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去请一下乾木坤。”
王寻此刻如热锅上的蚂蚁,但他对上官玥的性子也算了解,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在这个时刻,上官玥是绝对不会用一些小事来叨扰自己的,王寻震惊的看了上官玥几眼,立马郑重点点头,对身侧一个小厮低语几句,小厮便出了门,往乾木坤府走去。
“王四公子,不好了,眼下难产——”
“难产?”王寻脚不由自主抖了一下,一下子惊慌失措道,“能保住孩子吗?”
“那就要看王四小公子是要保大还是保小了?”
王府正堂,王尚王澈站在两侧,阴笑侧侧的看着王芯苑,而后一扔而出账册道,“芯苑,王府有家规,不可私有进账,不可私有不入家族的财产,你倒是看看你的私账!”
私账一事,王芯苑只觉可笑,在生意场上的人谁没有几分自己的利益,王府明令的确是禁止个人有私账,但实际上王尚王澈没有吗?大家伙心里都和明镜似的,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二人此番发难,实在是没事找事。
王芯苑捡起了这账本,心中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说辞,因此面上呈现的表情倒也平静安然,可是在手翻开那账册时,王芯苑的心忍不住便揪紧了起来。
除却一些明面上的私账,还有一些暗面上的私账,暗面上的私账大多是见不得阳光的,而在这些暗面的私账中,除了和朝中一些官员的交集,首当其冲的便是上官玥的私账。
“两位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王芯苑依旧笑靥如花,竭力维持自己的平静。
王尚冷笑道,“什么意思?芯苑?你从小便是巾帼不让须眉,怎么,现在看不懂我们什么意思吗?”
“爹——”
王澈忙捧了那些账本上去,捧宝贝似的全捧到了王老爷面前,王老爷细细翻阅了那些账本,原先表情倒也平静,直到看到最后那两本账册时,面上有了一些奇异的表情。
这两本账册,一个是没有姓名的,一个代号是张三的,那没有姓名的账册数额不大,但却稳步上升,近些日子来竟有些扶摇直上的意味,日后必然是不可阻挡的生意,但这账单却十分奇怪,王芯苑采用了她二对方八的分成方式。
另外一本账本虽有姓名张三,但这张三一看便是化名,通账记录竟达几十万两,且通的不清不楚,倒有几分洗黑钱的意味。
王老爷沉思片刻,单刀直入的便问,“这张三是何人?”
张三,张三是何人
一瞬间电光火石,王芯苑还真想不出那张三到底是何人?半月前她与这人初相识,这人自称名字是张三,说是有一大批异域酿的美酒想放在王芯苑酒馆里卖。
二百零一、难产之谋
起初王芯苑自然是不肯的,她久经商场这么多年,哪里听不出这张三是化名,但这张三豪爽大气的很,忙命人端上好酒让王芯苑验货,王芯苑用酒勺子舀了一口,当场喝下去感叹道,“好酒”。
酒的确是好酒,这点是毋庸置疑的,王芯苑当场放下了戒心,那张三给王芯苑喝了好酒后,还担心王芯苑不信他,竟然直接拿了十万两的银票放在王芯苑这里做抵押。
王芯苑反复想来想去,实在是想不出这张三有什么理由来骗自己,最近庆京十分兴起这异域的美酒,且这张三又弄了十万两银票在这里做抵押,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错的,便和张三做成了生意伙伴。
一来二往的,渐渐的,这张三便和王芯苑有了几十万两的交易,每谈好一场交易,这张三都先预付十万两到王芯苑这里做保证金,却迟迟不发货,因此这几十万两,竟莫名其妙成了账本上一笔莫名其妙的账。
“这是一个异域酒商的保证金。”
王芯苑老实道。
“保证金?”那王尚道,“那酒呢?”
王芯苑咬紧了牙根道,“酒尚未发货,那张三说是要年底才能到庆京。”
说完了这番话后,王芯苑心中自己都觉别扭,那王澈当即哈哈大笑起来道,“芯苑,你这话骗三岁小孩呢?哪有人付了这么多的保障金,却不去滞销货物,而是平白让你收这么多钱。”
在庆京,卖酒是暴利。
买方和买方都有一定的规则,一般是买卖双方确定好酒水质量后,确定酒水的价格,类似于王芯苑的买方,提供店铺店小二,而后收取一定的利润,类似于酒水的供给那一方,如果是异族人的话,没有固定商铺和保证,需在买方第二道开始卖酒前,交纳一定的保证金,而后买方在收到酒水后一次性返回保证金和买酒的共盈利。
在这一刻,兜兜转转的想,王芯苑忽然明白,自己是被人算计了,现在如果她让人去寻那张三,铁定是寻不到的,即便是寻到了,那张三也铁定是不会承认的。
她原先也和王澈一样的想法,怎么可能会有人白白交了保证金而不交酒,这样一来岂不是白白让她赚了保证金,但如今看来,如果这从头到尾只是一场陷害她的局,那么区区几十万两,不过是吊她上钩的一个饵。
在这一刻,王芯苑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看向了那得意洋洋的王寻王澈道,心中多了几丝灰冷。
未等那灰冷渐渐逝去,那王老爷坐在主位,又拿起了第二本账本道,“那这一本呢?这一本无名无姓的账本,又是哪个张三还是李四的?”
王老爷的话看似很平常,似乎还带了一丝打趣的意味,但王芯苑比任何一个人都了解她爹的这个脾气,一旦他开始以这种戏谑的语气来和你讲话,那说明这王老爷便在发怒的前夕。
但还是不能说啊……
因为这本账本是上官玥的……
别人都可以,唯独上官玥不可以,她之所以找到自己便是因为不想让人知道她私底下做的生意,这是玥儿最后为自己留的一条后路,一旦说了,也许玥儿就少了一份可以活下去的资本。
想着想着,王芯苑竟产生了几分悲壮的感觉,她一咬牙,直接摇头道,“好友相托,请恕女儿不能告知。”
王老爷原本只是问问,可这一问却彻底问出了他的怒气,对于这个女儿,他一向都知道她是聪明的,对于暗账,他也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看来,他这个心比天高的女儿,是要彻底翻了天了。
第一本账本不清不楚,第二本账本又不肯说清楚她是谁?王老爷此刻心中唯一的想法,便是这王芯苑背着他不知做了多少勾当,想到这,王老爷内心的怒火腾腾腾升起,大怒一喊道,“真是好个王家商场铁娘子,如今王府的第一把手,私下里做了多少勾当,你倒是说说,给我说清楚了!”
“啪!”
账册重重击地的声音。
王芯苑身子震了两震。
王尚王澈立刻掩去嘴角的得意洋洋,露出一副沉痛表情。
房门口,今夜的王府注定是不太平,王寻被产婆这么一问,立即有些手足无措,丝萝今日临产前还是好好的,为何此刻忽的变成了如此。
王府生子是大事,光上官玥看见的,便是好几个产妇,此刻在王寻如此焦灼的目光中,上官玥盯了那产婆好一会,大喝一声道“还有好几个产婆呢?都给我统统站出来!”
这一声喊的厉而尖,震的那产婆一下子跪到在地,王寻如梦初醒道,“快!全部都给我滚出来,给我说清楚了。”
另外两个产婆也跪了下来,但和第一个产婆不同的是,那两个产婆产生的却是不同的意见,说是再撑一把,是可以让大人小孩同时平安的。
听话了这番话,上官玥当场厉喝那两个产婆道,“方才你二人怎么不说?若夫人和幼子有失,你两个老婆娘,可担的起这损失?”
两个产婆被上官玥如此威吓一喊,顿时吓得瑟瑟发抖,都眼有畏惧的看向了第一个产婆道,“姑娘,这都是这个老婆娘说的,她比我二人资格老练,我二人自然是不敢违背她的。”
相比之下,这二人的年纪自然是比第一个年轻的多,可这老的那个产婆却是利益熏心,眼下上官玥看事态紧急,也懒得去审那老产婆,只对着那两个产婆道,“你二人,进去,速去,大人小孩我都要保,保全了,万金得赏!”
两个产婆听罢,急急往内而冲,上官玥站了一会,忽的深嘘一口气,对着王寻道,“眼下这两个产婆拼尽全力,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但我估计,芯苑那边应该是出什么问题了,我得去一趟。”
上官玥的话素来是定心丸,眼见那产婆进去,王寻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王芯苑走了那么久,的确是一直未归,王寻的心中也泛起了深深的忧愁,忙道,“那你快去吧,这里由我来看着。”
二百零二、追究贡品
王府正堂,面对王家老爷的雷霆之怒,王芯苑依旧死咬住账本,怎么也不肯说出那账册的主人是谁。
因为这份坚持,彻底激怒了王家老爷的疑心,王芯苑此刻两面受敌,生出几分无路可走之感。
王尚对着王澈做了个眼色,王澈立即火上浇油道,“芯苑,父亲信任你才将手下的产业尽数教到你身上,你手下暗账如此之多,真真是辜负了父亲的信任,尤其是这两笔,简直便是狼子野心,有将我王家私吞之嫌。”
俯拜在地上的王芯苑深咬紧了唇,如今就算她再后知后觉,也看出了那张三一事和王尚王澈脱不了干系,两件事一结合,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而最重要的是,爹爹如今见她羽翼渐丰,已渐渐对她生了戒备心,这王尚王澈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来了个设计陷害。
“爹,我——”
“我只且问你一句,这一本账本主人是谁”
“请恕孩儿不能告知——”
在这一刻,王芯苑无比清晰的认识到,这账本幕后之人到底是谁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王老爷压根就不信任自己,不过是借题发挥,自己为王家劳心数十年,最后的下场却是如此,实在是让人心凉。
这一对fù_nǚ间的隔阂无声无息便悄悄升起,王尚王澈面色又是一喜,正当这二人得意洋洋时,忽有一人脚步哒哒而来,声音轻扬婉约,打破这僵局道,“一群大男人欺负一个姑娘家家,也不嫌自己躁的慌。”
这声音轻扬婉约,踏飞雪而来,压狂风而响,若一把尖利的剑,穿过磅礴大雪,利落直架在场所有人男儿脖颈,竟让在座七尺男儿竟都有些汗颜,看向这爽朗声音的源头。
“在下,拜见王老爷——”
上官玥直穿王府内堂,双手合揖,做了一个晚辈见长辈的礼。
王尚王澈面露几分不快之色,这上官玥脚步如飞,见到这二人便和没见到一般,挺直脖颈穿了过去,竟丝毫未将他二人放在眼里。
可若真要计较的话,偏巧这二人还没有资本计较,这上官玥如今位居一品国士,对王老爷行礼是恪守晚辈之责,却不是她的义务,反倒是自己……需要对上官玥行一礼……
好在上官玥也并未故意为难这二人,硬要逼这二人行礼,她只是淡淡看了这二人一眼,而后自己寻了一位置坐下道,“王家富可敌国,奈何这门风却不怎样,在此本国士也只能说一句,王家大厦将倾,落败不远矣。”
这上官玥说话可谓是十分猖獗,王尚王澈虽是平民,但王家富可敌国,素日也是与各达官贵族交好的,哪里受过这般言辞侮辱,当场怒斥道,“你放肆!”
相比于王尚王澈这两个跳脚猴,王老爷到底是久经商场的老狐狸,他眯眼盯了一会上官玥,而后笑的极有涵养,道,“国士贵足亲临我王府,实在是让王府蓬荜生辉,然此事乃王府家事,国士插手,未免显几分多管闲事感。”
王老爷此话,但凡脸皮稍微薄些的,都会生出几分退意,偏巧那上官玥就是那完全不要脸面的那种人,你说任你说,我照旧做我该做的事。
可……不是吗?
眼下王尚王澈便是这样目瞪口呆的看着上官玥,笑眯眯的喊住了下人,笑眯眯的从下人手里拎了紫砂小茶壶,笑眯眯的往自己面前的那个青瓷小茶杯里倒,一点也不当自己是个外人般的,笑眯眯的喝着茶。
“这这这这……”
王尚有点结巴。
“不许失礼人前!”
王老爷瞪了那结结巴巴的王尚一眼,王尚立即闭了嘴。
“呼——”
一口茶也快渐渐喝光了,上官玥仿佛恍然未觉王府众人对自己的敌意,缓缓放下了自己的茶杯,笑眯眯道,“这是今年祁水一带最新的新茶吧,王府的东西果然是不同凡响。”
莫名其妙的一句夸,王老爷一时之间听不出上官玥卖的是什么瓜子,做不出回答,反倒是王澈脸上立即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神情道,“我王府的东西一向是庆京最好的。”
“哦,最好的吗?”上官玥又拿起了那青瓷色茶杯,反反复复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道,“咦,这茶具不正是前年进贡的异域贡品吗?那一批烧制而成的瓷器出了名的通体温润,色泽圆满,就连茶具底都做了花印,原来王家也有——”
这上官玥素来与王家不对盘,莫名其妙夸了一句,王尚顿时心花怒放,优越感十足道,“这批茶具可是我两兄弟花费了大工夫弄来的。”
上官玥伸手,细细抚摸了那一下青瓷茶杯道,“百闻不如一见,王府的东西从来便是极好的,只是玥不太明白,庆明律有规,贡品不得随意出现在平民家中,怎么?你王家难不成还是皇族中人?”
这一句反问带带上插科打诨的笑。
少女脸上的笑意依旧是那般温温柔柔的。
只是相比于上官玥的笑意,很快的,王尚王澈马上便笑不起来了,王老爷也将目光投向了上官玥,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开始渐渐敛了起来。
王老爷举起一杯茶,慢悠悠喝完,笑道,“国士今日是来兴师问罪了?”
“岂敢岂敢?”上官玥做出一个震惊的表情道,“作为晚辈,在下只是想向王老爷说明一个道理,这世间有很多摆在明面上的道理,也有很多摆在明面上的规矩,但实在不必都一一遵守,王老爷,懂否?”
懂,王老爷久经商场这么多年,他当然懂。
明文规定平民家是无法使用贡品的,但实际上有钱即是王道,王家富可敌国,即便真用了这贡品,也是自己花大价钱买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有人会去真正深究而得罪王家。
上官玥举这个例子,也便是为了说明,王芯苑做暗账,不过只是遵守商场的暗规,王老爷若一定要追究,便是如她追究贡品一事一样,都有些无理取闹的意味。
同样的,上官玥也在说,他若要动王芯苑,她也一定会动王家!
二百零三、窝里反斗
或许在前一秒里,王老爷并不相信眼前这个小姑娘有这么大的本事,因为眼前的这小姑娘她看起来太普通了。
即便她有一双直通人心的黑眸,即便她有着能说会道的一张嘴,但王老爷这样沉浮商海这么多年,他自诩见过的人比这些小辈走过的路还多,所以他并没有很将这少女放在心中。
而在这一刻,王老爷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看走眼了,这少女从一进门开始,便是步步为营,从一进门的锋芒毕露,再到浅笑婉约,再到将王家所有人一步一步带进她的陷阱,竟连自己都未看出。
“啪!啪!啪!”
清脆的拍掌声。
王老爷眯起了眼,盯了上官玥许久,竟拍起掌道,“江山代有才人出,我倒忘了,你毕竟是能接那个人衣钵的一品国士,怎么能小觑于你。”
“可世上只有一个欧阳晴,即便你误打误撞解开了那人留下的谜题,你也终究不是逝去的欧阳晴。”王老爷轻叹。
上官玥多望了王老爷一眼,他脸上因为在谈及“欧阳晴”三个字时有了微微的撼动,在这撼动之后,又恢复成了素日的老奸巨猾,他道,“国士是一定要插手我王府的事?即便今日我看你的面子,其他的暗账我不查,但这两本暗账是实实在在有问题的,国士的手未免伸的,过于长了吧。”
“好,王老爷是爽快人,”上官玥道,“暗账的事你不追究便好,至于剩下的两本账本,我也自有我另外的解释。”
“你也知道这两本账册的事?”
“自然。”
王老爷的眉目冷了起来,“国士果然不是一般的神通广大,竟连我王府内册暗账你都有。”
这一会上官玥忽觉得有股嗖嗖的冷意了,但她也不解释,只是接着道,“王老爷要想知道这两本账册的主人是谁,便由我来替芯苑解释。”
一力扛的是王芯苑,但人不能这么自私,任凭朋友替自己扛住所有的问题,上官玥站起了身,走到了王老爷身后,自顾自翻起了那两本账册。
“张三——”
上官玥竟嗤笑了一声。
“来往银两五十万两,还真是大手笔——”
上官玥嗤笑了第二声。
有些接近于严肃的审问,莫名其妙就如此被上官玥一声又一声的嗤笑弄的全无氛围,王寻眼见今日自己辛辛苦苦设下的一个局,就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上官玥打破,怒气飚上心头道,“上官玥,你别太过分了!”
“闭嘴!”
第一声怒喝!
方才还笑意嫣嫣的少女,忽的便像抖落了一层皮似的,面容陡然而怒道,“轮的到你来说话!”
王尚是王家大公子,从小到大都是受尽千人捧的,哪里受过人这般苛责,他一口气咽不下去,竟要冲上前去揍上官玥。
站在王寻身侧的王澈竟然没有拦,面上出现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他甚至伸手去推了一下王寻,王尚直接冲过了王澈身侧,直扑向上官玥。
“哎呦哟——”
上官玥有武功底子,只是略微回一个身,那王尚立即扑了个空,直接扑了个空,摔了个狗吃屎,痛的叫唤。
“王澈,你——”
见上官玥是练家子,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王寻捂脸回头对着王澈,怒喝道,“王澈,你好,你好啊!”
王澈的小动作做的不大,除了一个练家子上官玥看到,其他在场皆是没有武功底子的人,大家伙都没看到,王老爷一脸不悦道,“王澈,你干什么?”
“爹,王澈这小子推我——”
“爹,大哥冤枉我——”
这两兄弟在这里你争我夺的,上官玥冷冷看着,没有永远的结盟,也没有永远的兄弟,能永远的,只有利益。
现如今看来,王府最有可能接手王家家主位置的除了王芯苑,便是王尚,解决了王芯苑后,王澈故意让王寻出丑,好让自己在王老爷面前出彩。
王老爷眼看这副画面,气不打一处来,相比于被罚勇于承担的王芯苑,这王尚和王澈二人因为一点小事就在拉拉扯扯,实在是有些不成体面。
“王家门风这样一看,的确是有些问题。”
上官玥皮笑肉不笑。
“够了,都给我滚出去!”
王老爷怒斥了一声。
上官玥等的就是这句话,待王老爷一发话完,王尚王澈立刻明白自己进了上官玥的圈套,这上官玥分明是故意支开自己。
没有了他二人在王老爷耳畔吹耳旁风,加上一个能说会道的上官玥,王芯苑今日翻盘的机会太大,王尚王澈二人立马又同仇敌忾道,“爹——”
王老爷越听越心烦,怒道,“你二人现在,给我滚出去——”
面对王老爷的雷霆之怒,王尚王澈灰溜溜走了出去,待这二人都走了出去,王老爷徐徐看了一眼上官玥,忽道,“如今你开心了,你想要的目的达到了,王尚王澈已经不再这里,你可以说说这两本账册的来由了。”
上官玥淡笑道,“王老爷叱咤商场几十年,玥从来不想瞒过王老爷,还有就是想告诉王老爷一个道理,那便是无论这王尚还是王澈,都不是你王家最好的家主人选。”
王老爷皱了皱眉,也许很不愿承认,但经过上官玥方才的略施小计,王尚王澈这两兄弟的确是无勇无谋,一点小事都能让他们大惊失色,实在是很难担当王家家主的位置。
“其实王老爷也并非全无选择,”上官玥手指了指那跪在地上的王芯苑道,“王老爷扪心自问一句,论
胆识、情义、勇猛,芯苑有哪点不如王尚王澈。”
王老爷又眯眼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王芯苑,长达数时辰的跪罚中,她的身子依旧没有移动半分,甚至可以说是跪的十分笔直,这份毅力,可以说是巾帼不让须眉。
上官玥抽出了其中一本账本道,“知道为什么玥笑这张三吗?因为这张三名字一听便是化名?这点无论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芯苑在商场这么多年,会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吗?”
“接着说——”
王老爷沉声道。
二百零四、詹狗蛋的存在
“好,现在让我们来分析一下,为什么王老爷您会发这么大的火,原因无非是您认为张三这个人压根就不存在,芯苑私吞了五十万两这样一笔巨大的银款,却以胡编乱造出一个名叫张三的人,对王府不忠。”
“难道不是吗?”
“芯苑为王家十余年,经手的账目不计其数,若真要贪,又怎会只贪这五十万两,何况这名字一听便是化名,如此大张旗鼓的专门记上这一笔暗账,多多少少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王老爷沉声道,“若只有这一件账本那也就罢了,问题是还有另外一本账本,且我如何逼问,这芯苑也不肯说出这账本主人到底是谁?两件事一结合,这世间上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不能相信吧?”
上官玥又拾起了第二本账本,微笑道,“对,所以第二本账本,我不得不告诉你,这本账本真正的主人是我。”
王老爷一愣,愣到了极点,朝中之人与王府私下有账目来往是很正常的事,在上官玥坦白之前,他对这账本的主人有千万种猜想。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本账目幕后的主人是这位朝中最赫赫有名的一品国士新贵——上官玥。
上官玥深看了跪在地面的王芯苑一眼,深叹一气道,“这也便是我为何使计让两位公子出去的原因,只因我私底下有账目,实在是无法让多余的人知晓。”
王老爷这才如梦初醒,他又看了上官玥一眼,有些不屑道,“谁又曾料想到堂堂受尽帝君宠爱的一品国士,还会为自己开辟一条后路,和我王家合作,广收银两。”
上官玥轻佻笑了两笑,“银两世人爱,王老爷不就是深谙这一点才成为大庆第一首富吗?难不成王老爷还真以为国士就得高高在上,连银两都不要了吗?这世上,说到底,又是谁不喜欢钱的呢?”
这般轻佻的语气。
却也这般直白、热烈、还有潇洒。
这太像记忆中的那人了。
一时之间,王老爷竟有些精神恍惚。
他忆起,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在他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在他还是一个乞丐时,他曾经遇见一个姑娘,那姑娘名叫欧阳晴。
屋外雪意缥缈,王老爷的目光渐渐变的迷茫,他记得,也是在这样一个漫天的雪色中,那如谪仙一般的姑娘明明年纪那样小,却有着那样一对灵动的双眼,有着不符年纪的狡黠道,“这世间人人都爱钱,要想有作为,你就必须得自强不息,学会拥有很多很多的钱。”
很多很多年以后,当他再也不是那个穷困潦倒的小乞丐,当他终于吃过很多很多的山珍海味,他依旧会想起,那姑娘最初塞进自己手里的一个雪白的馒头,那大约是他此生……毕生难得的温暖。
“我叫欧阳晴,你要记住我的名字。”
“当你有一天有能力的时候,这世上也会有很多的人会记得你的名字。”
漫天的飘雪中,那雪白的馒头带着滚烫的热度,握在自己的掌心,很多很多年以后,王老爷才明白,有些人的存在,注定是昙花一现的不可触碰。
“对啊,这世间这么多人,有哪些人又是不爱钱的呢?”王老爷仿佛忽然间想通,嗤笑一声道,“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
上官玥去扶王芯苑,弯腰的瞬间,一上一下的角度,上官玥和王芯苑对视,二人目光皆显现出几分谅解。
上官玥严肃道,“不,这世间,还有情义。”
“哦?情义吗?”
“芯苑为我,不肯说出账册主人是谁?这是做朋友的担当,我为她站出,这是情义,我二人相知相交,共同赚钱,彼此坦诚相待,利益相交,这是做朋友的信任,王老爷该庆幸自己有个负责任的好女儿,而不远的将来,她也将会是王家最好的家主。”
“至于那张三——”
上官玥手指门外道,“早在半月前,我便有幸见过他一面,彼时他正在王家酒馆前畏畏缩缩,我顺手就抓了他回来。”
“你给我老实点,滚进去!”
门外怒气冲冲的声音。
“小王爷,我家老爷正在审问三小姐,您可不能这样闯进去。”
“屁!那是我乾木坤的女人,轮的到你们来审吗?!”
王府正堂的门被一脚踢开,那乾木坤一手揪住一个中年男子的衣领,一手往屋内推,双眼在触到王芯苑跪到有些僵硬的膝盖时,怒气更是冲上心头,暴脾气的就一脚踢上了那中年男子的屁股。
“啪——”
乾木坤的这一脚可谓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那中年男子受不住力,直接一滚滚到了王老爷面前,嘴上直叫唤道,“哎呦,疼死我了。”
“说,你叫什么?!”
“小人名叫……张……张三。”
“你小子嘴还挺犟啊,”乾木坤挥了挥自己的拳头道,“给我说实话,否则我打的你满地找牙。”
乾木坤是暴脾气,那中年人立即吓得缩了缩脖颈道,“下人名唤詹狗蛋。”
这名字取的真是无比……销魂,比张三也好不到哪里去,堂上大多都是身份尊贵之人,素日里阳春白雪惯了,一时之间听到如此下俗的名字,心头都涌上了一股怪怪的感觉。
乾木坤双手抱拳问,“詹狗蛋,我问你,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你给我老老实实说来,你可以预付五十万两银票做保证金,怎么,需要睡到乞丐堆里去吗?!”
詹狗蛋本在乞丐堆里睡的好好的,莫名其妙被乾木坤拎来,此刻眼睛滴溜溜的往四周瞄了一圈,一瞄便瞄到了王芯苑,顿时手足无措。
“我……我,我——”
詹狗蛋拼命在心中想着措词。
外头风雪更大,要是平时上官玥或许还有些逗弄的功夫,和这詹狗蛋玩些猫捉老鼠,你辩我驳的游戏,但丝萝尚在产子,她实在不是很放心。
上官玥决心不再纠缠,掌心怒拍桌面道,“詹狗蛋!堂上是庆京第一首富王老爷,外加一品国士上官玥,今日你要胆敢说半个谎字,国法、家法、黑道、白道都皆不容你!任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们也必拆你的骨,剥你的筋!”
二百零五、王老爷的醒悟
清丽的少女,绝然的语气,上官玥一双亮目忽的温情不再在,取而代之的是疾言厉色,久居上位者一股肃杀的杀气铺面而来。
彪形大汉一般的乾木坤,最坏的结局无非是揍自己受些皮肉之苦,但此刻眼前的少女,一双凤目斜斜撇来时,竟比屋外的寒天还要冷上几分,这让詹狗蛋有理由开始相信,这少女所说的话绝不仅仅是吓唬他而已
詹狗蛋扶在地面的手开始抖,抖如在寒风中那一瓣即将被吹落的落叶,他太害怕了,害怕的连说话也开始抖道,“小人……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小人不过是乞丐堆里一个最普通的乞丐,谁知道有一天有两个穿的如神仙一般的公子哥,寻到了小的。”
“那两人让小的背下一大堆文字,和一群人假扮成异族的酒商,去寻一品君的王芯苑姑娘,小的一切都是按那两人让小人背的文字来说,伤天害理的事可一概没做,还望几位青天大老爷明鉴!”
詹狗蛋说完,着急瞄了瞄在场的所有人,生怕别人不信,整个人双手向前,头磕的砰砰响的郑重做了一股大礼。
“那两人方才进门时你可看见了?”
“看,看见了……”詹狗蛋挠了挠头道,“他二人此刻正躲在门外,趴在窗台偷听呢。”
“砰!”
门外适时传来了一声滑倒的声音,王尚王澈两兄弟各自面色羞红的往后一退,撞到了彼此身上,引来噼里啪啦一声巨响。
詹狗蛋控诉完后,便由下人带了下去,上官玥见那人走远,这才缓缓道,“王老爷,此刻已见分晓,你若觉得还有必要,大可以让两位公子再来对质一番,玥相信,当然两位公子去乞丐堆里寻詹狗蛋时,必会有很多乞丐是看到您家两位公子的。”
王老爷的脸色黑了又红,红了又黑,他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话好,因为他压根就无话可说。
他要证据,这上官玥给了他证据,他要对质,上官玥便让詹狗蛋便来对质,他要弄清两本账本,这上官玥更是一本一本与他说的清清楚楚,到了最后,他竟已无话可说。
“素日里对自己妹妹有芥蒂便也罢了,如今倒好,这两兄弟竟然连起手来陷害自己的妹妹,真是好大的胆子!”
说完这句话,王老爷开始猛烈的咳嗽,咳的上气不接下气,那王芯苑立即冲上前,抚了抚王老爷的背脊,王老爷在王芯苑一阵一阵有规法的安抚中,逐渐顺下气来。
“可惜你是女身,可惜你是女身,否则这王家的基业,我早交到你手中……”
王老爷对着王芯苑轻叹。
王芯苑被王老爷这么一说,面色也是一震,竟也生出自己为女身的遗憾感,上官玥看了王芯苑的神色,心中立即便明白王芯苑打了退堂鼓,声音厉起来道,“王老爷,女身男身,真的便有如此重要吗?”
“王老爷既然一开始便让芯苑去涉及王家生意,想必也不是那么迂腐之人,也并没有十分不许那女子抛头露面的迂腐观念,今日的庆京,早也非昔年的庆京,自欧阳女相以一介女身,开辟那女子入学、女子为官、女子为商的先例以来,玥认为,但凡有才,完全可以忽略性别,能者居之。”
上官玥看出那王老爷对欧阳晴的特殊情愫,搬出了欧阳晴的名字出来,见王老爷的表情渐渐有了松动,她继续道,“玥为国士,入朝为官,此为接替欧阳女相的职位,如今位极人臣,此便是最好的先例。王老爷又何苦要顽固守旧呢?既然明知道您两位少爷并非良才,倒不如早决定王家家主是谁?断了您那两位公子的歪心思,方可让两位公子走向正道。”
芯苑出生的那一年,大庆依旧是那个大庆,有欧阳晴的大庆,那时他的心思也还未迂腐,他相信有欧阳晴的存在,女子是能和男子共比肩的,所以在王芯苑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便看中了芯苑出众的做生意才能,决意让芯苑成为王家最好的接班人。
直到有一日,欧阳晴逝世。
他所有的坚守,都渐渐化成了虚无。
女子终究不能与男子一较高下,女子终究相夫教子才是唯一的宿命,聪明如欧阳晴,最终还是死于权利斗争下。
于是他开始恐惧,恐惧见到王芯苑越来越强大,强大到有一天手下握十八家商铺,强大到管理整个府中的账目,再不受他控制。
王尚也好,王澈也罢,他何尝不知道他二人心不正,又无什么实干本领,可即便是如此,他二人身为男身,便比王芯苑多出了一百个一千个先天的优势,所以他一直对这两兄弟的做法加以纵容,期望王芯苑可以自己放手。
可到头来,他到底还是算错了,在一次又一次的刁难中,王芯苑并没有变的颓废,也并没有想要放弃,她变得越来越强大,强大到将王家的生意越做越好,所承受的非议也越来越大,他渐渐迷茫了,迷茫到不知道怎么对待自己这个心比天高的女儿。
“可以吗?即便如欧阳晴一般的人物,也终究走到了末路,芯苑一旦接受了王家主位,一介女子之身,难听的话会越来越多,承受的非议将会越来越重,她真的可以承担吗?”王老爷开始问。
“为什么不可以呢?”
上官玥笑。
“今日的庆京不再是欧阳晴在的庆京,我不是欧阳晴,芯苑也不是,所有人的路都该自己去走,哪怕是输,也都可以输的坦坦荡荡,无愧于自己的良心,这才叫真正的人生,不对吗?”
冬雪再度飞起,年迈的王老爷眼中闪现出过往事纷飞,忽的便忆起了最终自己不也就是单凭赤手空拳,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吗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天生注定的呢?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在他还是一个乞丐的时候,那个一身白裘的少女,在落雪中这样对自己说。
即便她死了,她的精神依旧在。
有些人的逝去,并不是为了让人感觉到害怕,而是以一种更为亘古长存的方式来提醒世人,我的存在,从来便不是虚妄。
二百零六、久乐诞生
经历一场风波,王老爷似乎想通了很多,风雪渐大,那双逐渐被人世繁杂事所侵蚀的眼,一点一点恢复成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他徐徐抚上那王芯苑的手,郑重道,“孩子,如此,你便去做吧。”
一日经大喜大悲,王芯苑手被王老爷微微压住,忽觉一切恍如隔世,抬头恍惚不敢置信道,“父亲的意思是?”
王老爷颤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了那把钥匙,塞到了王芯苑手中道,“此乃王家家主的钥匙,如今,父亲便将这把钥匙放到你的手中,从此,再无人可过问你所有的账目,你便是我王家正式的家主。”
“生了生了,我王家的第一个曾孙,生了一个胖女娃娃——”
产婆的声音快活的响彻在王府之内。
屋外,风雪更甚。
第二日的雪下得尤其大,阿叶兹和岑绪并未见到昨夜的一场暗涌浮动,只是听说了丝萝产子,一大早上二人便撑着一把伞来了这王府。
“这是你要的钥匙?”
“不急,先存放在你这一会,届时我需要的时候再来找你。”
王府的屋檐四角下,上官玥和王芯苑并肩站着,两人都穿了藕色的大裘,只不过风姿却是差别甚多,一个妖娆,一个清冷,只是在目光相接时,都化为对彼此深深的信任。
真正的朋友是不需要解释的,上官玥和王芯苑正是如此,你要拿,那便拿走,你不拿,我便替你守候,天高水远,不管怎样,我总是在这的。
“也罢,只要你需要,只需到我这支会一声。”
王芯苑爽朗一笑。
“哎呦,还会踢人呢,真像你母亲当年在学院火辣的性子,日后只盼你也能找到一个如你爹一般的好夫君。”
因为是孕妇的缘故,冬日天寒,王芯苑是不能随随便便出门的,因此躲在屋内,隔大老远的,阿叶兹的声音便传到了站在屋檐角下的上官玥王芯苑这两人耳内。
这二人听罢,便一同笑着往屋内而走,屋内暖烘烘的,四鼎里烧着碳,奇异的是,这碳却是一股淡淡然的香气,一点也不呛鼻。
“这碳倒也稀奇——”
上官玥笑。
“这碳可谓是比金还要贵些。”下人接过王芯苑和上官玥身上的藕色大裘,二人一坐下,阿叶兹便顺势接道。
“小时候常听老人家讲,刚产子的妇人是十分金贵的,不能吹的半点风,一个月内更不能沾染凉水,发也不许洗,身上也不得洗,最多只能擦拭一番。”
“一个月啊,那身子岂不是其臭无比,谁受的了?”
“就算是受不了那也必须是得受的,否则为了一时的痛快便毁坏了身子,以后可怎么办?”
王芯苑和阿叶兹你一言我一句的,乾木坤和岑绪这二人哪里插的上话,倒是说着说着,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哄的王寻忽然插进来一句道,“其实擦拭也是可以的,不过须得烧的滚烫的热水晾凉了才能擦拭,这样才能保证身体不受到侵害。”
王寻话一落完,王芯苑和阿叶兹倒还未讲话,那乾木坤和岑绪两个大男人立即哈哈大笑起来,道,“王寻啊王寻,你如今一个七尺男儿,怎么女儿家家的事,倒比女儿还懂。”
王寻脸一红,红到了脖子跟,他看了看背后枕着高软枕,笑的温柔的丝萝,底气忽然足起来道,“大好男儿,疼惜自己老婆难不成还错了,你二人有本事别笑,等到你二人有孩子时,千万别向我来取经!”
“对!别理这些臭男人。”上官玥去解围,一把抱过了王寻怀里的女娃娃,很是娴熟的放在怀里哄。
“看不出来啊,你抱孩子还有一套。”孩子一放到上官玥怀里,便神奇的不哭了。
上官玥一边哄,一边对着王寻,得意道,“那是,我家崇生都能说话了,我对抱孩子早已是身经百战了。”
“那就劳烦姐姐给这孩子取个名字吧,”生过孩子的丝萝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一层母性的光辉,她笑着将目光投向了上官玥道,“当初这桩姻缘,若没有姐姐,我和王寻现在怕是也不能在一起呢。”
“那就叫久乐吧,王久乐,”上官玥看这孩子咧嘴笑的模样,也不推脱,起名道,“愿这孩子永远都可以快乐,长长久久的欢乐,所以就叫她久乐吧。”
“久乐,好名字。”
丝萝抱回了粉妆玉砌的女娃娃,笑道。
久乐似乎也十分喜爱这个名字,一听到此话,忽的便咿咿呀呀笑了起来。
屋外风雪也许很甚,近些日子来也许事情很多,但久乐的诞生给王家带来了一层欢乐,每个人都难得享受起了今日无忧无虑的时光。
上官玥斜目望了望屋外的天地,她的心,也便这样,渐渐温软了下来。
丝萝刚刚产子,身子虚弱的很,今日来聚一聚不过是看望一下,大家都不便叨扰太久,因此坐了一会便也相继走了,上官玥原本是与阿叶兹岑绪一道走的,只是王寻叫住了她。
阿叶兹也好,岑绪也好,都不是那种不知趣的人,便先行一步出了这王府,因此王府门前,就站了上官玥和王寻两人。
“你是说你调查出来那产婆是受人指使的?”
藕色的大裘在飞雪间越发温柔,上官玥的眉目却越发冷峻。
王寻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道,“王家产子,自然要的是庆京最好的产婆,这个不成文的规矩自然是要被人利用的,我审问过那个产婆,她说在她来接生的前一日,便有人来给了她一大笔银两,要丝萝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
“我猜想?”王寻为难的露出一个表情道,“会不会是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哥哥?”
上官玥认真回想了一下当夜晚上的凶险,摇摇头道,“王尚王澈那时的心思全在与芯苑夺权上,看他们那模样,应该是不知道此事的,何况你对他们并无什么威胁,他们没必要如此做。”
王寻叹了一口气道,“你如此说我便放心了,虽然我站在芯苑这一边,但这二人不管怎样,毕竟也是我大哥二哥,他们若真动了我妻儿,我岂不是要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二百零七、鱼与熊掌
鱼死网破这般猛烈的字眼让上官玥眉心一跳,上官玥看了看身侧的王寻,笑道,“王寻,我真庆幸,我见到了这样一个你,你再也不是那个被丝萝追着,满地跑的少年了。”
时光使人成长,岁月告诉我们,你所经历的都不是虚妄,那个曾经少不经事的王寻,站在了雪间,因为妻儿的重担,骤然变成了一个有承担的男儿,目光漫向缥缈雪色道,“我们都已长大,这世间,又有谁是永远不变的呢?”
这日一上完朝,上官玥正在屋内对着外间的雪色发呆,那岑渠便从暗道而来,笑眯眯的对着上官玥发呆。
“朝上的事情是有多……少的可怜?上朝之时殿下不是才和玥见过吗?”
上官玥在看雪,那岑渠在看她,上官玥笑问。
“朝上是朝上,朝下是朝下,这两者区别可大了去了,朝上你是国士,朝下你是我的玥儿,本王向来喜欢关上门来欣赏自己的东西,这才可以欣赏出曼妙的风姿。”
这番情话说的溜溜溜的,上官玥却没有接岑渠的话,显现出几分开心,而是文不对题道,“殿下,前几日丝萝生了,你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本王早早知道了这个消息,已经派人送了贺礼了。”
“殿下送的是王家新晋家主的贺礼吧,朝廷的国库王家出了不少力,各位皇子都不甘落下,纷纷都送去一场贺礼。”
岑渠笑了一笑道,“该落的本王自然不会落,但王家四公子和你的关系我是知道的,所以本王还额外送去了贺礼。
因为这份特殊的用心,上官玥深看了岑渠几眼,而后轻叹道,“殿下安排的如此周到,倒让玥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了?”
这几日上官玥虽和自己还是一贯的笑言,但岑渠总觉得上官玥有点避开自己的意味,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同,但又说不出来问题到底出在哪,于是今日一下朝,岑渠便故意来寻了上官玥。
自打他一进门开始,那上官玥便仿佛在避着自己,岑渠任由上官玥这样赌气着,也不去问个究竟,就这样看着上官玥的怒气,而后,见招拆招。
“玥,你是在生气吗?”
“没有。”
“撒谎,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开我的手掌心,放着本王香艳美色你不看,你偏偏看外头的风雪,难不成你眼盲了?”岑渠夸奖自己的时候,顺带不忘贬低一下上官玥。
其实岑渠……是在变相的哄自己吧?
岑渠的这个笑话真难听,但上官玥还是不由自主笑了一下。
笑了一下,上官玥又陷入长久的静默道,“殿下,前几日我去看了那丝萝,那日王芯苑在、阿叶兹在,连带乾木坤七殿下也在,我便在那坐着,坐了许久许久,却也没盼到殿下来。”
“本王有事——”
“我知道,”上官玥苦笑了一下道,“殿下在那个时间点,也许正和某位大臣在商议国事、也许正和某位武将虚与委蛇,再或者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事,殿下正在默默进行,自然是分不出时间来的。”
“你是在怪本王没有陪你一起去看那李丝萝吗?”
“不,”上官玥又看了看雪道,“殿下是怎样的人,我很清楚,我既然身在这朝堂之上,更明白殿下的身不由己,我只是在想的是,为何殿下就不能像那王寻、乾木坤、乃至七殿下一样呢。”
岑渠的眸色黯了黯,他细长的睫毛垂下,掩去了自己的万般遐思,说的话那般凉那般冷道,“那于本王而言,是比死还痛苦的存在。”
外头的天,真冷啊。
可上官玥只觉得岑渠这句话说完,她的身子更仿佛坠进了冰窖,她裹紧了裹自己身上的外衣道,“原来殿下竟是如此想的。”
岑绪、乾木坤、王寻,他们甘为心爱之人折去展翅高飞的壮烈,这些种种,在岑渠眼里,不过都是男人胸无大志的表现。
有些人想做的是一个人的英雄,而岑渠要做的,是天下人的英雄,他身上的荣光,永远都不会单单只属于一个人。
那么这些,她不是心里一直都知道吗?
既然都知道,为什么此刻自岑渠的嘴里说出,她的心,还是不由自主的抽动,痛感蔓延到五脏六腑。
再抬头时,上官玥的眼已恢复成了往日的清明,她淡淡道,“殿下,请回吧,今日我有些乏了。”
说罢,将目光投向了外头的雪色,再不多说一句话。
注视了上官玥决绝的背影许久,岑渠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终究只是欲言又止,半响,岑渠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缓缓起身,走到了密道门前,轻轻打开那道密道的门。
他的背影。
上官玥的背影。
这二人皆是背朝向对方,静的可怕。
忽的,于漫天的雪色中,终有一人率先回头,岑渠停住了脚步,身后是望着漫天飘雪发呆的上官玥,一字一句缓道,“鱼与熊掌,本王都要,无论如何,本王对你的心,始终如旧。”
“小姐,这是新采的红梅。”
“小姐,这红梅是今年庆京最美的,都是三皇子派人送来的呢。”
自那日一别后,岑渠再未日日来寻上官玥,他们二人都是一样的性子,岑渠便是知道即便自己来寻了这上官玥,上官玥也决计不会卖给他好脸色看,甚至会因为彼此激烈的秉性,像两只刺猬一般,口不择言的互相伤害,所以干脆只是派人送了那红梅来。
那一朵朵移植而来的红梅栽种在雪色里,红白相交,煞是可爱,小慧屏退了众人,对着上官玥道,“小姐,您已经好些天没有笑过了?仿佛又回到了最初见您那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小姐你可别吓我啊。”
上官玥凝目注视了那红梅一会,小慧新折了红梅插在瓶里,一把推到了上官玥面前,讨好道,“三殿下这心意可全都在这呢。”
“小慧你说,一个人会因为什么而坚定不移的前行,哪怕不受所有人的祝福,最重要的是,连她自己都没有信心,明知自己贪恋的只是片刻的温暖,却还要一直坚持下去吗?”
二百零八、朝上夺权
小慧一时之间脑袋没转过弯来,听不懂上官玥这文绉绉的对白,口袋里喃喃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
上官玥嘴角扯出一个苦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说起?
以前总笑人家女儿家情态,如今到了自己,才发觉和世间最不缺的便是痴人。
有些东西,她明明知道,但她还是要去问,她明知岑渠不可能放弃这皇位,也明知自己唯有靠岑渠的登上皇位才能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但她还是想一意孤行的问问看,天下与她,她会选谁?
如果一直冰冷的话,也好。
偏偏她又遇见了如王寻、岑绪一般的人,他们褪掉了满身盔甲,甘心大好男人俯首做羹汤,甘心做这世间唯一一个人的英雄,这让她心中有了淡淡的……羡慕。
小慧抱来了崇生,崇生在她身边咿咿呀呀的笑,上官玥捏了捏崇生肉嘟嘟的小手,问,“崇生,你知道吗?回答姑姑。”
“哎呀,小姐,崇生不过是个婴孩,哪里能回答你的问题?”小慧极其认真的回答。
“姑姑,姑姑——”
一片飞雪里,崇生的叫唤那般欢快,仿佛这世间从没有半点的忧愁。
大雪纷飞的季节里,上官玥见到了久违的故人,冰冷的雪地间,那人温温的站在银装素裹中,灰色的大裘被风微微吹敞,对着上官玥,脸上展现出一副如春天般温润的笑意。
“裘大哥——”
上官玥在飞雪间,朝裘铭行了一礼,雪白色的大裘轻扫过地面,二人面对面,一灰一白,优雅如天上谪仙。
“冬季天寒,岁月飘零,君能下一局否?”
裘铭微笑。
屋内点起了熏香,国士府内,上官玥和裘铭对面而坐,上官玥执白子,裘铭执黑子,二人开始全神贯注的下起了棋。
裘铭这人有两大痴,一个是茶痴,一个是棋痴,恰逢这两样都是上官玥擅长的,这二人碰在一起,不是在一起煮茶问道,便是博弈棋局,因此裘铭一来,上官玥便早早备好了一场棋局。
约莫半个时辰,一场棋局终见了分晓,棋盘上黑白二字逐渐杀出了结果,裘铭笑道,“我输了。”
上官玥一粒一粒拾起了自己的白子,扔进了木色棋盒中,一针见血道,“你的心不静。”
“门外那红梅是岑渠送的吧?那么你的心呢?在岑渠这般勃发热烈的情感中,你的心,是否又是真的静?”裘铭也问。
二人变幻莫测的看了对方一眼,皆哀哀叹了一口气道,“哎——”
“你的忧愁是因你的祖父而起吗?”使劲摇了摇脑袋,上官玥试探性的问了裘铭一句。
“难为你还记得,当日我拜托你的事,前阵子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明日我会在朝堂上为祖父请辞,还望你可以相助一把。”
裘铭话虽说的轻巧,上官玥却心中明白,这段时间内裘铭一定经过了一些艰险的事情,否则按裘铭的脾性,是断断不会失约的。
“好——”
上官玥应的爽快。
以为上官玥会追问原因的裘铭一愣道,“你难道就不问我些什么吗?”
棋局上拿掉了白棋,那方受困的黑棋还在斑驳着,上官玥盯了那黑棋好一会,笑道,“裘铭是何人我很清楚,无需多问。”
小坐了一会,便到了离别之际,裘铭站在国士府门前,灰色的大裘再次被风吹起,温润的眸色荡漾成一片悲凉。
“裘大哥,你怎么了?”
上官玥心中涌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裘铭默了两默,轻叹一气道,“无妨,不过是这些日子来时常做些梦罢了,梦里时常会亦起,自己在那学院的日子,在梦里,有师父、有杏花、有酒、有茶、也有你——”
“微臣奏请,请帝君准许祖父裘染可以告老还乡——”
朝堂之上,裘铭身子微微做了一拜,在临近下朝时,忽的猛搞出了这一处,杀的满朝文武个措手不及。
昔年裘铭父亲为救庆帝而死,因此对庆帝对裘铭总是别样包容的,即便是心中不悦,庆帝还是采用了温情的口气道,“裘卿此话何解?裘染老相爷是我朝栋梁,怎么能说请辞便请辞?”
国士的位置是除了帝君身侧大监,离帝君最近的,上官玥离庆帝那般近,一眼便望尽了庆帝皱起的眉,有些担忧的望了望裘铭。
满朝哗然,官服加身的裘铭看起来多了几丝刚毅绝然,他双手合揖,对着庆帝郑重行一礼道,“祖父年迈,还望帝君恩准。”
庆帝眯眼,一双龙目荡漾出一股磅礴的杀意,危险的目光在裘铭身上来回打转。
上官玥见状,忽的走出群臣队首,也双手合揖,对着庆帝行一礼道,“禀帝君,裘染老相爷自半年前告病,便再未上朝,微臣以为,不如先留相爷官位,将一切实事交由各部各门自行解决,带相爷身体安好,再行商讨告老还乡一事。”
“准国士所奏——”
一直到刘大监那声音长长拉起,上官玥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并肩走出大殿时,二人一路无言,上官玥默了片刻道,“裘大哥是在怪我吗?”
裘铭一直是静的,上官玥此话落地后,他瞬间回了神,无奈一笑道,“今日你若不选一个折中的方法,估计我也便不能好端端站在这了,何况你对帝君上表的建议是先夺去我祖父实权,这也算变相达到了我的目的。”
上官玥道,“从来都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怎么你倒奇怪,要夺你祖父的权。”
裘铭忽然停住了脚步,目光漫漫向苍苍天地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些时候我倒希望,可以一身无权,了无负担。”
上官玥深望了一下身侧的裘铭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欲望,这是无可避免的,如果这个世间真的如你我所希望的那样,那又哪还会有这么多的不得善终,这么多的人心薄凉。”
“对啊——”
裘铭轻叹了一声。
二人比肩,一同站在了那红墙宫苑门口,似是累极,面上都呈现出一副倦怠的模样。
二百零九、画地为牢
裘府,深夜,东厢那明晃晃的灯依旧亮着,府内大部分人都已经安睡,深深的暗夜中,更夫打更的声音悠长弥远。
“刘哥先去睡吧,今夜我来替你守夜。”
在庆京,每个大户人家都是有守夜的人的,眉清目秀的小厮看起来像是新来的,主动请缨要替刘哥守夜。
本就一边守夜一边打哈欠的刘哥顿时喜不自禁道,“那就麻烦你了,兄弟。”而后便喜滋滋的去了后院睡大觉。
接替了刘哥的小厮点头哈腰的接下了这个让自己表现的福分,确定刘哥走远后,面色逐渐变的凝重,一个人便徐徐的往东厢房走去。
裘府的构造虽不比皇子们的府邸华贵,但也算的上是雅致,裘染在朝中的地位比同于上官瑞秋,府邸面积也差不多。
上官玥扮作的小厮到处打量了一番,很快的,便发现了裘府和上官府的区别,一样的面积,但上官玥府邸众人甚多,东西南北厢房全部住满,而裘府居住的却唯有裘染和裘铭祖孙二人,因此府邸虽大,却是寂寥。
一路走着,一路看着,很快的,上官玥穿过了回廊,走到了东厢房,东厢房如今的灯还在亮着,上官玥一窝身,便将整个身子窝到了门前。
忽的,一双手从背后箍住了上官玥的嘴,上官玥一惊,下意识想要呼喊,但一想,眼下此刻自己做的勾当,被人抓到一定是被人当做贼的,一喊反而惹麻烦,电光火石间,上官玥竟然一口咬下了这人的手。
“嘶——”
那人耐力算是好的,被上官玥如此奋力一咬,也只是于上官玥身后闷闷哼了一句,这一哼莫名熟悉,细细闻了闻,似乎能隐约闻到身后那人身上独有的香气,上官玥一惊,瞬间松开了嘴,回头一脸呆愣的看着……同自己穿着一样小厮服的……岑渠。
“殿下——”
“嘘——”
岑渠手上渗出了血丝,在夜色中隐隐透出一股妖冶的感觉,觉察到上官玥正看着自己,岑渠无所谓将那手往自己袖子下掩了掩。
夜深人静,上官玥的眼睛一下子便充了红,岑渠用另外一只手一把便箍紧了上官玥的身子,二人便一同窝在那东厢房门口,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
“你终究是翅膀硬了,今日上朝竟然自作主张让帝君免去我的职位,如今我在家做个无用闲人,你可就真正称心如意了!”
透过纱窗,上官玥可以依稀辨出屋内两个人影,一个是正坐在主位的,一个则是跪在地上的,那跪在地上的声音哑着声音道,“孙儿不孝。”
裘染的声音一点也不像重病在床的,怒气十足道,“我裘氏一族的荣光,到了你这一朝,是不是要尽数败在你的手上了!”
灯火颤颤下,那跪坐在地上的裘铭身子剧烈抖了一下道,“裘氏一族的荣光,那是时刻对朝廷的忠诚,裘铭时刻谨记祖父对我的教诲。”
裘染的声音……静了一下道,“你是在怨恨祖父吗?”
“祖父应该知道,裘铭永远无法怨恨祖父。”
“呼——”
渐渐的,声音莫名其妙低了起来,冬雪薄薄间,一只箭从屋顶最高处直射而来,上官玥岑渠二人飞快对视一眼,避开中间的位置,箭直穿过眼前,嵌入合掩的门房。
“谁?”
屋内裘铭裘染主孙二人的厉喝。
“跑——”
屋外不约而同上官玥和岑渠的声音。
屋内是裘染,屋外是黑衣人,岑渠反应快,一把拥过上官玥,手又从上官玥肩膀移到了上官玥纤细的手腕,一把抓住上官玥手腕。
“来人啊,来人啊,有人来刺杀老相爷了!”
一边跑着,上官玥一边拉开嗓子在那里大喊。
灯笼明晃晃照亮了整个岑府,明晃晃的光,上官玥和岑渠便在夜色纷扬的雪色间,两只手紧紧握着,往裘府门外而跑,如两只亡命天涯的,雁。
跑过长街、跑过小巷,抛下了身后那裘府的一团乱糟糟,穿过纷扬的雪色,终于,上官玥和岑渠手牵着手,站在了那幽暗小巷中的一角。
“黑衣人不会再追来吧?”
“不会,只要你我逃出了那裘府,那黑衣人自然便不会再追来。”
上官玥岑渠背靠那幽暗小巷内的墙面,惊魂未定的看了看对方,温温坠下的雪花间,二人反应出奇的一致,伸手,去拂彼此脸上那坠落的雪花。
同样的小厮服,同样的动作,就连神情都是一样的,这二人看了彼此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最真最没有伪装的自己,皆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嘶——”
岑渠这一笑,手不自觉便动了动,那手上深可见底的牙印顿时便露在了上官玥面前,上官玥一把便拉起了岑渠的手,叹了一句道,“真傻。”
岑渠任由上官玥拉着自己的手,低头怜惜的看了看上官玥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道,“和只小狗一样,怎么动不动就咬人?”
“殿下怎么不躲?”
“形式不容许本王做些大举动,要本王敲晕你,本王不舍得,更何况你这些日子不理本王,本王在想,你总是要出一口气的,如果让你咬这一口,你会不会因为愧疚,对本王稍微多点笑容。”
岑渠委屈的看着上官玥。
这番话说的倒有点像……恳求了。
上官玥瞅了瞅岑渠手臂上的牙印,苦笑攀上了嘴角。
因为岑渠的服软,上官玥的心中明白,她再一次,还是输了。
每一次的针锋相对,每一次的吵架,岑渠对自己的阵地从来便没有退让过,可不退让,不代表岑渠会输。
岑渠牢牢抓住了她的软肋,一次一次让自己心软,而她明明知道岑渠的做法,却还是一次一次的中了他的圈套,心甘情愿的画地为牢。
脉脉的冬雪间,上官玥深叹了一口气,上官玥这一叹气,岑渠心中的大石瞬间便也落了下来,将上官玥牢牢箍在了自己的怀间。
这世间没有人会比他们更了解彼此,上官玥的叹气即是她的妥协,这一点,岑渠比谁都明白。
飞雪渐渐落下。
缓缓的,岑渠面上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
二百一十、上官玥一吻
“等等——”
那般温情脉脉的环境下,上官玥忽的从岑渠怀里挣脱,探出自己的半个头,踮起脚一把揪住了岑渠的衣襟道,“殿下倒是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