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趣阁”最新网址:http://www.mouquge.com,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
当前位置:某趣阁 > 历史穿越 > 画里什么都有 > 《画里什么都有》TXT全集下载_6

《画里什么都有》TXT全集下载_6(1 / 1)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好书推荐: 玄门师姐问鼎星际 咸鱼皇子在线翻身[清穿] 泥垢,重生不是这样的 重生之专宠 不死大迷宫 穿书后我成了暴君的爱宠 反派就应该无敌 重生之完爆玛丽苏女主 沙雕戏精不想爆红 七零学霸系统

数百年来,燕山村献祭给山神的少女已不在少数。

逐星,也不过只是其的个。

这在燕山村所有人的认知里,根深蒂固。

他们绝不会可怜她的生命,也绝不会承认她的无辜。

逐星从记事以来,就无比害怕这天的到来,可岁月它从来不会因为人的惧怕或期盼,就变得缓慢或是迅速。

该来的总会来,而她这么多年所做的那些抗争,到底都变成了无谓的挣扎。

或许她这么多年来无数次的逃跑,看在整个燕山村的人的眼里,都不过是只蝼蚁的可笑的反抗。

逐星想要活着,似乎是件很难的事情。

献祭的时辰,永远固定在晚上,这是燕山村数百年来的传统。

所以下午的时候,逐星就被葛娘和昨天那几个妇人按在梳妆台前,强硬地捏着她的下巴,点点地给她上妆。

葛娘算是燕山村里最会上妆的人。

每每村里有姑娘出嫁,他们总愿意来请葛娘去给新嫁娘上妆,可葛娘应邀的次数却并不多。

即便是这样,那些要出嫁的姑娘,也总是想请家里人来葛娘这儿碰碰运气。

毕竟葛娘的这双手,确实是极为精巧的。

被她装扮过的新嫁娘,在成亲那日,总能比平日里要美上数倍。

没有哪个姑娘不爱美。

而葛娘除却给那些出嫁的姑娘上妆之外,在她的有生之年,也终于得了大巫师的恩准,来给即将被献祭的神明的新娘上妆。

毕竟葛娘的母亲,甚至是她的祖母,或是再往上的祖辈,数百年来,都是给神明的新娘上妆。

这是葛娘家里头传下来的手艺。

也是她近距离接触神明福报的机会。

葛娘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数十年才有的次献祭,而葛娘得到的这次机会,或许就是她这辈子唯的机会。

她已经快五十岁了。

又还能等来多少个数十载?

或许下任神明的新娘,便该是她的女儿来做这件无上荣耀的事儿了。

如此信奉神明,信奉大巫师的葛娘,在给逐星上妆的时候,显得格外细致。

只有最美的新嫁娘,方能得了神明的欢喜。

葛娘手里拿着支细软的笔,点点地将绯红的口脂寸寸染过逐星的唇瓣。

此刻的逐星,粉黛轻扫,眼尾染着胭脂若有似无的红,唇色如绯,看起来要比平日里,更添了几分艳光灼人。

如同枝头衔露的桃花般,教人移不开眼。

夜幕降临的时候,被锁链束缚着的逐星走下了祭神楼。

脚上的镣铐碰撞着发出声响,手腕上的镣铐也沉重到她几乎没有多少力气抬起手腕。

这是葛娘新换的锁链。

比以往锁着她的锁链,还要更重些。

如同是被观赏戏看的物件,逐星被葛娘牵着锁链,走过道路两旁所有村民的眼前。

他们手里举着火把,许多人的脸上,都是对于神明娶亲这神圣日子的欢欣喜悦。

倪安岚也站在人群里,看着那个穿着身大红嫁衣的姑娘,金质的繁复凤冠上坠下来珍珠流苏,遮住了她的面容,令他始终看不真切。

倪安岚的手指渐渐蜷缩,紧握成拳。

他分明想做些什么。

他甚至不止次地想过,要不要救她。

可他始终站在人群里,任凭心动摇,任凭脑海里两种思绪来回纠结,他都始终没有挪动步。

直到逐星被锁进那个镂刻着诡秘花纹,涂了金红漆的木制轿子里。

说是个轿子。

但其实它方方正正,更像是个锁住了送给神明的礼物的箱子。

大巫师指定的神仆抬着轿子,路往燕山山顶而去。

而后头跟着的村民们,每个人手里都举着燃烧的火把,他们走到那儿,就会照亮哪方的天空。

白灵原是该准备成亲的新嫁娘,她不该出现在为神明的新娘送嫁的队伍里。

但她定要来。

她要亲眼看着逐星,被沉入燕山山顶的天池里。

穿着玄色衣袍的大巫师早已经等在燕山山顶,斗篷下,年老的他,皮肤已如枯树般粗粝,那双眼睛也已经浑浊不堪。

这会儿站在那儿,他手里还握着根缠着布条拐杖。

拐杖的顶端,还镶嵌着颗会发光的珠子。

他仿佛天生张严肃的面容,不必说话,便已不怒自威。

“大巫师,新娘已至。”

轿子到达山顶的时候,葛娘和村长等人连忙走上前去,跪拜大巫师。

“嗯。”

大巫师只发出了个单音,嗓音近乎粗哑。

轿子里的逐星透过缝隙,瞧见了外头陡然大盛的火光,也听见了那群村民们的欢呼。

大巫师念着枯涩难懂的咒语,他拐杖顶端的那颗珠子仍然闪着冰蓝的光。

巨大的张桌案上,摆着的是村里的每户人家上供给神明的五谷荤食,所有人都在虔诚地期盼着神明能够给予他们更多的馈赠。

用轿子里的少女作为代价,他们愿与神明换取所谓的安宁。

这场盛大的祭祀仪式持续许久,逐星在轿子抱紧了双膝,她的眼睛始终在透过缝隙望向外面,她在期盼他的降临。

大人,他会来吧?

天池的水翻涌之间,仍有细碎的冰在里头若隐若现,缭绕的寒气如连接天地的云雾般,更添缥缈神秘。

谁都不知道,这天池究竟有多深。

但那底下,确乎是埋葬着数百年来许多被献祭的少女的尸骨。

而今晚,这里或许将再添具年轻的尸骨。

直到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逐星透过眼前遮挡的珍珠流苏,隐约瞧见葛娘那张面容。

她竟是这么多年来,第次对逐星笑。

她朝逐星伸出手,“夫人,请下轿。”

逐星觉得她的笑容,莫名渗人。

她拍开葛娘的手,却被她拉住了锁链,强行地拽出了轿子。

大巫师仍然在念着没有人能听得懂的咒语,像是在与所谓的燕山山神对话。

当逐星被葛娘和另外个男人拽着按在天池边缘的时候,她感受到了那池水迎面拂来的刺骨寒气。

“作为神明的新娘,是夫人你前世修来的福气。”

大巫师粗哑的嗓音再次响起,听不出任何波澜。

逐星在听见他的声音时,就偏过头,怒瞪着这个花白的胡子直长到了腹部的老头。

“谁要这种福气?你喜欢你怎么不嫁啊死老头子!”

逐星咬牙骂他。

但大巫师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怒骂似的,只抬了抬下巴,示意抓着逐星的人,将她扔进天池里。

而他自己则对着拐杖上那颗珠子,又开始念起了咒语。

声声的铃铛声响起。

此刻的逐星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她完全没有挣扎的余地。

他是不是……不会来了?

就在逐星被葛娘他们推入天池,失去重心的那刹那,她恍惚间好像在缭绕的寒雾间,望见了他的脸。

他穿着身殷红的长袍,头发仍然很短,额前的碎发被夜风吹开些许,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手指间飞出来的银色流光如同绳索般,迅速地缠住了逐星的腰身。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

他们眼见着位身着红色衣袍的神明从天而降。

而神明手指间淡色的流光转,

他的新娘,就已经在他的怀里。

第14章 愿意信他

数百年的时间, 这是燕山村人第一次真正见到传闻中的神明。

无数凡人都曾想象过,神明到底该是什么模样。

但这世间, 又有几人能够真正得见?

但在今夜, 在此刻,所有信奉神明的燕山村人,终于得以望见,他们一代又一代人数百年来一直信奉的神明, 原来是这副模样。

那是一张绝对漂亮无暇的面容。

肌肤苍白,唇色稍淡, 眉眼似画一般,犹如浓淡得宜的春景, 令人只一眼,便觉无端惊艳。

他们眼睁睁地瞧见身穿殷红长袍的神明, 将他们献祭给他的新娘, 抱在怀里。

也就在这一瞬间,他们也亲眼瞧见神明伸手时,指尖凭空出现的银色流火窜出, 竟直接穿透了大巫师的膝盖。

那该是何等钻心的痛。

在场的人无不胆寒。

大巫师倒在地上,他的拐杖已经跌落尘土, 拐杖顶端的那颗珠子骤然碎裂。

这个向来严肃到没有表情的老人,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满脸惊慌地伏跪在地, 忍着腿上的剧痛, 他仍在大喊, “神明恕罪, 神明恕罪啊……”

整个燕山村的人都跪了下来,磕头时,嘴里还重复着大巫师一遍又一遍说过的“神明恕罪”。

唯有倪安岚后知后觉。

他站在那儿,亲眼望见那位众人口中的神明将那个纤瘦的姑娘揽进了他的怀里。

倪安岚几乎忘了反应。

直到他的父亲强硬地将他拉住,迫使他双膝一屈,跪倒在地。

或许在整个燕山村里,除却逐星之外,倪安岚是唯一一个怀疑过神明究竟是否存在的人。

但他从不敢将心里的怀疑显露出来。

他选择装作糊涂,所以他和逐星就注定是不一样的人。

这一刻,这个少年,像是终于恍悟。

他指节曲起,紧握成拳,却最终又徐徐松开。

而此刻,就在自己母亲身边,随着众人一起跪拜神明的白灵,忍不住偷偷抬头,在周遭亮如白昼的火光之中,她望见了神明的脸。

白灵从未见过生得如此好看的人。

她几乎是忘了反应,就那么直愣愣地望着不远处那个身着殷红衣袍的年轻男人,直到她的母亲,强硬地按下她的后脑,将她的额头抵在尘土里。

没有人敢对神明不敬。

逐星头上的那只金质的花冠掉落在地上,珍珠串成的流苏断裂,一颗颗地珍珠散落。

有的甚至落入了寒凉的天池里。

慕云殊看见了眼前的女孩儿那张刻意被精心打扮过的面容。

他还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

耳畔像是隐约有自己的心跳声传来,他有一瞬的不知所措。

而在面对她那双眼睛的注视时,他忍不住侧了侧脸,躲开她的目光,他喉结动了一下。

“大人……”

逐星呐呐开口,嗓音像是还带着不自禁地一丝哭腔。

那是惊吓过后的颤抖。

慕云殊最见不得她这样一副可怜的模样,他忍不住动了动手指,还是没有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

半晌,他抿了一下嘴唇,垂着眼帘认真道歉,“抱歉,我……来晚了一点。”

然后,在他手掌间,细微的银光闪烁。

如同天幕间零碎的星子串成了一抹模糊的轮廓。

那一刻,无论是燕山村人,还是逐星,都亲眼瞧见,那银光渐渐凝聚成形,最终转化为一只活生生的胖狸猫。

狸猫歪着脑袋,在瞧见眼前的逐星时,它就“嗷呜”了一声,然后扑进了她的怀里。

它毛茸茸的尾巴就在逐星眼前晃来晃去,脑袋不断蹭着她,表达着自己的亲昵。

“我去找它了,耽误了一点时间。”慕云殊指了指她怀里的胖狸猫。

昨夜逐星熟睡的时候,他还听到她的梦呓。

这只猫对她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存在。

当这只狸猫出现的时候,不但逐星感到无比意外,就连不远处在人群里伏跪着的白灵,也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那只猫……那只猫她明明已经把它扔进井里溺死了!

也是此刻,慕云殊的目光忽然越过众人,直直地看向她。

那双眼睛里,犹带寒凉。

在逐星抱着猫惊喜地叫“胖胖”的时候,慕云殊指节微屈了一下,淡银色的流光飞出,指节锁在了人群中,白灵的身上。

像是尖锐冰冷的刺,迎面袭来。

白灵尖叫一声,瞪大双眼。

她的手腕,在一瞬被光刺穿透。

根本没有留下丝毫血痕,也没有任何伤口,但却那样真实地穿透她的骨肉。

那样剧烈钻心的疼痛使得白灵一下失去力气,在惨叫声中摔倒在地,瑟瑟发抖。

此刻,她的父亲母亲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可他们却并不敢上前去扶起自己的女儿,只能伏低身子,更用力地磕头,乞求神明的宽恕。

月亮已经显露出浑圆的轮廓,在这燕山最高处,仿佛月华已触手可及。

月光似流火,在淡银色的光影中,燃烧在燕山村人眼前。

他们的衣衫完好,没有被任何火焰灼烧过的迹象,可他们此刻的神情尤其痛苦,惨叫声连绵起伏。

仿佛他们的血肉正被真实的火焰寸寸燎过。

愚昧的根早已种下,这些人永远不可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们只会认为,这是来自神明的迁怒。

慕云殊始终冷眼看着他们在虚无的幻象里挣扎,那张面庞上神情很淡。

后来,他将目光重新落在了面前的女孩儿那张秀美的面容。

“逐星,我们一起跳下去。”

他抬手指向身后那一方始终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寒气的天池,宽大的衣袖在夜风中翻飞。

他问她,“好不好?”

逐星抱着猫,在听见他的这句话时,她瞪大双眼,一时愣在原地。

“相信我。”

他望着她,语气很认真。

天池水在无声翻涌,缭绕的寒气就好像是慕云殊第一次遇见逐星时,在云端天阙里,曾遮过他眼帘视线的缥缈云雾。

慕云殊很清楚,在这幅《燕山图》里,逐星是注定要被献祭的新娘。

她注定会在这一天,被投入天池。

这是他都难以为她更改的命运。

如果擅自在《燕山图》里抹去她的身形,或许她就会像在《卞州四时图》里那样,凭空消失。

慕云殊本能地觉得,自己不应该再那么做。

所以现在,她必须要当着这里所有人的面,跳下天池。

只有这样,慕云殊才能从这种既定的宿命里,为她寻求新的生路。

因为她被设定好的命运,就只到被献祭,被投入天池里的这一段,在这之后,是生是死,都不再受原本设定的束缚。

这都是慕云殊这些天一点点推测出来的。

而除了这个方法之外,好像就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必须“死”在这些人的眼前,然后才能真正地活下去。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当那燃烧的银色流火都开始湮灭消失,当所有人在被这样灼烧血肉的痛苦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时候,他们迎来了喘息之机。

而逐星,也终于有了反应。

她俯身把怀里的胖猫放在了地上,她蹲在那儿摸了摸它的脑袋。

“胖胖,不要再回村子里了,如果你能离开这座山,那是最好不过了。”她静默良久,忽然说了一句。

胖猫蹭蹭她的手指,忍不住一直喵喵叫。

从逐星遇见慕云殊的那天起,他就说他没有办法带她离开这里。

或许,被献祭就是她永远无法挣脱开的宿命。

就连身为神明的他,也没有办法阻止这件事情。

从逐星记事起,她就在害怕这一天的到来,更害怕那天池水刺骨的凉。

但是此刻,当他说,“逐星,我们一起跳下去。”

逐星好像,也没有那么怕了。

她忽然牵起他的手,望着他,问,“大人,我会死吗?”

“不会。”

他答得毫不犹豫,同时握紧了她的手。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逐星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忍不住也回握他的手。

她愿意相信他。

于是下一刻,在燕山村人所有人都亲眼看见,那位身着红色衣袍的神明,牵着他们献祭给他的新娘的手,一齐跳进了天池里。

缭绕的寒雾模糊了他们衣衫的红,几乎只听见水声的片刻激荡,然后他们就再也看不见那一双人影。

胖狸猫眼见着它的主人跳进了天池里,它炸了毛,“嗷呜”几声,在池边转了好几圈,它最终也跳了下去。

所有人都知道,神明来过。

可神明,却并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他,只带走了他们献祭给他的新娘。

所有人踉踉跄跄地下了山,虽然遭受了巨大的痛苦,他们却还是近乎癫狂地欢笑起来。

毕竟这是燕山村献祭神明的数百年来,唯一一次,真的看见神明降临。

他们坚信,神明会赠给他们应有的福报。

因为他,带走了他的新娘。

这位新娘,是数百年来被沉入天池里的那么多少女中,唯一一个被神明承认,带走的新娘。

直到天色渐亮,燕山山顶的天池里忽然破开层层的水波,两抹殷红的身影一跃而出。

逐星连着咳嗽了好久,还吐出来好多水。

她乌发散乱,衣衫尽湿,如果不是依靠慕云殊一直源源不断输送给她的温热气流,或许她早就被冻死在天池里了。

这会儿慕云殊正捧着那只毛茸茸的胖猫,晃了晃它身上的水渍。

胖猫已经僵成了一团,眼睛也已经闭上了,尾巴直愣愣的,就好像没有了声息。

慕云殊伸出一只手指,一抹淡银色的火苗在他指尖凭空出现,他燎着胖猫的屁股,没一会儿就把它烘干了。

醒过来的胖猫一眼就看见自己屁股上的火苗,它吓得“嗷呜”一声,从慕云殊的手里蹿了出去。

逐星的衣服已经被烘干了。

这会儿看见那只狸猫的狼狈模样,她忍不住笑。

慕云殊听见她的笑声,就回头去看她。

女孩儿脸上的妆都已经被冰冷的池水完全洗掉,此刻的她,素面朝天,却分明仍是那么好看。

她真的很适合红色。

“大人。”

她忽然唤他。

“嗯?”

慕云殊轻轻地应了一声。

“真的很谢谢你。”

女孩儿忽然在他眼前跪下来,是那样虔诚认真地俯身一拜。

她知道,从这一天起,她再不是燕山村里那个被锁在祭神楼里的自己。

如果不是他。

她昨夜落入这天池里,就该永远地沉下去,成为水底里淹没的尸骨。

慕云殊不防她忽然的动作,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起来。”

他的嗓音添了几分哑。

或许是因为在这样冰冷的池水里待了太久。

逐星在被他拽着站起来的时候,她一抬眼,目光落在了他殷红宽大的衣袖,她停顿了一下,几乎是没有什么犹豫的,忽然问,“大人,你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慕云殊身形骤然一僵,他的脸颊又多了几分稍热的温度。

他动了一下嘴唇,似乎是想解释什么,但他眨了一下眼睛,殷红的小痣在双眼皮舒展时短暂地显露了出来。

到底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件衣服是他特地去找人定做的。

为的就是在她被献祭的这一天,扮作燕山村所有人以为的神明。

“大人……是愿意娶我的意思吗?”

逐星却一直在望着他,那双眼睛里有了别样的光彩。

在听见她的这么一句话时,慕云殊险些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你……”

他张了张口,有点想反驳,但又犹豫了一下。

而就在这一刻,她却忽然扑进了他的怀里,双手抱住了他的腰身。

“大人,我能跟你走吗?”

她在他怀里仰头望着他,再一次问出了昨夜,她曾问过他的那句话。

逐星以为,他是神明。

她想跟他走,无论去哪儿都好。

可她不知道的是,他从来就不是什么神仙,而他也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他更不可能真的带她离开这里。

即便这便是摆在眼前的事实,但慕云殊垂眸望见女孩儿那样一张写满期盼的脸,他却没有办法说出任何打破她的幻想的话。

至少在这一刻,他没有办法开口。

逐星到底没有等来他的回答。

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地变得模糊,透明。

阳光可以轻而易举地穿透她的身体,却没有办法让她感受到丝毫的温度。

渐渐的,她的轮廓开始变得不那么清晰。

像是有淡金色的光影破碎成流沙,她的模样也在一点点减淡。

慕云殊瞳孔微缩,根本没有料到这一切。

逐星甚至来不及再去唤一声大人,不过刹那,她的身体就已经破碎成了点点的光芒,在阳光下渐渐消融成慕云殊再也接触不到的痕迹。

骤然睁眼时,慕云殊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窗外已经是一片天光大亮。

而他身上仍穿着那件殷红的长袍。

这样浓烈的颜色,更衬得他的肌肤苍白无暇,眼底流露的恹恹病态,使他整个人都少了一些生气。

那样漂亮的皮囊,却始终藏着戾气。

此刻他收紧手指,抿紧了唇,坐在床上,久久未动。

原来,无论他怎么做,都始终没有办法改变,她在他每一幅画里的命运。

沉默半晌,他在一阵猛烈的咳嗽中,额头渐渐出了些虚汗。

好似梦里浸泡过的那一池天池水的寒凉,仍旧浸润在他的每一寸骨髓里。

他忽然下了床,踉跄地走到书案前,从画缸里准备地找到了那幅《燕山图》,他抽出来。

在画卷铺展开的时候,他盯着画上那条蜿蜒山路上,被人抬着的那顶轿子良久,那双眼睛里阴沉沉的。

他的指节忽然曲起,捏紧了那幅画的边缘。

谢晋方才踏进门,就看见了慕云殊作势要撕掉那幅画,他一惊,连忙出声,“云殊,你这是做什么?!”

第15章 宫女逐星

谢晋眼看着慕云殊就要把那幅画撕毁, 他迅速地走了过去,拦下了他的手。

也是这个时候, 谢晋才发现, 慕云殊想要撕掉的那幅画,竟然是《燕山图》。

那是慕云殊所创作的魏朝系列画作之一。

谢晋知道,慕云殊对于千年前的魏朝,一直都存在着很深的执念。

而谢晋也无法否认的是, 慕云殊对于魏朝的认知甚至已经比过那些研究魏朝历史已久的专家。

就好像他曾真的在那样一个朝代生活过似的。

许多研究魏朝历史的专家也不得不认可他在魏朝历史方面,的确有着很高的敏锐度。

而他的这一系列画作, 也的确再现了魏朝的真实风貌,是当代来说, 不可多得的佳作。

《卞州四时图》、《燕山图》、《庐溪初雪图》都属于他所创作的魏氏一朝系列画作。

而慕云殊对于这一系列,也最为珍视。

有不少私人博物馆在办字画展的时候, 都想将慕云殊的这三幅作品借去展览, 但都被一一拒绝。

可这会儿,谢晋却见他想要动手撕掉《燕山图》。

“云殊,这《燕山图》好不容易才追回来, 你怎么现在又要撕了它?”谢晋实在是不明白他的心思。

前两天,这《燕山图》被慕云琅给偷了去。

慕云琅自己做生意投资失败, 想要填补亏空可又不敢再伸手问他的父亲慕羡荣要钱, 但银行催欠款又催得急, 所以他就动了偷画的心思。

谢晋还记得慕云殊那天发了好大一通火。

一向寡言安静的他, 很少这样情绪外露过。

上一次谢晋见他这样生气, 好像还是多年前, 还在高中时,他在学校后面的巷子里,折断慕云琅手臂的时候。

他最讨厌慕云琅碰他的东西。

而这一次,慕云琅居然敢偷他的东西。

慕羡荣抓着慕云琅来给慕云殊道歉的时候,慕云殊拿回来画,当着慕羡荣的面,他并没有多说些什么,甚至连话都懒得说几句。

但是第二天,慕云琅在外头就惹了事。

这一回可不是断一只手臂那么简单了,人都已经住进医院里去了。

慕云殊倒是没有动手。

只是他把慕云琅自己小心遮掩的那些破事给抖落了出去,而外头想修理他的人并不少。

这些,谢晋都知道。

因为这事儿还是他帮慕云殊去办的。

这么些年,任是谁见了慕云殊,都觉得他是一个沉默寡言,温和冷静的人。

但唯有谢晋知道,那不过是浮于表面的假象。

“谢晋。”

慕云殊忽然唤了他一声。

谢晋回神,就看见慕云殊定定地看着他,像是想说些什么,可他停顿良久,最终却又垂下眼帘。

“算了。”

他冷淡的嗓音里,犹带着几分不自禁的烦躁苦恼。

他把眼镜戴好,眼前终于清晰了许多,而冰冷的镜片,也终于压下了他眼底的那些异样的情绪。

慕云殊原本想将这些天梦中所经历的一切都告诉谢晋。

可是他话到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要怎么告诉他?说自己这些天夜里,都曾入梦画中世界?

谁会相信?

“……”

谢晋也是搞不懂他。

只是趁着慕云殊失神的瞬间,他连忙夺走慕云殊手里的那幅《燕山图》,然后小心地收起来。

“你心里要是装着事你就跟我说,你也别拿画撒气。”谢晋说。

但是等等……

谢晋将目光重新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神情忽然变得很怪异,“……你干嘛穿成这样?”

那是一件殷红的锦袍。

……他怎么穿得跟个古代人似的??

慕云殊浑身一僵。

他低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那件衣袍。

“这颜色……”谢晋摸了摸下巴,歪着头望着他,满脸不可思议。

他怎么觉得那么像古代人结婚的时候穿的?

“云殊你……cosplay?”谢晋的表情变得很奇怪。

???

慕云殊什么时候有的这兴趣?他怎么不知道呢?

“……”

慕云殊抿唇,干脆直接绕过他,往衣帽间里去了。

一向慢吞吞的他,这会儿走起路来竟然还挺匆忙。

谢晋在后头摸着下巴,看着慕云殊的身影消失在那扇门后,他越来越觉得,慕云殊好像变得很奇怪。

这一天夜里,慕云殊特地睡得很早。

可他却总是迟迟无法入睡。

烦躁地在床上翻来翻去,他甚至把自己的头发揉得凌乱不堪。

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他偶尔眨两下,但是丝毫没有睡意。

“大人……是愿意娶我的意思吗?”

他的耳畔忽然响起《燕山图》里,那个女孩儿的声音。

耳廓微热,他指节一屈,抓紧了被子的边角,脸颊莫名有点烫。

然后他就又开始翻来覆去。

为什么……还是睡不着?

慕云殊掀开被子,按开台灯,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又揉了一把自己的乱糟糟的头发。

他一向讨厌喝牛奶。

但是……

慕云殊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去给自己泡了一杯牛奶。

一口气喝完一整杯,他重新在床上躺了下来,盖上被子之后,他双手交叠在胸前,闭上了眼睛。

但很显然,牛奶也并没有什么用。

睡不着就是睡不着。

慕云殊负气地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他忽然翻身,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或许是埋在枕头里,使得他有点缺氧。

这会儿再下床的时候,他的面庞泛着些许的薄红。

房间里所有的灯都被他打开,一时间,这里亮如白昼。

他在书案前调好了颜料,盯着雪白的宣纸看了好一会儿,像是有点晃神。

慕云殊并不知道,此刻在另一个世界,睡在宫女下房的大通铺里的逐星,早已被屋子里某个宫女的鼾声吵醒。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光幕里,她看清了他所有的神情,甚至是举动。

她看见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看着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然后红了面庞,抓着被角的害羞模样,更瞧见了他把自己微卷的短发揉成了鸡窝……

她看他下了床,喝了一杯奶。

仰头时,喉结微动,他衣襟微敞,露出半边锁骨。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新书推荐: 综影世界夺美,我绑定了主角 官府发娘子,我竟领到前朝公主! 带着嬴政反大秦! 大明:都是皇帝了,谁还当木匠 红楼之开国篇 大唐:贬你去封地,你直接不装了 大夏第一毒士,从废相开始 大明文魁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初唐峥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