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趣阁”最新网址:http://www.mouquge.com,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
当前位置:某趣阁 > 历史穿越 > 画里什么都有 > 《画里什么都有》TXT全集下载_10

《画里什么都有》TXT全集下载_10(1 / 1)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好书推荐: 玄门师姐问鼎星际 咸鱼皇子在线翻身[清穿] 泥垢,重生不是这样的 重生之专宠 不死大迷宫 穿书后我成了暴君的爱宠 反派就应该无敌 重生之完爆玛丽苏女主 沙雕戏精不想爆红 七零学霸系统

极薄的剑刃毫不犹豫地一一割破了眼前这些人的脖颈,殷红的鲜血喷洒出来,却未曾沾染过他的衣袍半分,也从未沾染过剑身半寸。

他提着剑,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

脑海里有许多尘封已久的记忆在相互碰撞撕扯,令他头疼欲裂。

一剑刺入眼前那人的胸口,他的手滑下剑柄,手指不断收紧时,剑刃割破了他的手掌,维持了他的片刻清醒,也令他彻底刺穿了那人的胸口。

第21章 少年情思(捉虫)

慕云殊不记得自己杀了眼前这些人多少次。

也不记得时间重复了多少回。

他们就好像是怎样都杀不死的梦魇, 狠狠地扼住他的咽喉,令他在一瞬间, 像疯了似的, 挥动着手中那把半透明的长剑,一次又一次地刺穿他们的胸口,割破他们的喉咙。

殷红的鲜血喷洒出来,前一刻还沾染了他的侧脸与手腕, 下一秒,却又消失无痕。

时间不断重复回到这些人死亡之前的时间点, 他空有所谓主宰这些世界的能力,却始终没有办法, 改变任何一幅画里,任何人的结局。

在时间再一次重复回到上一个节点的时候, 那些西厂的太监抽出腰间的刀剑, 疾步奔向那个站在不远处的年轻男子。

天空里落下来的雪花坠在他的剑锋,凝结其中,散发着缕缕的寒气。

微黄的灯火照过半透明的剑刃, 为其添上星星点点的细碎光影。

彼时,他忽然飞身而起, 如一道直冲云霄的冷淡星芒, 跃入天际, 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那几个西厂太监眼见着这样的一幕, 面上的阴戾杀气陡然转变成了惊惶难定。

刀剑接二连三从他们手中脱离, 掉落在地上, 发出清晰的声响。

那人是妖魔,还是谪仙?

他们几乎个个腿软,又莫名觉得自己的胸口和脖颈,都有绵密的刺痛袭来。

可他们的身上,分明没有任何伤口。

任是谁也没有想到过,方才窜入云霄的那一缕星芒,最终是落入了司礼监应琥公公的院子里。

应琥是个太监。

他早已不算是个完整的男人,可很显然,他心里并不甘心。

多年来,他一直在暗地里寻找各种能够令他重新做回一个完整男人的方法,可却一直没有什么成效。

明熹帝惦记着应琥少年时陪他荣辱与共的那份忠心与真诚,便赐了魏都里的一座宅院给他做府邸,又替他寻了一门亲事。

宦官自古便是不容许在宫外私自拥有宅院的,除非得了帝王的允许。

所有人都看见了帝王赠与应琥的这份荣耀。

所以即便是清楚应琥是个太监的事实,也还是有不少人上赶着将自己女儿的庚帖送上门,渴望能与这位荣极一时的应千岁,结为亲家。

应琥的夫人,是他自己挑的。

是一个七品小官家的庶女,模样生得清丽,却到底有些木讷胆小,没有魏都众家贵女的气度。

谁都想不明白,应琥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小官家的女儿。

而明熹帝听了他自己选的这门亲事后,却是拊掌大笑,“卿沅选得好,选得好。”

卿沅是应琥的字。

但这个表字,除了明熹帝,这多年也无人知晓了。

或许是在书画方面的绝高造诣,注定了明熹帝此生属于文人的清傲风骨远比他的帝王威势要更多一些。

他向来不注重门第,也不看重家世。

只要是贤才,他都一视同仁。

正如慕攸,虽然其父犯下大罪,但明熹帝却未将此罪责添与这个天才少年之身,反而破格升他入画学。

所以在得知应琥在那众多女子之中,选择了这么一个女子时,他也颇感欣慰。

也因此,所有人都以为,应琥之所以选择那个小官之女作为自己的夫人,不过是为了以悦龙心。

谁都未曾将那位自成亲后再未踏出过应府的千岁夫人放在眼里过。

这多年来,应琥也从未在人前,提起过他的这位夫人。

就如同这夜,当慕云殊提剑破门,抬眼正瞧见那位应琥公公,正将一衣衫半解,露出半边圆润肩头的宫女搂在怀里,正往她嘴里灌着辛辣酒水。

他手里那把匕首,顷刻间就要割破那宫女脖颈间的动脉。

可房门骤然被人一脚踢开,应琥骤然抬首,便见门外已立着一人。

那人身形颀长,衣袍如雪。

长发披散着,却并没有能够遮掩他的轮廓。

那样一张容色惊艳的面容,分明是应琥今日想杀,却终究未能如愿的那个少年的脸。

应琥一把将那宫女推开,任由其摔倒在地,浑身颤抖着,蜷缩成一团。

“慕攸?”应琥半眯着那双眼尾稍稍上挑的丹凤眼,出口时,嗓音竟比白日里,要年轻了些许。

他的嗓音有点天生的沙哑,并不低沉,好似有一股子阴柔,却又添了几分雌雄莫辨的温润。

这不该是一位老者的声音。

事实上,应琥如今也不过才二十九岁,只比当今的明熹帝要小上三岁。

但他的容颜却已经苍老如五十岁的老者。

据说,这全因早些年,陛下还是太子时,他替陛下试毒,中了一种叫做“苍颜”的毒。

苍颜会使中毒者的衰老速度要比常人快上许多倍,这不但是容颜上的苍老,还指的是身体的衰竭。

虽然后来有人调配出了解药替他解了毒,身体内里的衰竭会相较于之前减缓许多,但他的容貌,却到底是无法恢复了。

“不,你不是慕攸。”

应琥打量着他的身形,以及他的轮廓,又很快地否定。

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如何能在短短一日之内,身量拔高这么多?

可眼前这人的面容,确乎是与那个叫做慕攸的少年,如出一辙。

最令应琥惊异的,是他手里握着的那把半透明的长剑,那上头,除了凝筑着冰霜雪色,还有细碎的光芒。

“应琥。”

他听见门外那人清晰地唤出他的名字。

嗓音稍低,阴沉狠戾。

随后,几乎是在应琥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那人的身影便已经化作一道流光。

当他站在应琥面前的那一刻,他手里的那把长剑也已毫不犹豫地深深刺穿了应琥的胸口。

殷红的鲜血无法沾染剑锋半寸,就好像那道刺穿他胸口的剑刃只不过是外头那冰冷雪色缠裹着昏暗灯火凝成的虚幻的影。

血液穿透剑刃,滴落在地上,绽开一朵又一朵的血花。

应琥瞪大双眼,脖颈间的青筋微鼓,他的脸色如风云变幻,不敢置信。

这绝非是一个常人能拥有的速度与反应,竟能令武功奇高的应琥都躲闪不及。

那倒在地上的宫女在瞧见那刺穿应琥胸口的剑锋时,就已经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淡银色的流光打进了她的额头,令她瞬间昏死过去。

“你……到底是谁?”应琥喉间涌上腥甜,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几乎与慕攸的容貌一模一样的神秘男子,艰难出声。

他到底是谁?

从前的慕云殊,曾无数次问过自己,他到底是谁?

十六岁前的记忆,他全都记不得。

十年之前,他在一个幽深冰冷的地下宫殿里醒来,走出那里之后,便晕倒在了山林里。

后来救他的,是慕羡礼。

因为这么多年来,慕羡礼始终没能查到慕云殊的身世,所以他只以为,慕云殊应当是很小的时候就被拐卖到了大山深处,在那样偏僻的地方,有许多人都没有户籍。

慕云殊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唯有他随身携带的一只玉环上,刻着“云殊”二字。

那像是九连环上卸下来的一只玉环。

慕羡礼便当“云殊”是他的名字。

但今夜,在这里,在他亲眼目睹逐星被那些人生生溺死,在那个叫做慕攸的少年化作金色的流光涌入他的身体里。

他脑海里不断冲撞的记忆,如刀一般深深镌刻。

慕云殊就是慕攸。

不是前世今生,并非转世轮回。

他从来都是他。

在一千年前的北魏,十六岁的慕攸被应琥锁入地下宫殿里的寒冰棺椁内,从此长睡。

当他再醒来时,已是一梦千年,山河轮转,岁月变迁。

他是慕攸,是曾经的卞州知府的嫡子,也是明熹帝亲授书画技艺整整四年的学生。

而云殊,是明熹帝赐给慕攸的字。

他从未想过,这魏氏系列的最后一幅《庐溪初雪图》,原来并非只是束缚逐星的枷锁,更是困住他所有过往的囚笼。

在这座平漾苑里,一千年前的少年慕攸度过了他四年的画学生涯,也见证了北魏最后的消亡。

难怪……他在创作这幅图的时候,仿佛是潜意识里,就该知晓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

千年前在这里,应琥为了杀人灭口,斩草除根,不止一次谋害过当时还曾年少的慕攸。

而当时为了在明熹帝前开脱,应琥便将谋害慕攸的罪名,按在了平漾苑里的一位宫人的头上,而当夜,在慕攸还未醒来的时候,那名宫人就已经“畏罪自杀”,溺死在了清晏河里。

慕云殊从未料到,在这个重复了当年他所经历的所有事实的画中世界,那个因“谋害”他而死的人,竟成了逐星。

原来,这便是逐星在这幅画里的宿命。

而他也终于明白,此前他在嘉御园外的月洞门旁,遇见的少年慕攸,便应是他被封存的所有记忆的载体。

所以那时,那个捧着灯笼的清瘦少年,才会对他说,“我就是你。”

一千年,他的记忆在这里等待着他。

也是这一千年,他的逐星……也始终在这里,等着他。

想起逐星,想起他此生最为尊敬的那位身为帝王,却又是他的老师的明熹帝。

种种记忆涌上来,慕云殊握紧了剑柄,指节泛白。

他的眼眶已然红透,恍如魏都城破,帝王自裁的那一日,犹在眼前。

而这一切最后的导/火索,便是眼前这个太监。

应琥害了他的父亲,害了明熹帝。

更害了逐星。

这个人,是慕云殊这辈子,最恨不得拆其骨肉,千刀万剐的人。

或许是他的这一剑,刺破了这画中世界最后的法门,原本只是历史缩影的这个小世界一瞬间在他眼前颠倒。

屋内廊外,灯火尽灭。

他手里的那把长剑也已经随着凛冽的风而化为虚无。

应琥那张可憎的面容也在他眼前渐渐风化流散,如同坠入黑夜里再不能找见的尘埃,碾碎在每一寸缝隙里。

雷声急促,声声入耳。

慕云殊骤然睁眼,彻底从梦中醒来。

彼时,窗外已是一片淅沥不断的雨声。

闪电偶尔闪烁着,短暂地发出亮如白昼的光芒。

躺在床上的年轻男人眼眶发红,始终静止地望着虚无的半空,眼中没有任何焦距。

他想起逐星。

手指收紧,紧握成拳。

他忽然又想起来,入梦《天阙》那夜,他是那样清楚地听见她说:

“你以前……可喜欢我了。”

是啊。

十一岁那年,他在自己的梦里,见到了一个姑娘。

她说,她是因他而生的画灵。

后来,她从画里走出来,成了他身边唯一的玩伴。

或是因为少年天才的盛名背负在身上本就是极重的负担,他的父亲一直待他尤其严厉。

父亲希望他能够珍惜自己的这份天资,不愿他浪费一分一毫的时光。

有了逐星之后,慕云殊方才觉得自己在重压之下,有了片刻的轻松。

少年朦胧的情思,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连慕云殊自己,都说不清楚。

或许是在十二岁那年家破人亡,成为罪臣之子的那时候,又或许是在平漾苑四年,他深受应琥折磨,被帝王看重的那时候。

他也说不清楚。

总之,的确是他先喜欢上了这个甘愿陪他山高水长,坦途末路的姑娘。

但,那时的逐星,却并不明白身为一个人的七情六欲,更不懂得,什么是喜欢。

她给不了的,是如同当初的少年慕攸那份赤诚又纯粹的喜欢。

但她却仍旧甘愿,为他抛却生死,付出一切。

慕攸曾告诫自己,即便她不懂,即便她无法给予他同样的情感回应,他也该庆幸,这一路走来,有她便已是他这潦草人生中,最为幸运的色彩。

可他始终无法否认的是,他也仍旧渴盼,有一天,她总会明白。

就好像此刻,早已从一千年前的慕攸成长为如今的慕云殊的他,也还是会在这瞬息的恍惚之间,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一千年的岁月,就好像只是他短暂沉睡的一瞬间。

他醒来时,仍是千年前那个十六岁的少年。

即便记忆尘封,即便他再不记得她的模样,也不知道她的存在。

在再一次遇见她的那一刻,

那样深刻在少年所有苦乐悲欢间的情思,却仍是他潜意识里,最初的模样。

可是逐星……

她去了哪里?

慕云殊无法抑制地回忆起宫女逐星被人按进冬日里最寒凉的水波里,生生溺死的那一幕。

他忽然闭起眼睛,淡色的唇紧抿。

直到他忽然听见了一声莫名的响动。

慕云殊忽然睁眼,在闪电忽来的时候,他模糊地看见那幅白天被他展开,放置在那边的书案上的《庐溪初雪图》忽然悬空而起。

瞳孔微缩,慕云殊立刻按开了床头的两盏灯。

他匆忙将眼镜戴上,掀了被子下床时,抬眼便见那幅悬空的画开始散发出淡金色的光芒。

画卷徐徐而动,如同水波涓涓流转。

淡金色的光芒渐渐凝聚起来,就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地显现出一个女孩儿的轮廓与身形。

细碎的莹光生长蔓延,塑造了她的血肉筋骨,令她在瞬间变成了如同一个正常凡人一般无二的身体。

而她的容颜,是当初的慕攸与如今的慕云殊,永远熟悉深刻的面庞。

彼时,窗外仍在下雨。

雷声闪电交错而来。

慕云殊定定地望着眼前这个凭空出现的女孩儿,他始终僵硬在原地,目光却一刻不敢从她的面容上移开。

直至,她忽然睁眼。

那时,他见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听见她欢喜地唤他:

“云殊!”

紧接着,便是她一如那夜在云端天阙里,她张开双臂,扑进他的怀里。

那一瞬间,

慕云殊几乎是无意识的,他的眼眶里有一抹湿润滑落。

从他的脸颊,没入她的耳后。

第22章 亲一下呀

作为应琥那逆转天道的阵法中心的阵眼, 慕攸在冰冷漆黑的地宫里,沉睡了一千年。

而在他沉睡的这些年里, 逐星也因为当年受过的重创而灵气四散, 归于黑暗。

她是因他而生的画灵。

在一千年前的北魏,在少年慕攸天马行空的梦境里。

那夜,他的梦里是一片近在咫尺的天空之境,流星如雨, 月色如练。

所以她的名字,叫做逐星。

是他口中“夜月逐流星”的逐星。

后来, 她从他的梦境里挣脱,在他眼前凝成与常人一般无二的身形。

那时的她捏了捏自己的脸, 望着眼前那个坐在摇椅上的少年,忐忑地问, “攸攸, 为什么我跟你好像有点不太一样呀?”

少年一向不喜她唤他“攸攸”这样奇怪的称呼,但那时他已无暇顾及,他尚且稚嫩的白皙面容上犹带惊愕, 在视线跟随着她的目光移到她的胸前……

十一岁的少年慌忙移开眼。

在逐星还没有明白什么是男女之别的时候,她每天都热衷于偷溜进慕攸的房间, 躲在他的被子里。

一开始时, 慕攸还会告诫她, 不可以这么做。

后来, 他索性自己直接在外间的软榻上睡了, 彻底把自己的床让给了逐星。

那一让, 就是一整年。

慕府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在慕攸的房间里,藏了一个小姑娘。

后来朝廷拨给卞州的救济款凭空消失,应琥便将这贪污的罪名,按在了慕攸的父亲,当时的卞州知府慕槐安身上。

于是一夕之间,慕攸家破人亡,他也成了即将被没入禁宫,成为宦官的罪臣之子。

那时的逐星很想救他。

可她初具灵识,化为人形,已是不易。

凭她的那一点微末灵力,只能用作在牢狱里,点亮黑暗的一簇微弱的光。

她没有办法带他离开那座牢狱,也没有办法阻止官府将他押送去魏都。

若不是帝王惜才,若非是慕攸的那幅《游仙图》,或许他早已深陷绝境,再也无法挣脱悲苦命运的枷锁。

平漾苑中,画学四年。

逐星见证了少年慕攸在应琥的刻意为难与折磨中,一步步从尘埃里,走到了御前。

成为了那位帝王唯一的学生。

逐星什么也帮不了他,只能看着他依靠自己,在各路势力的算计中,成长为更加坚韧,也更加阴郁疏冷。

逐星仿佛是很久都没再见他一如当年那般纯粹的笑过了。

“背负得多了,人自然会变的。”

这是在平漾苑里某个冬日的夜里,慕攸对她说过的话。

彼时,他已是天下人尽皆知的当今帝王唯一的学生,荣耀一时。

那时的逐星兵不明白他这句话里究竟藏着多少世味酸辛,人生无奈。

魏都城破的那夜,少年慕攸失去了他最为敬重的老师,而北魏也失去了属于这个朝代的最后一位君王。

逐星永远忘不了那一夜,衣衫染血的少年紧紧地抱着她,红着一双眼睛,颤抖地问她,“逐星,你也会离开我吗?”

你也会……离开我吗?

逐星没有办法忘记他那样哀恸绝望的眼神,也没有办法忘记他在她耳畔问过的这样一句话。

“我不会的,云殊。”

那时,她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回答他。

从帝王赐他“云殊”为字的时候,逐星便开始这么唤他了。

那时的逐星,永远没有办法明白,那个少年曾有多渴望,她能够明白他的心思,懂得身为一个人的种种情绪。

可逐星是灵。

她没有办法明白的,是他那么多年以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如此浓烈纯粹的情思。

最终,少年以最惨烈的方式,将他的那份“喜欢”宣之于口。

可逐星,却再也见不到他了。

当慕攸从冰冷地宫里苏醒,成为了如今的慕云殊,当他开始重拾画笔,创作出一幅又一幅的画作时,逐星才得以重新聚灵,一点点地恢复生机。

在《天阙》里再遇他之前,逐星就已经身在魏氏系列的那三幅画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既定的人生,承受那样悲苦的宿命。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在令她重新聚集灵气恢复元神的同时,她也想要逼迫自己,去成为一个凡人。

因为只有那样真实地作为一个凡人,经历属于一个人的人生,她才能够感同身受,才能够明白什么是情感,什么是喜欢。

人间七情,人间六欲。

是神明们最厌弃的凡俗。

却又是九天之上冷情冷心的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拥有的血肉情感。

逐星生而为灵,不会七情,不懂六欲。

曾经的她,只知道,她想陪着慕攸,她也从来都如此坚定。

但除此之外,她却再也没有办法给予慕攸更多的回应。

在慕攸成为慕云殊的十年之后,在逐星在那些画里重复了无数次的轮回,历经了无数人情冷暖之后。

她终于等来他入梦《天阙》的那一天。

而她也终于开始明白,什么叫做喜欢。

她在他的画中世界,浮沉轮转,真切地体会了人世间的所有喜乐悲欢,也终于开始懂得了身为一个人的该有的所有情感。

她在等他,从每一幅画里,找到她。

她也在等待着,他找回自己那些被禁锢在他的画里的所有曾经。

此时此夜,风声雨声。

雷电闪烁,雨势淋漓。

逐星分明察觉到有一抹温热的触感,滑落在她的耳后。

她在他怀里动了一下,忽然抬头望向他。

“云殊?”

她像是有点不太确定,抿了一下嘴唇,又有点忐忑,她小心翼翼地问:“你……还记得我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像是有点紧张,她还揪住了他的衣角。

慕云殊垂眼望着眼前这个凭空出现,又忽然扑进他怀里的女孩儿的面容,一时间像是有过往的许多记忆都一帧帧闪过他的脑海。

他眼眶仍然泛红,眼镜的镜片已经氤氲着浅淡的雾色。

他望着她不安的目光,望着她那样期盼似的望着他的模样……最终,他手指动了一下,忽然伸出手,像是有点恍惚,他还有些不敢置信似的,手指触碰到了她的面庞。

她脸颊的温度透过他的指尖。

那是真实的触感。

不是虚幻的影,不是他短暂的臆想。

他的手温柔小心地捧住她的脸庞,镜片后的那双眼睛里,像是有无数种情绪翻涌如波,他几乎没有办法稳住自己的声音,“逐星。”

他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那是逐星最熟悉的语气。

在卞州长大,后来又身居魏都平漾苑的那个少年,曾无数次这样唤过她的名字。

逐星原本是很开心的。

这许多年来,她从没有像现在再遇到他的时候,这样开心过。

可此刻,她听见他的声音,望见他那样熟悉的神情,她咬着唇瓣,半晌还是没有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她的眼圈儿红得很快,哭得声音越来越大。

像是这多年孤单无望,独自在画中世界轮回重复各种人生时所压抑的各种难过绝望的情绪,都开始爆发出来。

明明,她以前不会哭的。

因为那时的她还无法完全理解人类的情感。

慕云殊也是第一次见她哭,他像是怔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用自己的指腹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

“你不要哭了。”他轻轻地叹。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原来是个爱哭鬼。

逐星吸吸鼻子,又往他怀里钻,抱着他的腰不撒手。

“云殊,我好想你啊……”

她的嗓音仍旧略带哽咽。

“你都不知道,我可辛苦了,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

她抓着他的衣摆,抽抽噎噎地就开始抱怨。

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轻轻地应上一声,有时还会再添一句,“是我错了”。

一夜过去,天光散落,云销雨霁。

慕云殊好像很久都没有睡得这样安稳了,他几乎一夜无梦。

他是被脖子上越来越紧的束缚感给弄醒的。

睁开双眼时,慕云殊望着头顶那片雪白的天花板眨了眨眼睛,然后才后知后觉地低眼。

他的被窝里竟然钻着一个小姑娘。

此刻,她的双臂都缠在他的脖颈,也难怪他在睡梦中总觉得有什么锁着他,还越收越紧。

不必掀开被子,他就能感觉到,她的双腿也严丝合缝地缠在他的身上。

慕云殊那张原本苍白的面容陡然泛起薄红,脸颊忽然升腾的温度令他的睫毛颤了又颤,他忽然捏住了她的下巴。

女孩儿微丰的脸颊因为他的动作而挤成一团。

逐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望见他时,她还有点迷茫,“攸攸?”

她竟如千年前,在卞州时那样,下意识地唤了一句。

“再说一遍?”

慕云殊晃了一下神,反应过来后,他脸颊的温度更甚,却仍旧故作镇定,甚至还微眯了一下眼睛,捏着她的下巴,语气里透出点威胁。

无论是曾经,亦或是现在,他都还是没有办法直视她的这一声“攸攸”。

“云殊,云殊……”女孩儿转了一下眼珠,连忙补救。

然后她又像是一只小动物似的,也没挣脱他捏着她下巴的手,反而继续往他怀里钻。

“做什么?”慕云殊的脸颊已经泛粉。

逐星眨了一下眼睛,忽然嘟起嘴巴,因为他捏着她的下巴,她说话声音有些模糊,“亲一下呀。”

……?

慕云殊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那张脸上维持的淡然神情骤然崩裂,一张原本只是稍稍泛粉的面庞忽然有更加灼烫的温度涌上来。

他像是被烫到了似的,慌忙松开了她的下巴,然后掀了被子,拖鞋都忘了穿,赤着脚踩在薄薄的地毯上,想要往房间外面走。

逐星裹在被子里,望着他惊慌失措的背影,有点疑惑,“你为什么不让亲?”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那个方才打开房门要出去的年轻男人,撞在了门框上。

慕云殊匆匆躲进浴室里。

镜子里的他,鼻梁有些发红,那是刚刚他撞在门框上的后果,看起来有一丝狼狈。

他认真审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有些挣扎,又有些不敢置信。

逐星……

逐星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镜子里的年轻男人肌肤苍白,却犹泛红晕,他抿着淡色的唇,那双眼睛里如浮雾微拢,神色朦胧。

第23章 好可爱啊(捉虫)

逐星没有想到, 她重聚灵体,再一次从画中世界挣脱出来的时候, 外面的一切都已经完全变成了她完全陌生的样子。

一千年后的世界, 好像多了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停在清晨时分的雨,在午时再一次来临。

雨滴打在廊下的池塘里,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响声。

逐星坐在廊前的栏杆边,伸着手去接从檐上淌下来的雨水。

在炎热的夏季, 在此刻唯一清凉的雨水里,淅淅沥沥的声音掩盖了所有的蝉鸣, 也将阳光炙热的温度收敛。

院子里雾色湿润又朦胧,天空阴沉半透光。

这好像, 和千年前在卞州时的那个院子,没有什么区别。

那里, 也有这样的一棵老槐, 也有廊外凝碧般的芭蕉叶。

逐星好想念以前在卞州的生活,那是她才拥有灵识时,第一眼看见的一方小世界。

红尘千万丈, 唯有卞州,是她开始学着去成为一个人时, 最开始的地方。

那里也同样, 是慕攸最留恋的地方。

曾经那些再痛苦的记忆, 也没有办法阻挡她和他对于某些过去的怀念。

逐星把下巴抵在栏杆上, 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湿润气息, 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思绪飘忽。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踩在木制地板上的声音轻缓。

逐星下意识地回头。

阴雨朦胧,雾色渲染,回廊里都积聚着浅薄的水气。

而他就站在她的身后,雪白的衬衫外,搭着一件黑色的开衫,有些禅意的元素,衣襟处垂下两缕流苏,又好像是千年前魏朝外衫的款式。

他的头发也不再是逐星记忆里深刻的,总用金冠玉带束缚着的长发,而是极短的短发。

额前的碎发稍稍遮住了他的前额,又仍隐约可见他浓淡适中的双眉。

金丝镶边的眼镜后,他的一双眼睛,瞳色深邃,神情好像永远是疏淡的。

他的容貌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却又比她记忆里千年前亲眼见他被锁进地宫的棺椁之前的模样,要多了几分岁月沉淀过的沉稳。

沉睡了一千年,他的容颜与身体,就定格在了他陷入昏睡之前的那一刻。

“吃糖吗?”

她眼见着他忽然在她的身边坐下来,然后偏头望着她。

他的神情,永远是那样认真又专注。

看起来有点呆呆的。

这或许就是沉睡了那么久的后遗症,令他在不知不觉间,忘记了要怎么开口说话,要怎么与人交流。

即便是治疗了好几年,他也仍然很少有什么要说话的**,而他一旦开口,就会如同他在做某件事时一样,永远将所有的心思与神情都不自禁地收拢,认真专注于一件事。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新书推荐: 综影世界夺美,我绑定了主角 官府发娘子,我竟领到前朝公主! 带着嬴政反大秦! 大明:都是皇帝了,谁还当木匠 红楼之开国篇 大唐:贬你去封地,你直接不装了 大夏第一毒士,从废相开始 大明文魁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初唐峥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