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是个男孩儿,洪扬有些嫌弃,说完就问纪笺到时候跟谈之醅怎么和谈家交差,真要说流产了吗。
纪笺压根忘了这事了,也不知道怎么解决,还是交给谈之醅自己去想吧,他肯定也不需要她来伤脑筋。
不过戚尔舒倒是出了个注意:“实在不行你俩要一个吧,反正你俩看着这辈子也没指望遇到真爱了,要个女儿,到时候定娃娃亲。”
纪笺:“……”
她想,谈之醅要生个女儿就很容易吗?她感觉他这辈子都没女儿命,他们家三个都是男的呀。
想着想着,她不禁又想起昨晚车里。
刚好外面传来开门声,接着一抹高大的身影进来,白衬衣黑长裤。
似乎她那次在学校说他穿这个好看后,谈之醅现在穿的越来越多了,好像也习惯这雪白雪白的颜色上身了。
他穿着是真好看,纪笺很喜欢他身上那种有些清隽气度不凡的气质,和充州城里那些浪荡到骨子里的二代都不一样,谈之醅骨子里是有纪笺钟爱的那种气节风度的。
谈之醅看向床,女孩子醒着,握着手机,显然还没起床。
“这么早?”他嘴角挂着抹浅浅的弧度。
“嗯。”纪笺不动声色地应了下,“你怎么这么早?”
“也刚起,你不用急,还没做饭呢。”
“奶奶呢。”早饭一般是奶奶做的,老人家睡不着,每天都很早起来,自己先吃了饭再给他们重新做,让她不用麻烦,年轻人哪儿在意一顿早饭,她闲不住,也说非吃不可。
谈之醅路过床边,弯下身去摸摸她脑袋,再起身去开窗:“她说一会儿去上香,在准备东西,没来得及给我们做,我说我来就行了。”
“嗯。”
谈之醅觉得关了一晚上的窗,屋子里有些闷,所以开开通风。
回头床上的人已经又闭上了眼睛,似乎又安睡着。
秋末初冬早晨清寒的冷气合着晨阳灌入,卧室气温骤降两度,看着看着,她嘟囔说冷。
谈之醅又阖了阖窗户,只留一丝缝隙。
随之纪笺听到脚步声走远了些,等了等也没再传来,就睁开了眼睛。
屋子里确实空无一人,房门倒是没关紧,半阖着。
纪笺想要再睡,但脑海里总有些挥之不去的影子,就也睡不着了。
她起身去洗漱。
谈之醅在楼下厨房转了转。纪笺不太会做饭,在充州的那个院子里,他给她安排了个阿姨日常买菜做早餐和晚餐,午餐她是在学校吃的,晚餐有时候也是和同事一起,阿姨基本只负责早餐和给她收拾收拾本来就很干净的屋子。
偶尔他过去吃饭的话,就都是他自己下厨,他会变着花样给她弄些新鲜好吃的玩意儿。
早上她喜欢喝粥,谈之醅今天就打开冰箱找食材。
这两天天气都不好,奶奶没怎么出门买菜,所以冰箱里空空的也没什么新鲜的货物。谈之醅在冷冻层找到了冻着的干贝,再翻了翻,找了几样搭配的食材出来。
纪笺下楼时已经换了身整齐的衣服,一身牛仔裤裹着两条笔直又纤细的腿塞在短靴里,手上搭着一件薄款外套。
手机什么的都拿下来了,打算吃完和奶奶去上香,她前几天就听老人家说过了,说趁着在国内,去上个香,求什么纪笺也不知道,老人家一年上很多次香,山上有个香火不错的寺,一年很多次菩萨诞辰。
收拾东西耽搁了一点时间,这会儿已经闻到了粥的香味。
南方的粥花样挺多的,谈之醅又是对她的吃食没来由的上心,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但是他还是放了不少料。
纪笺没进厨房,先去看了看外面的天气。
直到谈之醅的声音透过厨房那一扇飘窗温柔传来:“笺笺,吃饭了。”
纪笺进了屋往餐厅走去。
看着那香气四溢的粥,她调侃:“一大早这么丰盛,饿呀?”
“嗯,我饿,你不饿。”他哼笑。
纪笺笑着坐下,“我饿。”
她拿起勺子喝了口,里面放了几样晒干的海鲜,吃起来有点肉的香和海鲜的腥甜,莫味道很丰富的感觉,好吃。
“还行吗?没新鲜食材,只能将就了。”谈之醅瞥了眼在舔唇的女孩子。
纪笺抬起眸,正要说话,忽然就看到了隔壁男人嘴角的一点异样。
他唇形还挺好看的,薄薄的两片,轻抿着,本来应该没有痕迹的,但是此刻右边嘴角有一丝深色,像是破皮结痂,也还没结痂,又差不多了的样子。
纪笺微扬下巴,指了指他:“你嘴角怎么了?”
谈之醅顿了顿。
纪笺见此也怔了下,想起刚刚一直时不时想起的画面,昨晚在车里,她隐约感觉有一阵铺天盖地的黑,还有,人生从未体验过的晕眩,电流感。
纪笺盯着他没说话。
谈之醅知道她明显是想要他说,他笑了笑,自嘲了句:“被咬了。”
“什么咬的。”
“猫儿。”
纪笺一眼不眨和他对视了须臾,听到脚步声传来,才迟疑地点点头。
奶奶从餐厅路过,让他们俩回头再聊,赶紧吃,吃完一起出门去。
纪笺忙低头去喝粥。
那粥很好喝,平时少吃,偶尔换个口味觉得很甜,还是谈之醅做饭时的那个恰到好处的味道,但是这种配料很新鲜。
他总会恰如其分,恰到好处地填满她所需要的,味蕾,安全感。
饭后谈之醅去开车,三个人一起去了锡城半山的那个云昭寺。
远远的空气中就弥漫着一股烟烛香味,人声借着风传来,香火很旺盛。
停好车,两人走在奶奶身后一起上去。
云昭寺很大,前进后进宫殿都是佛像,人声鼎沸,钟声缭绕。
台阶很高,谈之醅去扶着奶奶。
纪笺在他们身后一起爬,那些台阶上还都是雨水,湿漉漉的,每一步都要小心。
终于渡过绵长的一段到大殿前,到了,纪笺人不断喘息。
她没有进去,殿里都是手拿香烛去拜的人,她没准备,奶奶肯定就是求他们顺顺利利恩恩爱爱什么的。
纪笺找谈之醅,想要和他找个地方休息去,她太累了。谈之醅在不远处,目光落在云雾缭绕地半山丛林中。
纪笺喊:“师兄。”
边上人太多,他没听到,纪笺穿过两个人的距离去,伸手拉住他的手指。
谈之醅回头,垂眸瞧一眼手后,握住,再掀起眼皮看她。
纪笺被人挤到了他身边,谈之醅伸手,她就到了他怀抱中。
谈之醅把两只手都拢在她身后,怕被别人烫到。纪笺就索性埋下脸在他肩头,“好累啊。”
谈之醅低笑,瞧着下面蜿蜒漫长的一大片楼梯,是很长,“带你去后面休息吧,我们家笺笺不是虔诚的人。”
纪笺莞尔:“我是,你有没有想要求的,我进去给你拜拜。”
谈之醅被逗得直笑。
想了一会儿,他真心想不出他缺什么,不缺钱,不缺权,纪笺么,想要,又不想要,如果真要求的话,大抵是求一个,她知道了他的吻后,知道他的心后,不要离开他。
但是他不信佛,有些事,佛祖想必也难为。
纪笺觉得在这边太拥挤了,而且那烟味很重,谈之醅没想要的后,她就从他怀里起来,牵着他一起穿过熙攘的人群。
谈之醅很快和她并肩,拥着她在怀中避开人们手中的那些香烟烛火。
两人沿着大殿前的长廊走,再从侧面往后殿去。
后边宫殿里的人没有前面的多。
纪笺想着谈之醅今年似乎不是很顺利,想了想还是走进了殿里。拿了一束香,去烛台点。
天气不好,香烟可能有点潮湿,点了好一会儿才着。
谈之醅一直门口看着。
垂眉点香的纪笺格外柔顺,一头及腰长发散落在空中,摇曳的烛火在发丝后,朦朦胧胧。
终于点着了,她走到中间,对着神明双手合十。
殿外的谈之醅站在正中央,眼里根本没有那些庄严法相,他笑着觉得,就他这轻狂样,佛祖是很不对劲才会眷顾他。
再说,他根本心无所求。
纪笺许了愿,句句和谈之醅有关,拜完插好香,出来脚步轻快地挽上谈之醅的手走到殿后的角落去。
那边难得有一处安静的亭台,还能看金黄一片的锡城半山景色。
度假山庄在山的另一边,隐约能看到最高的一些建筑影子,其余的被云雾缠绕得看不清。
纪笺歪头和身边的男人聊天,聊他那个开度假山庄的朋友:“那个人叫什么呀?”
“邵禹,邵逸夫的邵,大禹的禹。”
“他昨晚带的那个女孩子,是真女朋友哦。”
“大概是。”
“我还以为一群人带的都是女伴呢,他这人看着是比别人规矩点。”
谈之醅目光从半山的雾气移动到她脸上,眼底飘过一阵调笑:“我带的还是扯了证的呢,什么叫都是女伴。”
“哦。”她哈哈笑,去看缥缈漂亮的雾,阳光穿在雾中,有云蒸霞蔚的感觉,“他说他这两年结婚了。”
“嗯。”他漫不经心点头。
纪笺:“等他结婚,会请你吧。”
“嗯。”
“那你带我吧,师兄。”
谈之醅挑了挑眉,又阖下眸瞧身侧挨着的女孩儿:“怎么了?你感兴趣,对他婚礼感兴趣还是对他感兴趣。”
“我对他感兴趣,我要去抢亲。”
谈之醅伸手去收拾她,纪笺感觉到他手到了她腰,她笑着往后面的围栏躲,怕痒。
谈之醅把她拉过来,下了一夜雨,柱子上面都还湿的。
纪笺被拉到了他身边,就乖乖挨着他靠在他臂膀,说:“我觉得……他和别人不一样,第一次去的时候,我觉得他就没有那种吊儿郎当的气质,长得也很正人君子。”
“是嘛,还看相了,”他吊儿郎当地说,“那狗东西不过是玩够了罢了。”
她失笑:“我还挺想看他结婚什么样的,到时候你带我去嘛。”
“好,行……”他语调拖长,温柔宠溺,“这有什么需要说的,我肯定带老婆去。”
她笑了笑,仰头看他。
谈之醅比她高一些,看他需要微微仰头,从纪笺侧面的这个方向,看到的是他清晰笔直的下颌线,还有高挺的鼻梁。
薄唇上的伤口恰好在右边,在她这里,能看到很清晰的痕迹。
纪笺不由得又盯着看了。
谈之醅不知道她在干吗,低头挑眉:“嗯?”
纪笺伸手到他唇边,虚虚一点,没有碰到,但是指着他唇上那抹痕迹,“你这个……”
话落,她掀起眼皮,去瞧他眼底。
谈之醅瞳孔黑如墨玉,瞧不出他的神色,但是这一刻瞧不出更让人不知所措。
纪笺努力保持清晰的措辞:“猫咬的,哪只啊,山上有猫?还是我们家里,可家里没有啊。”
谈之醅倏然笑了笑。
纪笺在他笑意里深呼吸,有些晕眩,那失重的感觉重蹈覆辙了,像盛夏的雨卷土而来,过了季节却不放过这世界。
她很难想象她和谈之醅接吻的画面。
谈之醅说:“人咬的,你咬的。”
纪笺眼眸睁大。
谈之醅马上转过身来,双手都扶上了她的肩头,言词恳切着急:“对不起,师兄昨晚喝多了,你也喝多了,老盯着我看。总而言之,是我的错,对不起笺笺。”
纪笺怔愣了一会儿后,低头揉了揉泛晕的眉心。
谈之醅摸摸她的脑袋,有些紧张地哄:“对不起,对不起笺笺,是我乱来了,对不起。”
纪笺脑海里那些迷糊的画面如拨云见月,徐徐清晰了起来,昨晚她因为在山庄上被那群人调侃得没安全感,上了车就靠在他身边,晕晕乎乎的休息,他和她说话的时候,她就喜欢盯着他看,那样感觉很有安全感。
后来他就亲了上来,亲了好久。
他以前从来不越矩的,再玩闹时都不会,他们之间除了亲个脸颊额头,其他没有做过,那次在酒店的嘴角是他不小心,也是她不小心恰好回头,他们都没在意。
“对不起,要不你揍我好不好?给你揍一顿。”谈之醅摸着她的脑袋,语气越来越紧张,都说上一些明明她不会做的事情了,那一双剑眉也锁了起来,拧成一个川字,“宝贝,笺笺……”
纪笺没有看他,目光愣愣地盯着他衬衣的最后一刻扣子:“你为什么要亲。”
“我喝多了啊,对不起。”
“你不是酒后乱性的人。”
谈之醅定定看她。
纪笺一直阖着眼没说话,被他看了许久,一晃不知几时,耳边传来一道释然的笑声,“笺笺,非要追根究底吗?就不能原谅我吗?”
“你说了我就不计较了。”
他笑了笑:“我不想说。”
纪笺没动,就那么跟树木一样地站着。
周边来来往往的都是云昭寺烧香拜佛的人,谈论的不是美景就是佛,只有他们俩在这突兀地扯着这桩很意料之外的情爱。
谈之醅是真的觉得,这事再怎么求神拜佛都没用,神要是有用,这世界哪来那么多爱而不得。
事在己为,所以他这一刻是真后悔了,后悔喝酒误事。
和她僵持了须臾,叹息,投了降:“都这么多年了,我觉得没必要说,你就当没有,好吗,就当没有,师兄也没强求什么,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昨晚是我一时冲动了。”
“你喜欢我呀。”纪笺喃喃,晕乎乎地喃喃。
他笑笑,没说话。
谈之醅总是很轻易就在她面前笑,但在外人面前很淡薄,很少很少露出笑脸,话也少。
他在她面前性子也不一样,更自如肆意吊儿郎当一些,喜欢逗她开玩笑,喜欢温柔万千地喊笺笺,宝贝,老婆。
会陪她做任何事,只要她需要,他会用最快的时间出现在她身边。
这个暑假,两个多月,他三天两头地来,因为不用离婚了,似乎很开心,因为可以不和她离婚了,他好高兴的样子。
他说命都可以给她。
纪笺一直以为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都是师兄给她的安全感……是他们十四年来的情谊。
她似乎有好多话想问他,但嚅嚅唇瓣,话到口中却一个也问不出来,蓦然词穷,似乎太多年的积累,问题多到她无法挑出一个来问他。
半晌,才挑了一个,“什么时候啊……”
谈之醅双手捧着她的脸,温柔道:“好多年了,高二的时候吧,我都记不太清了,反正,从见你的第一面,我就喜欢我们笺笺的。”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干净清澈,如雨声,清冽好听的钻入耳中。
纪笺不知为何想起了刚刚在后殿拜的那个佛,她求了谈之醅事事如愿。
16. 找他。 有人在等我回家。
纪笺真的太希望他事事如愿了, 她欠了他好多,这些年,他陪她长大,家里出事后所有的支撑都来自于谈之醅, 时间, 金钱, 安慰, 陪伴,他努力让她的生活恢复如常, 一如往昔。
后来还和她结了婚,帮她又如了一个愿,她越发亏欠他良多, 已经是这辈子也还不完的了。
最近离婚的事出了后,她就总觉得恣意如他也不是事事如愿的,还是要受制于人,还是有时候要不开心。
所以她想他事事如愿,刚刚求了好多句,没有一句别的,全是, 谈之醅事事如愿,这七个字,一直重复, 重复到佛祖应该记住她的愿望了。
只是她一直觉得他只是单纯地想要自由, 想要陪着她, 放心不下他的笺笺,小师妹,小心肝, 但是从来没想过他放不下的是……他要和纪笺离婚,和喜欢的人离婚,去娶别人。
可是,她要怎么去让这个愿望实现啊,纪笺犯难到蹙起了眉。
回想这些年,年岁太长了,这么多年,她很难想象他喜欢她,一直喜欢。
纪笺想到什么,就问什么:“那你为什么从来不说呢?”
“你有男朋友,我想过,但你带男朋友来了,我放弃了。”
纪笺想起大学时自己确实一直有男朋友的,所以他是知道没机会了,她不爱,所以放弃了?
她眉头蹙得越发地深了,更加无法释怀这漫长的岁月,无法相信他放弃后继续照顾着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释怀的。
她清晰地感觉到心疼,心里难受。
“放弃了,你为什么还要,照顾我呢。”她说。
谈之醅一笑,叹息道:“我不说,就是怕说了你就不在我身边了,你一个人我总不能放下,我放不下吧。如果不打算照顾你了,我就干脆说了,大不了以后各走各的。”
纪笺眼眶一酸,抿抿唇,说:“对不起。”
“不用。”他笑了笑,捧着她的脸,拇指揉着她的小梨涡,语气风轻云淡得很,“你喜欢谁都行,只要对你好的师兄都能接受,只要……没结婚前,别跑太远,我是很想照顾你的,像小时候你陪我那样,要是说了你跑不见了,我除了内疚后悔别无他法了,至少师兄是想把以前的情还给你的,想替你爸妈,奶奶,照顾好你的,欠下的总要还。”
纪笺眼眶不断地湿热,鼻尖泛红,深深的看着他。
谈之醅一直在笑,他是真的觉得只要她不走就很好。
他哄她:“你现在也长大了,不要冲动好不好?没必要,别和师兄断了联系,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我们继续这样,等你结婚了我就不管你了,我没那么无私,到时候就不管了,你不用怕我一直这样照顾你。”
纪笺吸了吸鼻子,又说:“对不起。”
“不用。”他笑,“这些年,我不也过得挺快活的,我也没孤家寡人等着你啊,要说心酸什么的,也不配。”
纪笺没说话,她注意的不是他和谁在一起,在外面怎么玩,她注意到的是,他为了她和她结婚了,为了照顾她,这么多年连表白也没,为了继续照顾她,求她忘了昨晚,别冲动。
她不知道要怎么做了,不和他逐渐分开,她觉得自己没法安心地继续这样享受他的庇佑;但是要真的断了联系,她好像是拿刀在剜他的心。
周边人也多了起来,熙熙攘攘的很喧哗。
谈之醅去牵她垂在一侧的手。
她僵了僵,但是没动。
谈之醅揉揉她的手背,抚摸着上面那滑腻如水的皮肤,再带着她走。
穿过人群下了台阶,往云昭寺后面的宫殿走。
纪笺一直没说话,谈之醅语气轻松地问她:“不会以后真就不和我来往了吧?”
纪笺下意识说:“没有。”
“那你在想什么,别这么安静啊,我害怕。”他笑了笑,似真似假地语气。
纪笺笑不出来,看着漫山遍野的雾气,声色都极其寡淡:“没想什么,想……这么多年了,生活好像一团糟,你陪着我也没得到什么。”
“说这些干嘛,有什么一团糟的,你除了眼光差点导致单身,也没什么不好的事。”
“……”
“我的话,我生活愉快着呢,还和你联系着,这么多年了都没把你丢了就已经很好了,老天爷在善待了,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这生活。”
纪笺抿了抿嘴角,勉为其难地淡淡一扯,她觉得,老天爷根本一分都没善待过他。
小时候一个人在锡城流浪了好几年,逢年过节都没得回家,后来又在国外待了好多年,回充州才几天啊,享受谈家带给他的红利才有多少,但也开始身不由己了,现在是暂时不联姻了,以后不知如何。
谈家的人从没想过,放他在外面那么多年,难得回来,他们满眼只有利益;
关键是她也什么都没给他。
纪笺觉得有些累,他们这些人,似乎还不如平常人来得舒服自在。
两人走到不知哪里,接到奶奶的电话。
下山的路没再那么累,只是纪笺心里积郁着云雾,沉甸甸的,三个人里只有老人家最是轻松,把出国前的最后一个工作做了,她就无牵无挂了,很快就能安心出门。
回到山下又下起了细雨,从夏天下到秋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彻底放晴。
白天纪笺一直在想那件事,好像什么都没办法去做,没有心思,她一时半会儿似乎真的很难平坦接受谈之醅喜欢她,喜欢了那么多年。
谈之醅在忙自己的,他总随时过来,必须要处理点工作。
晚上老人家休息了,他就出去和朋友玩了。
纪笺也没在意,她回了房洗漱,今天可能爬了山,早早就感觉累了,想睡觉。
也不知睡了多久,纪笺就做起了梦,梦里她和谈之醅说想回锡城住,想调来这边工作,本来因为不离婚后他们就没说过这个事了,所以谈之醅这会儿听了后,一下子知道她是为了躲开他,不让他再照顾她了。
谈之醅看着她很久,很久很久,久到纪笺觉得这个梦格外漫长,漫长到没有答案。
后来他好像说,可能她本来就不属于他,是他强求留了这么多年,所以本该如此的,她想怎么样,随她。
他眼里有她从来没见过的落寞,记忆中的谈之醅向来意气风发,年少恣意,长大无往不利,充州城里他永远说一不二,没有人不给谈之醅这三个字几分薄面,大概最肆无忌惮的就只有她吧。
但有一天,他在她面前这么无能为力,无力地说这些年是他强求来的,现在也没办法,随她。
纪笺觉得后悔,后悔说要回锡城。
她半夜醒来,一身汗湿,微微喘了几口气,转头看向卧室里的那一张沙发,昏暗中那里空空如也,没人。
纪笺马上坐了起来,摸开床头灯,仔细环视一圈卧室后,下床出门。
到楼下喊了两声,偌大别墅空空荡荡,也没有谈之醅的影子。
纪笺赤脚回到房里拿手机,一看,已经凌晨三点了,他去哪儿了啊一晚上没回来。
是不是因为今天的事,心情不好,抑或是忧心,所以和朋友喝酒了,打算通宵吗。
纪笺给他打电话,没通。
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穿上鞋就出门去了。
整个郊外空无一人,到处是虫鸣鸟叫声,还有深秋夜里的萧索风声,纪笺沿着门口的小道往前走,边走边给他打电话。
打到第六个,终于通了。
电话中传来慵懒的男声,一听就是喝了酒:“喂……”
“谈之醅。”
谈之醅卧在包厢角落,仰着头靠在沙发上,浑身懒散,喝得上头。那道又甜又柔的声音渡来,似夜里的一颗流星,让人眼前一亮,浑身心思再懒散也都缓缓聚拢了。
他徐徐睁开眼睛,说:“笺笺。”
她声音开始委屈了,委屈又急切:“你怎么还没回来啊,你在哪儿啊?”
“在……”谈之醅说不清地名,揉揉眉心,只能说,“在朋友这啊。”
“你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呢?”她又问。
“我……”他当然是,今天心情一般了,所以跑出来喝酒,想着她都睡了也没必要回去,不知道她半夜找他呢。
“师兄。”纪笺喊。
“嗯,在呢,我在。”谈之醅撑着身子坐直起来,轻吁口气,问,“你怎么这么晚?睡醒吗?”
“嗯。你快回来呀。”
谈之醅笑了笑:“你睡啊,要我哄你睡吗?嗯?那我在电话里哄,笺笺睡吧。”
“我不睡,我睡不着,做了个梦。你在哪儿呀。”纪笺原地转圈,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晕头转向的。
谈之醅隐约听到她那边都是风声,还有脚步声,不太真实不太确定地问:“你在家里吗,还是?”
“我在外面。”
谈之醅酒当即醒来七七八八,忙站起来。
朋友纷纷看他:“干嘛啊。”
谈之醅话都来不及说就走,上了车就吩咐司机快点往郊外开。
那酒吧就在郊区,也不算远,从家里那一片走路过来一刻钟最多也能到,但是纪笺不认识,这三更半夜的也不知道怎么出来了,谈之醅急得不行。
车子开出去没一会儿,就看到一个女孩子穿着袭粉色睡衣,踩着拖鞋走在小道上,形单影只,孤孤单单。
谈之醅马上让司机停下,自己迅速开门下去,三两步走到她面前把人抱住,“你干什么这么晚一个人在马路晃悠。”
谈之醅像找到一个走丢的孩子似的,急得差点训她。
纪笺一头扎到他肩头,皱着眉,委屈地小声控诉起来,说是他这么晚不回去的。
谈之醅气笑了,他人生中第一次觉得,出去喝酒有罪,以前出去喝酒谁管他啊,三天三夜也没人知道。
他伸手把她被吹得冰冰凉凉的身子裹住,抚着她的后背非常温柔地哄:“笺笺乖,我就和邵禹他们去喝了,在酒吧里呢,你不是睡了吗我就没那么早回去,回去也没事。”
“怎么没事了,你以前都没这么晚的,你今天为什么这么晚啊。”她靠在他肩头,睁着大眼睛盯着后方那辆熄了火悄无声息的车子,“你去买醉了。”
他笑:“我买什么醉。”
“对啊,你买什么醉。”她可可怜怜地说,“我又没说要回锡城住,我又没说要离开你,你为什么去买醉啊,这么晚不回去。”
她可委屈了,可慌乱了。那声音,谈之醅听得如梦似幻,觉得不真实,他好像感觉到她在怕他乱想。
他想起她电话里说她做了个梦,他问:“你做什么梦了?梦见,自己跟我说要回锡城了吗?”
“嗯,你好伤心。”
他低低地笑,是啊,说了他该多伤心啊:“所以你就出来找我了?”
“唔。”
谈之醅深深抱着她,裹得尤其紧,低头亲一亲她的头发。
他牵着她要去车上,她跟喝多了似的,闹起了小别扭,不走。
谈之醅只能去车上扯了件外套下来给她披上,再牵着她的手一起往家里走。司机在后面保持着十来米的距离龟速跟着。
纪笺边走边盯着他,好像怕他又不见了一样,夜色里,男人穿着白日那身衬衣,橘黄色的路灯落在他轮廓与肩头,照得他好温柔,好看得不真实,不真实到她真的怕他伤心难过,去买醉了,不见了。
谈之醅收到目光,看看她,女孩子穿着睡裙,踩着拖鞋,披头散发的,可爱死了。
见她盯着他没动,他似乎明白她在忧心什么。
谈之醅粲然一笑,只觉得满天深秋寒气都是暖的,他紧紧牵着她的手,说:“没事啊,伤心的人才要买醉,我又不伤心,我有人在等我回家呢。”
17. 吃醋。 一辈子陪着他。
回到家纪笺就安心地睡了, 睡前吩咐谈之醅别又出去了哦,把他乐的,身子里的那些酒劲儿都不知道消散到哪里去了。
如果没有这个梦,纪笺可能真的会试探性地和谈之醅说, 她后面回锡城生活吧;试着渐渐远离他, 让他开始新的生活, 不要再一味地为她付出。
但是这一晚过后, 纪笺再没有半分的勇气去做这个事。
她感觉,比起谈之醅怕失去她, 她其实更怕他伤心,既然他愿意保持这样的生活,他觉得这样舒服, 她就自私地继续给他照顾好了,比起如此,他难受她更做不到。
只是她为了避免以后再有他需要联姻之类的事情,觉得,这边有个房子也不错,以防日后真离婚了,那她就没地方可去了。
昨晚半夜汗湿出门, 吹了场晚秋的夜风,即使谈之醅后来给她盖了衣服,纪笺还是有些感冒。
今天早上脑子有些昏沉, 在床上抱着被子闷了半天, 下午她理清了思路, 就去找谈之醅。
他在她书房工作。纪笺过去站在他身后的位置,手搭在他椅背上,轻轻敲了敲他的肩头, “师兄。”
“嗯?”男人边浏览邮件边挑眉,嘴角已经不知何时弯了起来,“怎么了?不睡觉了?还有点鼻音。”
纪笺虚虚晃了晃他的身子:“我跟你说个事。”
“说。”
纪笺把她的想法小声抖露出来。
谈之醅敲击键盘写邮件的手指停顿了下。
纪笺注意到了,马上解释道:“我只是以防万一,万一。我平时还在充州的,我没有申请调动学校,那个方便,但是房子不是一时半会儿想买就能买的,不是吗?”
“嗯。”
谈之醅被说服了,是有道理,他也无法避免日后百分百不会需要联姻,总不能到时候买不到合适的房子,让她真去租房住吧。
她现如今在锡城一个房子都没有,也不行,这里终归是家,他的笺笺怎么能没有家呢。
纪笺弯下身把下巴靠到他椅背上去:“真的哦?那,你在锡城给我买个房子吧。”
他笑了笑,声色里都是愉悦:“要花我钱了,有长进。”
纪笺有些不好意思,怂怂地阖下眼,说:“那靠我自己,买个车子都够呛。”
他乐不可支,点点头:“嗯,没关系,师兄赚钱就是给我家笺笺花的。”他把邮件发了出去,切进了收件箱另一封邮件,“我之前让邵禹帮我看了几处房子,有的地点很好,但我嫌太旧,有的地段离学校稍远,既然要买还是要做一手准备,买在学校附近的,以防你回来这边工作。”
“嗯嗯。”
谈之醅鼠标往下滑,指了指上面几张照片:“这个房子目前为止我还算满意,坐北朝南,是个小型四合院,样式很简约,是新建筑,没住过人,主人在国外。我还挺喜欢,你要是有兴趣,我们找个时间去看看。”
纪笺盯着那几张照片看,觉得很雅致,就是感觉还是蛮大,装潢得很高级,还是新房,会很贵吧。
她说了出来,谈之醅浑不在意地说:“看房子就好,不用看价钱。”
“太贵不行吧。”
“怎么不行,我差钱吗?”
纪笺觉得好挥金如土,犹豫了会儿,忽然问他:“那我以后寒暑假没事来这边的时候,你来吗?”
谈之醅微微转动了下椅子,面朝她挑了下眉:“嗯?我来啊,怎么了?”
纪笺把目光从电脑上挪到他脸上:“那,那买个……普通的住宅也行,不要买在郊外,也不用买这种院子。”
“为什么?”
“买个你也能住的呀,你又不喜欢住这种房子,你说我那里,佛祖去了也待不住。”
他失笑,伸手去捏她水嫩嫩的脸颊:“还为我着想啊,我来也待不久啊,我需要去弄个喜欢的地方。”
“哪里待不久了,你看看这两个半月,你在这都待超过一个月了。”
“……”
纪笺微微阖着眸瞧他,谈之醅靠着椅背懒散仰头,两人一高一低对视。
今天天气不错,淡淡的光线穿过落地窗飘在二人之间,澄明到可以看清彼此眼底的色泽。
纪笺以前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来那么勤,只想着,他就是想陪陪她,看看奶奶吧,现在忽然说出来,她忽然意识到,他是为了她来的。
她眼底泛过一道不自在。
谈之醅看出了她的意思,也没否认,眸中荡漾过一笑,说:“我来得再勤快,也没有你住的多,肯定要买个你喜欢的。”
“如果我们一直不离婚的话……”纪笺阖下了眼皮,小声说,“那,这就算是我们在锡城的家了。”
“……”
谈之醅顿了顿,薄唇微勾,“干嘛说这个,我充州那房子你才住过几天?”
“这会儿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纪笺也说不清楚,她总感觉,也许她就这样和他迷迷糊糊过一辈子也不一定,那样她能感觉到,对两人来说都是很好的结局。
自从知道他喜欢她,她就感觉这辈子不会再和谁在一起,再为谁动心了,她觉得就这样过下去,就很好很好了。
她做不到在得知他喜欢她的时候,还去和别人结婚,纪笺知道,她做不到。
所以她现在觉得,这个房子他以后肯定也会常驻。
“反正,我无所谓的,你买个平层也行,也安静,我会喜欢的。”她睨了眼电脑,觉得这个不适合。
谈之醅跟她又提了一嘴:“我不常住的,给你买的,你喜欢什么样咱们就买什么。”
“我们一起住的嘛。”她也着重申明,白皙的眉头锁了起来,瞧他,“住很久的,婚房,我以后不会结婚的。”
谈之醅属实不懂了,整个朝她露出困惑的眼神:“不结婚?为什么?”
她含糊道:“你看我像是能找到个可以结婚的吗?”
“那我要是结了呢?”
纪笺怔了下,和他目光像两道霞光在交织。
须臾,她阖下眸,声色淡淡地喃喃:“你要结就去结嘛,我到时候再卖了,买个我喜欢的。”她转过身,悠悠往门口走。
谈之醅茫然地边挑眉边站起来,跟在后面走:“嗯?这么怎么回事啊,怎么还吃醋了的感觉。”
纪笺:“……”
谈之醅的笑声别提多么不正经了,到门口从后面把她揽住,握住她去开门的手,顺着握住门把又把门按了回去。
砰的一声,门阖上。纪笺一动挣扎,被他从身后抱住,他的手从她腰前穿过,拢住她无法动弹,又低头靠在她肩上:“别动。”
纪笺身子紧绷起来,呼吸急促,感觉脸颊在自己的感知里都烫了起来:“你干嘛……又喝多?”
“怎么了,我家笺笺不想我和别人在一起?”
“没有。”她红了脸。
他笑,在她耳边低低地笑,那声音不高不低,裹挟着无尽的愉悦钻入耳朵,苏极了,听得纪笺脸红心跳,“师兄。”她语气有点重,在让他别玩闹。
“怎么不结婚了?你才几岁,怎么就觉得找不到了。”他收敛了些许笑,淡淡的声音在耳边飘起,是少有的正经,“因为昨天说的,就不想结了?”
纪笺一时间嘴里想要调侃他的话都噎住了,玩笑不起来,可是,正经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谈之醅还是没越矩,她不挣扎了就松开她转过来,困在门后和自己的臂弯里,微阖下眼眸瞧她。
那双眸子深而黑,似一抹无法触摸抵及的夜,说不清情绪,看不出神色。
但是让人有些躲避。
明明书房里天光明媚,纪笺却觉得他这一眼压迫感极强,好像在知道了他喜欢她后,在两人这种坦诚的对峙里,她不知道怎么招架,以前在他面前她从来不觉得落在下风的,想说什么说什么。
“嗯?”他询问。
纪笺心里仿佛敲了下钟声,像一口云昭寺的钟声撞响在心中,那种被戳中了什么一样的心虚。
她是知道她为什么不想结婚的,但是有点怕他知道。
谈之醅却心里跟明镜似的:“为了我?”
纪笺没说话。眼前的男人笑了笑。
纪笺不懂地掀起了眼皮去看他。
谈之醅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是高兴,还是……惆怅,好像都有,他没办法虚伪地说只有惆怅,想要她找个喜欢的人。
只是一辈子这样,明显也不靠谱。
他一字一句说了出来,跟小时候给她讲题一样,把复杂的题目拿笔划几条线,肢解开来分析给她看,她聪明,向来一遍就懂。
不过今儿不知是不是感冒了没好,昏沉着,听得不认真,低下头不看他,又转过身避开他,似懂非懂的模样。
谈之醅无可奈何,百感交集,在她面前叹息着小声说她,说她一个大学老师跟个小孩儿似的讲不通道理。
纪笺不打算被洗脑,打开门跑出去了。
谈之醅抓她不及,就那么被溜走。
奶奶在客厅看书,纪笺过去坐在一侧,和她说想要在锡城买个房子。
老人家虽然觉得花费蛮大,但是也知道这个小别墅是她大伯父家的,现在他们不在还行,要是偶尔回来,总在这一起住她肯定觉得不方便,谈之醅是有钱买房的,他自然想给她一个自己的住处。
奶奶回想当年一家人在锡桥北生活,看着屋外那颗垂垂暮老的合欢树,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说:“时间过得快,一眨眼,你们都这么大,成家立业,不需要操心了。”
纪笺笑着看门口的阳光,没有说话,谈之醅说她跟三岁小孩儿一样。
晚上谈之醅又要出门浪,今天学聪明,带着纪笺一起去。
还是昨天那场子,纪笺才知道那地方离她们家很近,但是昨晚找不到他的时候,真的很慌张。
今晚那里有纪笺不认识的人。
到时那个人刚好在给别人倒酒,倒到她这边来,和谈之醅聊了两句又绅士地问一侧女孩子是不是换个果汁红茶什么的,顺便打招呼说:“这个美人儿面生啊,之醅没带过吧,新鲜。”
谈之醅漫不经心说:“我师妹,别乱开玩笑。”
“师妹?”那男人盯着纪笺。
她静默一秒,回味了下谈之醅专门显得平淡的语气,又客气地说:“他老婆,我们结婚了。”她在昏暗包厢中扬起手指亮了戒指,又放下。
那人瞪大眼睛。
谈之醅:“……”
他歪头看她。
纪笺朝他微笑。
他失笑,搂着她出去。包厢里一群人哄笑,说这两人果然迟早有情况,什么师兄师妹啊,老公老婆多直接。
甩上包厢的门,谈之醅就把人压在墙上问:“你怎么回事,嗯?”
“正宫宣示下地位怎么了?”她平静地问。
谈之醅笑得不行,“别这样,宝贝。你跟一个大男人宣示什么地位?”
“一个大男人你都不跟人家好好介绍,你这叫爱我?”
“……”谈之醅偏开了脸,不太在她面前说这个事。
纪笺盯着他问:“师兄,我这么说,你不开心吗?”
“……”
她眨着无辜大眼睛看他,那眼底玩闹归玩闹,多少是有些期盼的,她应该是想着,他能开心的。
谈之醅叹息,说:“开心不是这样的,笺笺。”
“那是什么样的?”
谈之醅无话可说,她明明知道他不想要她真的这样一辈子和他的;
他也知道,刚刚听她那么说,他浑身上下是有种,此生从未有过的愉悦感的。
纪笺从墙上站直起来,徐徐靠近他,有些不自然地笑,“你跟别人说,我是你老婆吧,以后都这么说,师兄。”
谈之醅和她对视了须臾,伸手捧住那张粉雕玉琢的脸,低头亲了口那抹梨涡。
18. 如愿。 我不信佛,信你。
纪笺屏住呼吸, 眼睛眨呀眨,愣愣没动。
谈之醅微微抬眸,深不可测的眸子盯着她,目光又缓缓游离在她唇上。
这呼吸可闻的距离, 他直勾勾的视线好像一道火, 纪笺感觉浑身上下都一阵酥麻游荡, 呼吸急促了起来。
她低下头, 把脑袋靠到他肩头,埋起来躲开他的视线。
谈之醅的笑声在她脑袋上响起, “怕了。”
纪笺掐了掐他的腰。他一身肌肉不痛不痒,只是对她叹了口气,“回头再说吧, 回头我们再聊聊。”
“不用聊了。”她轻声喃喃,“我觉得这样很好,像你在意我一样,我也在意你的。”
谈之醅心口一热,他是知道的,昨晚她半夜跑出来找他,怕他出来买醉, 他就知道他家笺笺在意他,在乎他的感受的。
但是越这样,越做不到那么自私要她搭上一辈子啊。
谈之醅眼下没功夫没说太多, 搂着她又进了包厢。
一群人都瞧见了谈之醅牵着小师妹的手, 牵得可紧了, 这种场合谁那么亲密那么显眼啊,他这摆明了就是让他们少惦记少开玩笑。
大家心照不宣。只有那些还不知道他底细的人会好奇他居然结婚了。
谈之醅原本是不想要在太多人面前说他们已经结婚的消息了,觉得, 这消息总归没什么用,有一天也不是,他不赞同纪笺白天那个说辞,所以他只介绍了是他小师妹。
纪笺坐在他身侧,端着杯红茶在手,听一群男人在那儿高谈阔论。
酒吧里的vip包厢不同于外面的喧嚣火热,屋内一片暗沉,酒气在灰暗中缭绕,男的笑,女人的细语。
纪笺也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只是中间听到了那个不认识的男人叫毕松林,他跟谈之醅似乎是一个生意圈的,即使谈之醅说话不多,大半时间是在漫不经心地听别人说,但他还是偶尔会和谈之醅讲几句。
纪笺听到他跟谈之醅说到某个名字:“岑封最近一直在充州活动,待挺久的,看那样子目光是落在整个三角洲了。”
纪笺余光去看了眼说话的人,又挪到谈之醅脸上。他靠着沙发,一只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一手捏着个酒杯,微微仰头看天花板,不甚明媚的光线里,他的神色完全晦暗不明。
但是,总归不是什么好脸色,纪笺知道。
毕松林继续说:“我这不是刚从充州来,一个饭局上还和他碰了面,他还说起了你,不过没说现在,说的是你俩以前同系的事,言语还挺客气。我觉得这人现在挺圆滑的。”他哼笑,那种看透这世俗人性的笑。
纪笺正喝茶呢,忽然感觉到谈之醅侧眸过来看她,她吓得没喝:“干……干嘛?”
毕松林瞧他们俩也不像单纯的师兄妹,坐那么近,一直靠在一起,暧暧昧昧的,也就端着酒杯笑着挪位置去。
谈之醅把落在她身后的手搭在她肩头,把人揽怀里去。
纪笺环视一圈人,有些不自在:“师兄。”
谈之醅戏谑:“不是说我老婆吗?抱抱老婆怎么了?”
“没有人在这卿卿我我吧。”
“呵,”他笑了笑,“那是还早,一会儿喝上头的接吻都有。”
“……”
纪笺直接喝了一大口牛奶。
谈之醅附耳跟她说:“刚刚听见了没有?”
“你也没说什么啊。”
“果然听了。”
“……”
纪笺笑,“怎么了嘛,我没和他联系了,你……”
纪笺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岑封,算不算他情敌啊。
她问:“你,是把他当情敌了吗?这些年。”
“我又没想和你在一起 ,从来就没看他半眼。”
纪笺一阵沉默,不知为何,莫名挺想他吃吃醋,不想要这样从来一分都不想的谈之醅,她觉得心疼。
谈之醅今天心情还不错,只要和她关系正常他就觉得没什么需要烦恼的。
明天两人要回充州了,纪笺暑假快结束,得回去准备开学了。
他跟她说,等国庆奶奶要出国,他们来送的时候,再带她去看房子。
深夜回去时,他喝得半醉,坐在卧室床边哄睡觉。
纪笺不需要哄,赶他去睡。他笑着低头去亲她额头:“就想哄。”
纪笺没忍住笑了:“你乖啦,快去睡。”
难得也被哄的谈之醅觉得毫无困意,心情美得不行。
屋外的月照入卧室,落在两人之间,今天他们都醒着,那月光就好像一点不孤寂,不落寞。
纪笺觉得坐在月色里的谈之醅真的没得说的好看,轮廓线条都是软和的光,太梦幻了。
时间要是定格在这一刻,很不错。
她不知道,谈之醅这一身柔软,是来自纪笺,毕竟她是他的天上月。
第二天去了国外两个月的大伯父夫妻回来,纪笺就和谈之醅回了充州。
走时绿叶如新,青葱明媚,回来充州已然秋黄叶落,一片萧索。
天好像不知不觉也放晴了,离开锡城后都没再见过一滴雨。
回来后纪笺和谈之醅跟往常一样有空会吃饭,但是她因为刚开学,也因为上次传怀孕那事,所以最近基本没去过南钟玩。
学校开学晚,上了没多久就放国庆假期了。
十月四号那天,谈之醅下了班到纪笺那儿,买了菜做晚饭,两人打算明天去锡城,奶奶这两天要离开。
饭后纪笺回房洗漱,谈之醅在外面接了几个电话,差不多了进卧室去找她,随便聊聊明儿去了锡城顺便看房子的事。
纪笺头发擦得半干,从浴室边走出来边问他:“什么房子啊?还是那个院子?”
谈之醅站在窗边,侧眸看向她:“你不喜欢?没事,我看了别的,也不错。”
纪笺站停在床边,拿起手机看了下充多少电了,没说话。
谈之醅看了看,喊:“你过来。”
纪笺放下手机,悠悠走过去。
谈之醅把她按在窗前,自己胸膛前,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还惦记那事?你觉得我们能一起住多久?你那个不想结婚的想法,不合适你知不知道?我不需要你为了我这样。”
纪笺解释说:“我也不全是为了你……”她深呼吸,努力安抚他,“我觉得就这样很好,我不想要费尽心思去找个人,我又不是没被坑过。就这样,像过去那样一直下去不好吗?”
“那我要是结婚呢?”他又重复一遍,“我才二十八,现在不结,五年后,十年后呢?也不迟吧?这圈子没人那么早结,那你到时候怎么办?就这样一个人?”
纪笺抿唇不说话。
谈之醅:“你说我能让你这样一个人?这辈子都没有一个稳定的点,小时候那种生活已经没了,跟我混了几年又没了,然后又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到时候你都多大了,就这样跌跌撞撞走着?”
纪笺无言。
谈之醅揉揉她的脑袋,低头凑近:“笺笺,我知道的,我知道我们笺笺在乎我的,关心我的,也爱我的,但是……不用这样的,你听话。”
她还是没出声。
谈之醅目光深深地盯着她,那眼神太深了,像黑暗里一束光。
纪笺感觉招架不住。
在她慌忙低头的时候,谈之醅轻叹口气,那声音里清晰地含着满满无奈。
好像这一生的无奈都在这儿了,好像人生定格在这一般,对未来那种无力感,对她的那种无力感,全部在这。
谈之醅松开她,侧过身去看了看窗外郊区的浓浓夜色。
安静了不知道多少分钟,他转过头来,忽然问:“那天,对那几尊佛,许了什么?”
纪笺扬扬嘴角:“谈之醅,事事如愿。”
“还有呢?”
“没了。”
谈之醅盯着她,倏然一笑,想着那天她跪在那里多久。
——谈之醅,事事如愿。
笑着笑着,他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怀里,然后低头在她耳边哑着声说:“你不知道我现在多后悔,后悔得要命。”
那一夜那场雨太大了,以至于现在明明皎月清朗也晒不干那晚留下的旖旎痕迹,那场雨仿佛把她一生都困住了,谈之醅说不出的后悔。
纪笺温柔呢喃:“不用,我不后悔。”
他伏在她肩头,用满腔无奈的语气自言自语,说总不能这样吧,他不能就这样耗着她一辈子吧,他的人生他说不准的,不能保证一直在她身边,没办法这样耗着她,他不舍得。
纪笺说:“我觉得这样很好,多久都可以。”她想陪着他,就这样陪着他,多久都可以。
谈之醅想起很久前她问的那个问题,说后没后悔送她回家。
现在后悔了,这一刻有关于纪笺的所有事情,他都后悔了。
好像把她毁了。
纪笺是天上月,怎么能一辈子这样不着痕迹地蹉跎着呢。
纪笺能感觉到他的压力很大,大到似乎有些难以面对她。
她说:“过去几年我们就这样过来了,你知道就算不知道你喜欢,我也很难和谁的,你知道的。”
“笺笺。”谈之醅的声色哑得不行,似压抑着什么,“你怎么就没有喜欢的呢,喜欢什么都可以,我,别人,都可以,我就没那么难办了。”
纪笺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但是至少她是喜欢这样,喜欢跟在他身边,喜欢看他开心,看他无忧无虑,看他事事如愿、意气风发。
谈之醅听她说,一字一句地说,听完后,良久的沉默。
纪笺只能感觉到他抱着她,左手的手掌放在她后腰中间,右手抱着她的后脑勺,脑袋低垂着埋在她脖颈间,呼吸间,微热的气息喷洒在她发丝上,再一丝丝渗透进她肌肤。
不知过去多久,她终于忍不住出声,那声音有些她没料到的哭腔:“师兄,你不要我吗?”
他笑了笑,点点头,声音喑哑:“要,怎么不要。就这样吧。”
“什么?”她没太明白。
谈之醅:“就这样。”他左手去摩挲了下她的左手,交缠住她的手指,两颗戒指摩挲出细微不可察的声,“就一辈子戴着你的,不戴别人的了。”
纪笺怔愣住。
谈之醅以前没想过在事业上做功夫,太麻烦了,周期很长,也没必要,人想要翻山越岭、跨山越海,彼岸总得有人在等,没人等着他哪有那个力气去做这个浩瀚工程。
而要一辈子和她在一起,不离婚,不联姻,工作上就必须脱离充州这个圈子,整个充州都是谈家的,他不仰仗,但闹翻了也没办法继续生存,只能把事业中心从充州脱离。
这个事情,他从来没想过,像搬一座山一样,太难,所以之前想着,离就离了吧,娶谁都一样,反抗没有意义。
纪笺意识到他什么意思后,马上说:“不用了。”
谈之醅漫不经心地问:“你是真的觉得,我能这样耗着你几年,然后自己去结婚吗?笺笺?”
纪笺哑然无言。
谈之醅脸色没再那么沉了,像拨开云雾的夜色,泛着微许温润光泽,他跟她开玩笑说:“或许佛祖真的有灵。”
纪笺和他对望。
谈之醅:“我总以为,那玩意儿不过是个寄托,虚无缥缈,聊胜于无。”
纪笺:“别乱说话,回头不保佑你了。”
他笑了笑:“可我还是不信佛啊,我信你。”
纪笺紧紧盯着他,男人眼底有光,如水波在里面荡漾,柔软,温情,恣意不羁。
纪笺笑了笑:“可是,那是不是很难?”他说过不好跟家里闹翻。
“不难,你在身边怎么都不难。”
谈之醅逗她说:“送你回家的好处,大概是原本寡淡萧索的一生,有了慰藉。”
纪笺:“我也是。”
谈之醅又笑了两下,握着她的手,揉了揉,交叉,缠绕,十指交缠,最后又拉到怀里来。
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得偿所愿了,但是,谈之醅这一生只会无法自拔地沦陷在纪笺身上了,无法抽身,直到永远。
19. 同床。 想扑倒我?
第二天两人一起回了锡城。
十月份的天已经找不出一丝热气, 和上次来相差甚远。
六号早上送奶奶与大伯父一家去了机场,回来的路上纪笺还挺正常的,只是到了家里,看到奶奶这阵子给她织的围巾和毛衣时, 忽然就忍不住鼻尖一酸。
初冬的小院里花都少了很多, 屋里屋外均没有盛夏来时的花团锦簇, 只剩下那几盆顽强的四季海棠在屋檐下安静粉嫩着。
纪笺远远看着, 眼眶越来越红。
谈之醅在看手机,一抬头正要说话, 就瞧见她红了一圈的眼眶。
屋内澄明白净的光线落在那张无暇的脸上,把那圈红衬得尤为明显,那可怜的神色和那晚问他是不是不要她时一个样。
谈之醅什么都没说的, 走过去就把她搂在怀里。
纪笺也一言不发,直接把头埋入他的衬衣,眨一下眼,眼泪从眼眶喷薄而出,渗入他衬衣中,很快层层递进,落在了他肌肤上, 恰好是心口的位置。
那阵哭声像一场起初没什么感觉的毛毛雨,变成一场天气预报中的小雨,大雨, 最后, 谈之醅只觉得锡城这明晃晃的天, 都暗下来了,他感觉眼前一丝光芒都没有,一场狂风暴雨席卷了他的心口。
没见她这么哭过, 谈之醅有一丝说不清的慌乱:“笺笺,不哭啊,师兄在呢,寒假我陪你去美国看奶奶,陪你住一个月,我们一年在那儿待两个月,也不算少,是不是?”
纪笺的哭声却越来越大,好像越安慰越显得失去了一样。
谈之醅怎么哄她都哭着,且哭得更破碎了,似乎他的话起不到一丝丝作用。
后来他也就没说话了,只抱着她,深深裹住。到落地窗的阳光把两个人的身子都照得滚烫了,终于怀里的抽泣声逐渐减小。
哭累了,纪笺午饭也没吃,头晕,上楼休息去了。
谈之醅几个小时里在卧室里陪着她,边陪边工作,顺便约人下午看房子。
他想尽快重新安个家,让她有点归属感,不然回充州后更加空落落了,觉得锡城没有家了,可能到时还得哭一场。
到下午两点,谈之醅做了顿过了时的午饭喊她起来吃。
纪笺精神还不太好,吃完饭他自己出门去看房子,她继续休息。
纪笺一个人在院子里呆坐着,心里依然空落落的,不过比起早上要好点,特别是想到谈之醅去做什么后,感觉就好像,至少她还有个家的,家里有个这一生都不会离开她的人。
谈之醅还是挺喜欢那个位于锡南大学附近的院子的,出门前和纪笺确认了她想不想要,等她点头了,他就先去看了那房子。
去时路过了锡南大学,这是本市最好的学校,和充州理工并驾齐驱,如果纪笺换学校,这里是首选。
谈之醅寻思着,计划赶不上变化,可能他家笺笺最晚明年还是得调到锡南来教学,这工作他得安排进去。
穿过学校再往前开一段,郊外的一片私人建筑群中,就有了那栋谈之醅给纪笺看过照片的建筑。
邵禹在,拿了密码开门跟谈之醅进院子瞧,说主人一会儿人过来。
谈之醅不在意,看个房子而已,主人在不在不要紧。
邵禹抽着烟,在他身侧漫不经心地说:“人可能认识你,专门来的。”
谈之醅路过院中的水池,盯着那日光下还蛮漂亮的太湖石,问:“什么?”他记起来那人在国外,“不是在国外?”
“人去休假。这不国庆了吗,这边也休假,就回来应酬应酬。”
“那怎么认识我?多少岁的人。”他往前走,不是很在意,熟人也行,他上个房子不是还经他三叔手的。
邵禹走在他身后,说:“这人在洛杉矶住,和你三叔是邻居,同一辈人。”
谈之醅脚步刹住,回眸看邵禹。
大概他眼神蓄着太明显的意外,里面微凉的光即使在这灼灼日光下也抵挡不住,对这结果似乎不是很满意。
邵禹不懂地问:“怎么了?你跟你三叔关系不是挺好的?”
“你怎么知道,他们认识的?”
“哦,这不是我之前听说你要一个房子后,就找了这个人,我知道他这院子有要转手的想法,但是我当时问了,人家反问我你是哪里人,说不要外地。我说他也不算外地,就隔壁充州的,老婆是锡城人,然后人问我做什么的,他这里不便宜,我说买的人不差钱,人叫谈之醅,做生意呢,谈氏你肯定听过。”
“然后呢?”
“然后他就说,谈氏现任最大的老板,是谈之醅吗?和谈慎履有亲戚那个?我说是,那是他三叔。他就笑说那可以,他和你三叔是邻居。”
谈之醅盯着他没说话。
邵禹被他盯得发毛,可是理来理去都觉得这对话没什么不行的啊:“你怎么了?”
谈之醅几不可察地叹口气,原地扫了扫院子四处,犹豫着要不要:“我这事,不想我三叔知道了。”
“什么意思啊?买个房子而已,你之前不也和你三叔打过房子的交道。”
谈之醅随口几句,把准备挪动事业中心到锡城以及美国的想法说出来。这下子轮到邵禹说不出话了,整整三分钟站在那一动不动。
谈之醅进了客气转一圈,出来问邵禹:“那人叫什么?专门过来就因为我三叔和我的关系?”
“大概吧,反正人现在在国内,既然知道是熟人那不来一趟说不过去,回头也和你三叔有点谈资不是?”
话音落地,邵禹又被谈之醅看得有些心虚,不过想了想,他跟谈之醅解释:“其实我觉得,你三叔知道,就是说,这个人知道你要在锡城动手脚,未必不是好事,锡城昔日的主要人物,虽然退休了,余威犹在。”
谈之醅接过他递来的烟,咬住,又拿了打火机点上,脑海里过了一遍锡城主要人员的名字,那应该姓万。
淡淡的日光下,打火机的火苗有些不显眼,淡淡的一缕拂过烟,腾空起一缕薄薄的烟雾。
谈之醅甩上火,站在门口廊下瞧着院子里那处小湖里的流水迢迢,觉得纪笺应该会喜欢这小风景。
邵禹接过打火机丢回口袋,说:“真的,你三叔和你家里走得不近,向来和你家老爷子就意见不合,他不至于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最多睁眼看着不帮忙罢了。”
谈之醅吐了个烟圈,视线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看,屋内中规中矩,倒是这个院子他一直觉得纪笺会喜欢,她喜欢在院里吹风,说很舒服。
她现在很喜欢安逸的生活,那阵子家里出事后,原本就恬淡的性子更是被磨平了,现在格外安静,就想这样岁月静好地过一辈子。
奈何这房子主人和他三叔那关系,他主要是担心这消息传来传去,传到谈家人耳朵去了。
邵禹说着说着外面就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接着一辆车子停在了大门口,挨着谈之醅那辆。
谈之醅没看出去,还在抽烟。邵禹迎了出去,笑声爽朗地喊人:“万伯父。”
谈之醅站在一根柱子后,那儿阳光不大,这天气虽然不热了,但是三四点的阳光最是浓,有几分钟还是比较晒。
听到脚步声,他随意瞥了出去。
门口停着辆红旗。
他眼神停留了两秒,收回目光,再抽了一口烟,待人走到院中了,往后一步看去。
来人五六十岁模样,不年轻也不老,穿一身中山装,正经中透着抹温和。
走近几步后,笑呵呵伸起了手握住谈之醅已经等着的那只手,说:“是谈家的,和慎履长得有点像。”
谈之醅温笑道:“我三叔儒雅些。”
“我看你这小子也桀骜不到哪里去啊。”人爽朗地拍拍他的手臂,再引着他进屋,说去里面喝茶去。
邵禹跟他说:“万伯父您这有点以貌取人了,他混球成什么样您是不知道。”
万青泽笑声偏布空旷的屋内,说那他倒是要听听看,他三叔可是没少夸他的。
三个人在那屋子的偏厅茶室坐下,隔着一扇长虹玻璃,正好沐浴着天色最后一缕阳光。
邵禹说:“我之前跟您说了吧,他有老婆,锡城的。但他结婚的时候家里可不知道,自己去结的,把他家老爷子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