服。

穿的是便服,那便相当于是微服私访了,王芯苑庆幸方才自己还未行礼,急中生智一句道,“渠公子今日到访,我王府真是蓬荜生辉。”

“无妨,不过是因上一次舍弟幼儿诞生未来得及拜访,被我家娘子责备了一番,今日来这一趟,了却我娘子心中郁结,还望王姑娘不要笑话。”

短短的一句话,“娘子”这两个字用的别样多,上官玥似乎还隐隐约约觉得岑渠加重了“娘子”这两个字的读音,对着王芯苑很是尴尬的呵呵一笑。

“哦,你家娘子这样说来,还真是个悍妇——”

王芯苑是何等聪明的人,当即明白了这岑渠和上官玥之间的波折,难得抓住了这二人的痛脚,坏笑的将目光在这二人之间来回游荡。

“恩,我家娘子最擅长动口了——”

岑渠对着上官玥,甩了甩之间手上的牙印。

上官玥:……

岑渠因为是贵宾,王芯苑那厮很快便忘了熟客上官玥,引臂带路岑渠,上官玥慢悠悠走在最后,耳畔只传来几句丫鬟哭天喊地的控诉声。

“成亲了。”

“长的这么英俊,哪怕一贫如洗,我也愿去当二房。”

“可怜家有河东狮,是个惧内的!”

上官玥挠了挠耳朵,甩甩头跟在王芯苑岑渠身后走去,最后一句险些让她折了腰。

某个小丫鬟喊的撕心裂肺道,“悍妇生出的娃都是不带把的!”

行到了王寻住的厢房,上官玥脸上几乎是一脸郁闷,王芯苑掩嘴笑了笑,便推开了门,带这二人进屋。

进了屋王寻正在哄孩子,丝萝第一眼望见的便是王芯苑和上官玥,亲热喊道,“三姐,今日你怎么和姐姐一起来了?”

王芯苑和上官玥神同步的用手指别了别身后,二人很有默契的分开了中间那条道,岑渠便顺着中间那条道走了进来,笑道,“恭喜王家四公子喜得yòu_nǚ。”

王寻震惊了,丝萝吃药咳到了,久乐也神奇的不哭了,上官玥抱过了王寻手中的久乐,王芯苑立马利落吩咐下人道,“来人,快上茶来。”

上完了茶后,暖烘烘的屋内,气氛立即便缓和了起来,上官玥抱着久乐,在屋内来回踱步,久乐咿咿呀呀的萌喊声和上官玥的脚步声交叠重合。

丝萝从内堂起了身,被王寻扶起,也坐在了正堂内,笑道,“三殿下来,怎么没提前说一声,好让我和王寻早作准备。”

岑渠回答,“我今日来可身份可并不是什么殿下,不过是一个……家有悍妇的寻常百姓,寻常百姓来,自然是不需要通报的。”

悍妇这个典故丝萝和王寻都是不知道的,王芯苑最先反映了过来,掩嘴一笑道,“对,今日殿下只是个寻常人,大家只管坐在一起吃茶便好了。”

王芯苑是王家的头,她这话一说完,王寻和丝萝也便不再那么拘谨了,也纷纷放下心来,大胆讨论一些关于久乐的问题。

上官玥没有坐着,俯耳听了听,关于久乐的问题无非是类似于幼儿应该怎么护养?城中最好的幼儿衣物在哪可以定制,还有便是最好的乳娘在哪可以寻到。

上官玥一边听的头大,一边还偷偷瞄了岑渠一眼,难为岑渠还是一副听的兴致勃勃的模样,什么都插的上话,但又什么都不抢话,难得和所有人都打到了一处。

“来来来,把孩子给殿下抱一下。”聊到了兴奋点,丝萝兴致勃勃的对着岑渠道。

上官玥算准了时机,一脸坏笑的将孩子抱到了岑渠怀中,对着岑渠道,“殿下小心。”

小心,小心什么?

岑渠心想我又不是没抱过孩子,闵中之乱你家崇生还不是我抱的吗?男人嘛,大多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都会呈现出几分能干的气势来,觉得自己没有后顾之忧的岑渠,立即便一脸喜滋滋的去抱那久乐。

“噗嗤——”

很快的,岑渠便知道上官玥那一脸坏笑到底是为何了?

被岑渠撑起双臂凌空抱起的久乐正在半空中不断挥舞自己的双手双脚,鲜黄的液体从裤裆下细细绵绵流了出来,浸湿了岑渠一身青衫,我们丰神俊朗的三殿下,第一次产生了几丝深深的挫败感。

“久乐但凡有便意时,都会咬一下自己的手指头,殿下你这是被上官玥摆了一道了。”王芯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哈哈哈哈——”

“不行了,王寻快扶一下我,我快笑不出了——”

很快的,王寻和丝萝这二人也憋不住了。

欢乐的日子总是如此短暂,在拜访王家事件过后,每次上官玥一见到岑渠都会想到他被久乐尿了一身的糗样,因此总是憋笑。

岑渠起初还会佯装生气,后来却只是看着上官玥笑,上官玥问他笑什么,岑渠淡淡来了一句,“本王无比庆幸自己去了王家那一趟,因为那一趟,让你与本王的心,走的更近了些。”

二百一十二、裘铭的放开

这日大雪纷飞,上官玥撑了一把纸伞,披上了一件雪色的轻裘,以国士之名亲自到了裘府。

此次上官玥的到访是奉帝君之命,颇有些光明正大的意味,因此一到的时候,裘铭亲自带领了几个贴身的小厮在门外候着。

“拜见国士——”

按国理,裘铭应当对上官玥行上一礼。

引路的小厮走在最前方,上官玥和裘铭一同行在后处,上官玥前几日已经夜谈过这裘府,难为还得装着一副初入裘府的模样,一直行到了东厢房,小厮止步,上官玥和裘铭一同去拜见裘染。

东厢房内点上了静雅的香,正和这三代忠良裘府的氛围相仿,上官玥坐在那裘染床榻边,很是亲热的问,“相爷,帝君让我来替他问候一声您,身体可好些了?”

裘染背靠在一方软枕上,咳嗽了两声,声音虚弱道,“多谢帝君关心,老臣的身子已经好些了。”

这声音和那夜夜探裘府时的声音完全是判若两人,一个是沉稳有力,另一个则是气若游丝,上官玥没说什么,沉思片刻,忽道,“帝君的意思是,相爷何日方可归朝?”

这话问的含蓄,但精明如裘染,怎会听不出帝君的深沉意思,他如今卧病在床半年,期间上过三次朝,和没上朝也没什么太大区别,若这么下去,再满半年,朝廷是有前例,可以将一年未上朝的官员直接罢免的。

裘染咳了两咳,看了看站在自己身侧的裘铭道,“铭儿,你出去给国士大人端杯上好的普洱茶来。”

裘铭似是很不愿让裘染和上官玥独处,脸上呈现出一个为难的神色,但他又无法当着上官玥的面忤逆于他的祖父,因此哪怕是很不愿意,他还是缓缓踱步出了这屋内。

裘铭合上了两扇门,裘染望着那道渐渐合掩上的门缝,眼中忽的闪出一道精光,声音却依旧十分虚弱道,“请国士放心,一年之内,裘染一定会休养好自己的身体,重新回到朝堂,为我庆京鞠躬尽瘁。”

“那在下可就放心了,”上官玥也装作一副心头大石落下的模样,拍拍胸口道,“要知道前段时间裘铭为您请辞,满朝文武都哗然呢,尤其是帝君——”

说到帝君这二字,上官玥忽的闭嘴,露出一个不可说的表情,欲言又止的扯了扯自己衣角,呵呵一笑。

“帝君如何说?”

“圣心难测,圣意难猜,哪里是我们这些小辈可以看的透的呢?”

“国士是帝君身侧如今一等一的红人,也是难测吗?”

“不瞒相爷说,”上官玥装作一副说悄悄话的模样道,“帝君可谓是勃然大怒!语里句里都说相爷私自请辞实在是……”

后面的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上官玥眼不经意瞥过裘染的手,裘染一双老手在被角下已经逐渐攥紧了被褥。

“茶来了——”

奉茶小厮爽利的声音。

奉茶小厮一来,即相当于裘铭也来了,这一瞬间,上官玥充分见识到了裘染久经官场,控制情绪的能力,攥紧那被褥的手一点点放开,他的情绪也如那波涛汹涌的海,经历过一场海啸,变的平静而缓和。

“铭儿,送国士出门。”

裘铭奉上了茶后,站在一侧想听这二人说话,却没想到最重要的话早便在方才就说完了,裘染和上官玥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裘染便要裘铭送上官玥出府。

“告辞。”

上官玥起身,对裘染行了一个礼。

“裘府的梅花开的正如裘府的清雅之气一般,卓然出众。”出了这房门,一路穿行于裘府的冬日雪景中,上官玥显得十分悠闲,东看看西看看,赞叹这里赞叹那里。

“清雅?”

裘铭将目光投向那梅花,笑的悲凉。

眼下经过上官玥一天的观察,上官玥明显看出了裘染和裘铭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且这些事情应该是不愉快的,这祖孙二人都相互防备着对方,却还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上官玥神色敛了敛道,“你不问我你祖父和我说了些什么吗?”

“无非是他还是要上朝,”裘铭负手站于画廊阁内,面无表情道,“这是早在我预料之中的事。”

不管发生了任何事,上官玥心中总是相信裘铭的,在她眼里,若这世界这存在那种忠孝并存的人,那一定便是裘铭,他懂得真正尊重女性,真正尊重每一个人,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对亲手带大自己的祖父这样的态度?

越想越奇怪,上官玥无意再将那些用于朝堂上的你猜我测再用到裘铭身子,直接一把抓住了裘铭的胳膊,逼问道,“裘铭,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裘铭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那只手的温度,灼热而热情,他知道,那是只有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才会散发出的热量,他的嘴角,扯出一个微笑。

“上官玥,我对你动过心。”

裘铭又将目光从自己手臂上移到了面前伊人的面庞上。

“什么?!”

手臂上的那只手震惊的落下,裘铭心中有些苦,却还是觉得好笑道,“怎么,因为我对你动过心,你就决定不帮我了?”

因为太震惊了,上官玥连话都说的断断续续,字不成句道,“不……不……不是……”

裘铭面无表情的脸因为这人的反应,忽的慢慢生出了笑意道,“你这副模样,这哪还像那个在朝堂上口若悬河,心有谋略的一代国士?”

上官玥这会子哪还顾的到自己体不体面,只觉得尴尬,别样的尴尬,十分的尴尬,她挪了挪自己的脚尖,稍微离裘铭远了些道,“我心里,是一点防备都没有。”

防备什么?

裘铭低头,看了看自己和上官玥那多出的一点点距离,鬼使神差的,他便问了一句,“如果是岑渠,你也会保留出这一点点的距离吗?”

方才自己挪脚尖的动作是下意识的,上官玥被裘铭这么一问,忽的便被问懵了,陷入了一阵寂静的沉默中。

二百一十三、取舍有道

“不会——”

想了一会,上官玥还是决定坦然面对自己的感情,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内心,回答的很是干脆。

“这才像是我认识的上官玥——”

裘铭笑了开来。

“对不起——”

上官玥又道。

“为什么说对不起呢?”裘铭笑的很是温柔道,“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对你,我到底是怎样一种情感?至少一开始的时候,于那上官府的初遇,我只是认为你很像,像极了我深深依恋的那个人,我的先师,欧阳晴。”

“在我记忆中,先师是个很温柔的人,她对所有人都是很平等、很关怀的,她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身份、一个人的性别而去歧视一个人,每次她经过我的身侧,我都会以一种凝重、爱恋的目光深深的望着她。”

上官玥没有说话,裘铭问,“你不会,看不起这样的我吗?”

上官玥理解的点点头。

得到上官玥的理解后,裘铭继续道,“在先师逝世后,我的每一日都仿佛失去了精神的信仰,直到有一日,我遇见了你,遇见了和先师一样出彩的你,你们有着一样清朗的眼,一样不羁的性格,一样认同平等的心,这让我开始不由自主的关注上你。”

“可我不是她?”

“对,你并不是她,所以我理所应当的喜欢上了你,于先师,我是依恋,是敬仰,还有许多复杂的情绪,但于你,我却可以正大光明的喜欢你,于是我将对先师的感情转移到了你的身上,默默关注着你的一切。”

画廊桥上起了一阵风,风里掺杂着雪花,雪花迷蒙了双眼,似乎也迷蒙了裘染的一颗心,他甚至有点分不清到底何为真何为假,何为虚幻何为现实。

可没关系了,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关系了,因为将心里话说出的裘铭,觉得放下心口的一块大石的感觉真的是十分痛快,他对着上官玥笑道,“所以我对你的喜欢,实在是太过渺小了,渺小到与岑渠不值一提。”

忽然提到的岑渠让上官玥愣了一下,裘铭在上官玥的呆愣中继续一吐为尽道,“岑渠对你的喜欢,是真正喜欢你上官玥这个人,没有欧阳晴的铺垫,没有欧阳晴的前因,他对你的喜欢,才是独一无二,世间仅此一份的喜欢,所以即便我输了,输的也是心甘情愿。”

裘铭的气度,实在是很让人折服,即便是告白的时候,也绝不诋毁自己的对手,于他而言,不如便是不如,因此输也是那般理所当然,没有半分的肮脏。

“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本可以瞒下去一辈子的——”

隐隐约约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被什么戳破了,上官玥心内不好的预感一点点破土而出,她又一把抓紧了裘铭的双臂。

“因为——”这一次,裘铭笑的那般平静道,“如果路走到终结,我希望我的人生,没有半点遗憾。”

从裘府归来的时候,上官玥平静换了自己的外衣,而后进了密道,自己默然去寻了那岑渠。

到了那三殿下府,岑渠站在书桌前练字,上官玥径直走了过去,还未等岑渠开口说话,便一下子拥起了岑渠的腰,将头紧紧埋在了岑渠的胸口。

“怎么了?”

一瞬间的震惊后,岑渠也拥起上官玥的身子,在虚晃的烛火下,和哄小孩一般,一下一下拍打着上官玥的后背,也不去追问,就任凭上官玥就这样窝在自己怀中。

冬日的天那般寒,上官玥躲在这岑渠怀中,冷却的身体一点点暖和了起来,她又将脸贴到岑渠胸口,一下一下用耳朵倾听岑渠的心跳声。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像只小狗似的?”

上官玥把整张脸往岑渠怀里埋,细细密密的碎发挠到岑渠脖颈,岑渠替上官玥理了理她耳畔的碎发,笑问道。

“殿下,人生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呢?”上官玥闷闷的声音从岑渠怀里传出。

岑渠一愣,而后只是将上官玥拥的更紧道,“因为人心皆有欲望的漏洞,漏洞长存,一个人的人生,就永远不会达到圆满。”

“哪怕这欲望会伤害到身边的人?”

“要看一个人的取舍,你得到了什么,就要用另一样东西去换,这才是世间的长存之理。”

上官玥像个孩子孜孜不倦的问着岑渠问题,岑渠像个大人一般,一点点为岑渠解惑,直到上官玥从岑渠怀里探出自己的头,脸上带着点微微的泪痕问,“那么殿下呢?殿下的取舍是什么?”

那抹梨花带泪,温润的烛光下,上官玥殷殷期盼的目光让岑渠的心化成万种柔情,忽的,岑渠便吻了上去。

有多少次了呢?

这个吻,真是一点也不让人讨厌,一点也不陌生,便仿佛在梦里吻到过似的,曼陀罗花独有的香气如一股清凉的春风般一股脑涌入了上官玥周身四遭,片刻的怔愣,上官玥慢慢笨拙的学会,逐渐转攻为守,努力的回应起岑渠。

笨拙而激烈,勇猛而暧昧。

嘴上那人的回应让岑渠欣喜若狂,很快的,岑渠又以高超的技术迅速攻城略地,让上官玥一个处子,无力倒在了他的怀中,气喘吁吁的可怜。

“这就是本王的答案。”

上官玥一双眼化成了一汪春水,岑渠憋了好久,才憋下一股再上前狂吻的冲动。

“你……你方才咬到我的唇了?”

“是吗?”岑渠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点上自己的唇角,因为方才一场激吻,嘴唇红的拙劣,魅惑无比道,“这才叫咬,本王金枝玉叶,被你咬破了这一层皮,可不真成了家有悍妇,惧内的公子哥。”

这一典故岑渠最近是频频的用,上官玥说不过人家,忽的恶趣味一生,踮起了脚,对着岑渠一笑。

岑渠一阵眼花缭乱后,上官玥又以迅雷不及耳目之势,嘟起自己的唇,蜻蜓点水的点了一下岑渠的唇,惹的岑渠……心痒的可怜。

“这算是悍妇吗?”

上官玥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一汪春水荡漾啊荡漾,荡的岑渠燥热。

二百一十四、岑渠的利用

“主子,裘铭今日便前去觐见帝君了。”

外头的雪意飘的越发的大,暖暖的三殿下府,裘铭如一尊石像一般,徐徐的站立于一方紫檀书桌前,面色未动,手上那一只笔依旧在行云流水的挥画,一方辽阔江山图渐渐露出了清晰的轮廓。

“主子……估摸,这个时辰,姑娘怕是也知道了。”

孟成的声音低了下去。

那行云流水的笔锋忽的滞了下来,岑渠握笔的那只手颤了两颤,好几次孟成以为岑渠会放下手中的笔时,岑渠却还是坚持了下去,很快的,那一副万里江山轮廓图终于做完。

“岑渠有心吗?岑渠的心一挖出来不都是黑的吗?他难道不是谁都利用的吗?”抱拳的海棠一身红衣,斜斜靠在门框上,对着岑渠冷嘲热讽。

“你闭嘴!”

孟成的声音提高一个度。

“我为何要闭嘴,”海棠冷哼道,“孟成,你皮痒了吧?皮痒就开打,开打我也不一定输给你!”

“来啊来啊来啊来,谁怕谁!

外头雪意下的越来越大,孟成和海棠一言不合就要开打,银色的长剑于飘扬的雪花下噼噼啪啪相撞,震的树枝上的白雪簌簌掉落。

岑渠没有说话,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说话,外面是如火如荼的打斗声,于他而言,却是什么都是虚假的。

过了许久,岑渠的目光漫向天地缥缈的雪色,缓缓放下了手中那带有墨汁的画笔,微笑浮于嘴角,道,“一切都已经开始——

这一日的庆京很不平凡,在缥缈的雪色间,三朝元老,一门忠烈的裘家爆出一个惊天丑闻,裘铭在殿堂上拿出自己通敌卖国的证据,惹的满朝哗然,庆帝大怒,当场将裘铭打下天牢,派亲卫军去抄封裘家,裘氏一族正式落败。

裘铭被押至出这大殿时,庆帝为表对百姓的警示,特地让裘铭带上镣铐,绕着这庆京中街走上一圈,而押送者正是……上官玥。

大雪又开始纷扬落下,上官玥徐徐行于裘铭身侧,全身四遭如坠冰窖,冻的四肢彻底麻木。

“大庆第一少年郎裘铭,想不到竟是通敌卖国!”

“可怜裘家满门忠良,竟败在了这一代上。”

“还受教于……女相欧阳晴,真是丢尽了那欧阳晴的脸。”

一句句的闲言碎语,如一把把利剑一般,一刀刀戳在了上官玥心口,也戳中了……裘铭心口。

曾经他是大庆第一少年郎。

曾经他受教于第一女相欧阳晴。

曾经……他自豪于自己满门忠烈。

如今皆是……黄粱一梦。

上官玥今日来三殿下府的时候,静的可怕,三殿下府内也是静悄悄的,上官玥无声无息的站在了岑渠身后,一直盯着岑渠的背影许久许久,一直将这人看到了眼里,心底。

“你到底还是来了。”

岑渠自顾自在为自己饮茶,今夜的雪夜竟升起了一团圆月,月色的光辉打在了岑渠的背影上,他的背影,那样孤独,那样寂寥,仿佛这世间,从头到尾无人可踏足他的心内。

“今日朝堂之上殿下并无踏足,但殿下如此神机妙算,应该是早知道岑渠下狱了吧,殿下,你说我,我说的对不对?”

岑渠没有说话,上官玥继续往下道,“对了,殿下得知的消息是从哪来的呢?让我想想,这应该便是那夜,我亲口告诉殿下的吧,殿下如今一举歼灭了整个裘家,是不是内心特别开心呢?”

上官玥说的平静,脸上甚至带上了微微的笑意,但这笑意却冷的可怕,岑渠背对着上官玥,背脊挺的笔直,月色徐徐的光华下,他也平静的转过头,直对上官玥冰冷的瞳孔。

月色的那道光华下,岑渠说的话一点一点打碎了上官玥心头的最后一丝防线,“的确,一切都是我做的,我从你口中得到了裘染通敌的事实,而后在这里面大作了文章,裘铭为了保住他那通敌的祖父,自己便去帝君面前承认了通敌的是他。”

“裘铭是无辜的。”

上官玥心口疼的厉害。

“这世间,何人不是无辜的呢”

岑渠带点苦意的话弥漫在雪夜中。

“裘铭的信仰是忠君报国,他如今承认了自己是那通敌之人,这比让他千刀万剐还更加痛苦,岑渠,你太过于残忍了。”

“残忍吗?”裘铭默了两默,认真摇了摇头道,“那日你也说了,裘铭自知无法两全,最后选的路一定会是如此,我不过是加快了裘家灭亡的步伐,某种程度上,是免去裘铭痛苦的过程,这算不得什么残忍。”

“你不觉得你是谬论吗?”

“你为何不去问裘家做过什么,裘铭做过什么?而来苛责于我。”

凉凉的月光下,这人互相对望着,纷飞的雪花,银色的月光,廊腰缦回内,一方小阁,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上官玥和岑渠彼此的对视,冷意那般凉而彻骨。

“岑渠,可你想过我吗?”平静了下来,那先前逐渐建立的信任一点点崩塌,上官玥仿佛听见之间胸口裂开的声音,声音带上抖意,追问道,“岑渠,你可以去铲除你的政敌,你可以在朝堂上去杀去拼去夺,但我只想问你一句,为什么你要利用我?”

那夜的唇齿温存,那夜是她人生唯一一次流露出脆弱的时刻,那夜她相信了他,那夜是她第一次放下自己全部的心防,彻彻底底去相信一个人,而最终,这份信任,由岑渠,亲手打破。

他利用了她的信任,得知了裘家发生的所有事,而她辜负了裘铭,裘氏一族间接从她口中正式落败,她错的太离谱,错的太天真,上官玥咬紧了唇,唇上竟被自己一点点咬出了血丝。

月光下,岑渠瞥见,受伤的少女,捂住胸口的姿势宛若胸口被箭钉上的野兽,眼眶内充着七分受伤,三分绝望。

“玥,你——”

灰色的大裘上沾染了雪花,岑渠握住茶杯的手抖了抖,他徐徐站起身,眼中闪出几分不敢置信的光,而后伸手,扑上前,一把扶住了上官玥的身体。

二百一十五、裘府的秘密

月光下,岑渠惊讶的发现,上官玥的身体竟呈现出一阵透明色,而在这透明色不断叠加的时候,上官玥身体由下到上都呈现出了一股眩晕,险些跌倒的同时,岑渠一把扶住了她。

“你走!”

上官玥冷的可怕的手,一把推开岑渠的身子。

岑渠注视上官玥那冷的可怕的眼,和冷的可怕的身子,知道自己再这么坚持下去,按上官玥的性子,一定是鱼死网破。

缓缓的,岑渠到底还是一点一点放开了自己的手,看着上官玥拖着疲惫的身体,一点点推开三殿下府的府门,一点点往庆京中街而去。

雪,下的越来越大。

不知何时,孟成又缄默的站在了岑渠身后,他静静陪在岑渠身后,道,“主子,为何不去追?”

“这是我的取舍——”

“本王从来不悔——”

这般静的声音,带上沉重的哀伤与寂寥。

从三殿下府归来的上官玥,整个人都生了一场大病,小慧端进去的药,上官玥会照喝,小慧端进去的食物,上官玥也照吃,但却不发一言。

这种状态持续到几日,有一日上官玥忽然换了件素衣,清晨一早便去了裘府。

大雪纷飞间,这座曾经出三门豪杰的裘府彻底落败,裘铭下狱,裘府如今彻底被封,上官玥撑了一把伞,对着这座府邸望了许久。

“何人敢入裘府?”

“我——”

上官玥拿出怀中的令牌,守在裘府门外的小厮立即退了下去,上官玥推开门,缓缓进了那裘府。

裘府环境依旧,但却毫无人气,裘染内的下人奴才已经尽数被散尽,徒留下一个空府。

不,也说不上是空府,因为还有一个人,那便是这座府真正的主人,裘染。

“见过相爷——”

推开门,上官玥对着屋内的老者行了一礼。

庆帝对于裘染的处置很奇怪,裘府众人不是下狱便是遣散,唯独留了裘染在这裘府,遣散了下人,但对裘染的吃穿住行并未缺应,上官玥实在是很难小看面前这位……老者。

“你来了。”

这次的裘染再未伪装自己,身体看起来那般健康。

上官玥开门见山道,“这次来我并非是奉帝君之命,我单纯为了裘铭而来,裘铭如今正式下狱,相爷却可以置身事外,不知相爷如今作何感想?”

裘染躺在一处摇椅上,摇椅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上官玥此话说完,裘染的摇椅忽的便顿了下来,而后又慢腾腾的摇起道,“铭儿,到底是走错了这一步。”

“到底是裘铭走错,还是相爷走错了?”上官玥看了看这老谋深算的老者,深深为裘铭感到不值。

“我裘家,满门忠烈,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裘铭本可以继承裘府的荣光,是他自己毁了他自己。”

“相爷莫不成还真以为裘家做的所有事没有人知道吗?”上官玥冷笑道,“相爷这场局,其实从一开始便注定是要输的,裘铭所上呈的那些罪状,早已有人握在手上,裘家从相爷通敌卖国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颓败的命运。”

裘染的摇椅吱呀一声戛然而止,他眉目隐在一阵黑暗中,笑的腐朽道,“即便如此,赢的也是我,帝君哪怕恨极了我,也始终不能处置我。”

“果然如此,”上官玥皱眉道,“帝君与你之间,应该有些唯有彼此才知道的秘密,因此即便你裘家通敌卖国了,你却还是能独善其身,不必下狱,承受那牢狱之苦。”

天牢内,裘铭被关押在了天字牢房内,因裘铭做官时一直是彬彬有礼的,对所有下人都是一视同仁的,因此裘铭在牢狱内没有承受什么刁难,而是活的挺……悠闲惬意的。

“退——”

上官玥进来的时候,裘铭竟然在自己和自己下着盲棋。

这样阴暗的牢内,裘铭下棋的姿势那般优雅,上官玥站在天字牢房门口外许久,心中却生了怯弱,转身便要走。

“玥,来,陪我下一盘棋。”

上官玥转头正要走,裘铭的声音响起。

“我——”

这盘棋正如往日下的一样,上官玥照样是白子,裘铭依旧是黑子,唯一不同的是,地方从昔日的文德学院换到了国士府,又从裘府换到了牢房,斗转星移,不变的只是下棋的这两个人。

半个时辰后,上官玥苦笑道,“你赢了——”

“今日心中有事的是你,”裘铭收拾了棋面道,“我如今身上万事都已空,心中了无负担,自然可以专心于棋局,赢了也是理所当然。”

寂静的天牢内,上官玥垂首道,“此事是我有负于你,对不起,裘大哥。”

“你欠我什么呢?”岑渠收拾完了棋面,微笑道,“因为你告知了岑渠我岑府发生的所有事吗?如果是这件事,你大可不必这么难过,因为即便没有岑渠,裘府做的事,终有一天还是要大露于天下,即便没有大白于天下,我也会如岑渠说的一般,自己去帝君面前阻止祖父的恶行。”

“你知道……知道是岑渠做的?”

“不止是岑渠,”裘铭笑道,“即便没有岑渠,只要有帝君的授意,如今对东宫之位虎视眈眈的每一位皇子都会对我裘家下手,我裘家此局,是必败无疑。”

“你……你是说帝君?”

联想到庆帝不允许裘染告病还乡,庆帝那坚定的态度,上官玥这才发觉,也许庆帝并不是因为爱惜裘染的才能,而是……对裘染有所忌惮。

正如现在,即便坐实了裘家通敌卖国的罪名,庆帝也依旧未对裘染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判决。

裘染笑的无憾道,“玥,如果我裘家注定要灭亡,那我宁愿我裘家的灭亡可以由岑渠来终结。”

“为何?”

裘铭的这个回答,这会真正是让上官玥实实在在的惊讶了。

天牢内,似是不忍回想,裘铭终于不再云淡风轻了,他露出一个痛苦的神情,徐徐道,“因为我们所有人,都欠岑渠,欠这个命途多舛的孩子许多许多。”

二百一十六、裘染庆帝的秘密

有一瞬间似乎某些事实即将破土而出。

上官玥睁大了眼睛看着裘铭,裘铭欲言又止,最终却还是摇摇头道,“那年我尚年幼,事情的起始结果我都并非十分清楚,我唯一记得便是,岑渠躲在宫墙角的嚎啕大哭。”

“我比岑渠年长一岁,那年父亲也还在世,是我第一次尾随父亲进那皇宫,漫天的大雪间,我在宫内的梅花枝中玩耍,而后便碰见了那个执拗的孩子,他就一个人靠在那墙角,咬着自己的胳膊,哭的沉痛而哀伤。”

“我从未见过一个幼小的孩童可以哭成这样,那般沉痛,却也那般压抑,既不能哭出声,便只能咬着自己的胳膊,直到咬到自己的胳膊上出现了鲜红的牙印,他才肯放过自己。”

上官玥垂下自己长长的睫毛,掩去其中的万般遐思,寂静道,“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心思掩的这般深,这般重,不肯让旁人看出一丁点脆弱。”

“对,”裘铭点点头道,“可一个人的性格除却天生的,还有许多外来的因素,若不是岑渠母妃的离世,今日的岑渠,或许也只是一个骄傲的皇子。”

“国士大人,时间已到。”

狱卒来报。

相聚的时光总是那样短暂,正常探狱的时间是半个时辰,为了将就上官玥的身份,狱卒已经将时间拉长到一个时辰,眼看一个时辰已过,狱卒这才来提醒。

不愿太过为难狱卒,上官玥再看了裘铭一眼,最后握了握裘铭的手,面有深意,依依不舍的离开。

王宫,此刻周围除了一个刘大监,其余的人都早已被屏退,今日在上官玥去探望天牢里的裘铭时,几乎在同一时间,也有一批暗卫兵,亲自去裘府,提出了裘染老相爷,带进了王宫。

某种程度上,这个世界上有权有势的人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反而是那种一无所有的人,眼前的这位裘染老相爷正是如此,被剥夺了实权,坐实了罪名,当他只剩下一条命时,他的气度再不是那般唯唯诺诺,而是一种……无所畏惧。

“你老了——”

这是庆帝的第一句话。

“时光如水,任凭你坐拥万里江山,谁人也无法阻挡岁月,陛下亦如此。”

同样的,裘染也回了这样一句话。

按理说庆帝是该生气的,但很奇怪的是,庆帝却仿佛陷入了某种对往昔的回忆,面上流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道,“很久以前,那个人也曾经这样说过。”

“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呢?陛下如今的身边无人可用,陛下亲手诛杀了欧阳晴、明妃、还有那起事件中的所有人,裘染这些年里,若没有护身符,怕早已是陛下的刀下亡魂了吧。”

这话冒犯了庆帝,庆帝不悦的皱起了眉道,“所以这便是你通敌卖国的理由?”

“这又有何稀奇?当年我为了裘家一份虚名,为了保自己一条命,便已经做出了那样的事,那么今日我为了自己,去通敌卖国,这又有什么稀罕,毕竟我就是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更何况,即便我不通敌卖国,帝君就会放过当年知道所有真相的裘染吗?”

庆帝听完了这些话,默了片刻,笑的意味深长道,“裘染,这些年来你活的应该也不好受吧?”

裘染深闭了下眼,吸气道,“对,不好受,当年的恶人我做的太多了,因此这些年来唯有将这份恶人一直坚持做下去,这样才可以活的理所当然些。”

“既然活的那么痛苦,那倒不如直接去死,你不如交出当年你所写下所有事情经过的密帛,安心去死。”庆帝眉目开始变的狠厉。

“可以。”

裘染这会答应的爽快。

这份爽快让庆帝眸色开始变的犹疑,他目有不解的盯着那裘染,裘染此人生性狡猾,他实在不能完完全全相信这个人的所言。

相比于庆帝的多疑,裘染此刻倒显得那般平静,他满脸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个解脱的笑意道,“当年的事,压在我心底太久了,欧阳晴、明妃,还有那夜的宫灯长明,鲜血满地,不断在我的脑海里浮现,这些年来,我时常告诫自己是为了裘氏一族,但我心中十分明白,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我惧怕死亡。”

“我永远记得明妃救我们出茗孟族时忐忑不安的模样,我永远记得那个温柔娴静的少女一路照料我们进庆京的笑意嫣嫣,每当我记得一份,我便厌恶自己一份,我时常在想,如果当年,我们之间有一个人,可以活的不那么禽兽,不那么埋没自己的良心,也许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变的那样糟糕。”

刘大监侍候一处,他几乎是满脸冷汗的听完裘染的长篇大论,时不时用目光偷瞥一下庆帝,这些年来,欧阳晴也好、茗孟族也好、明妃也好,这些都是庆帝的禁忌。

而今日的裘染,摆明是已经决定豁出去了,频频不断的提庆帝的禁忌,刘大监似乎都能看的见庆帝额头不断爆出的青筋,还有强捏起拳头下那熊熊的杀意。

“帝君——”

为了缓和一些气氛,刘大监忙捧上了一杯茶,放在了庆帝的手旁。

“嘭——”

茶杯重重摔下地面,摔的四分五裂。

刘大监吓得立马跪地,屏住了呼吸。

而裘染只是平静的看了看庆帝道,“密帛我会给你,知道当年秘密的我如今也活够了,如今我只有一个要求,还望帝君望在往日的情谊,可以答允于我。”

“裘大学士,随老奴走吧。”

第二日的天牢,刘大监亲自到访,提出了那裘铭,裘铭见了刘大监,倒有些吃惊道,“怎么?处斩这类小事还需要刘大监亲自来督办,帝君还真是太看的起裘铭了。”

“哪能呢?”刘大监依旧是那副人精的模样,在天牢里对着裘铭腰弯的极低道,“帝君是恩准裘大学士回裘府呢,这天牢到底肮脏了些,不适合裘大学士的身份,帝君是顾念往昔与裘大学士的情分呢。”

二百一十七、裘染身死

这话一听便是场面上的话,但此刻的裘铭,已然是身无长物,空空落落一身,也不在乎他人还贪图些自己什么,生也好,死也罢,他的内心,早就已经抛之脑后。

裘铭没有追究,也没有戳破这拙劣的谎言,他默了两默,而后徐徐问,“大监,我祖父可还安好?”

刘大监闻及裘染的名字,面部不易察觉的抽动几下,眯眼微笑道,“此刻裘府内,裘染老相爷怕正等着裘大公子呢。”

裘府外,裘铭第一次感到踌躇难行,他不惧怕生死,却唯独惧怕面对裘染,刘大监送裘铭到裘府门口,目送裘铭一步一步进了那裘府,忽叹一气,伸手,周围两列护卫军立即便滴水不漏的围住了整个裘府。

“祖父——”

进门的瞬间,裘铭一眼便望见了端坐在主厅内的裘染,心中愧疚,一跪便跪在了裘染面前。

裘染望着裘铭,心中百感交集,裘铭是她一手所教出来的,今日他上告朝廷裘家通敌卖国,何尝又不是他耳濡目染,教他忠孝节义所导。

“铭儿,从今以后你的路,便要你自己去走了。”

裘染嘴角渗出一丝鲜血,裘府忠君爱国的牌匾下,他身体软软的倒在了那紫檀椅中,苍老的眼眸,回想起人生的种种,缓缓一点一点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明妃,欧阳晴……”

恍惚间,那年记忆再次涌入将死之人的脑袋,这一声嘤咛到底是并未说出口。

落雪簌簌,忽的,冬日寒鸟从裘府外飞来,盘旋进了裘府之内。

裘铭悲呦的哀嚎响彻在这绵绵的冬日。

漫天大雪,簌簌寒风中,迟迟赶来的上官玥,便这样站在了那裘府外,眼内不断奔涌出绝望的泪水。

“护卫军收——”

确定裘铭除了尖叫后,并无做出什么反抗的举动,刘大监浮尘一挥,两队护卫军如整齐的火柴一般,收矛回队。

裘染死后的前三日,裘铭纹丝不动的跪在了那裘府那忠君爱国的牌匾下,风也下过,雪也下过,风雪后,裘铭望着府内裘染的尸首,面无表情。

一直到第三日,裘铭终于起了身,他走上前,默然关上了裘染的眼睛,平静的去了书房,写下一份上奏的奏折。

待裘染的奏折上到了庆帝处,庆帝看了看那奏折,默了两刻,最终还是大笔一划,划掉了裘铭的请求,因此最终下葬的时候,裘染依旧不能葬进那裘家祖陵,成为无主孤魂。

城西荒野,上官玥静静站在了裘铭的身后,裘染生前学子满门,清誉满天飞,但如今一遭落败,树倒猢狲散,唯有孤零零一方灵柩,在漫天飘雪间,看不清纸钱与雪的区别。

一片白雪与纸钱交织而成白色的帷幕中,上官玥瞥见,那一人一身紫衣便这样站着,身后跟着黑衣飘飘的孟成,对望着上官玥和裘铭,面上依旧是凌绝于世的……接近于冷漠的淡然。

裘铭说过,即便没有面前的岑渠,岑府的落败也是必然,上官玥心中明白,但她却不能原谅,不能原谅岑渠为达成目标,对所有东西的采用利用的方式,而这利用内……包括她。

待灵柩下墓后,葬礼的哀乐再次响起,一行殡仪队再次起行,上官玥和裘铭行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上官玥路的尽头是岑渠。

岑渠眸的尽头是上官玥。

擦身而过的瞬间,他瞥见她眼眸内所有的冷漠与疏离,那些往昔所有恩爱缱绻全都化为疏离,余下的,唯有对他的信任全负。

走到他的身侧,她瞥见他眼眸内所有的暗涌与冰冷,命运终究是要将他们分开到了皇权的两端,而后,彻底分离。

如此,便这样吧。

那一抹嘴角的冷笑浮现于彼此的脸颊。

茫茫的大雪再次落下,天地在无尽的白中浮现中最黑最深的绝望,他们,衣袍,眼神,最终,彻底擦肩。

“裘铭下葬了裘染后,便一直闲置在府,帝君还请放心。”陪同了裘铭七日守灵后,上官玥亲自来禀了庆帝。

庆帝坐在龙座上,默然听完了上官玥所有的禀告,而后缓缓放下手中的书道,“爱卿,你会不会觉得,寡人此事做的薄情了些?”

上官玥心中冷笑,面上却毕恭毕敬,装作一副理解的模样道,“帝君是一国之君,处置通敌卖国之人,只不过是以正朝纲,怎会有薄情一说。”

庆帝满意的一笑,而后他又轻道,“爱卿,至于裘铭,你认为该如何处置?”

裘染交出了密帛,喝下了毒药,只为换得裘家唯一的血脉裘铭安好,如今裘家再无可以桎梏帝君的东西,庆帝竟想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上官玥越想越心寒,捏紧了自己的朝服。

“裘染一力承担下通敌卖国的事,裘铭的父亲是因救帝君而死,裘铭受教于欧阳晴,又在文德学院任教数年,其间得众多学子爱戴,如今帝君再下一道诛杀令,多多少少会引人非议。”上官玥头低了些,笑着道。

庆帝一想,好像的确就是如此,他一对龙目瞥向了上官玥道,“那爱卿认为此事应该怎么处理呢?”

上官玥静静一笑道,“微臣的意思是,强硬足以服众,但却不能入人心,不如采取怀柔政策。”

这座裘府依旧是昔日的裘府,上官玥站在裘铭的身后,告知裘铭帝君的决定,“帝君有令,裘府依旧会是你的住所,你身上的官衔摘除,但你依旧可在文德学院任教。”

裘铭听完了这番话,笑的很是苍凉道,“帝君是无法再信任我裘家,但又为了向天下人有个交代,不能将我彻底闲置,所以留了个空衔给我,让我依旧在文德学院任教。”

“皇权人心,如厮薄凉。”

裘铭负手站在门外,眼内飘过万千飘雪,再漫不上昔日为国为民的一颗灼灼之心。

“裘大哥,”上官玥不忍见裘铭这副模样,上前一步道,“至少你还活着。”

“生或者死?于裘铭而言,还有什么不同?”

二百一十八、孤女的爱情

无尽的悲凉涌上心头,上官玥相劝的语句千言万语皆堵住了胸口,初见时的风雅少年,初见时温润如玉的裘铭,到底是折损在一朝的混沌与阴险中,成为了权谋的牺牲物。

“死有轻如鸿毛,有重于泰山,但凡是人,终有一死,裘染老相爷正是知晓这个道理,这才愿以自己的老迈之身来换得裘大哥你的活着,还望裘大哥万千保重此身,方能保存裘家唯一的血脉。”

“对,哪怕身如蝼蚁,我也会好好的活下去。”

飞雪中,无尽的渺茫与无尽的虚妄飘洒在人的眼前,迷蒙了裘铭还有上官玥的心,所有人的命运都走向未知的旅途,一道分水岭就此划开。

因久乐出生的日子是冬日,相当于再过几个月份便是一周岁了,因此在暖烘烘的冬日,大家都坐在了暖炉前,安排一下久乐一周岁的生日宴。

王府内,丝萝和王寻窝在一处拟出宾客名单,上官玥和王芯苑坐在一处,王芯苑先是笑看了丝萝那头的动静,随即又面色变的严肃起来道,“裘家的钥匙给你了吗?”

上官玥摇摇头道,“裘铭如今的状态很糟糕,这件事先缓缓吧。”

“也对,”王芯苑的表情一下子也变的感伤起来道,“经此大变,那个大庆王族裘家是彻底落败了,且是裘铭去告的密,实在是很让人唏嘘感叹的一件事情。”

“姑姑,姑姑——”

崇生飞奔了过来。

今日来王家,上官玥还带来了崇生,崇生如今可以自由自在的在地上来回行走,而且拒绝别人抱他,自立自强的很,此刻一双小短腿正朝上官玥和王芯苑的方向而来,以眼神示意,喊道,“妹妹……妹妹……”

“去吧,让你寻伯伯给你看下久乐妹妹。”

王芯苑见上官玥依旧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自己弯下腰,捏了捏崇生的脸蛋,打发崇生去寻丝萝王寻。

王芯苑深叹一气道,“我看你最近是越发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你也累了,过些日子便是新年了,听姐姐一句话,好好为自己放个假。”

上官玥的目光还在随着崇生欢快的身影来回移动着,随着崇生一天一天的长大,上官玥心中是喜忧各一半,她忽的深叹一气道,“芯苑,有一日若我不在了,还望你务必替我保全崇生。”

“你不在是什么意思?”

王芯苑心中有些惊。

上官玥没有直面回答王芯苑的问题,淡淡道,“总有一天,所有人都是要不在的,崇生这个孩子身份特殊,我也不求他这一生大富大贵,这皇权太深了,走错一步便是万丈悬崖,摔的粉身碎骨,我唯求崇生这一生,可以活的平凡而无忧。”

王芯苑眯眼看了上官玥,上官玥自从裘铭一事后,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精气神,王芯苑隐约觉得,上官玥心中有什么崩腾了,也许除了裘铭,还有岑渠的成分,她想帮助上官玥,却无从下手。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充斥了这位商场铁娘子的心中。

罢了罢了,王芯苑绵绵轻叹了一口气道,“玥,你是聪明人,聪明人除了自渡,他人皆是爱莫能助,有些事情,总是要你自己想通的。”

再过一段时间便是大年夜了,上官玥静坐在屋内,看向那道暗门,在短短的几天内,上官玥和岑渠见到过许多次,但皆是在明面朝堂上,私底下这二人从未相见过,那道暗门终是成了一个摆设,都快染上了一道沉默的哀灰。

“主子,最近天冷,您的火毒又到了发作的时刻,您该喝药了。”

一身黑衣的孟成如鬼魅一般站在了岑渠身后。

朗朗的月光,小轩窗外是越来越大的飘雪,岑渠的目光在那道暗门上一点点收回,低头,看了看自己手心上那道斑驳的血痕,捂上了疼痛的心口,静坐在那绝望的月光下,嘴角渗出了鲜艳的血丝。

恍惚间,他仿佛忆起了那面色清冷的少女窝在自己怀中,对着自己认真的模样道,“岑渠,若他日你胆敢负了上官玥这一份信任,你小心——”

小心什么?

那时他想他岑渠这一生注定利用天地,注定遇神杀神,又有什么可小心的呢?

而今月色有多清冷,他的心便有多拔凉,他终于在日日的煎熬中懂得,他要小心,要小心这一生,注定不得所爱,注定要身受比火毒更毒一百倍的噬心之毒。

那便是,无尽的……相思之痛。

岑渠沉默的笑开,默然端起了那碗药汁,默然将药汁一饮而尽,眼中带上如星光一般的晶莹,嗤笑一声,似是自嘲道,“真苦啊。”

大年夜,家家都有自己的喜事,爆竹声声声闹天,上官玥多发了一些红包给府里的丫鬟下人们,让下人们都安心回家过个年。

待小慧也依依不舍的离开后,上官玥一个人在府内为自己烧了一壶茶,清茶煮雪,在国士府的一处阁楼上,敬向这一轮明月。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一杯,敬过往。”

喝完了这一杯茶后,上官玥又拾起披风,往庆京街道而去,走到了王府,上官玥不想打扰人家一家的其乐融融,走到了裘府,她又无力面对裘铭的悲伤,最后,她便这样走到了……三殿下王府。

进?还是不进

缥缈的雪意落下,上官玥雪白的大裘,被雪打湿了衣襟,可她却仿佛没有觉察到一般,怔怔看向这道朱红色的大门。

“玥,无论如何,本王对你的感情总是真的。”

那日她第一次彻底放开了自己的心防,被岑渠拥在了怀中,那日她与岑渠短暂的相拥,让两只互相伤害的刺猬终于拥到了一处。

有一天,在遥远的森林,孤女终于爱上了那只绝色的男狐,他们都说男狐是会吃人的怪物,可孤女背井离乡了太久,被流放到一个无人可识的地方太久,她太孤单了,于是她还是不顾一切的扑了下去,直到伤到自己遍体鳞伤。

二百一十九、孤江一别

有一日山鬼问孤女,他问弧女,孤女孤女,你后悔吗?

孤女只念出了一句诗道,“都言相思好,相思令人老。几番费思量。还是相思好。”

漫天的大雪间,上官玥忽然很想回家。

上官玥伸手,去接了接那飘飘洒洒的雪花,心中无比明白,庆京的天再美,庆京的山河无论多么潋滟生姿,却无一处,是她真正的家。

“主子?”

从府内追出的孟成,狠瞪了一眼前来报告的小厮。

“她呢?”

追出了门外,岑渠捂了捂胸口,面色惨白的厉害。

“禀主子,”守门的小厮委屈的看了孟成一眼,结巴回禀岑渠道,“方才是有个一身……白衣的姑娘站在这来着,她看了我们府门许久,现在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姑娘兴许是走了。”

“主子,哎,主子你怎么走了?”

待那小厮话说完,岑渠落寞的背影已渐渐走远,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雪地上那清浅的脚印,呢喃道,“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本王尊重你。”

在新年的第二天,本该是平安喜乐的一天,朝中却发生了一场震惊朝野的大事,在诸暨城一带,出现了霸权凌辱的案件,而事情的起因,则是因为新年当晚,有一少年告到了刑部尚书处。

第二日刑部尚书便领了那少年到了朝堂之上,那少年在朝堂上一一禀告,禀告诸暨城自己本是农家的小户,未料那城中恶霸陈训看中了自己的那块田地,自己不买,不仅将自己父母乱棍打死,且蹂躏了自己的姐姐。

此事本是闹不到朝堂上的,但坏就坏在前几日从诸暨城来的一个官宦子弟打了刑部尚书的儿子一拳,惹的刑部尚书窝了火。

这几年来从诸暨城来的冤民太多,一个个敲刑部鼓敲的无比欢快,刑部尚书眼见这么压也是压不下去了,竟心一横,直接带了人上了朝堂。

待那少年终于通报完,庆帝勃然大怒的重重拍了一下龙座道,“好一个诸暨城,好一个陈氏一族,难不成还真当自己是一城之主!可还有一国之臣的心中自守。”

“嘭——”

庆帝一怒,所有大臣都身如柳絮一般,哗啦啦全部跪下。

说来这诸暨城的情况也是十分特殊,这诸暨城与其说是一个城,不如更可以说是一个自顾自足的王,当年诸暨城的主人与国君是拜把子兄弟,一力助庆开国国君登上帝位,国君便允了陈氏一族在诸暨城内可以有自己的法律、货币等一系列的必需物品。

当年的恩宠,便成了今日的独大,自国君死后,诸暨城后来的主人继位后,形式突变,诸暨城年年不再上贡庆京,每月的例行公书也开始骤减,到最后,直接变成了一年只有一封,俨然成了一个自顾自足的城,不再需要庆京的管辖。

没有一个国君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庆帝也不例外,面对满朝文武的埋头苦跪,庆帝发问道,“诸暨城现任第九代家主陈天霸过几日便是寿辰,不知有满朝文武,有哪位爱卿愿代寡人,去那诸暨城一趟。”

刑部尚书和吏部尚书互望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深深的恐惧,咦,那诸暨城第九代家主陈天霸就是个疯子,杀人苛责下人,性子残暴不堪,这几年庆京派去摆放诸暨城的大臣不是暴毙,就是不知所踪,谁去谁是傻子!

庆帝看到了这两位尚书大人的反应,深叹了一气,罢了罢了,这两位尚书是文将,又一把年纪了,去了和没去没什么区别。

庆帝又将目光投向了朝中的几个武将,那几个武将也纷纷将步子挪远了些道,“禀帝君,这陈天霸力大无穷,微臣……微臣恐是力不从心。”

连番的推脱后,庆帝望着满朝文武,忽的生出几分颓败,而在庆帝轻揉了一下眉心,预备重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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