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皇宫,里奥宣布自己将和施魏因施泰格结婚,不出所料,宫中立刻人仰马翻,所有人都认为里奥的决定不可理喻,但里奥一句也听不进去,只想和施魏因施泰格共度下半生,储君之位随时可以卸下,反正王位不怕没人继承,皮克可以顶替他的位置,普约尔、哈维可以辅佐他。里奥心意已定,风风火火召集宫中的人,宣布自己卸下储君之位,不日将启程前往慕尼黑,现在正在等待他们安排婚礼事宜。
里奥做事果断,一场交接仪式过后,储君就由他变成了皮克,皮克满心都是疑惑。仪式后众人堵在里奥身边,七嘴八舌说着他这样做如何不妥。
“我可以把储君的位子还给你,”皮克说,“但你不能走,你……就算你不想做君主,以后留在这儿当个亲王也行啊。”
“里奥·梅西是巴塞罗那的,不是什么拜仁的,你怎么能去那么远的地方呢!”佩德罗说。
“你要气疯我是不是!忽然就决定这种事!”普约尔吼道,一副要冲过来教训里奥的样子,伊涅斯塔和比利亚一起拉着他,“拜仁那不知好歹的蠢货再也别想踏进都城大门,我不会让他把你拐走的!”
哈维和布斯克茨和加入劝说里奥的行列,但里奥不为所动,众人说了一下午也无济于事,最后会议厅里的气氛消沉下来,哈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一边,说道:“去了慕尼黑,你就是外人了,里奥,那里的国土不是你守卫的,失地不是你收复的,人们不了解你,也不会支持你。”
“你的家在这里,”伊涅斯塔说,“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所有人都对你一无所知,他们不会像我们这样支持你、捍卫你、维护你。”
“每个地方都不接受外人,你自己也清楚。”佩德罗说。
“可我不是为了别人去慕尼黑啊,”里奥说,“我是为了巴斯蒂安,我们要结婚了,不是吗?这和别人没有关系,他们怎么看待我都无所谓,谁又稀罕他们的支持了?”
“腹背受敌的日子不会好过,”普约尔说,“别去,里奥,你会后悔的。”
“只是结婚而已,”里奥强调,“我和巴斯蒂安相爱,于是我们就要在一起,多简单的事!没你们说的那么复杂。”
“会带兵打仗,也会政治手腕,就是不明白感情,”比利亚叹道,“爱情和婚姻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何况这还涉及到两个国家。”
“我是去结婚的,你们说的好像我是去当卧底一样,不会那么可怕的。”
“说不定还真有人以为你是去当卧底的,”布斯克茨说,“好好一个巴萨储君,放弃王位跑去另一个国家当皇后,听起来多像阴谋。”
“你们说得太夸张了,我只是要结婚了,你们为我高兴不就好了?”
那天会议厅的人们直到睡觉时间才散去,他们想尽了办法来劝里奥,但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满心欢喜,沉浸在恋爱的喜悦中,对其他一切都不闻不问。
克洛泽有早起的习惯。这天清早他刚醒来,就听到下人的通报,说国君从巴塞罗那发来加急文书,多个信使换了几十匹马,以最快速度送到慕尼黑的。克洛泽以为生了事端,匆忙接见了信使,用刀割开心上的火漆,把信从信封中抽出来。周围的下属们都悬着心,紧张地看着他,猜测是不是一场战事在即,克洛泽的眉头深深地皱在一起,他把信反复读了三遍,这时听到消息的另几位亲王和重臣已经赶到他府上了,以为战争即将爆发。
过了一会儿,克洛泽放下信,面对众人焦急和疑惑的目光说道:“我们要有皇后了。”
大厅中的人都立刻松了一口气。诺伊尔抹了下头上的汗,说道:“原来是结婚,我还以为要打仗了呢。”
克洛泽摇摇头:“陛下要娶巴塞罗那的储君,里奥内尔·梅西——不,前储君,信上说他已经放弃王位了。”
刚放松下来的众人又绷紧了神经。
“你说什么?这、这信,你确定是陛下的?”莱万多夫斯基问。
“是陛下的来信无误,上面有他的印章,密封信的火漆也对,信中的暗语也没错,再说是我们自己的信使一路送回来的。他让我们准备婚礼,为梅西准备国君的仪仗。”
众人呆滞,克洛泽把信递给他们,几人传阅着,在心里暗想着陛下是不是疯了。
“我们该怎么办?”诺伊尔问。
“陛下给了指令,我们就要照做,准备婚礼,准备仪仗,但不能掉以轻心,巴塞罗那与我们没有来往,他们恐怕会借婚礼生事,比如趁乱潜进都城、刺杀皇室成员、绑架皇子、甚至挑起战争,”克洛泽眉头紧皱,“传令下去,严查所有进出关的外国人,严密观察本国的异族人,禁止大型集会和狂欢,从今天开始宵禁,加强巡逻,军士加紧操练,备齐粮草和马匹……”克洛泽说着,一旁的文官一一记下。其他人还处于无法接受事实的状态。
“我们真要准备婚礼?”赫迪拉问。
克洛泽点点头。
“这是陛下的旨意。而且我还要亲自赴巴塞罗那迎接梅西,礼节要求如此,我不得不去,”他说着,脸色愈发严峻,“我不在慕尼黑的时候你们一定管理好这里,若有大动,立刻派信使告诉我,如果巴萨生事,我也顾不得礼节脸面了,不用过于担忧,如果出事我一定会回来。”
他的话让众人更忧虑了,没给他们更多呆滞的机会,克洛泽已经井井有条地安排起来了,他给了每个人相应的任务,规定了实施方法和时限,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后大家都恢复了些神智,立刻各自回头去做他们的事了。克洛泽安排手下的人准备迎接新皇后需要的物料,自己匆匆进了宫。施魏因施泰格在信中说让他别忘了告诉拉姆和波多尔斯基这件事,让他们安下心来接受这位新皇后,他在信中保证说里奥的性格很好,不会为难任何人,他们只要做好准备和他好好相处就好了。克洛泽与拉姆和波多尔斯基也是多年的朋友,不用施魏因施泰格说,他也会立刻前往宫中通知他们,但不是告诉他们安心和新皇后相处,而是商讨如何防备他。
施魏因施泰格在继位的一个月后先后迎娶了拉姆和波多尔斯基,他们都是他少年时的朋友,两人在进入后宫之前就是好友,所以不存在竞争或争风吃醋。婚后他们分别生下了两个皇子,波多尔斯基的儿子路易斯今年三岁,拉姆的儿子尤利安两岁了,两个孩子如同父同母的兄弟般相处得极为融洽,施魏因施泰格也对这样的家庭十分满意,他原想以后不再娶了,只等着拉姆和波多尔斯基给自己生下更多孩子,但在这两个皇子之后,他们都不曾怀孕过,朝臣们不断进言劝说他为后宫再增加几个人,施魏因施泰格也动摇了,但因为一直没有合适的对象,这件事就暂时搁置了。
如今纳妃不成,反倒要多个皇后了。克洛泽匆匆来到拉姆的宫殿前,在下人通报后大步进去了。
拉姆正抱着尤利安喂他吃饭,见到克洛泽进来后问道:“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有急事吗?”
“确实是急事,”克洛泽说,“我已经让人通知波多尔斯基殿下了,他也会马上过来,消息是给您二位的。”
见他神情严峻,拉姆知道事情棘手,让下人抱走尤利安,自己和克洛泽一起等着。很快波多尔斯基来了,克洛泽对他们复述了施魏因施泰格信中的话,两人听后面面相觑。
“他要结婚?”拉姆问。
“带回来一个皇后?”波多尔斯基看着克洛泽。
“一个异国的皇后,”克洛泽重重地叹着气,“还是巴塞罗那的储君,我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决定。”
“这还用说吗,”波多尔斯基说,“他被蛊惑了,对方引诱了他。”
“这一定是场骗局吧,米洛,是不是?”拉姆困惑地问,“巴塞罗那的阴谋,是吗?”
“我们不知道,但我已经宣布全国戒严了,并且从今天开始实施宵禁,无论巴萨做什么打算,我们都要做好还击的准备。当然,他们没有阴谋最好。”
“我情愿这是阴谋!”波多尔斯基反对道,“我情愿相信这是阴谋也不愿意去想巴斯蒂安把我和菲利普扔在一边、选了一个异族人做皇后!”
“卢卡斯,”拉姆把手放在他膝盖上拍了拍安抚道,“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别激动。”
波多尔斯基闷闷地喝了一大口茶。他不曾说出口,实际上他一直希望施魏因施泰格有朝一日能封他为后,虽然他们三人从小就是朋友,但波多尔斯基知道自己相对于拉姆更有希望,自己不仅比拉姆年轻两岁、身家更好,而且他有拉姆无法相比的优势:他没有恋爱史,拉姆曾和穆勒相恋过,虽然施魏因施泰格不介意,但太多人都知道这件事,这让他在保守死板的观念中失去了优势,所以尽管拉姆可以在后宫享有一席之地,但他不可能成为皇后,这样一来,有希望登上后位的就是自己。而且他首先怀孕、首先生下皇子,这个孩子很有可能成为储君,那样他自己也会顺理成章成为皇后,只要等孩子再长大些,或有个恰当的时机,或自己再生下第二个皇子,后位就非他莫属了,可忽然冒出来的巴塞罗那人将一切都打乱了。
“这怎么可能……”波多尔斯基喃喃说道。
“确实太突然了,”克洛泽说,“陛下在信中说,他‘深爱着里奥内尔·梅西’,不能与之分离。这简直不像他会说出的话,我认识的陛下不是这样意气用事的人。”
“梅西……”波多尔斯基回忆着,“在我听过的传闻里他还是个杀人如麻的小孩。”
“他已经二十四岁了,”克洛泽说,“关于杀人你说得没错,巴塞罗那有些地方认为他是诸神送给他们的礼物,有一场战役中人们以为他死了,他的担架抬过时沙场的将士们大哭不止,祈求神把他们的王还给他们,那时他还没成为储君。”
拉姆担忧地看了一眼尤利安房间的方向。
“他真的为了压制叛党、一把火烧了半座城吗?”
“一整座,”克洛泽纠正,“那时候城市已经被叛军占领了。放火烧城后他和将士们在城外拿着弓箭等着,跑出来的人只要不投降一律乱箭射死。”
空气骤然冷了几分,波多尔斯基问道:“你认为这场婚姻是骗局吗?”
“现在还不能判断,但我们必须做好准备。如果他真的来到这里,真的住到宫里,我需要你们帮我盯着他,我不相信外人。”
“没有异国血统能在拜仁的高位站住脚,即使有也不会长久,”拉姆务实地说,“皇后这样的位置更不可能。”
“我不会让任何人对拜仁图谋不轨,”克洛泽说,“其实今天陛下让我过来是让我告诉你们这件事,他说新皇后性格很好,容易相处,说希望你们能很快接受他。不需要我说,两位殿下都知道该怎么做。”
两人一同点头。他们会监督这忽然到来的异乡人,绝不给他任何可乘之机。克洛泽对他们详细交代后离开了,启程去了巴塞罗那。
卸下储君的位子,里奥立刻换了个人一般。他一直知道自己要登基为王,肩上负着巴塞罗那各种重担,忽然间所有重量都转移到皮克身上了,里奥自在逍遥地与施魏因施泰格在巴塞罗那游玩,等待着拜仁国内做好准备、以及按照传统国内地位最高的亲王来到巴塞罗那迎接他。
里奥将手中的事务一一转交出去时,朝中忽然得到消息说马德里的jūn_duì正在向巴塞罗那赶来,恐怕又要挑起战乱。皮克忙于政务焦头烂额,本想让比利亚去应对,但里奥主动接过这件事,他知道马德里的jūn_duì不好应付,他在离开巴塞罗那之前要狠狠打击他们一下才行,以免他们趁自己离开之际兴风作浪。这一次还是里奥带兵,比利亚和佩德罗作为副将和他一起去。备好粮草和马匹后,jūn_duì立即出发了,行军一个星期后他们和马德里的jūn_duì相遇,里奥带着属下从容应战,虽然马德里有备而来,但里奥的jūn_duì曾有过多次击败他们的经验,这次里奥换了新的战略,在一场艰难的苦战后取得了胜利,马德里人又一次败走巴塞罗那。
战事结束时,里奥和皇马的将军罗纳尔多擦肩而过。两人的盔甲上都沾着血,见到对方后拉了下缰绳停下。罗纳尔多冷冷地看着他,仍是高傲的神态,仿佛他的jūn_duì从没被打败过一样。
“总有一天我们会击败巴塞罗那。”他一字一顿宣布道。
里奥望着他固执的面孔,抹了把脸上的血。
“你是个很厉害的对手,罗纳尔多。和你的jūn_duì打仗从不无聊。但我们可能要很久没得打了,真可惜。”
马德里的将军直直地望着他,问道:“你在说什么?”
“我要嫁去拜仁了。”里奥露出不属于战场的笑容。
“什么?”
“不用担心,我的朋友们会代替我继续和你作战,我要就此告辞了,”里奥没再继续解释,对着他挥了下手:“再见,罗纳尔多。”
他笑了笑,抖了下缰绳策马离去。罗纳尔多望着他的背影呆在原地没动,马塞洛走过来问道:“怎么还不走?看什么呢?”
“梅西竟然说以后不能和我们打仗了,还说他要嫁去拜仁,这是什么疯话?”罗纳尔多看着他在马上绝尘而去的背影说。
“他说的是真的,”马塞洛答道,“满军营都听过这消息了,别告诉我你还不知道。”
罗纳尔多望着他,目光惊讶。马塞洛解释道:“梅西确实不能再和我们打仗了,他已经放弃王位、不再是储君了。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嫁去拜仁,现在只等着拜仁的使节过来……以后他们八成会派佩德罗或者比利亚带兵,都是难缠的巴塞罗那人……”
马塞洛牵动缰绳,策马离开了。罗纳尔多仍看着里奥消失的方向。
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这念头让他失神片刻。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渴望见到梅西。虽然他是敌人,是难缠的巴塞罗那储君,每一次与他见面都是刀与血的混战,都是失败和挫折的苦痛,明知国家的限制让他们不会有任何发展,可他仍想见到他,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他一眼,哪怕只是几句简单的、带着敌意的交谈。
深吸一口气,罗纳尔多拉拽缰绳,向军营的方向走。
他竟然就这样离开了,罗纳尔多想着。里奥·梅西,他被拜仁的皇帝带走,成为他的皇后,而自己再也不能在这片熟悉的战场上见到那个意气风发的身影。
最后一次,他回头久久地望着。但那里不再有他想看到的人。
里奥处理好储君的权力与事务交接后,背负着迎接皇后任务的亲王克洛泽赶到了巴塞罗那。他带领二十名迎亲使节进了皇宫,每人手中都捧着装满黄金、珠宝与各种稀世奇珍的锦盒,克洛泽亲自带着两国联姻文书与后印交给里奥,说他能成为他们的皇后是拜仁之幸,里奥在哈维、普约尔等一众亲王无奈的目光中走向克洛泽,接过后印和文书,回答说与拜仁联姻也是巴萨的荣幸。
克洛泽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他们未来的皇后,梅西身着储君加冕般的华贵锦袍,虽然已经交出权力,但满堂之上只有他一个王者,新任储君和其他众臣都只是他的陪衬。他高昂着头,目光锐利,步伐坚定,他比实际年龄二十四岁看上去要年轻,面容英俊,神色中透着威严与肃穆,他亲自接过后印和文书,那双手没戴手套,上面还留着刀疤和用剑留下的茧。克洛泽望着他,心中明白他是为权力周旋、在战场厮杀的人,他不相信这样的人会安于做另一国的皇后,于是忧虑更甚了。
迎接皇后的仪式结束后,里奥与施魏因施泰格和克洛泽一起返回慕尼黑。期间克洛泽定期接到慕尼黑送来的信件,告知他国内一切安好,让他不必担心。但克洛泽仍旧眉头紧锁,施魏因施泰格仿佛不再是他认识多年的那个人,他一刻也不愿和新皇后分开,每天都和他呆在一起,克洛泽从未见过施魏因施泰格这么快乐的样子。梅西看上去也很开心,他在人少时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对此克洛泽知道得不多,只有过一次听到他对施魏因施泰格说话,语气快乐又满足。在多数时候,梅西都表现得像个君王而不是皇后,他做了太多年储君,想遗忘自己的身份并不容易。
赶路两个月后,新皇后终于抵达都城。全国都知道了施魏因施泰格即将大婚的消息,百姓们只觉得热闹,他们知道皇室要举办盛大的婚礼了,说不定因为这喜事会免去一年的赋税,新皇后是巴塞罗那人,这自然让人不满,但和他们也没多少关系。朝中的人就不这么看了,大小官员都人人自危,皇后还没来,全国就开始宵禁,又是禁止集会,又是加强防备,守卫军在城里整日巡逻,看到他们比看见沿街叫卖蔬果的小贩次数还多,等到那异族的皇后来了,说不定他会弄出什么新花样折磨人呢。
到达都城那天,迎接新皇后的队伍从宫门口一直延伸到城外,朝中大小官员都带着家人沿路等候,城中的百姓也都围在路边争相观望,想一睹新皇后的风采。等待多时后,他们见到了自己的君主和一个容貌英俊、颇有王者风范的少年一同回来,那人虽然年轻却威严不减,从平民到显贵,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无论他血统如何,他完全配得上拜仁皇后的位置。
施魏因施泰格先带里奥来到议事厅中,职位较高的大臣与亲王都在那里等他。他们一一对里奥行礼,被他的风范折服,同时也忧心忡忡,众人谨慎地交换目光,表达他们的忧虑:他们迎来了一个难缠的对手,如果新皇后发难,他们将很难应对。
两人回到宫中时,拉姆和波多尔斯基率宫中众人一同迎接。施魏因施泰格牵着一个陌生人的手向他们走来,三岁的路易斯有些胆怯,更紧地攥住母亲的手,波多尔斯基的眼睛被阳光晃得刺痛,看到新皇后的那一眼他就知道自己无法与他相比,那人太耀眼,只要有他在一天,自己就很难登上后位。
施魏因施泰格带着那陌生人越走越近,看清他的面庞时拉姆吃了一惊,那人看上去像个孩子,面容年轻而英俊,身上带着与传闻中一致的强悍和与年龄不相符的从容不迫。据说他已经二十四岁了,可他看上去像二十岁一般。
“这是里奥内尔·梅西,我们的新皇后,”施魏因施泰格将他带到两人身前时说,拉姆和波多尔斯基对他行礼,里奥点点头,向他们问好。
“您的寝宫已经准备好了,我和卢卡斯亲自打理过。”拉姆说。
“希望您在这里住得愉快。”波多尔斯基说。
里奥望着他们,两人恭敬的眼神和其他人别无二致,他们让里奥想到克洛泽,想到每个刚刚接见的大臣和亲王。他果然已经来到了异国的土地上,这里的每个人都对他抱有戒心。
里奥知道这里的人对他有偏见,却不知道在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他们就已付诸行动了。到皇宫后里奥先去休息了,施魏因施泰格去了议事厅,被地位最高的亲王和大臣包围,他们对于已经定下的婚姻无能为力,于是转而极力劝说他千万不能让皇后诞下子嗣,他若生下孩子就是嫡子,是拜仁王位的继承人,可他身上有一半巴塞罗那血统,若有朝一日成为储君或登上王位,拜仁很有可能会被巴萨钳制,而且此举也会混淆皇室血统。
众臣争论了很久,施魏因施泰格知道他们确实是为拜仁着想,可他拿不定主意。见他犹豫不决,克洛泽遣散众人,自己和他单独谈。
“这是也为了您和皇后的孩子着想,陛下,”他走到施魏因施泰格身旁,“拉姆殿下或波多尔斯基殿下生下的孩子都不会拥有过分强大背景,皇后有一整个国家做他的靠山,您知道靠山太过强大、孩子总会成为目标,他会更容易被伤害,每个皇室都看重血统,若巴萨操纵了这个孩子……我和您一样不希望他变成棋子和傀儡。”
在对巴塞罗那血统的忌惮之外,克洛泽拿出为孩子着想的借口继续劝他,施魏因施泰格不忍伤害里奥,但阻力太多,他不得不退步。
“你们打算怎么做?”
“我们不会伤害皇后的身体,这一点请您放心。”克洛泽早有准备,他叫出等候多时的医师。后者拿来一只小药瓶,告诉施魏因施泰格这种药会确保服用者在用药期间不会怀孕,药物原料珍稀且昂贵,绝不会伤及身体。
“药剂无色无味,掺在酒水中,每天喝上一次即可。”医师说。
“您原本就偏爱皇后,别人都会眼红,他如果再怀了孕,恐怕会有更多人想要伤害他了。这不仅是为了国家安宁和皇室血统纯正,也是为了皇后好,陛下。”
施魏因施泰格看着药瓶,神色复杂。
“可难道——我和里奥就一直这样下去、永远没有孩子吗?”
“事情都会变,陛下,几年后如果形势好了,说不定您和皇后可以高枕无忧地迎来一个孩子,但那是以后了,陛下,现在还不行。”
克洛泽从医师那里拿过药瓶,放进施魏因施泰格手中。
里奥独自在皇后寝宫里歇了一会儿,晚饭前下人告诉他施魏因施泰格还在议事厅中,恐怕不能和他一起用晚餐。话音刚落,施魏因施泰格就大步进来了,他挥了下手,下人立刻告退,他走过来在里奥身旁坐下,一把抱住他。
“怎么了?”里奥问。
施魏因施泰格抱着他连连吻着,“一个下午不见,太想你了。”他说,声音低沉了许多,并将里奥抱到自己腿上,双手环着他的腰。
“还习惯吗?”他问,“我的国家,你喜欢吗?”
“都好,”里奥笑了,“没我想象得那么糟。”
施魏因施泰格攥疼了他的腰。他看着里奥的眼睛,看着他这一刻快乐洒脱的模样,猜测着若将来他发现自己从今天开始一直将避孕的药水混进他的饮食中,他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自己。那景象让他不寒而栗。
他搂紧里奥,把头埋在他胸前。里奥摸了摸他的头发,问:“你怎么了,巴斯蒂安?”
“我只是太高兴了,你终于可以和我一起生活了,”他说,“谢谢你来到慕尼黑,里奥,你为我放弃了国家和王位。”
“马上就要结婚了,说这些干什么?”里奥问。
施魏因施泰格紧闭着眼睛,搂着里奥。此时此刻掺了药的酒水正在准备中,很快就要端进房间。他曾答应过里奥绝不会亏待他,一定会对他好,可回到慕尼黑的第一天他就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很爱你,里奥。”他说。
“我也爱你,巴斯蒂安,”里奥抚摸着他的后背,“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施魏因施泰格摇摇头。
“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里奥,”他望着里奥,“我只爱你一个人,我只会宠着你,我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别人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不能这样说话,你还有其他伴侣呢。”
“我知道,”施魏因施泰格点头,“但你是唯一的。”他抬起里奥的手,深深吻着,一面看着里奥的眼睛。
“诸神作证,你根本不明白我有多爱你。”
“你今天是怎么了?”里奥问,他抬起施魏因施泰格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我也是一样的,我爱得不比你少。”
施魏因施泰格知道。他放弃了国家与王位来到这里,放弃了权势、自由和故乡。他将马上变成拜仁的皇后,在这皇宫与都城中与自己度过数十年的时光。
敲门声响了,食物送进房间。下人们把酒菜一一摆好。施魏因施泰格看着那绘着白色纹章的杯子,那是皇后专用的杯子,与自己绘着红色纹章的酒杯摆在一起。
“回来的路上我就想说,你们吃的东西好奇怪啊,今天的菜也都是我没见过的。”里奥从他腿上下来,两人还坐在同一侧,他们本应面对面吃饭的,但施魏因施泰格紧紧搂着他的腰。
施魏因施泰格以为他要先尝尝菜肴,里奥却第一个拿起那纹章雪白的酒杯。
“为了爱情,巴斯蒂安。”他举杯说道,笑容洋溢在脸上。
施魏因施泰格心中苦涩不已,看着里奥快乐无忧的面庞满心愧疚。他拿起自己的酒杯,像举起一座山般沉重。
“为了爱情。”说罢,两人一饮而尽。
休息三天后,施魏因施泰格在都城与里奥举行了盛大的婚礼。里奥的仪仗按照君主的规格准备,甚至超过了施魏因施泰格,朝中众臣对此颇有微词,但别人说什么施魏因施泰格都听不进去,全部一笑而过,尽心尽力为里奥准备堪比登基的盛大典礼。
婚礼仪式做了几处修改,里奥不会走到施魏因施泰格面前让他为自己戴上王冠,而是他一开始就戴好王冠,与施魏因施泰格一同携手走进大殿。婚礼上里奥的礼服颇有戎装风格,他头戴皇后王冠,与施魏因施泰格一起走进大厅,参加婚礼的王公大臣注视着他们,里奥高昂着头,面露微笑,他不必掩饰自己的骄傲,有他这样的皇后确实是拜仁之幸。
新婚的第一个月,里奥确实过起了预料中的甜蜜生活,只要施魏因施泰格有时间,他一定会来到里奥宫中陪他,或带他去城中或狩猎场玩。待到新婚的甜蜜渐渐淡去时,里奥发觉自己异乡人的身份越来越明显。他不在自己熟悉的城市中,他熟悉巴塞罗那的一草一木,而慕尼黑的一切都让他陌生。在家乡他有一众从小一同长大的好友,有和自己浴血奋战、同甘共苦的将士,但在这里,他什么都没有,除了施魏因施泰格外,所有人都是外人。来到慕尼黑一个月,他连个朋友也没有。原本生活中有朋友、有大臣、有将士,现在只有施魏因施泰格了。
施魏因施泰格发现了里奥没有朋友可交的窘境。其他人都将他视为皇后和异族人,与他只有礼节上不痛不痒的来往。他原以为波多尔斯基和拉姆会和里奥相处得很愉快,但他很快发现自己的两个好友和里奥十分疏远,他不能要求谁一定要喜欢谁,后来施魏因施泰格将特尔施特根派给里奥,让他负责里奥生活中的大小诸事,与里奥作伴。特尔施特根出身富贵之家,对权势不在意,做什么都无所谓,他曾听过里奥在战场上的威名,对他有几分敬重,很乐意接下陪伴里奥的任务。
里奥置身朝野的争斗多年,察言观色对他来说再容易不过。他看出波多尔斯基十分不喜欢自己,于是在必要之外从不和他见面,而拉姆对他态度还好,他们原本还有成为朋友的可能,但他和波多尔斯基关系更近,不可能和里奥交好。后宫中没有朋友,除施魏因施泰格外他唯一能说说话的就是特尔施特根。
巴伐利亚的气候不比加泰罗尼亚,终年气温都比家乡更低,冬日潮湿寒冷,夏季干燥闷热,食物种类单一,做法也油腻且口味过重,让里奥十分不适应。他原本不喜欢水果蔬菜,来到慕尼黑之后,因为实在不习惯菜肴,他宁愿多吃些蔬果饱腹,强迫自己习惯半蔬果半菜肴的饮食以及陌生的、不适应的一切。
不用练兵,不用谨防叛军,也不必和重臣为国事争论到深夜。里奥的生活忽然安静起来。他闲不住,在打猎、赛马之外,命人准备了许多拜仁的历史、地理、国情等书,希望对爱人的国家有更多了解。施魏因施泰格会和他商讨国事,里奥的建议与观点都十分实用,施魏因施泰格从中受益,里奥也很高兴自己还能参与到重要的决定中。但因为后宫不参政的规矩,施魏因施泰格从不对人提起他曾让里奥知晓这些事。
在婚后与施魏因施泰格如胶似漆度过了一整个月后,里奥第一次以皇后的身份考虑起后宫的事。和施魏因施泰格吃着早饭时他忽然出神,拿到嘴边的水刚要喝,又放下了,出神地想着。施魏因施泰格盯着他拿着水杯的手看,里奥再度拿起杯子,到底想起一件事来,把杯子放回桌上。
“你怎么了?”施魏因施泰格问。
“你是不是很久没去过拉姆——”里奥想了想他们两个的教名,改口说道,“你是不是很久没去看过菲利普和卢卡斯了?”
“他们经常带着孩子来问安啊,”施魏因施泰格说,“上个礼拜还来了呢,我们都在,你忘了?”
“不不,我是说,你是不是很久没去他们那里住过了?”里奥问。
“我每天都在你这儿,难道你不知道?”施魏因施泰格笑道,“像平常百姓似的,每天就守着你一个人过日子。”
里奥也笑了,继而说道:“我习惯了当储君,没考虑过后宫,巴塞罗那的后宫也不用我管。今天我才想到,你已经很久没和菲利普、卢卡斯亲近了,从你去巴塞罗那到现在回来,已经快半年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不去看他们太过分了。今天你……他们两个谁先进宫的?”
“菲利普。”
“今天晚上你去菲利普那儿住吧,然后再去卢卡斯宫里。”
“这么快就把我赶走了?”施魏因施泰格问。
“你已经半年没和他们好好说过话了,半年,巴斯蒂安,时间太久了,他们还是你朋友呢。”里奥说。
“可我还是想陪你。”
“别这么孩子气,”里奥笑了笑,“快去看看他们,晚上别回来了,明天去卢卡斯那儿。”
“那我就要连着两天不能在你这儿过夜了,”施魏因施泰格抱怨,伸出胳膊让里奥过来,里奥走过去在他腿上坐下,“明天晚上我还是回你这里,后天再去看卢卡斯。”
“随你。”里奥回答。施魏因施泰格在他脸上亲了亲,然后吻上嘴唇。
在多了这个新皇后之前,施魏因施泰格一直轮流在拉姆和波多尔斯基的宫中住。忙累了一天,他喜欢有人陪伴,即使有时累了或是没心情行房,他也还是习惯性去拉姆或波多尔斯基房里睡。在他们还未结婚时,他就和这两个朋友一个房里住过,他们也习惯了彼此的陪伴。即使后来有了孩子也还是如此,施魏因施泰格睡得沉,听不见孩子的哭闹,从不会被吵醒,孩子大一些时他甚至会把孩子抱上床一起睡。
现在拉姆回想起来,已经记不清上一次与施魏因施泰格和孩子一同醒来是什么时候了。新皇后来到这里一个月,施魏因施泰格便一整个月没踏足过拉姆的宫中。尤利安有时吵着想见父王,拉姆会带他去向施魏因施泰格问安。他不想抱着孩子无故去找他,像是一个想借着孩子重新获得瞩目的失宠皇妃一般。问安时施魏因施泰格会陪孩子玩一会儿,那时拉姆只在一旁陪着,不会委婉提及施魏因施泰格已经很久没来了,不会暗示他到自己宫里住,他只默默等着,等着施魏因施泰格什么时候想起他再过来。
他向来不是争宠的人。出身平常,只想安分守己做好自己应做的事。他已经为施魏因施泰格生下了一个儿子,原想为他多生几个孩子,却一直没能再怀孕。这次宫中忽然多出一个专宠的皇后,他知道自己更没希望了。
但那都没关系,拉姆想,我有尤利安,只要尤利安平安长大就好。他抱着尤利安看他画画。这时门口忽然有了喧哗声,随着一声通报,门被推开,施魏因施泰格走了进来。
“父王!”尤利安叫道,从拉姆身上跳下,施魏因施泰格把他抱起来,高高举到空中逗着。
“你又变重啦,尤利安。”他爽朗地笑道,拉姆走过来,施魏因施泰格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
“怎么今天有空过来了?”拉姆问。
“来看看你们,我好长时间没来了,抱歉,”他又吻了吻尤利安,“今天我在这儿住。”
拉姆的笑容溢到嘴角,还未等他笑出来,施魏因施泰格补充道:“尤利安也和我们一起吧,”他看着孩子,“你说呢,好不好?”孩子连连点头,说他也很想和父王一起住。
拉姆忽然间心冷了,这是他不会和自己发生关系的表示。他答应着,吩咐下人准备晚饭。
那晚施魏因施泰格和孩子先睡了,拉姆睁着眼一直到半夜。皇后来到宫中一个月,施魏因施泰格就一个月没来看过自己,好不容易来了一次,竟然还只是陪着孩子一起睡了。
得知施魏因施泰格来道拉姆宫中住了,第二天波多尔斯基立刻来了,问他昨晚的情况,拉姆回复说他们只是在一张床上睡觉而已。
“他以前也这样过。”拉姆说。
“但这不一样,”波多尔斯基眉头紧锁,“那个外人来了之后他把我们忘得干干净净,一个多月了才过来一次,还什么都没做。”
拉姆沉默一会儿,说道:“你说他今天晚上会不会去你那里?”
“可能吧,他都来你这里了,应该不至于忘了我。”
“卢卡斯,你说……那个人会很快怀孕吗?”拉姆问。
听出拉姆语气里的担忧,波多尔斯基摇摇头:“怀孕不那么容易,我们不都是吗。路易斯之后我一直想再怀上一个,可身体却不配合……”他顿了顿,“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菲利普,半年之后,如果他还不怀孕,我们就让陛下纳新人进宫——克洛泽会帮我们的,大臣们都不愿意看见皇子这么少,总之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专宠。”
“巴斯蒂安这次像是认真了,”拉姆叹道,“他对那个人和对我们都不一样。”拉姆低着头,他一直明白施魏因施泰格对他没有爱情,他们只是上了床,后来又结了婚而已,若说他们是朋友还贴切些。施魏因施泰格对波多尔斯基和对自己差不多。在和里奥·梅西的交锋中,他们一开始就落了下风。
“不用担心,”波多尔斯基劝道,“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是谁执政,后宫总会有几个一时得宠的人,但没有人能长久。”
☆、第 3 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