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杀青宴的主角,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他身上。颜寻的视线落在打光师递给顾绥的玻璃杯上,说,不要劝他了,我帮他喝。顾绥有些诧异,感觉到其他人都在看他们,只说,不用。然后要接过那杯酒。颜寻却走过来,拿了那杯酒,他们的手指恰好碰在一起。顾绥缩回手,微微皱眉,轻声说,谢谢。颜寻替他喝了那杯酒,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其他人本来都不怎么敢上前劝他酒,所以才从导演和主演们开始劝酒,看到颜寻开了头自然都一窝蜂地去劝他。然而,到了颜寻身旁的酒,颜寻不接,只是看到有人要灌顾绥的时候,才替他喝了。慢慢地,所有人都意识到颜寻不是自己想喝,而是要给顾绥挡,也都不灌顾绥了。顾绥一滴酒水没喝到,但看着青年一杯杯替他喝下劝的酒,脑子里像是烧起来,神智烧得不太清楚。他低下头,不再让自己去看颜寻了,眼前却总是出现青年喝下酒时滚动的喉结和嘴角残留的酒渍,还有那双薄唇顾绥刻意不去看酒桌上的情形,听到身边人惊呼颜董的时候下意识地站起来,心停了一瞬。颜寻似乎刚刚是要站起来,但身形不稳,还好被旁边的人给扶住了。颜寻又被扶着坐下,他低着眸,安安静静地,靠着椅背。林静升皱着眉,轻声数落他,逞什么英雄?不能喝还替别人挡。说着,似有似无地看了顾绥这边一眼。顾绥站起身,举起杯,满斟了一杯酒,林导,我敬你。他知道林静升是对他有意见了。林静升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是知道颜寻对顾绥有多用心的。《张岱传》是顾绥第一部作主角的电视剧,也是颜寻第一部作配的电视剧。对于颜寻这种地位的艺人,接电视剧是在自降身价,更不要说配角。颜寻是投资方兼制片人,剧组的道具,以及顾绥身上穿的每一套衣服都是他亲自选的,连那块玉佩,林静升也知道那是颜寻一直珍藏的对佩,视若珍宝。和环球娱乐不对付的那些媒体早就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暗讽颜寻是在走下坡路,居然给一个没什么名气的演员作配。林静升也劝颜寻,但颜寻却坚持,还说,顾绥值得。现在呢,林静升看颜寻自己却不值得。林静升喝下那杯酒,顾绥也不再说话,他看着青年安静地坐在对面,也不说话,也不吃菜,身边人跟他说什么也只是点点头,偶尔回应一下。化妆师小余看着颜寻脸颊有些微红,小声说,那个,颜、颜董,不会是喝醉了吧?众人哗然。颜寻只是给顾绥挡了几杯酒,满打满算也就三四杯。但他们看这样子,却不得不承认,颜寻还真是喝醉了。颜寻喝醉了,也不闹,也耍酒疯,很安静地坐在一边,垂着眸子。顾绥以为他是要睡了,仔细看却发觉是青年的睫毛太长,让他看不清底下的神情。第062章 送他回家有一个不闹事的酒鬼还是很省心的,林静升让大家该吃吃,该喝喝,不用管颜寻。他和颜寻不是一天两天的忘年交了,早知道他不能喝酒,也早知道他肯定拦不住,索性不管了。反正,他管了颜寻也不会感激他,倒是两边都不落好。但是,等到酒足饭饱,大家都准备要走的时候,颜寻却不走了。他看着没有一丝像喝醉的样子,但跟变了个人似的,谁说都不走,异常偏执,像个小孩。颜寻的秘书来了,说司机在酒店门口等着呢,但颜寻却依旧坐在椅子上,不动。秘书好说歹说,最后小声问颜寻到底听见他们说的什么了没有。青年回了一句,他不跟陌生的人走。众人一头黑线。看来这位是醉的不轻,但是醉了依旧很听话。外面滴滴答答下起了小雨,起初是毛毛细雨,慢慢地越来越大。林静升不好让大家都陪颜寻在酒店里,让他们先走,到最后,剩下林静升、颜寻、颜寻的秘书,和,顾绥。顾绥是要走的,但临走时看到青年有些落寞的背影,脚步停了停,对林静升说,林导,我来试试吧。林静升默然点头。顾绥走到青年身边,蹲下身,轻声问他,还记得我是谁吗?青年醉了,眼眸却依旧清亮,只是回应比以往稍缓一些,点了点头。顾绥伸出手,温声说,你要回家了。好。颜寻把手放在他手上,借力站起来。他走的稳稳地,不像是醉到没什么意识,顾绥眉一皱,正在想颜寻是不是在装醉的时候,青年的身子居然一歪,倒在他身上。顾绥的力气不算小,但颜寻那个子倒在他身上也挺沉。秘书和林静升忙帮忙过来扶颜寻,但颜寻却甩开他们的手,不用。他的右手稳稳地抓在顾绥手臂上。顾绥看了看林静升,林静升也没想到这种情况,很尴尬。秘书抱歉地向顾绥笑了笑,忙解释,嗳,董事长酒量不好,顾老师见谅、见谅。他说着,还有些纳闷,以前董事长很少喝酒的,怎么今天醉那么厉害了?顾绥说,是给我挡酒的。秘书立刻是了然的神情,看了看几乎全靠顾绥扶着的青年,动了动唇,终于说,顾老师,您也看到了董事长现在喝多了,外面又下着雨。你就送董事长回家一趟,可以吗?他说,董事长不让我们碰,您也看到了。夜雨噼啪地打在玻璃窗上,顾绥看了看表,已经是十点了,不能再拖了。他只当好聚好散,迟疑了一下,便答应下来。秘书连声道谢,冒着雨去车里拿了伞,顾绥一边撑着伞,一边由颜寻握着他的手臂走出酒店。外面的雨下的很大,就算是有伞也依然有冰冷的雨滴打在他们身上,顾绥的眼睫都蒙上水汽。今夜,无月,也无星。林静升已经走了,司机把车开了过来,顾绥让颜寻先上车,温声哄着他,跟哄小孩似的。他想着把颜寻弄上车之后,就没他的事儿了。但颜寻却执意不上车,顾绥无奈,问他要做什么。青年才指了指车门,让他也上车。顾绥说,我又不去你家,别任性。雨下的越来越大,密集的雨点暴戾地打在雨伞上,顾绥的伞都要拿不稳。但颜寻却依旧坚持,顾绥没办法,他的裤脚都要被雨打湿,再看颜寻,颜寻一直不安分,是势必要把他弄到车上去的架势,半边身子都湿了。顾绥叹了口气,帮人帮到底,他先打开后座坐了上去,颜寻便跟着他也坐在后座,半边身子湿哒哒地淌水。顾绥扶了下青年要往他这边歪的头,说,你们董事长喝多了,我送他回去。司机往后看了一眼,犯嘀咕,我还是第一次见董事长喝多呢。他说着,从副驾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羊毛毯,递给顾绥。顾绥道了谢,盖到颜寻身上,但颜寻却不要,拿给他,盖上,你盖。青年喝醉的时候,话也不多,寥寥数语。顾绥按住他手腕,只用了一点力气,颜寻便不动了。车子开始平稳地行驶,司机再不往后面看半眼,很有职业素养。顾绥用那张毯子给青年擦着身上的水渍,擦着擦着,看到青年在一直看着他。漆黑的瞳仁,很清澈,像是天上的星河。顾绥把毯子放到一边,让他自己擦,目光看着前方。雨刷不停地挥动着,把车窗上的雨滴都扫下。华灯初上,周围都是躲雨的路人。颜寻也不知是不是醉,他转过头看着顾绥的侧脸,声音很轻。以至于过了一会儿顾绥才意识到他在说话。第063章 君行无定期顾绥靠近,什么?颜寻抓住他手腕,力度很大,你不要走了,好不好?前方的司机目不斜视,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专心开车。顾绥只是视线转到一边,放开。我和她没关系的。颜寻紧紧地看着他,像是恳求,都是假的,你相信我,我和她真的好了。顾绥打断他。车停了,停在一幢装饰古朴奢华的别墅外面。司机拿了伞,下车,绕到颜华这边开了车门,对顾绥礼貌道,先生,谢谢你送董事长回来。今天太晚了,您也在这里住下吧。不了。顾绥回绝了他的好意。他们俩的手掩在那个羊毛毯下,所以司机看不到颜寻正握着顾绥的手腕。顾绥用另一只手推开颜寻的手,这次却是很轻易地就拨开了。顾绥打开另一边的车门,走了下去,没有拿伞。司机忙要去给他送伞,但顾绥挥挥手拒绝了,前面是个路口,他可以在那里打车。颜寻醉了,脑子是昏昏沉沉地,直到顾绥推开他的手,下了车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然后,司机就看到青年也下了车,没有撑伞,冒着雨去追顾绥。顾绥走了一段,周围雨声很大,等到颜寻从后面抓住他的手的时候,顾绥才听到他的脚步声。顾绥皱眉,你醉了,该回去休息了。你到底要怎么样才相信我?酒是壮胆的,颜寻上次从顾绥家里离开之后,就一直不敢再见他。但现在却变了,现在颜寻和他说自己和天女之间清清白白,但顾绥却并不是很想听他的解释,亦或者,他根本也不在意。顾绥只是说,你喝醉了。不。夜雨不停地打在青年身上,他们身上都湿漉漉的,远方的车灯亮着,司机远远地等着,没有过来。颜寻忽然意识到什么,脱下西装外套,撑在顾绥头上为他挡雨。顾绥伸手挡住,不用了。他一字一句地说,你回去吧,已经不早了。颜寻知道说什么解释都是苍白,但他不能说和天帝的那个关于婚约的约定。他是醉了,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像以往一样深思熟虑,考虑几番再开口。颜寻忽然紧紧地抱住他,不愿松手,喃喃说,不要再走了。我们、我们和以前一样,好吗?顾绥挣扎着,你松开。你到底还要我解释多久?问题不是你解释多久,你不必向我解释。顾绥不挣扎了,很冷静地说,不论你和琳琅有没有感情,你都不该在还是她未婚夫的时候来找我。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你不该欺骗我。顾绥说着,忽然笑了,有些讽刺,你知道吗?我还真以为你是个普通的凡人。是我太傻了。颜寻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什么。酒精蒙蔽了他的大脑,他引以为豪的逻辑和理智都烟消云散,只能凭着本能留住顾绥。他一遍遍地轻声说着,是,是我错了。不要走好不好?我改。颜寻很认真地跟他说,像个急于表现的稚童,我都改了,你说,你说什么我都可以改顾绥看着他这样子委曲求全,心中空荡荡地。他不禁问,我有什么值得你这样的?他知道自己滥情,温柔只是他为达成目的的伪装,他才是最自私的那一个。向来只有别人付出的比他多,而不存在反例。颜寻只是说,因为,你,你是绥君。顾绥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这段孽缘是从前世开始的,他现在累了,雨滴不断落在他身上,冷地发抖,心里也揪着,郁郁地。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你回去吧。顾绥终于再开口,我们是没有可能的了。绥颜寻的身体颤了下,但还是不愿意放开他。顾绥说了第二遍,放开我。他等了很久,但青年像是沙漠中干涸的旅人遇到了甘霖一般,抱住他不撒手。顾绥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好笑。他是这样痴情,可用情用错了!当顾绥说第三遍放开的时候,等了半分钟。他再也不留情,手肘向着青年腹部一击。颜寻醉酒,又没吃多少东西,小腹本就难受,忍不住吃痛蹲下身,腹部如有刀割,钝钝地疼。但他抓住了顾绥的衣角,被他大步走开的动作带得往前踉跄,几乎是双膝跪倒在他身前。顾绥转身,看到雨中半跪着的青年,雨水模糊了他的双眼。别走。颜寻努力睁开眼睛,但雨水却不断地在他眼前形成水帘,他连顾绥的样子都看不清。顾绥弯下腰,用另一只手把他扯在自己衣角的手拨下去,却拨不开,不值得。顾绥轻声说着,雨声太大,不知道青年听得到没有。他用力一扯,把那块衣角扯下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入暴雨中。坐到出租车上的时候,司机惊讶地看着他浑身湿透,表情阴冷。问清了去哪里之后,司机便开始启动车子。顾绥在雨中淋了那么久,现在开始觉得冷了,唇冻地发白,缩在一团,湿哒哒地往下滴水。司机像是急着赶路,车开的很快,拐弯的时候也一点都不缓,顾绥晕车,又喝了些酒,在雨中淋了许久,感觉头在钝钝地疼,腹中翻腾,尽力忍耐着。舒缓悠扬的歌曲慢慢传过来,顾绥心中一震,是颜寻的声音。他陡然坐直。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反应,问,你也喜欢这首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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