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一拍桌面,恶狠狠道,“谁让你哭的!谁准你哭的!你一个堂堂皇子什么都不会,尽学了女人的腔调,丢的是不仅是你三哥的脸,还有你整个岑氏皇族的脸,更是你岑掖,自己的脸!”
岑渠抖了抖茶杯,斜眼看了看在上官玥雷霆之火下,被吓得一愣一愣的岑掖,深表同情,这小子顺风顺水这么多年,可算是遇到克星了。
岑掖又闹,反驳道,“丢脸就丢脸,这么一点小事,你怎么就不依不饶揪着我不放,别说本王只是玩笑话,就算是真的,拿几个奴婢射又怎么了?本王是皇子,注定就比他们高贵,皇子就是皇子,百姓就是百姓,本殿下可以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贱民可以吗?”
上官玥眉目震了震道,又一拍桌面道,“身为皇子食百姓的!用百姓的!穿百姓的!难道不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吗?”
岑渠诧异的看了看上官玥,今日对上官玥的认识可谓是又上了一层,他对着岑掖道,“你听懂了吗?”
岑掖摇头,上官玥努力思索了一下,用更接地气的语句解释道,“我问你,投胎你想投成吗?”
岑掖呆呆愣愣的看了上官玥一眼,不知她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先老老实实摇头道,“不想。”
上官玥满意一笑,“那九殿下又凭什么以为那些奴婢,那些家世可怜的人,是自己想要投生在奴婢贫贱家庭中的?”
岑掖欲反驳,蠕了蠕小嘴,却找不到什么言辞为自己辩驳,上官玥看了岑掖缓缓平复下来的情绪,接着道,“的确,人的出生的确有贫贱之分,就好比殿下您吧,您一出生便是不凡,生来便是天之骄子,皇家贵族,这是您的运气,也是您的命格,殿下可以选择利用您的运气来行使您的权利,偶尔发个飚,偶尔打骂个下人,这些都是无可厚非的。”
“但是,”上官玥话锋一转,语气忽如出鞘的利剑,狠而戾道,“殿下又凭什么可以他人的命运,视人命如草芥,拿人命当做玩物,你可以行使你偶尔坏脾气的权利,但不能彻底践踏他人的命运。”
“出生有贵贱,但人命,并无贵贱之分。”
上官玥加重了最后一句话,站起了身,背脊挺的笔直,站在阳色下,雪白的藕颈沐浴春日的阳色,执拗、优雅,在半空中形成一道寂静的丽色。
岑掖被糊的一愣一愣,岑渠坐在石凳上未动,昂头,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上官玥,面色忽的剥开一层层迷雾,绽放出一个温温的笑。
三声巴掌声响起,岑渠起身,双手轻轻拍打,笑的清扬道,“好,好,上官府出了这么一位小姐,还真让人刮目相看。”
被骂的岑掖被糊的一愣一愣,待他细细听懂上官玥话中的意思后,不免生出几分震撼,他顺势摸了摸自己,上火辣辣的痛感烧的灼心,他上前一步,扯扯上官玥衣袖道,“三嫂,这会我真的错了。”
岑渠讶然的看了岑掖道,“从小到大,你认错的次数可是寥寥无几,今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岑掖脸一红,摸了摸自己,趴在岑渠耳边道,“三嫂太厉害,一会是母夜叉,一会又像夫子,本殿下不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吗?”
岑渠一笑,食指敲了敲岑掖头顶道,“怎么?又改口叫三嫂了,你今天可是换了好几个称呼了。”
岑掖拉了拉衣角,认真道,“三哥,这会我认定这个三嫂了,你换别的三嫂我可都不要了。”
岑渠淡瞥了上官玥一眼,调笑岑掖,“你也可真够是奇怪的,难不成但凡有个女的揍你一顿,你就认了别人做三嫂,你还想你三哥娶个不折不扣的母夜叉啊。”
“才不是,”岑掖严肃摇头,“我看中三嫂,还有原因就是三嫂能够帮助三哥。”
岑渠提问,“哦,如何说?”
岑掖像个小大人般严肃道,“三哥你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的?”
岑渠继续装傻,岑掖忽的叹气道,“三哥你难道看不出这个三嫂很彪悍!十分彪悍!特别彪悍吗?”
岑渠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的确是够彪悍的,连皇子都敢打,连皇子都敢骂,岑掖看到自己的三哥一点头,接着道,“我觉得你可以娶个彪悍的女人,回去震一震你的府邸,免去几位皇兄时不时送来几个小妾。”
“再者,”岑掖偷望了一眼上官玥,又看了看自己的三哥道,“这三嫂也够聪明,方才那番话三哥也听到了,有胆有谋,三哥娶进府后,以后府中热闹起来,也就不会那么冷冰冰了。”
四十、撒娇的九殿下
府中很冷吗?
岑渠认真想了想,也认真看了看上官玥,上官玥站在不远处,按她的聪明,八成是已经猜到自己和岑掖两个人在议论她了,奈何人家依旧是怀抱三态度,不关心、没兴趣、随你便,压根就不搭理。
这方小院内花是开的极好的,春日灼灼,就连上官玥的书本内都夹了一朵落花,而他的府邸,从不栽种花树。
岑渠眉目闪过几丝淡淡的疑惑,他剑眉紧蹙,蹙成两段,将一股纠结拧成一团,他重重揉了揉岑掖的头,“你变脸也变的太快了吧。”
岑掖一打,直接打掉了岑渠的手,怒气冲冲道,“谁变脸?谁变脸?谁变脸了,我是为了你的将来考虑。”
岑渠装作一副讶然的表情出来,“你一个还成年人都还未加封的皇子,什么时候轮到你为我考虑了。”
“三哥,”岑掖也装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出来,“众位皇兄中,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老让九弟担心。”
岑渠眉目抖了抖,岑掖这小子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岑掖素日最喜欢厮混在岑渠身侧,一看岑渠脸色不好,眼眸闪了两闪,飞一般逃到上官玥坏中,笑得一脸狡黠。
“三嫂。”
岑掖抱着上官玥腰,撒娇。
春日绵绵,上官玥看着那如同一只小兽般直冲进自己怀里的岑掖,手脚尴尬的不知往哪放,她抬起双臂,瞪大双眼,低头看着岑掖像只八爪鱼一般,狠狠扒拉在自己腰间。
上官玥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一步道,“殿下,你这是……干嘛?”
上官玥退一步,岑掖上前一步,上官玥退两步,岑掖直接把上官玥的腰抱的更死,纹丝不动道,“三嫂不能原谅我岑掖吗?岑掖真的知错了。”
岑掖长的本就十分可爱灵巧,此刻眼睛更是红的厉害,他安分下来不再闹腾,乖乖的抱着上官玥的腰,昂头时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上官玥无奈道,“殿下需要我原谅吗”
“需要需要,”岑掖小鸡嘬米般点头,“三嫂原谅岑掖,岑掖才会开心,三哥也才能安心,这样大家就都圆满开心了。”
岑渠从那头缓缓走来,笑道,“明明你是自己惹怒了人家,我可不担这罪名。”
岑渠又对着上官玥道,“你也快原谅了他吧,岑掖这小子甚少服软,他此番服你,是服你的本事,是服你这个人,你要是不答应他,按这小子的秉性,他是绝不会放弃的,估摸你以后的日子没几天清净了。”
上官玥伸手,推了推岑掖,岑掖不放手,上官玥在岑掖头顶沉沉一笑,“你抱着我有什么用?哪不成抱一辈子,你这样我怎么把余下的银针给你?”
岑掖两只小手松开上官玥的腰,惊喜道,“三嫂这是原谅我了!”
岑掖这小子虽说蛮狠骄纵,但本性不坏,他说要拿人当活靶,更多的是嘴上说说,上官玥可以给岑掖一个教训,但不能太过得寸进尺,况且教孩子这事,急不得一时,她没必要闹这么僵硬。
上官玥看了岑掖一眼,摸了摸岑掖的头,笑着把桌上的小笼拿起,刮了刮岑掖鼻子道,“这个,你拿着。”
岑掖惊喜的去接那小笼,上官玥作势一收,岑掖瞪圆了眼睛,上官玥狡黠一笑,又将小笼放在了岑掖手里,“小笼里面有十根小针,有两根已经射掉,余下八根,你可得悠着点。”
“悠着点是什么意思?”
上官玥耐性解释,“我给你这个小笼,是为了防身用的,你不能随随便便就用来攻击人,所以我得控制你银针的数量,你一次性只能到我这里拿十根。”
岑掖用手抚了抚那明黄色的小笼,好奇问,“那如果别人攻击我呢?”
上官玥干脆利落道,“那就杀了!”
“噗嗤——”
岑渠险些被上官玥一句话给噎死,有这样的吗?前一秒还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不让岑掖去草菅人命,后一秒就教一个十岁的岑掖杀气腾腾的去杀人,岑渠难耐的动了动身子,坐直了些。
岑掖可没岑渠这么好的定力,呆呆看着上官玥发问,“三嫂不是说不能草菅人命吗?”
上官玥很是满意的看了看将自己话听进去的岑掖,敲了敲桌面道,“殿下注意一点,前提是别人攻击你,我虽然不提倡你去草菅人命,仗着权势去攻击别人,但别人要是攻击你,你且记得,谁也不是好欺负的,用你的权势,压死他!用你的小笼,麻溜的将他杀了!宰了!砍了!毙了!”
岑掖喉咙咽了咽口水,看了看杀气腾腾的上官玥道,“三嫂,你好可怕啊,”
“可怕吗?”讨论完杀人的上官玥很是淡定的捏了捏岑掖的小脸蛋,“那你还肯叫我三嫂吗?”
说了两个时辰了,小慧笑着从厨房端来几盘点心,放在了小方桌上,小点心做成花瓣的形状,黄黄绿绿的,煞是可爱,不爱喝茶的岑掖,一看见这小点心,立马一把抓过。
“呜呜呜……好吃好吃。”
岑掖一边往嘴里塞着点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话,上官玥岑渠竖耳听了好久,才听出岑掖在说什么,笑的无奈。
“三嫂为何你府的点心都这么好吃。”
“我府里的点心哪有宫里的好吃,”上官玥眼看岑掖越吃越快,倒了一杯茶水放在一侧,伸手抚了抚岑掖满是点心屑的嘴唇,笑着道,“不过是你刚才又哭又闹的,花费了些力气,饿的时候吃起来才最好吃。”
“何止是闹?那屁股还火辣辣的疼吧?”
岑渠春风满脸打趣道。
小慧站在一侧,掩嘴让自己憋笑,双肩一耸一耸,抖的厉害,岑掖一丢手中黄色点心,愤怒道,“三嫂,她笑我。”
“笑就笑吧,”上官玥一按岑掖即将去碰小笼的手,淡定道,“我前一秒说的话,你后一秒就忘,现在又要伸手去拿小笼草菅人命了。”
岑掖手一缩,吃瘪的缩了缩嘴角,畏惧看了看上官玥,不甘心道,“那她也不能笑我。”
“是不能笑你,”上官玥继续道,缓缓放下咬了一半的点心,悠悠然道,“但是我护短。”
四十一、岑掖的小心思
“三嫂,岑掖不开心,”自从确定上官玥是自己的三嫂后,小机灵鬼岑掖可谓是越来越爱撒娇,都快粘在上官玥身上了,他很不开心嘟起小嘴道,“小慧和岑掖,你喜欢哪个?”
上官玥捏了捏岑掖的脸,好玩道,“你怎么连小慧的醋你都吃?”
岑渠眉目抖了抖,他算是看出来了,岑掖这小子,只服比他强的,且八成有点受虐狂倾向,在罐里待久了,还就喜欢挑战高难度,对他低眉顺眼的上官芙蕖他不喜欢,还就喜欢碰……彪悍的上官玥。
岑掖使劲挣脱上官玥捏她的脸,却又不舍得离开上官玥身侧,黏着上官玥道,“在三嫂心里,我只容许三哥排我前头,其他人都不允许。”
岑掖脸触感滑滑的,的,胶原蛋白十足,上官玥鼓足了劲才压下这股子又要去捏岑掖脸的冲动,压下了腰,和岑掖平视,笑的和蔼可亲道,“殿下一口一个三嫂,叫的好生欢快,能换换称谓吗?”
岑掖头一扭,认真思考了一会,“玥嫂?”
“噗嗤——”
月嫂月嫂,上官玥脑海中顿时跑出的是一个职业,专门带小孩喂奶的月嫂,再加之岑掖年纪又小,这么唤自己,可不是就是拿自己当月嫂吗?
上官玥摇摇头,笑的颇带几分羞涩道,“其实我还挺年轻的,要不你把嫂字改改,改成姐姐什么的,这样是不是会好点?”
岑掖正欲答应,侧目却瞥到了自己的三哥,三哥面色未变,但三哥却依旧是条光棍,他忽的转变了态度,斩钉截铁道,“不行不行,岑掖一定要唤你三嫂,你要是不同意,我立马就把小慧给杀了!宰了!砍了!煎了!炸了!”
小慧吓得直接跌地,哭着喊着道,“小姐救小慧,小慧不想被九殿下给杀了!宰了!砍了!煎了!炸了!”
这小子,倒也聪明,在这个时代,小慧敢笑岑掖,若真要追究,岑掖的确是可以惩治小慧的,这是他一个皇子的权利,她对自己完全可以自保,但不可能时时管着小慧。
想通了的上官玥笑的一脸谄媚道,“殿下叫,只要您开心,怎么叫都成,上官玥举双手赞成。”
“三嫂。”
“恩。”
“三嫂三嫂。”
“恩。”
“三嫂三嫂三嫂。”
“恩。”
上官玥岑掖一大一小玩起了你应我答的游戏,岑掖满足了自己的目的,叫的那叫一个欢快,上官玥为了保住自己婢女的命,也是应的十分开心,二人一搭一合,恣意的很。
岑渠干咳,“岑掖,天色已晚,拿了你的笼子,你可以回府了。”
“三嫂,几日后我再来。”
岑掖这小鬼被三哥一提醒,想着晚上还有功课要做,终于恋恋不舍松开上官玥的腰,临走时还三嫂三嫂叫个不停,显然是已经叫上瘾了。
送岑渠岑掖二人至西院门口时,岑渠回头深望了上官玥一眼,一脸意味深长道,“天色渐晚,你不必再送,今日一出好戏演的你也够呛。”
上官玥微笑,躬身受教,目送岑渠岑掖二人走远,小慧惴惴不安上前道,“小姐,三殿下是不是发觉我们利用他和九殿下来阻止大小姐进我们西院了?”
“发觉又怎么样?”上官玥轻折下树枝上一朵,一下一下的捏,将那黄色的都捏出,她斜斜一丢道,“上官芙蕖监视我们本就是事实,我们不过是将计就计,也故意下套让他们如愿,最后顺理成章的在岑渠岑掖面前讨一个恩典,刨除上官芙蕖对西院的控制。”
小慧惴惴不安道,“三殿下和九殿下会生气吗?”
上官玥接过小慧的绸帕,细细将手间的黄汁擦尽,“你当日日在皇权斗争中存活的两位皇子是吃素的,岑掖年纪小便罢了,岑渠第一眼就看出了,他到临走才戳穿,不过是他不愿意戳穿。”
小慧脱口而出,“小姐的意思是三皇子九皇子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吗?”
“当然不,”上官玥将擦完手的绸帕塞到小慧手中,笑的感慨道,“在这个朝代,对于上位者来说,没有永远的帮助,唯有利益。”
春日,灼灼光线,耀眼刺目。
徒留婉转光华。
没有了上官芙蕖的监视,这几日上官玥日子过的颇为潇洒,小慧也高兴的紧,上官玥看书的缝隙,她端来好几盆茶点道,“小姐,没了那南院对我们西院的监视,再不用时不时留意自己的动作,小慧感觉自己年轻了好几岁呢。”
上官玥一笑,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看了看明媚的天,觉得不出去走走真是有点浪费,轻轻一笑道,“待会我们去北院。”
“怎么又去北院?”
小慧实在是很不理解自家小姐的喜好,小姐最近跨足北院实在是有些频繁,小姐性子素来不大爱和整个院子内的打交道,寡情的很,但对于上官沐,她却是出奇的友好。
小慧嘟囔道,“北院药味浓,沐姑姑性子又冷清,小姐有这功夫怎么不去三皇子殿下府中走走。”
这小丫头,是越来越放肆了,上官沐卷起书卷,狠狠往小慧头上一敲,“什么时候你家小姐做事,还得向你汇报了。”
踏进北院时,迎面而来一股淡淡的药香,小慧受不住,捂了口鼻,上官玥见状,吩咐身后的小慧道,“我这边要和沐姑姑说会话,你可以先回去。”
小慧踮脚,看了看北院,又看了看面前的上官玥,捂了捂口鼻道,“那小慧就先回西院了,小姐可要早些回来。”
上官玥淡恩一声,笑着走进上官沐院内,上官玥门口晒着许许多多的草药,上官沐低头忙碌,上官玥来眼皮也未曾抬一下道,“去,帮我把野拿来。”
上官玥平平静静去拿了晒在药栏上的野,恭恭敬敬放到上官沐手中,上官玥顺势接过,也不言谢,继续做着手里的活。
这些日子下来,上官玥连日拜访,上官沐不拦她,不阻她,甚至时常命令她去干一些活,上官玥对这些已经习以为常了,她寻了个位置自己坐了下来,开始阅起上官玥放在一侧的医书。
四十二、线索中断
“前阵子上官芙蕖找你麻烦了?”
上官沐忙活完手上的活,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上官玥手微微一滞,将手中医书轻轻盖上,放回她原先拿来的地方,无奈道,“这传的也太快了吧。”
上官沐嘴角勾出一个嘲弄的笑,淡淡道,“这座府内,有什么传的不快,人人都有人人的私心,习惯就好。”
上官玥细看了一下上官沐,上官沐的话虽是冷冰冰的,但她给出的道理却是出自好心,上官玥躬身,受教道,“多谢沐姑姑。”
上官沐深看了上官玥一眼,不再说话,又开始做起手里的活,手里窸窸窣窣的,将半晒干的野理了理,又亲自烧开了一壶清水,将清水倒进青瓷色茶碗,放下三朵野,黄黄的瓣在清水间一点点沉坠,凋谢
“野能消炎去火,降心怒。”上官玥拾起放在自己面前的青瓷色茶碗,看了看水中的,一笑殿,今日来找我估计是为了九殿下吧,我这边已预备好了十根银针。”
岑渠赞许的看了一下上官玥,淡淡道,“我这趟的确是来替岑掖那小子来取银针的,不过你怎么就这么笃定?”
上官玥雪白的掌心静静朝上,“岑掖小孩子心性,纵使我千叮咛,他最先第一批的十根银针半个月内也得耗完,所以我早早备好了接下来的十根银针。”
四十三、特地送请柬
岑渠一笑,笑着从上官玥掌心取过十根一阵,他的指尖与上官玥掌心相触,酥酥麻麻的温软,触的两个人眉心都一震,又匆匆别开。
“可你也只答对了一半,”岑渠静坐在小方桌前,手心燥热还未褪去,静静道,“过几日便是岑掖那小子的时辰,这小子最近功课被抓的紧,出不来,千叮咛万嘱咐来让我给你送他生日的请柬,这是今来的第二个原因。”
说罢,岑渠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份鲜红色的请柬,将请柬放在桌面,上官玥伸手去拿,将那张请柬放在手间,仔仔细细的看。
“管吃吗?”
上官玥思考了两下,蹦出这么一句话。
“管。”
岑渠一笑。
“那便去吧。”
上官玥将这请柬轻轻放在桌面,不在多说什么。
岑渠望着上官玥,他本还以为上官玥会说不去呢?却怎料上官玥答应的这么干净利落,他倒颇有些怔怔。
“殿下看够了吗?”
上官玥微笑,然则语气内带了几丝情绪的波动。
岑渠也不恼,看了看上官玥,此刻他确信上官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否则按平日的她,一贯是让人抓不到情绪波动,今日是十分反常,特别反常。
岑渠心中明朗,故意刺激道,“玥姑娘今日似乎颇有些不怀好意啊,那炮仗味道让本王都有些吃不消。”
上官玥直了直身子,一方面惊讶岑渠的观察力,一方面也在尽可能消化上官沐那边的事实,她本以为上官沐可以提供给她上一个穿越者的信息,却不料那人已死,她满腹希望皆已落空,控制情绪能力再强,也总会出现几丝不寻常。
春日朗朗,万花紧蹙,前阵子小慧新栽种的花儿也开了,可这美景再美,却也不是她的故乡,她所生活的那个时代,上官玥忽生了无边感伤道,“今日无边美景,只是不知,远方是否依旧?”
二十一世纪的花,也很美吧。
千年以后她所生活的年代,是不是和这个时代一样,一样开满了满眼的花,一样的花香浪漫。
她大概,再也无缘得见了吧。
岑渠眉目一蹙,他不懂上官玥到底经历了什么,只知此刻的她,仿佛抽取了身上大部分的精力,他眉目也望向上官玥看的那片天机,想要看出个所以然来。
半响,岑渠到底也没敲出个所以然来,他也不太懂女儿家的心思,只能淡淡来了一句,“既来之,则安之。”
话虽说的依旧没有感情,但好歹也算是安慰了,上官玥望了望岑渠,也不再多说什么,清清淡淡道,“谢过殿下好意,可我不安。”
岑渠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反驳的,上官玥这会总算正眼瞧岑渠了,接着道,“安了就是认命,安了就是放弃,安了以后你就只能身为鱼肉,被他人瓜分,我要为自己活,纵使,在这个我并不喜欢的环境。”
“为自己活?”
“对,为自己活。”
面前的少女一扫方才的心败如灰,短短几瞬内,她如同一只矫健的猎豹一般,瞬间理清了自己的所有的负面情绪,迸发出惊人的力量,看的人连连心头掠过一丝震撼。
岑渠稳稳一笑,淡定道,“你和那个人很像,却也不像。”
“哦,那现在呢?她怎么样?”上官玥其实并没有多大兴趣,但她对方才对岑渠的态度有点愧疚,还是顺着岑渠的话接下去问。
“她死了。”
岑渠说起一个人死了的模样,就好像瓜熟蒂落一样那么自然。
岑渠该不会在耍她吧,怎么像她的人都得死,上官沐嘴里的那个人如此,岑渠嘴里的那个人也是如此,上官玥眉目抖了抖道,“那还真是可惜啊。”
岑渠的表情像瓜熟蒂落般自然,上官玥的表情更像吃饭般自然,两个同样面对生死一般自然的人,赌气好像在比谁更自然。
岑渠道,“哪有什么可惜,她的生死,是一场必然,若真要归咎的话,那只能说她太过于优秀,让人仰望她的高度,慧极必伤,这个世界,是不会允许她这样的人的。”
上官玥闲闲道,“倒不如说在你这个时代,是不会允许她这样的人。”
“什么这个时代?”
岑渠不解。
上官玥暗拍一下胸膛,还好这个人不懂时空观念,她想了想,故意混淆观念道,“就是大庆,也许在不是大庆这个王朝,在北疆,在西疆,乃至其他小国,她都可以活的好些。”
“原来如此。”
不懂时空观念,却懂地域观念的岑渠深以为然点头。
“也许你说的对,”岑渠想了想,竟也没有反驳,顺着上官玥的话接下去道,“但她终究是不容于世。”
不容于世?
上官玥苦笑,那个人是不容于世,那她是什么,她压根就不是这里的人,那可不是更不可容于世,这才是她的宿命。
“哎——”
上官玥轻叹。
枝头上那朵花似乎为了响应上官玥的满腹愁绪,直接呼的一下坠在了上官玥发髻间,带上了一抹春色。
“别动。”
岑渠忽的开口,面色严肃的即将上战场。
“殿下……意欲何为?”
不会是发现自己是穿越过来的,不是上官府真实的上官玥了吧,上官玥心下徒添几分紧张,面上带了几分震惊。
靠上官玥越靠越近的岑渠,手离自己脸颊越来越近的岑渠,面上依旧挂着一股淡淡的悠然,七分笑三分坏的看着一脸紧张的上官玥,慢悠悠伸手,将上官玥头顶的那朵一拨,轻轻飘下,落在了上官玥眼下。
“呼——”
上官玥轻呼一口气,好歹是又躲过了一劫,却也幽怨的看了岑渠一眼,这人摆明就是故意的,不就是拨个花嘛,靠如此近不就是为了逗弄自己,真真是个恶趣味的主。
上官玥面上虽是镇定的,但岑渠是何许人也,早将上官玥轻呼一口气的动作尽收眼底,他占了上风,心情便大好了起来,打趣道,“本王不就是见美人发间一朵花,尽点绵薄之力来替美人摘下,美人怎么就好比上断头台一般呢。”
得了便宜还卖乖,但这人偏偏身份又是极尽尊贵,上官玥是打不得,骂不得,只得咽下这口气,将岑渠摆在桌面的那请柬往手中一拿,掂了两掂道,“殿下这是说哪里话,美人一怒不也为殿下开心吗?几日后九殿下的生日宴,上官玥一定准时到场。”
四十四、桃花妆
岑掖年满不过十岁,还未到成年资格,因此也没有自己的独立府邸,往年生日也一般都是设在王宫正庆殿,今年正当大家费心思替岑掖准备好礼时,谁知这位备受帝君宠爱的九殿下,很是潇洒的来了一句,要在三皇zǐ_gōng外的府邸办生日宴。
得知九殿下这个临时的主意时,庆京的女眷可谓是都有几分跃跃欲试,以往若在王宫中设宴,一般的官宦女眷是只能坐在下座的,女眷和女眷呆在一处,恪守礼仪的很,偶尔看到丰神俊朗的某位皇子,也只能掩着绢帕,在绢帕下同桌的小姐们窃窃私语,哪里有什么切身接触的机会。
可一旦这生日宴设在三皇子府就不一样了,少了王宫的拘束,大家交流起来便可更加频繁,指不定某个貌美如花的小姐便和哪个丰神俊朗的皇子看对眼了,然后凑成一队佳偶天成。
“小姐,时间到了。”
“小姐,今们的程序是换衣、梳发、吃早餐,然后再换衣、梳妆。”
上官玥坐在菱花镜前,听着小慧和她报今日要做的事,有点诧异道,“素日不是点好妆再进早饭的吗?还有为何今日要换两次衣?”
小慧将一盆清水打了进来,拧好了帕巾,放到上官玥手中,笑道,“今日可不一样,今日是大日子,小姐先换一件便衣吃完饭,再让梳娘重新帮小姐梳妆,再换上华衣,这样才能保持妆容的剔透无暇,不被饭菜油渍玷污。”
上官玥看了看忙里忙外的小慧,原想拒绝的心忽的软了下来,洗了一把脸,缓缓道,“如此,那便开始吧。”
半个时辰后,上官玥吃完早饭,小慧立马朝门外招招手道,“进来吧。”
一个大约三十岁的妇人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翠绿色衣衫,看了上官玥一眼,曲了一个腰道,“拜见玥小姐,妇人这是端荷小姐那边介绍来的。”
“端荷?”上官玥看了看小慧。
小慧连忙走上前解释道,“小姐,这梳娘手艺精巧的很,是端荷小姐那边介绍的,端荷小姐说了,这梳娘善梳时下流行的发髻,更善画时下流行的妆容,特地让我带了给你的。”
“端荷如何知道今要去参加九殿下的生日宴的?”上官玥问小慧。
小慧憋青了脸道,“是,是小慧说的,那日大小姐几个奴婢在院子里耀武扬威,说九殿下这次生日宴,芙蕖大小姐一定可以艳压群雄,而那些庶出的人小姐,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
上官玥冷声道,“所以你就说了。”
小慧一见上官玥脸开始冷了,心知自家小姐性子冷淡,一向不爱炫耀,此刻是有点生气了,心下生了几分慌道,“是阿绿太过刁蛮,她说便说罢了,还拦住了我和端荷小姐的贴身奴婢,小慧一下子没忍住,便说了三皇子殿下给小姐的请柬。”
小慧一边说着,一边咬唇,抬头打量上官玥表情,委屈极了,上官玥看了看小慧的表情,无奈一笑,“我怎么看你都要哭了。”
上官玥一笑,小慧也露出一个笑脸道,“小姐你发脾气的模样好可怕,眉目只是一冷,就看的小慧害怕,小慧总觉得,小姐和以前不太一样。”
破涕为笑的小慧絮絮叨叨的,上官玥存了逗弄小慧的心思,笑着问这小丫头道,“那你是喜欢那个不爱发脾气的小姐,还是喜欢现在这个小姐呢?”
没想过这个问题的小慧一下被问懵了,在她眼里,小姐就是小姐,哪有喜欢不喜欢之分,她老老实实回答道,“不管是哪个小姐,小慧都喜欢。”
古往今来,两个都喜欢真是一个中庸的回答,上官玥看了看小慧,也是难为这小丫头了,以前跟着一个受气包的主子,现在又跟了自己这么一个脾气彪悍的主子,冰火两重天,难得她还是一心为主,活的知福。
“行吧,让那梳娘给我换妆。”
上官玥放下碗筷,走到梳妆台前,对着小慧道。
“好嘞。”
眼见小姐终于松嘴,小慧开心的去推了推那梳娘。
错身而过,未经梳妆的上官玥,面色依旧皎洁如山间清雪,恍恍惚惚间,一句淡而缥缈的声音飘在小慧耳边,“人生种种,都是过往云烟,既不能来之安之,倒不如奋力争之,以求顺之。”
点唇画眉,上官玥闭眼,半刻钟后,梳娘在自己脸上鼓捣好一会,柔柔的声音响在上官玥耳畔道,“玥小姐,您看看,这可是鼎鼎有名,一时的桃花妆。”
上官玥睁眼,菱花镜前,只看见这样一张脸,一双欲语还休含情目,以红色妆底为眼影,微微上翘,构成一道眉目之间的魅惑眼线,脸庞用了鹅蛋鲜磨而成的粉底,将肤色润的雪白更甚冬日雪,两腮间弥漫开一条与眼影相呼应的大红色浪漫腮红,肤色娇艳滑嫩,整个人别样艳丽。
这还是她吗?
望着这张妖冶貌美的脸,上官玥脑海中回忆起千年以后那个世纪她的脸,一时之间,竟有些出神。
梳娘站在上官玥面前,赞叹道,“姑娘素日只画淡妆,却不知这浓妆一画,也是娇艳可人啊。”
上官玥眉目一闪,淡笑道,“梳娘可是第一次进府?”
那梳娘没想到上官玥这么问她,一下子手中的红木梳跌落在地,又赶忙捡了起来道,“以往也来过几次的,来过几次。”
上官玥一笑,芊芊素手伸了出来,将梳娘手中的梳子一抽而出,笑着往自己乌黑的发髻上一下一下慢条斯理梳着,望着镜里的自己道,“梳娘还真是好手艺,有赏。”
那梳娘垂首,垂眉,全身紧崩的身体因为上官玥这一句话终于松开,笑着领了赏银,轻手轻脚走出了西院,往大门外快步走去。
梳娘走后,小慧也将东西全部收拾好,笑意嫣嫣的走到坐在菱花镜前的上官玥身后,望着上官玥映在古铜镜内的面容,笑道,“这梳娘手艺真好,小姐这会去赴九殿下的生日宴,看那大小姐还笑不笑我们西院。”
上官玥轻轻回头,冷笑道,“小慧,你当着觉得这手艺好吗?我怎么左看右看,都觉得还缺了一些东西呢。”
小慧一愣,不明所以看着自家小姐。
四十五、徐夫人到来
快到正午时分,三皇子岑渠府内迎来前所未有的热闹,张灯结彩的,作为帝君最小最受宠的那个儿子,众人可谓都是给足了岑掖这个小活宝的面子,岑渠府内的官家正站在门口,收礼收到手软。
“琉璃八马盏一对。”
“白玉玉佩一双。”
……
熙熙攘攘的人群堵在三皇子府外,遥遥的,三辆马车并肩而来,眼尖的管家立即去报,三皇子岑渠伙同今日的小寿星岑掖立即从府内出来,站在门口恭迎。
“太子殿下。”
第一个下来的太子殿下岑西,岑渠岑掖一眼看见,立马弓身做了一个揖。
“乾木坤小王爷。”
第二个下来的男子未扎庆京统一的男子发髻,而是将满头黑发扎成了五六根小辫,穿着一件黑色外衫,外衫却也不穿的规整,在胸口处露出了一片麦色的肌肤,粗狂野性。
“六哥。”
第三台马车下的那人一下来,岑掖喊了一声。
老六岑墨一身月白色衣下来,岑渠的眉色便深上两深,扯扯自己衣襟道,“老六,看来今我是又逃不掉双胞的皇子称谓了。”
太子岑西和北疆小王爷乾木坤同时回头,看了看正款款而来的岑墨,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岑渠,忍不住哈哈大笑。
单论样貌的话,在帝君这一辈的皇子中,样貌最出众的无非是岑渠和岑墨,帝君膝下九个儿子,除却老九岑掖是最小的皇子,和大家差着岁数,其他几个皇子,说来分老三老六什么的,其实无非是前一天后一天出生,岑渠便占便宜落了个三哥的身份,岑墨什么的,就被排到了后面。
岑渠岑墨二人年纪皆为十七,府中又都没有一个正妃,相貌又足够出众,同在民间有一个“皇子”的称号,今日二人还好死不死的选了同样月白色的外衫,更是添上几分相似。
岑墨也扯了扯自己衣襟道,“对,是逃不掉了,老三实在不行的话,你我便同在这老九的寿宴上,讨个媳妇得了。”
太子和乾木坤互视了一眼,又哈哈大笑起来,乾木坤更是不羁道,“对的,都言庆京女子多秀丽,两位皇子大可以顺道一起挑几个直接送府填个房,也算是喜上加喜。”
“这可不行。”
还没等岑渠岑墨反对,今日的小寿星岑掖一脸严肃道。
乾木坤好奇道,“这有什么不行的,难不成你还想你这两位长的如此俊美的皇哥,直接打了一辈子光棍,损了一揽子庆京姑娘的心。”
岑掖转了转脑袋,一本正经道,“六哥可以去挑一个,但三哥不行,三哥已经有三嫂了。”
这会可不止是乾木坤吃惊,岑墨也露出几分吃惊的表情道,“我竟不知三哥竟已经有三嫂了。”
太子也是一愣,随机想到了上官家的那个庶出女儿上官玥,对着岑墨道,“若真要说的话,倒的确有一位。”
眼看又要扯出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出来,岑渠手向屋内一伸,忙道,“太子殿下讨论我的婚事也不能站在我府邸门口聊吧,太子殿下,乾木坤小王爷、老六,往屋内进,屋内主位我可是已经为你三人设好了。”
三人因为是皇族,未免后来太过劳师动众,在筵席风波,因此都早早落了座,此刻主位坐的是太子,岑掖因为是今日的寿星,坐了离太子最近的左位,岑渠是这府邸的主人,坐了离太子近的右位。岑墨乾木坤又各坐了岑掖岑渠下方,凑成了一个皇族小分队。
太子落座,赞叹的看了看这四周环境布局,笑道,“岑渠,你这布局倒巧妙,直接将生日宴设在了外边,既能赏春日之景,又在头顶搭起了一块小篷,防止受外在天气的滋扰。”
乾木坤单脚竖起,手拿一杯清酒,玉色半透明的酒樽内酒水半满,他斜斜一摇,看了看头顶红色蓬顶,笑的不羁道,“春日无边美景,渠兄如此安排,即可赏这无边春景,又可畅饮,总比闷在屋内过劳什子寿宴好,此等安排,甚好,甚好。”
岑渠心内闪过那日在上官玥府邸,看到上官玥给自己搭了一个蓬晒阳的景象,嘴角蔓延一笑,挥挥手,立即就有统一穿鹅黄色裙的婢女上来为大家添酒,布菜,点筷。
正午时分,春日最烈的那一抹阳终于升起,男眷由正门而进,女眷由侧门而进,纷纷落座于自己的雅位,岑掖很是不安的挪啊挪,歪了歪头,朝坐在自己对桌的岑渠道,“三哥,你有没有把我的请柬给三嫂?三嫂怎么还没来?”
岑墨坐于岑掖最近处,一字不落将岑掖的话全听进了耳内,眸间闪过几丝惊诧,又迅速掩了起来,直了直身子,不动声色侧头看了看岑渠。
款款下,岑渠嘴角一撇,脸上带了几分胜券在握道,“她既然答应,那按她的脾气自然就会来。”
“徐夫人到。”
“上官小姐到。”
通报声一落地,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停落在府门前,眼尖的人垫立马跪下,马车上先下来的是上官芙蕖,上官芙蕖一下来,一身蓝色流仙裙淡定温柔,毕恭毕敬的守在马车下,谦恭伸出双手,扶着另一个人踩着人垫下车。
“徐夫人怎么也来了?”
“徐夫人不是好久不出门了吗?”
雅座上,众人瞧见上官芙蕖扶着徐夫人走入府,议论声纷纷,嗡嗡嗡一阵一阵搅的春日啾啾,平添几分心烦。
徐夫人穿着一身黑红交加的牡丹花锦袍穿过长长走廊,一道道雅座,径直跪到了太子面前,将手中那柄龙杖轻放在地道,“老身拜见太子。”
太子微笑道,“徐夫人请起,春日绵绵,劳烦您出来一趟了。”
徐夫人起身,上官芙蕖连忙乖巧来扶,今日上官芙蕖难得换下娇艳的装扮,穿了一件天空蓝色的衣裙,裙角绣着春日白花,白蓝相间,别有一份清淡婉约,很是符合长辈喜欢的那一类女孩子的类型。
四十六、火梨花
徐夫人和上官芙蕖落座后,岑掖那对眼睛又滴溜溜转了一圈,随即压低声音,闪过几丝惊喜道,“来了来了,三嫂来了。”
上官玥只是偏房庶女,按理说是不能参加今日的生日宴的,小慧在门口好说歹说,那岑渠守门的小厮眉目都不抬一下道,“时辰已过,今日在场皆为贵客。”
上官玥下轿,将手中请柬一举,微笑道,“现在看到了吗?我可以进去了吗?你家主子的字体你不会看不出吧。”
因为一些事的折腾,上官玥此刻带着小慧进来时已有些晚,惊喜的岑掖正欲大喊,上官玥竖中指抵住嘴,岑掖又闭了嘴,紧盯着上官玥和小慧二人找对自己的位置入席。
“玥妹妹。”
奈何总有些没有眼力见的,上官玥刚一落座,上官芙蕖立即踩着点道,“玥妹妹今日来的怎么这样晚。”
上官玥还未应话,上官芙蕖一把堵住了上官玥,亲热拉住坐在身侧徐夫人的手道,“徐姑姑,你看今日的玥妹妹今日的装扮很是艳丽呢。”
徐夫人被众人簇着谈笑风生的面容凝了下来,冷声道,“女孩子打扮的妥帖便好,再过便是花里胡哨了。”
众人担忧的看了看上官玥娟秀的身影,众人谁不知道徐夫人是一等一厌恶打扮艳丽的姑娘,今日就连喜好艳丽的上官芙蕖都特地换了一件朴素的蓝白裙,怎么这上官玥还偏偏就撞在枪口上了呢。
“嘶。”
上官玥转头,众人又倒抽了一口凉气,这这这……上官玥脸上画的不是桃花妆吗?
桃花妆因它整体的色调和一道拉长的腮红为主,这上官玥面部细节倒看不出,但隔着远远,还是能依稀辨出上官玥画的是桃花妆的。
上官芙蕖“惊呼”道,“徐姑姑,玥妹妹画的可是……是那桃花妆?”
徐夫人的脸色黑上几分,龙杖一敲,被上官芙蕖扶了起来道,“同样是上官家的小姐,怎么就有人这么没有分寸!”
岑掖不知何时溜到了岑渠身侧,一拉岑渠衣角道,“三哥,三嫂是不是被人设计了,整个庆京谁不知道,徐夫人厌恶艳丽妆容,尤其是以魅惑为主的桃花妆,三嫂会不会有事啊。”
别说岑掖,岑渠此刻心头也是有些惊,徐夫人早年有个妹妹,长的那叫一个楚楚可怜,自创了一个桃花妆,爬上了徐将军的床,迷的徐将军是昏头转向,这导致徐夫人厌恶极了桃花妆这个妆容。
岑掖又紧张兮兮道,“三哥,徐夫人手中那把龙杖可是先帝赏到她手中的,父君都得卖徐夫人几分面子,她会怎么对三嫂啊?”
岑渠眉目皱了皱,一片冉冉的春色中,他眺目多看了台下的上官玥一眼,少女穿着一身青碧色衣衫,微风吹起她的裙角,她静立于徐夫人和上官芙蕖面前,淡定的一朵原本就生在风中,柔软的柳蔓。
岑渠一笑,摸了摸岑掖道,“九弟只管放心,你这个三嫂本事大着呢。”
午后的春光下,望了望一脸得意洋洋的上官芙蕖,再加一脸厌恶的徐夫人,上官玥面色未动,施施然迈开了步子,杀气腾腾走到了上官芙蕖面前,上官芙蕖被上官玥杀气腾腾的模样一震,往后退了退道,“上官玥!你你……你少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上官玥不理会上官芙蕖,又走到徐夫人面前,上一秒杀气腾腾的模样瞬间一变,一跪跪的惊天动地道,“徐姑姑这是何意?”
徐夫人一时脸上有些怔怔,徐家和上官家是世交,上官玥这一声姑姑也叫的顺情顺理,只是素来粘自己的一向是上官芙蕖,一口一个姑姑叫的软糯,又是嫡出的小姐,她自然是会对上官芙蕖更上心些,现在忽然蹦出来一个上官玥,也喊自己姑姑,她倒有些反应不过来。
徐夫人冷看了上官玥一眼道,“你既唤我一声姑姑,有些话我就不得不说了,你学什么不好,多学学你嫡出的姐姐上官芙蕖,素日里穿的端庄便好,画什么劳什子桃花妆,简直就是有污眼睛。”
上官芙蕖乖巧的“恩”了一声,顺带眼光偷瞄了一下三皇子岑渠,看着温顺乖巧的很,上官玥跪在地,冷笑一声,再抬头眼眸却含了几丝流动的泪花,带上一丝倔强道,“徐姑姑这是说哪里话,这哪里是什么桃花妆。”
“不是桃花妆,那是什么!”上官芙蕖接着道,“你当所有人都是眼盲的吗?玥妹妹。”
上官玥看了看上官芙蕖,一眼满是轻蔑道,“在场众人都是人杰,自然是识的桃花妆的,只是桃花妆早于很多年前就已失传,误认自然也是有的,但玥相信,徐姑姑总归是识得的。”
徐夫人被上官玥这么一说,为表公正,便半俯下了身,仔仔细细观察了会,绵绵的春日下,一身青碧色衣衫的少女闭着眼,跪在自己面前,徐夫人眸光顺着少女嘴、鼻、眼、眉往上探,目光最后惊诧的停在了少女额间。
少女额间有一朵与肤色相衬的白梨花,少女因为面庞洁白如雪,梨花与肤色融为一体,一霎那可能看不出梨花的底色,但若细细看去,还是能看出那一朵斑驳的梨花,坠在额间。
不对,还有,那就是少女的太阳穴蜿蜒开的方向,坠上了银色的小珠,珠形隐隐约约有几分火的形状,精细可人。
火梨花。
徐夫人年轻时的外号就是“火梨花”。
徐夫人的面色渐渐缓和下来,她还是有些嗔怪道,“你这妆也太不伦不类了些,一下是桃花,一下是梨花的。”
上官玥乖巧道,“都说徐姑姑是两代帝君面前的红人,姑姑一代女雄,自徐将军去世后,一人挑起徐府大梁,三个儿子战死沙场而对朝廷之心不改,先帝赏龙杖给姑姑,赞姑姑其心为正,玥儿正是将这桃花梨花互相结合,呼应姑姑的宽宏大量,放下往事。”
徐夫人看了看青碧色衣的少女,此刻她正孤零零跪在地面,身形单薄孱弱,她顿时心生几分怜惜,语气松几分道,“你先起来吧,虽是春日,地上总归有些凉。”
四十七、偶然的岑墨
上官玥起身,上官芙蕖眼见一场好戏落空,恨恨的剜了上官玥一眼,上官玥趁众人未觉,狠撞了上官芙蕖一下,上官芙蕖一跌,上官玥又上前一步,踩中上官芙蕖裙角。
青白色的衣衫从肩头滑落,上官芙蕖使劲往上一拉,脚下一滑,上官玥身形矫健的去一扶,动作绚烂的像离弦的箭一般,飞快一把扶住了上官芙蕖,上官芙蕖人是被扶住了,奈何顾的了这头却再也顾不了那头,手中那串碧绿色的玉佩从手间直接滑落,咕噜噜滚在地面。
上官玥弯腰去捡玉佩,上官芙蕖一把从上官玥中拿回玉佩,上官玥加重了声音道,“芙蕖姐姐,你这玉佩可是和氏玉?”
上官芙蕖还未答话,上官玥又连连惊呼道,“姐姐你这件蓝白色的裙和你这价值连城的和氏玉真配啊,这裙子看似淡雅,配套的蓝色内裙却都是天丝白的料子,做工如此精细,外头虽看起来寻常,衣角的那金线却纹了有叠加三层,华贵异常,真是让我等这些庶出的想都不敢想。”
上官芙蕖面色有些黑有些红,徐夫人生平最很那种只知装扮,娇气奢靡妆容艳丽的官宦小姐,她今日为接徐夫人过来,特地换了一件淡蓝色低调的衣衫,此刻她又带价值连城的和氏玉,又是内衫都绣上了三层金线,塑造的正面形象全都落空,实在是又恨又怒。
徐夫人回头看了上官芙蕖一眼,面上多了几分怒意,她并不是看不出上官玥是故意的,但上官芙蕖做的也太过了,连内衫都绣上三层叠加金线,真真是奢靡至极。
上官芙蕖讪讪的走到徐夫人身侧,面上带了几分求饶道,“徐姑姑。”
徐夫人深叹一气,不再多说什么,入座时深望了上官玥一眼,对这少女矫健的身手倒多了几丝好感,淡淡来一句,“玥儿倒不像那些奢靡娇弱的官宦小姐,身手很是利落,有几分昔年“火梨花”的味道。”
从厌恶到赞赏不过短短一瞬,在场众人都不由多看了上官玥身上,这徐老夫人是个硬脾气,平日里很少夸人,年轻时丧夫丧子,硬是将徐家成了“火梨花”,自己亲自带兵上阵,奋勇杀敌,退了那压迫在边境的敌寇。
“那徐夫人竟然在夸人哎,三哥。”岑掖挠了挠头,面上浮现出几分不敢置信的表情。
温温的阳色中,身侧是岑掖兴奋的声音,岑渠眸色满意的望了望那成功转换危境的少女,眼中浮现出赞许的光。
须臾,岑渠拍了拍掌,身穿粉色舞裙的少女走上雅座之间表演舞蹈,上官玥坐回自己雅座,小慧看着自家小姐佩服道,“小姐,还好你说你对那妆容不满意要加上几笔,否则今日要真被徐夫人抓了错处,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舞女们身姿窈窕柔美,粉色的衣衫如一朵粉色的云舒展开,借着一阵阵的丝竹管旋之音,上官玥压低了声音道,“我可还记得某人在我迟到时,一直在我耳边催个不停,唯恐迟到会让三皇子殿下不悦。”
小慧的脸红了红道,“小姐也并未说察觉到那梳娘有异样,小慧自然是觉的小姐已经如此美了,不需要再在额头上点一朵梨花了。”
“行啦行啦,”上官玥看憋红了脸的小玥道,“我也是临时才知道的,按你的话说她是端荷专门找来的梳娘,但我与她素未谋面,她竟然说我一贯化的是淡妆,这明显前后矛盾。”
小慧敬佩的看了看自家小姐,满脸星星眼道,“小姐,小慧认真思考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早上您问我的那个问题,小慧觉得,小慧会更喜欢现在的小姐。”
“哦——”
上官玥淡淡道。
小慧认真道,“以前的小姐,很善良也很温和,对小慧也很好,只是好归好,小姐总是显得心不在焉和软弱,面对大小姐的欺负,她总是会哭,小姐一哭小慧也会难受,但现在的小姐不会,你虽也还是善良温和的,但你却有一种力量,小慧站在你身侧,再也不用担心会被人欺负。”
小慧认真思索了好久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上官玥不由多看了这个小丫头几眼,心内生出几分感叹道,“小慧,你也变的不再是初次见到的那般沉默寡言了。”
歌舞阵阵后,太子坐在主位,敬众人一杯酒,依次下去是今日的寿星岑掖、今日的东道主岑渠敬酒,三人按顺序敬完酒后,岑掖又开始在筵席内举酒一杯一杯敬去,十岁的孩子,摇摇晃晃的喝成了一个醉娃娃。
宴会持续到晚间,上官玥喝的有些气闷,趁众人不注意,直接溜出雅座,拿了一壶上好的清酒,一人胡走胡闯,荡到了府中一抹静湖上的人造桥上,站在桥上,一边自饮一边呼吸新鲜空气。
“你在干什么?”
晚间的光不似日间那么强盛,三皇子府虽贴心的挂起一盏盏照明的灯笼,然则却只能辨出路和人的大概影子,不能辨出一个人的正式样貌。
月白色的衣衫,上官玥依稀记得今日的岑渠穿的便是月白色的衣服,上官玥拎着一壶酒,摇摇晃晃走到桥的另一头喊,“殿下。”
月色下,上官玥走近,面目不自觉抽了抽,揉了揉眼睛道,“你不是三殿下?应该是……六殿下?”
岑墨有趣的看了看这少女道,“本王可从来没说过我是三殿下?”
上官玥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岑墨,摇头道,“的确不像,除了今天穿了一色的外衣。”
说着说着还不够,上官玥又伸手去扯了扯岑墨身上的衣服道,“衣服的款式其实也不一样,夜色太黑,看错了。”
“那么玥小姐觉得我和三哥的区别在哪呢?”
看了看喝的有些醉醺醺的上官玥,岑墨反问。
“想考我?”上官玥指了指鼻尖道,月色皎洁中,得意洋洋的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男子,双手一摊,死猪不怕开水烫,满脸无赖道,“你猜啊。”
夜凉如水,青碧色衣衫的少女很是无赖,岑墨一愣,嘴角轻轻一勾,抬头看了看这满头星空,似有所悟道,“你倒挺有意思。”
四十八、聪明人间不装醉
“本王倒不好奇你有没有趣?本王更好奇,今夜你是真醉还是装醉。”
岑墨走后,凉凉的月色中,唯剩上官玥一人独立于一轮孤桥上,上官玥原以为自己终于有了几分清净,奈何岑渠却从不知名角落而出,陡然站在自己眼前。
听岑渠的口气,貌似是将方才自己和岑墨的对话全部听了进去,问题是听到就听到了,为何要摆出这样一副面色不善的表情,上官玥这人素来倨傲,心中不爽,也闹起小脾气道,“殿下这是何意?”
岑渠再一次伸出他的手,把那牙印在上官玥面前晃了又晃道,“本王可是至今记得你上次喝醉咬本王的那一口,真可谓是拼尽全力。”
上官玥面色于月色中微微红了几分,她很是无语道,“殿下你我已经公平交易过了,您这时不时提这一出,未免有点肚内撑不起船吧。”
“本王原本是不想提的,”岑渠很是理直气壮道,“但是见你今夜并未咬老六,心内自然就存了一些疑惑,为何你上次喝醉就咬本王,这次喝醉就没咬老六。”
上官玥深看了岑渠一眼,月色下,他负手站于桥头,那一轮朦胧的月色宛若一张银色的辉光,为他原本就光彩照人的容貌更添上几分灼灼光彩,而他的心思更是千折百绕,让人猜不透摸不明,上官玥深叹一气道,“人藏千百面孔,偶尔装上一装,也是合情合理的,如殿下一般的人,就没有不甚交际厌烦,一个人偷溜出来的时期吗?”
岑渠染上月光的眼眸轻轻一亮,望向那灯火耀眼,敬酒声不断的宴会中心,他也曾在无数个宴会时,酒过中旬,一人站在脚底这方孤桥上对月独饮,装醉逃离热闹的中心,思及此,他面色缓和了些,却又发问道,“你没醉一个官宦小姐,怎么还去扯老六的袖子,简直是成何体统。”
上官玥眉目抖了抖道,“装醉时殿下一般会做些什么?”
岑渠想了想道,“男人的装醉一般有很多种,席地坐在地面,对月当歌、直接晕过去……”
列举了十来种方法后,上官玥听不下去的打断岑渠的话,徐徐善诱道,“那殿下觉得我装醉,可以席地脱衣耍酒疯?还是直接晕过去。”
岑渠眉目一皱,看了看上官玥,她再彪悍,好歹还是要维护一个官宦小姐基本的礼仪,的确,方才那些办法都只适用于男人,并不适用于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
上官玥眼见岑渠面色渐渐恢复平静,趁热打铁道,“而且方才若不是因为把六殿下和三殿下您看错,玥早就开溜了,哪里用的着装醉。”
这小狐狸,岑渠有些哭笑不得道,“怎么到最后还成了本王的不是了?”
上官玥眼见岑渠一笑,一颗心总算是淡定下来,饮了一口清酒,很是豪气道,“殿下放心,玥饮了这杯清酒,肚子里必定能以酒水撑船,不会与殿下计较的。”
晚间的风一阵阵吹来,吹来远方宴会中心众人酒樽相碰的咣当之音,吹来春日里盛绽的百花清香,丝竹管旋之音不绝如缕,二人气氛渐渐融合,都并未多言,各自想起心中的事情,难得安静相处。
半刻钟后,岑渠挑事般道,“那你为何不将计就计在本王面前也装醉?”
上官玥提着清酒的手也抖了抖,她放下即将到嘴边的那酒壶,认真的蹙眉,认真的想了想道,“不知道,大概是因为……瞒不过殿下,殿下见过我真正醉酒真实的模样,躲也躲不过,倒不如坦诚大方。”
岑渠嗤笑道,“你倒挺诚实。”
上官玥看了看岑渠道,“聪明人之间,总不该说谎,比起诚实时的锋利,我很是讨厌谎言被戳穿时的尴尬。”
晚风凉凉,岑渠深吸了一口那清凉的风,微笑,“那本王是不是应该认为,在你心里,本王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上官玥未说话,岑渠又笑道,“上官玥,你说过聪明人之间总不该说谎,本王只要求你问问你自己的心,在你眼里,本王是否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一轮孤桥上,二人本是并肩而站,望着远方灯火通明,望着那一轮浩大圆月,此刻岑渠忽然转头,正对上官玥,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你不必急着回答我,本王只想说一句,你大可问问看你的心。”
问问看自己的心,吗?
见惯了素来恣意深沉的岑渠,上官玥倒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认真且优雅的岑渠,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染尽了头顶一轮银色的月光,染尽了漫天星光一闪一闪的璀璨,嘴角那抹对着自己的笑意,更是温柔平和。
一阵夜风吹来,上官玥那青碧色的襦裙拖曳在一轮水顶孤桥上,她的姿势未动,寂静宛若水中升上的一朵碧莲花,优雅、沉静、眼神中又糅杂出千年过后穿越过来的清透的光,点亮岑渠眼中的欣喜与躁动。
上官玥伸手,皓白的手腕,被一轮水波的阴影围绕,宛若带上一串天然的玉钏,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道,“我的心,从来由我自己控制,怎样的答案,都将由我自己给出,哪怕是这样的答案,殿下也需要吗?”
强大,且无可撼动。
很多人骗的了自己,却骗不了别人,很多人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可这世界还有第三种人,那就是如上官玥一般的人,既骗的了自己,更骗的了自己,所思所走,无人可以阻挡。
岑渠被上官玥的答案一惊,随机又了然一笑道,“也对,这才像是你上官玥会给出的答案,控制的精密恰当,不能让人抓到一点错处。”
上官玥这会总算移了移脚步,施施然对着岑渠行一礼,狡黠一笑道,“能得殿下夸赞,玥真是受宠若惊。”
“别受宠若不若惊了,”岑渠含笑,背靠孤桥一轮栏杆,目光将从筵席中心迅速奔来的某个身影收在眼间,忍俊不禁道,“很快你日子就过的不是很安生了。”
四十九、长的太美也是罪过
黑夜中,那小小的身影迅速奔来,一见上官玥便眼睛亮了起来,蹦蹦跳跳的往孤桥边这边奔来,上官玥顺着岑渠目光望去,眼上浮现几分笑意。
那身影一靠近,身上就带了一股清酒的味道,闻到这股味道,上官玥哭笑不得道,“九殿下,你小小年纪喝这么多酒,就不担心对身体不好。”
岑掖身上虽满是酒气,然则他的神志还是很清醒的很,黑夜中,若说素日的他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豹子,那现在显然就是一只醉豹子,喝的醉醺醺,歪脑袋道,“不多不多,三嫂,也就每年的生日宴,我会多喝几杯了。”
皇族子弟都是如此,应酬什么的总免不了,素来那些官场家宴便是一场接一场,早练出了一个好酒量,岑掖不比几个哥哥成年,可以随意畅饮,因此也只在每年一次自己的生日宴,才能放肆一次了。
岑掖目光转了转,带着酒气打了一个嗝,一手去拉上官玥的衣角,一手又去扯他三哥的衣角,自己站在中间道,“三哥三嫂,要么我们溜出去吧。”
上官玥一点岑掖脑门,不客气道,“作为今日的主人生日宴的主人,你竟然要开溜。”
岑掖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关系,太子哥哥在场,我敬完了酒就没我的事了,大家的注意力只会放在太子哥哥身上,和太子哥哥聊国事,哪里会把注意力放我身上。”
十岁的孩子,原本这场宴会是因他而设,最后主人公却变成了太子,看岑掖说这番话的模样,应该年年都是如此吧,年年原本本该是他主角的日子,最后却悄无声息的转换了主角,让他彻底熄灭变成寂寂无名的配角。
上官玥看了看一脸习以为常的岑掖,心中生出细细密密的不忍,一勾岑掖的小指道,“今日可不行,但我答应你,下次一定带你溜一次。”
岑掖顺势将岑渠手指用力勾住,兴奋道,“谁骗人谁是小狗。”
上官玥笑着点头,岑渠拉钩完以后,又闲不住问道,“三嫂,为什么今日不行啊。”
一轮孤桥上,上官玥的目光投向远方,身姿窈窕的美人从灯火中缓缓走出,往孤桥这边而来,难得清静的独处时光是彻底没有了,她抚了抚岑掖的小脑袋瓜道,“殿下,我请你看一出好戏。”
孤桥上,除却百花携带的花香,一股浓重的脂粉香也静静寻夜风而来,上官玥悄悄拉岑掖站在一边,专门给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姑娘们让路,乐的清闲的和岑掖在一旁看好戏。
“殿下。”
身穿粉衣的某家小姐娇娇一喊。
“殿下。”
橘衣的这个上官玥倒是认出来了,她是王尚书家的一个小姐。
“九殿下,三殿下。”
终于有一个不是只看见岑渠的了,好歹也有一个看到岑掖的了,蓝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