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背上颠簸一整个月后,施魏因施泰格和随从们改换船只。航海经验丰富的船长履行承诺,在狂欢节的第一天晚上、趁着夜色将他们送进巴塞罗那的港口。
在拜仁继位五年后,施魏因施泰格首次以君主的身份访问他国、开展外交。他不远万里来到异域,希望在巴萨寻求支持——在政治上的友好之外,他们同样渴望贸易往来,拜仁的商人准备好了货物,正驾驶着沉重的货船向巴塞罗那缓缓驶来。施魏因施泰格的父亲在位时一直致力于与邻国关系的改善,但几件阴差阳错的小事让他们和巴黎日耳曼等邻国一直无法开展对话,施魏因施泰格只得向更远的国家伸出橄榄枝。但巴塞罗那与拜仁素来没有来往,与众臣商议后,施魏因施泰格决定先于商船抵达目的地,在城中暗访几日,探探口风,然后再进行正式拜访。他们选了狂欢节作为抵达的日子,这时巴塞罗那人都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不会有人注意他们。
这次来到巴塞罗那,施魏因施泰格带了五十人一同前往。但潜进城中不宜人多,施魏因施泰格只带了穆勒和特尔施特根两人,换好当地的衣服后就出发了。
他们混进城中时已经是午夜,巴塞罗那大街小巷都如白昼般热闹,街上的人摩肩接踵,狂欢的氛围影响了他们,穆勒跟随过往的人群大声哼唱他不知道歌词的歌,年纪小的特尔施特根更沉稳,不做声地观察着周围。
“夜里也这么暖和,”施魏因施泰格说,暖风阵阵,卷着夜间植物的清香,“这里气候真好。”
“家里从没有过这么好的天气,”特尔施特根说,“如果好天气也能交易买卖就好了。”
人群的喧哗很快让他们无法继续交谈下去。人们带着面具,脸上涂着油彩,随着乐器的敲打当街载歌载舞,孩子们穿着奇装异服互相追跑。施魏因施泰格放缓脚步,这样的夜晚虽然吵闹,却让人感觉自由和安逸。富饶又美丽的国度,他想着,希望在这里的行程能顺利,也将富饶带给我的人民。
施魏因施泰格正沉浸在思绪中,这时忽然传来清亮的马蹄声,他向南侧清冷的街道看去,两个人骑在两匹马上先后疾驰而过,他心下好奇,立刻跟了过去,穆勒和特尔施特根也赶快跑过来。他们刚跑过一条小巷,就来到一片宽阔的广场,两匹马的距离越来越近,忽然间后面那匹马上的人扬起鞭子甩出去,缠在前面那人的脖子上并将他从马上一把拽了下来,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好厉害……”穆勒叹道,施魏因施泰格目不转睛地看着。
滚到地上的人被勒了脖子,咳嗽着呼哧呼哧喘气,也站不起来了。马上的少年一动不动地望着,月光笼罩在他身上。距离太远,施魏因施泰格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判断他年纪大约在二十岁上下。
更多马蹄声传来,另外两人骑马追到少年身边。
“您没事吧?”先来到少年身边的是个随从,看到少年毫发无伤后松了口气。另一人赶来后立刻下马,用绳索将地上的人牢牢捆住。
“没事,把他带回去。”少年答道。
“其实您不必亲自动手。”那侍从模样的人说,这次对方并未答话。
“他们在干什么?”特尔施特根问。
“大概在抓自家逃跑的奴隶?”穆勒猜测。
“巴塞罗那没有奴隶,”施魏因施泰格说,“看穿戴也不像,倒更像是士兵……”
那人被捆好后由第三人带走了,这时通向广场的另一条路上忽然传来大批人马的声响,马上的少年似乎不想和他们碰面,立刻掉转马匹,和随从一起离开广场。当施魏因施泰格发现他们正冲着自己藏身的巷子走来时,想要寻找藏匿的地方已经太晚了。骑在马上的少年从三人面前走过,穆勒和特尔施特根立刻看着砖墙,不和他发生眼神接触,但施魏因施泰格却忍不住盯着他看。少年瞟了他一眼,又看了眼自己的随从,后者立刻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偷偷摸摸躲在这里?”
“我们是这儿的居民,参加狂欢。”施魏因施泰格回答。
随从的脸色骤然变了,少年也回过头来看他。这时烟花忽然在夜空中炸开,马儿受惊嘶鸣一声,高高抬起前蹄,施魏因施泰格正担心他会摔下来时,少年拉住缰绳,仍稳稳地骑在马上。耳边充斥着远处人群欢闹的喧哗声时,施魏因施泰格看清了男孩的脸。他盯着自己,尽管在夜色中那双眼睛也目光如炬,年轻的脸庞透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威严和无畏。他穿着刺绣锦袍,身披黑色斗篷,气度不凡,一看就知道是贵族人家的孩子。
“异乡人,”随从听出他的口音质问道,“你从什么地方来?”
“我是巴塞罗那人,从我曾祖父开始我们就住在这里了。只是说话还有口音罢了。”
“真的?你们住在什么地方?”那随从继续问道。
“花园街十五号,我们做香料生意。”施魏因施泰格说道,他们编排过一整套说辞,所说的地址也确实是他们在城里的一个联络处。穆勒和特尔施特根继续低着头,等待着事情结束。
随从转过头去看少年,后者冷冷地回望,用施魏因施泰格听不懂的加泰语说道:“我不相信他们,守卫军应该还没走远,叫他们回来把这些外国人带回去查清楚,说不定又是奸细和叛徒。”
特尔施特根学过一些加泰语,他刚刚惊讶地抬起头想说些什么,就听见那侍从大叫一声“广场北巷还有奸细!守卫军!”
听见不远处的骚动和脚步声、马蹄声,施魏因施泰格对穆勒和特尔施特根使了个颜色,三人立刻飞奔起来,希望混进狂欢的人群后逃回船上,但刚跑出几步,施魏因施泰格就被鞭子狠狠地打在小腿上、缠住了腿绊倒在地,他站起身想要继续逃跑,少年却拉着鞭子向后扯去,让他再次摔倒。
这时守卫军已经跟了上来,将施魏因施泰格团团围住,侍从没有拦下特尔施特根和穆勒,他们混进人群中,守卫军冲了过去,勒令所有人停下脚步,他们要开始搜查,但狂欢的人们喧哗声太大,没有多少人理会他们的话。
守卫军抓住施魏因施泰格,为他戴上手铐。
“我是巴塞罗那人,我也住在这里!”施魏因施泰格对少年大声说道,少年垂眼望他,冷冷说道:“对他们解释吧。”说罢,他拉了下缰绳,进了另一条巷子后消失了,他的随从也跟了上去。
“他是什么人?”施魏因施泰格问身旁的守卫,一个首领模样的人说道:“担心你自己小命吧,再嚷嚷我就把你的嘴堵上。”
刚来到巴塞罗那就进了监狱,他也算是做了前辈们都没做到的事了,施魏因施泰格想。他既不害怕也不担忧,知道穆勒和特尔施特根会想办法救他出来,而且在监狱里说不定会听到更有趣的事。
施魏因施泰格被带到位于城郊的监狱,他被丢进一个单人隔间里度过了一整夜。第二天清晨时他还没睡醒,连饭还没吃就被带去一间审讯室,让他惊讶的是,昨晚骑在马上的少年竟然也在那里。他换了装束,穿着一身白色衣袍,与监狱这肮脏破烂的地方格格不入,现在正远远地坐在审讯室的角落,手中捧着一杯热茶。一个审讯官模样的人坐在桌旁,另一个看上去像个小头目或负责人。
“姓名,年龄,职业,住址,家中还有什么人。”
施魏因施泰格刚在椅子上坐下,穿黑衣服的审讯官问道。
“马克·库尔特,二十七岁,商人,住在花园街十五号……”
他按照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说了起来,审讯官和那负责人轮番问他各种问题,他回答着,眼睛不住地瞟向坐在他们身后的少年。
半个小时后,施魏因施泰格回答了审讯官的所有问题,他们看起来也没什么可问的了,这时少年示意他们先出去,他自己走到施魏因施泰格面前盯着他。
“你回答了很多,答案滴水不漏,像是在背书,”他说,“我不信任你,异乡人,你不属于这里。”
施魏因施泰格仔细打量着他的面庞,这一次,在监狱昏暗的灯光下,他清楚地看到少年的相貌。他只有二十一二岁的样子,眉清目秀,器宇轩昂。他的头发呈深棕色,眼睛下陷,眉骨在上面留下阴影,鼻梁宽且又高又直,像是人们所说固执的象征,他的嘴唇很薄,脸颊的线条柔和,让他看上去还像是还未长大,人们更愿意将这样的人定义为少年,但他的气场早已透露出他不再是个孩子的事实。
“你对‘异乡人’有什么偏见吗?”施魏因施泰格问。
“原本没有,”少年答道,“但他们威胁到我们,我就没办法没有偏见了。”
“谁威胁了你?”施魏因施泰格说,语气仿佛切实为少年的安危担忧一般,对方没有答话,他继续说道:“我保证我不会以任何方式威胁到你。”
“我没有办法证明你说的是事实。”
沉默片刻,施魏因施泰格问:“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我不会告诉你,除非你告诉我你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少年回答。
“我保证那不会威胁到你,”施魏因施泰格苦笑,“并非所有异乡人都居心拨测。”
对方没回答,他的神情让施魏因施泰格联想到不止一场惨剧与谋杀,或者更甚。但他们在来的路上并没听过巴塞罗那发生过什么骚乱,或许是消息被封锁,或许是眼前的人太过谨慎。
“你要这样关着我到什么时候?”少年不说话,施魏因施泰格又问道。
“直到你说出实话为止。”
以这种方式宣告自己来到巴塞罗那可太糟糕了。他原本打算回到船上之后,按照正常的礼仪、先让人通报呢,可好奇心打败了他,不提前溜进来看看,他就没有以平常人的身份了解这个国度的机会了。而眼前的少年……难道他要一直这样关着自己?那倒是很有趣,施魏因施泰格想,等到穆勒来营救他,说出他的身份时,这少年可就下不来台了——或许这会为他带来灾祸,万一他因此受到惩罚呢?看样子他手中也有些权力,大概是监狱的负责人,要是犯下这样的错、自毁前程就不好了。
“您最好别这样做,这对您不好,”施魏因施泰格劝道,“我不是在威胁您,可这件事另有隐情,您关着我会对您很不利的。”
少年并未理会,他面色冷漠,话也不说,似乎想要离开了,施魏因施泰格已经很久没有对一个人或一件事这样感兴趣了,对方要起身要走时,施魏因施泰格几乎想一把抓住他让他留下。
“等一下,我的话还没说完——”施魏因施泰格说道,他身体前倾,暴露了想留住对方的渴望,“为了我们好,您应该把我带出这里,巴萨人不能在监狱里招待君主,您说是吗?”
“没有什么招不招待的,我喜欢来就来,别人也不会管。”
乍一听到这些话施魏因施泰格犯迷糊了,他在说什么呢?
见他神情困惑,少年也觉得奇怪,两人都发觉自己会错了意。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对方问。
“我是巴斯蒂安·施魏因施泰格,”他答道,“相信您听过这名字。”
少年仔细打量着他,眉头皱着。
“拜仁的施魏因施泰格?拜仁的皇帝?”
施魏因施泰格点头:“您可以跟随我到码头,我会让我的下属把印章和两国的通信文书拿给您看、证明我的身份。”
“这是另一套提前准备好的说辞吗?”少年问道,“你已经撒过一次谎了,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我只想提前看看您的国家——顺便探探口风,”看到对方不信服的眼神,施魏因施泰格加上这句话,“我是为两国交往来的,别让这次误会耽误拜仁和巴萨的往来,尤其是别为您惹了麻烦。”
“麻烦?”少年嘴角微微勾起,“我会有什么麻烦?”
施魏因施泰格面露难色,“您知道,一旦我的身份公开了,再被人知道我曾经被您抓到过监狱中,您可能会受罚……一会儿您和我一起去码头取文书,到时候我假装这些事从来没发生过,不让您卷到麻烦里。”
第一次,施魏因施泰格看见少年微微笑了。
“没有人能让我卷进麻烦里,我只需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就好了,”他略一顿,“这里是我的国家,我是里奥内尔·梅西。”
施魏因施泰格露出了只有异乡人才有的惊讶。在巴塞罗那没有人不认识梅西,他虽然早在继位前就听过这名字,但还未见过他。这次施魏因施泰格就是为梅西来的,巴萨的老皇帝病了,无论他想要政治外交还是经济来往,他都要和现在的储君梅西商讨。
审讯室外响起一阵骚乱,似乎是有一批犯人被押了进来,他们忽然开始大声抗议和辱骂,押送他们的士兵毫不客气地用武器回话。
在纷乱吵闹的声音中,施魏因施泰格惊讶地望着眼前的少年。
“我是为您来的。”他脱口而出。
这句话包含了不大不小的歧义。少年没有更多表示,他还没确认对方的身份,只是淡淡地笑了下作为回应。
施魏因施泰格回到船上,先让穆勒带着两个随从去皇宫中通报,得到巴塞罗那愿意让他们上岸、共商两国往来的答案后,施魏因施泰格按照使节所说,在第二天正式上岸。届时仪仗和欢迎仪式均已准备好,现任君主正在行宫养病,储君里奥内尔·梅西会率众臣接见他。
一夜的准备过后,施魏因施泰格和众人在第二天准时上岸,在使节的引领下来到皇宫。拜仁历来是军事强国,巴萨当然不会怠慢,加泰罗尼亚人在皇宫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宴会,施魏因施泰格再次见到了他以为是贵族人家孩子的少年,这一次,梅西换了装束,戴着储君的头冠向他问好,与他谈近年来的国土安全,两国的政治和商贸往来。话题刚一开始,施魏因施泰格就知道自己决不能看轻他,他对国内大小事务了如指掌,解决方法直切要害,观点一针见血。在正式的外交会议上,他们在会议桌上已经谈了很多,会议结束后施魏因施泰格和里奥单独聊了许久,他们面前的桌上铺着地图,摞着一叠叠资料,里奥要来酒,他们边喝边聊,直到深夜才结束。
里奥让人在宫中为施魏因施泰格和他的下属们安排了住处,关于与拜仁合作的会议几乎每天都会召开,他们就国家交往、军事往来、贸易往来等各个领域面面俱到地展开洽谈,施魏因施泰格每天都与里奥周旋,他越来越对这位年轻的储君另眼相看,不过一个星期,他就爱上了每天的会议时间,他享受和里奥的见面和谈判,与他交谈或争论都让他如沐春风。在正式的会议结束后,里奥会和他单独聊一会儿,他会以私人身份探探口风,也会闲聊几句,几天后他已经不在意和里奥拉近关系为国家争得好处了,他只是想和里奥一起共度更多时日。
施魏因施泰格早听过梅西的名字。他和自己一样生于宫廷,从小耳濡目染,对政治与军事了如指掌,他在十四岁时成为储君候选人之一,十五岁跟随当朝将军一起上沙场,十七岁时独自带军出征,二十岁时他收复了巴塞罗那与马德里边境的失地,一连三场大胜、收复十一座城池让他成为储君最好的人选,边界平静之际,他与朝中众臣联手,铲除叛党,平反叛军,二十一岁时自己争来了储君之位,此时正值现任君主身体状况日下,朝中事务由里奥与另外几个亲王和众臣共同商议,这已经算是他执政的开始,三年来他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朝中上下对他心悦诚服,臣民们只待他有朝一日继位,将巴塞罗那带入下一个黄金年代。
施魏因施泰格来得不巧,几天前一个异国的间谍因为避免事情败露而杀掉里奥的一个亲信,施魏因施泰格见到他的那晚就是里奥在亲自追回那间谍。最近朝中对外国人极为防备,他们的合作谈起来也不顺利,巴塞罗那怀疑他们的动机和用意,双方在谈判桌上花了一周多才达成初步共识。
不过十几天,施魏因施泰格发现他已经被巴塞罗那的储君吸引了,那是种不受控制的激情,与他引以为傲的克制和谨慎全然不同,恋爱如狂风骤雨般袭击了他,同时他确信里奥也感觉到了同样的吸引。在会议和国事之外,施魏因施泰格将所有闲暇时间都花在陪伴里奥身上。一天在会议结束后,里奥和他一同在宫中的水边长廊上走着,下午的阳光和煦,两人抬头去看树叶缝隙透下来的阳光,低头时施魏因施泰格吻了他,里奥没有拒绝。
“好了,会被人看到。”里奥推开他时看了看周围。
“你有婚约吗?”施魏因施泰格问,攥着里奥的手不松开。
里奥摇摇头:“大臣们在商议让我和马赛或者图卢兹的亲王结婚,我要继承王位,婚约对象会搬到巴塞罗那来。”
“如果是我呢?”施魏因施泰格用玩笑的口吻问,“如果是我们结婚,我也要搬来这里吗?”
里奥从未恋爱过,忽然陷入热恋让他措手不及,他洞悉军事和政治,对恋爱却毫无经验。
“你国家的人不会同意的,”他想了想说道,“你已经继位五年了,他们不会看着自己的王就这么跑掉。”
“可我想和你结婚,”他将里奥拉进怀里,里奥克制着不去脸红,却还是浑身发热,他从未和别人这样亲近过,“我想得不得了,里奥,只想和你结婚。”说罢施魏因施泰格又去吻他,忽然间走廊转角响起脚步声,里奥身体一僵,刚要推开他,施魏因施泰格立刻搂紧里奥的腰,更急促地吻着他。
“巴斯蒂安……”过了好半天,里奥喘不过气了,施魏因施泰格松开手,仍环着他的腰。
“已经被人看到了,里奥,不用再担心了。”两人都看着走廊转角的方向,水光映着金红的廊柱,那里没有人影,对方已经离开了。
“等不到明天早上,消息就会传得世人皆知了。”里奥叹道。
“公开这件事,里奥,和我结婚吧。”
“结婚?”里奥问,“可你不能留在巴塞罗那。”
施魏因施泰格正要答话,走廊另一边忽然传来脚步声:“殿下,刚刚传来消息……”
见到外人在场,传信人在里奥身旁低声说完话,听过后里奥说道:“准备jūn_duì和粮草,尽快出发,”他回头对施魏因施泰格说道:“有些麻烦需要我去处理,可能过几天才回来。”
“这段时间好好考虑下我的话好吗?”施魏因施泰格问道。
“我要上战场,您却在说让我考虑结婚,”里奥笑道,“回来后再说吧……我会好好给您个答复的。”
留下这句话,后里奥走了。
施魏因施泰格和朝中大臣的会议仍旧每天都在继续,少了里奥,他的兴致低了很多。没见到里奥的日子对施魏因施泰格来说度日如年,一个星期后里奥终于回来了,他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前往里奥的寝宫,进门后看见里奥还穿着戎装,似乎他也只是在几秒钟前踏进房间似的。
“您来得可真快,”里奥惊讶,“您是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我回来的?”
施魏因施泰格摇摇头:“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他很想冲过来拥抱里奥,但只是克制着站在一旁,目光里全是掩不住的渴望。
“你处理好麻烦了?这么快?”
里奥点头,骄傲地笑了:“只要我到场,很少有解决不了的事。”
施魏因施泰格早听过里奥在沙场上的名声,知道他带军出征基本就意味着胜券在握。他第一次见到里奥一身戎装的模样,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着他,里奥没注意,侍从过来要为他换衣服,里奥挥挥手让他下去了,他知道施魏因施泰格想和他单独说说话,之前他们刚在结婚的问题上说到一半。
里奥解开佩剑,和外套一起放在桌子上。
“我们花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就解决了问题,另外半天用来谈判,事情就这么结束了。”里奥顾自脱着衣服,解开军装后露出里面的白衫。这时他注意到施魏因施泰格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直冒火,这让里奥耳朵发热。
“你花了好几天时间在路上,是不是已经考虑好我们之前说的话了?”施魏因施泰格问。他看着里奥放在白衫上犹豫不决的手。里奥原想大大方方地换了衣服,被施魏因施泰格这样盯着看,倒不敢有动作了。
“我还没来得及想……”里奥说,他被施魏因施泰格的目光盯得全身火烧火燎,对方走过来在他面前站住,试探着吻了几下他的嘴唇,里奥的呼吸愈发急促,有什么东西牵扯着他,让他想逃跑,也让他想不顾一切扑到这个人怀中。忽然间两人啃咬着亲吻在一起,用力搂住对方。(肉渣略)
施魏因施泰格将里奥搂在臂弯中,轻吻着他的头发和额角。
“我要和你结婚,里奥,我一定要娶你。”
里奥被初次□□带来的感受冲击得头晕目眩,但同时他也很清醒,他确定这是他唯一想与之结合的人,也确定此刻只有这个人他才愿意与他亲密。再和什么马赛或其他地方的亲王成婚已经全无可能了,他不会接受其他人。
“我也不想和别人在一起了,”里奥说,“一想到和其他人举行婚礼我就浑身难受,更不想和别人亲近。”
“当然不行!”施魏因施泰格斩钉截铁说道,“只有我们才属于对方……”他想起巴伐利亚金碧辉煌的宫殿,那里住着拉姆和波多尔斯基,他的两个青梅竹马,他继位时他们已经和他结婚,如今各自都为他生下了孩子,可与他们,无论是感情还是身体,他都从未有过与里奥这样剧烈的感受与冲击。
“我已经结过婚了,里奥,”他忽然开始坦白,“你知道,继位之后立刻就要结婚的,现在后宫里有两个人,他们都生了孩子。”
“巴斯蒂安,”里奥叹道,“你说这些干什么?我不想听这些零七八碎的琐事,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我们——我喜欢上你了。”
施魏因施泰格压在里奥身上,深深地吻着他。里奥不在乎他是否结婚,他们都出身宫廷,知道君王会有后宫,里奥并没为此吃味,他的重点在于爱情,他亲口说出他喜欢自己,这让施魏因施泰格心花怒放,登基那天他都不曾这样亢奋,他早知道王位属于自己,可他却不能预测一场爱情,而且还是这样与众不同、这样闪耀的一个人。
“里奥,我的里奥,”他低声呢喃,“别让我离开你,我爱上你了。”
那天施魏因施泰格在里奥的寝宫中住下了。里奥宫中的人自然不会说什么,其他人也以为拜仁君主不过是在储君的宫殿里留宿一夜,但很快人们都发现事情的走向变了,里奥与施魏因施泰格寸步不离,拜仁的王在里奥宫中一连住了七天,然后才在据说是气急败坏的拜仁使臣的要求下回到自己的住处。
“您总住在储君的宫里像什么话!您知道已经有流言说你们之间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了吗?”拉着施魏因施泰格回住处后,穆勒问道。
“流言是怎么说的?”他饶有兴致问道。
穆勒青着脸,答道:“说你们住在同一间寝室里,”他忽然挥舞着手,“你们整天呆在一起,没有这种流言才怪!看看您和他在会上,看见对方就满脸笑容,大家都发现不对劲了!您是在想什么啊?”
施魏因施泰格想了想,说道:“托马斯,如果我说,我要和他结婚,你怎么看?”
穆勒倒吸一口气:“显而易见您是疯了,别怪我直言不讳,我就是这么看的。”
施魏因施泰格笑了几声,拍拍好友的肩膀:“或许我确实是疯了,但我正在认真考虑这件事,我想娶他,想和他结婚,托马斯,我说的是真的,不是政治联姻的那种,我想和他共度余生,生儿育女,共建家庭。”
穆勒的脸白了,他好一会儿没说话,看着施魏因施泰格的脸色,说道:“陛下,您已经有家庭了,您和拉姆殿下还有波多尔斯基殿下结婚了,你们已经有了两个孩子。”
“可我们现在说的是里奥,”施魏因施泰格说,“他是我的爱人,我要和爱人结婚,这再顺理成章不过了,你说是吗?”
“可您没想过拉姆殿下——和波多尔斯基殿下的感觉吗?您忽然带一个外人回去,他们会怎么想?”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托马斯,我喜欢里奥,没办法离开他。”
穆勒呆呆地看着他,想着君主忽然失心疯的可能性有多大。
“我去叫大夫,您大概是水土不服出现幻觉了。”说着他转身就向外走。
“快回来,托马斯,我的话还没说完,我没发疯,我在和你说正经事。”
“正经事?”穆勒咧着嘴,“如果是正经事的话那再好不过了,您说您爱上了巴塞罗那的储君,但他不会、不可能、在任何条件下都不会放弃王位和您结婚!我们在讨论巴塞罗那,他们强大、昌盛、无人能敌,您说的是他们未来的君主梅西,他是要统领这个国家的人,街上甚至有童谣在唱梅西会带给他们另一个黄金时代,这样的人怎么会放弃王位结婚?您为什么——别怪我说话难听,巴斯蒂安——你为什么不能清醒一点呢?”他用儿时开始就习惯的教名称呼好友,希望他能清醒,施魏因施泰格确实被他的话说得恢复了些神智,从漂浮的云上回到了地面。
“他会继承王位,”他重复着,“他是巴塞罗那的王。”
“所以他不可能和您结婚,陛下,”穆勒松了口气,“您有您的国家和子民,他有他的国家和子民,你们不能一时兴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穆勒正以为施魏因施泰格恢复了神智,后者忽然说道:“我们不能吗?”
“什么?”穆勒问。
施魏因施泰格站起身来:“召集所有人,我要好好谈谈这件事该怎么做,我应该娶他回拜仁,这件事不能拖下去。”
穆勒张大了嘴,呆滞地看他,施魏因施泰格已经自己去叫人了,很快要员们集中在一起,他们立刻为这消息炸开了锅,没人愿意和施魏因施泰格讨论他怎么娶梅西,他们只一个劲儿说他被迷惑了,得了失心疯,要赶快回国才行。
在施魏因施泰格和朝臣们乱糟糟地吵架和商量时,里奥也集合了他的心腹,他抱着自己遇到难题想和他们探讨的想法说出他的考虑,但一众亲王和重臣立刻否决,说他被巴伐利亚人引诱和蛊惑了,甚至说他被施了巫术。
双方和自己人的探讨都没结果,第二天里奥和施魏因施泰格见面时仍是所有事都悬而未决。这一天的两国合作会议比之前都耗时间,双方都看对方不顺眼、恨不得跳上桌子揪住衣领打一架的样子,会议终于结束后,里奥带施魏因施泰格回到寝宫,他们一个字都没来及说就滚到了床上,缠绵过后才说起正经事。
“你那边怎么说?”施魏因施泰格问。
“国家不能丢,拜仁不可靠,”里奥系着扣子答道,“你呢?”
“说你另有所图,而且血统不合。”
“血统?”里奥系上衣领处最高的那颗扣子,“我堂堂巴塞罗那的储君,拜仁连我的血统也要挑三拣四?”
“他们只是说你身上流着的不是拜仁的血,没人对你挑三拣四。”施魏因施泰格穿着刚套上的裤子跳下床来,从身后抱住里奥。
“想来他们也不敢,”里奥说,“如果我和你结婚,拜仁应该对巴塞罗那感激不尽才对。”
“当然了,你是诸神选中的王,”施魏因施泰格在他耳边吻着,“那么你愿意吗,到慕尼黑来?”
里奥从他怀中挣脱,坐在椅子上系着鞋带。
“我愿意吗?”他挑挑眉,“你认为呢?”
他穿好衣服,告诉下人备马,拿上了佩剑,让施魏因施泰格和他出去走走。
两人骑马来到巴塞罗那郊外,他们痛痛快快跑了好一会儿后,里奥跳下马,扔开缰绳让它们自己跑开。
“这地方有些奇怪,”施魏因施泰格打量着这片空旷的土地,“好好一片地方,不用来种庄稼也不拿来练兵,就这样空着吗?”
“这里是战场,”里奥向四周看,“马德里人打到过我们的都城来,卡西利亚斯率军,和劳尔·冈萨雷斯一起,打得我们溃不成军,这是我们最后的防线。那是一场血战,最后我们赢了。”
施魏因施泰格知道的比里奥所说的更详细,那是极为重要的一场战役,里奥在前方jūn_duì节节败退的情况下将马德里人打退,这场战事中里奥受了重伤,险些要了他的命,那时他被将士们从战场抬下,血染透了担架,人们以为他死了,痛哭说敌人夺去了他们的王。
“我知道那场战役,“施魏因施泰格说,他深吸一口气叹道,”你知道街上的小孩子都在说,说你是诸神赐给巴塞罗那的。”
里奥看着远处的都城笑了笑。
“或许是。”
他们沉默片刻,施魏因施泰格说道:“里奥,你愿意嫁给我吗?随我去拜仁。我知道这要求很过分,你是巴塞罗那的储君,可我爱你,不想和你分开。”
说着,施魏因施泰格单膝跪下,握住里奥的左手:“你愿意吗?”
里奥看着他,静静说道:“你在要求巴塞罗那的储君嫁给你,施魏因施泰格,你的请求大胆又狂妄。”
“我知道,”施魏因施泰格说,“可我爱你,我没办法离开你。”
对望片刻,里奥忽然笑了,他高昂着头,看着跪在面前的拜仁王储。
“好,我答应你。”
施魏因施泰格感觉一股热流直冲头顶,他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跳起来大吼几声,对全世界宣布里奥同意了他的求婚。里奥的话还没说完,他继续说道:“我们结婚的话,施魏因施泰格,我必须是皇后。”
“你当然是!”施魏因施泰格立刻答道,几乎是吼出了那句话,“你是我的皇后,拜仁唯一的皇后!除了你还能有谁能做拜仁的皇后呢?”
施魏因施泰格刚要跳起来,里奥忽然抽出佩剑指着他说道:“记住我的话,施魏因施泰格,成婚之后如果你对我不好,哪怕有半分怠慢,我都会立刻率军踏平你的慕尼黑。”
“不会不会,怎么可能!我爱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对你不好?”施魏因施泰格立刻摇头,他知道被里奥踏平的城池绝不止一两座,这话绝不是没有底气的威胁,但他早已下定决心要宠爱里奥一辈子,决不让他有半分委屈,立刻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里奥笑了,长剑入鞘,他对施魏因施泰格伸出手,示意他可以站起来了。后者立刻从地上跳起来,把他搂进怀里狠狠地吻着。
作者有话要说: 肉渣见lof 猪梅tag 《执迷不悟》系列
☆、第 2 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