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慢慢地顺着墙根蹲下来, 她一边说对不起,一边流泪。之前在医院才擦干净的眼睛又红肿起来, 一碰到就疼。“奶奶出车祸了, 我的手机也没有电了, 我想找你,找不到。”江念一边说一边哽咽, 感应灯长时间亮着,光线也不那么昏暗了, 明亮了许多。“对不起。”她一遍一遍说着, 不知道是对南陈,还是对奶奶。南陈伸手,将她捞了起来, 那么瘦的一个女孩, 他能轻易地感受到她肩上的蝴蝶骨,单薄脆弱。江念抱住了他,眼泪洇湿了他肩上的衣服,留下一个个圆点的泪痕。“南陈。”她胡乱地伸手抹眼泪, 手碰到眼睛,疼得她轻轻地嘶了一声,她只能放下手,攥紧了他的衣服,“我很害怕,怕奶奶走了,我该怎么办?”这个模样, 像个急欲寻求庇护的小兽。但是却轻松地取悦到了南陈。江念不知道她安抚到了想要噬人的恶兽,她爱的少年用额头抵住了她的,说道:“还有我。”这样很好,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任何人依靠,只能依靠他。江念不需要别人,只需要他,就够了。南陈冷漠地想。江念将自己的害怕和恐惧都发泄了个干净,才想起应该被安慰的,是南陈。“你的生日,好像被我弄糟了。”他在她家门口,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那么骄傲清俊的一个人,就坐在她门前,等着她来。他的生日礼物之前一直攥在手上,来回折腾的时候,不知道放到了哪里。那一个花了她大半年打工钱买的手表,现在却送不出去。太糟糕了,她想,为什么今天会被她弄得这么糟糕。“你的礼物……”江念咬住唇,说不下去了。南陈摘下她头上的发带,放在手心里。“这个送给我好不好?”南陈捧住她的脸,他的手很冷,甚至连她刚摘下来的发带,都比他的手有温度。他轻吻她,说我很喜欢你的礼物。***回到医院的时候,奶奶还没醒来,江念坐在病房的椅子上,等奶奶醒来。南陈让她去休息一下,她摇摇头,没等到奶奶醒来,她始终不安心。江念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大概是奔波得太累,实在撑不住了。醒来的时候她看到南陈在她身前正蹲下腰,似乎想要抱起她,江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双手自然地搂上他的脖颈。“奶奶,醒了没有。”南陈抱起她,轻声道:“奶奶醒了一会儿,又睡下了。”他摸了摸她的发,还是加上了一句。“她很平安,别担心。”江念最后还是退掉了学校的宿舍,晚自习请了长期的假,每天放学后就过来医院陪奶奶。那场车祸伤得不重,只是奶奶年纪大了,恢复得慢。南陈替奶奶请了看护,她没有拒绝。她只有一个人,分身乏术,不能照顾好奶奶。白天一天天地拉长,江念放学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显得黑了,太阳还挂在天上,洒下金色光辉。江念的校服外,再也不用套上厚重的棉服。春天终于姗姗来迟。她边陪奶奶说话,边给她削苹果,一圈圈苹果皮从她手上落下,没有一丝断裂。奶奶嫌她耽误学习,没说几句话就催着她看书。江念才翻出试卷来,病房的门敲了敲,进来一个人。高个子,五官分明,头发又理成了干净的小平头。傅拙凡拎着大包小包的补品,还有一个大果篮进来。江念站起来,她没有告诉傅拙凡这件事,他怎么知道了。奶奶见到傅拙凡,这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孩子,眼角笑得皱纹尽显。傅拙凡把那一堆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到一边,笑着叫了声奶奶。奶奶向来喜欢他,不过几句话,就把奶奶逗得发笑。傅拙凡呆的时间不长,半个小时左右就出来了,江念送他出去。医院长长的走廊里,都是来来往往的病人,每个人脸上鲜有笑容。傅拙凡看着她,素白的一张脸,五官恍若画家精心描绘上去的,一颦一笑皆是明艳,只是忧愁太早袭上这张青春的脸,看了令人心疼。“我以为发生这样大的事,你会告诉我。”江念垂下眼,拨弄着垂下的发丝。她说:“我不知道怎么说。”傅拙凡不说话了,他的视线掠过雪白的墙壁,停在她的柔软的发上,他想要让她开心一点。可是最后也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发。“我永远是你最好的哥们。”不敢多触碰,他的手只在她的发上停留了两秒就收回。江念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有些发酸,她是不是伤害到了这个一直对她好的男生。“他走远了。”有人走到她身后,这样说。江念回过头,看到南陈伸出手,摸上了她的发,一遍一遍地摩挲,像是要把那上面的痕迹全部抹掉。总有那么多的人,贼心不死。江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吃醋了?”她笑了起来:“傅拙凡的醋你也吃,他根本不拿我当女的看。”她根本不知道,那个少年偷偷爱慕者她,那份深埋的心思,恐怕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但他不会告诉她。若有可能,多想做一只雕金勾银的笼子,将她关进去,隔绝外界的一切联系,她的眼只用看着他,唇只用吻着他,多好。只是现在不行。会吓着她。学校教学楼后头栽着的一排樱花开花了,粉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堆成了一片绵软的海洋。有花瓣从风送进楼梯,在楼梯上轻盈地旋转。江念抱着一沓月考的卷子,走上去的时候,被人在楼梯上拦住了。来人头发的尾端挑染成暗红的颜色,唇色娇艳,她站在高江念两个阶梯的位置,微微弯下腰,对江念笑。“又遇见你了。”现在这天气,风吹过来还是显得冷,江念昨天晚上写卷子写到太晚,正有些困顿,被风一吹,冷得清醒了很多。她把卷子的重量移到左手上,甩了甩另一只手,她抬起头问夏菲。“有什么事。”夏菲抱着手,冲她扬起精巧的下巴:“我记得你以前见到我怕得不行。”江念笑笑:“你说的,是以前。”她聊起一侧的长发,那一缕暗红色的发丝晃到江念眼前,很惹眼。夏菲走近了几步,对她说:“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你想不想撕下陈桐媛那张伪善的面具,让她身败名裂。”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夹杂着愤恨的味道,一字一字像淬了毒。江念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夏菲勾画了精致眼线的眼,将空出来的右手重新移到卷子下,托着卷子。她说:“你想做什么。”夏菲又撩了撩,这么个动作,也做得像模像样的妩媚。“没什么,只是把她以前的事都抖出来,例如花钱雇我霸凌你。”江念听完,唇角慢慢翘起来,她说你可以自己去曝光这些事情,为什么要找上我。“直接曝光有什么意思。”夏菲说,“应该像陈桐媛惯常做的一样,先由受害人出来指证她的恶行,引起轰动,然后,我再一一放出证据,叫她无法翻身。”夏菲说得很好,好似下一秒就能将陈桐媛从云端扯到泥地里。江念抱紧了卷子,从她身边走过,只留下一句:“我不会去做。”夏菲和陈桐媛为什么翻脸,她觉得与那天她撞见的争吵脱不了关系,大约是钱的缘故。反正她们两个,没一个好人。身后,风将夏菲的话送到江念耳边。“陈桐媛是个怎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所有被她记在心里的人,不是被转学,就是被欺负得宛若隐形人,骄傲被折断,自尊被湮灭,一辈子唯唯诺诺。”江念没有停下脚步。她把改好的试卷拿到教室里,立刻就有关心成绩的同学赶上来去看成绩。江念等那些同学拿走自己的试卷,再把试卷都发下去。最后剩下的两张,一张是她的,另一张是袁诗诗的。袁诗诗捂着眼睛,不敢看成绩:“别给我看,我要平静一下心情。”江念把写着分数的那一面倒扣在桌上,对袁诗诗说:“那你平静一下。”她的桌上放着一杯红枣牛奶,每天中午,都会准时出现在她桌上。袁诗诗终于平静好心情,抽出好不容易积攒好的勇气,看了一眼成绩。“还好还好,没有太差。”袁诗诗松了一口气,心情也变好了。江念将吸管插进牛奶,牛奶依旧是温的,恰好将她的胃暖热。袁诗诗拿出计算机,把已经出成绩的几科分数加起来,加完自己的,顺便把南陈的也加出来。“我和南陈差了整整一百分,一百分。”想到这个差距,袁诗诗的心又痛了。不过几秒,她又开始摁计算机,把江念的分数加起来,加完之后,看着那分数,还是心痛。“现在我觉得念念你考上p大也不是不可能了。”“我不想考p大。”江念喝完牛奶,把牛奶盒的四角都扯开来,压得平平的,然后扔进身旁的小垃圾桶,“我想留在这里。”袁诗诗隐约也知晓她家的情况,知道江念想留在这里的原因,但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南陈知道吗?”“他会放你离他那么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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