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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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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

回头人就跟他介绍了这处宅子,说是民国中期建的。

其实挺久的了,就一直有人住才没荒废,谈之醅当初重新翻修的钱都是买宅子的一半了。

“这院子据说上上一任主人是洪扬他们那一家族里的一个叔叔的,一直住着个小情人。”

“哦……”纪笺有些意外,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谈之醅:“一般郊外这种房子,多半拿来闲时小住。总不能一家子住这,外出不方便,也就你喜欢了。”

“那怎么后来卖了。”

“断了。”

“哦。”纪笺望着外面被雨打得弯腰的树枝,没再言语。

“上一任也是个女人住的,转手的半年前还有人住。”谈之醅有些漫不经心地说,“我三叔说是他一个朋友。”

纪笺往后睨了眼他,谈之醅垂下眸和她对望,那吊儿郎当的眼色里飘着笑,“我猜测是他自己养的一个女人。”

“我记得你三叔挺儒雅,挺正人君子的呀。”

谈之醅笑:“他是挺君子的。”

纪笺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我以为,是君子,就不立危墙之下。那怎么也分了吗?”

“记得前几年有一阵似乎传出来他要离婚,估摸是家里老婆知道了。”

“哦,就分……唔,断了?”

“嗯。充州能有几个大情种,愿意为了情人离婚,分掉一半家产。”

纪笺一笑,点头,她换了个别的话题:“你当初这院子给我买了多少钱啊?”

谈之醅:“问这做什么?”

“我还钱。”

他一笑:“哪有男人给女人买个房子住要还钱的,别问,你打工到下辈子也还不起。”

纪笺咬咬唇:“那,你给我打折嘛。”

他戏谑:“咱俩这关系,嗯?谈之醅的老婆,打几折合适你说?”

“0.1折。”

“你把我打骨折得了,别客气。”

她笑倒在他身上,扯了枕头去压他,“我哪儿舍得,哪有人打给自己买房子的人呀。”

那个枕头把床头柜的走马灯扫翻了,一阵金属片交缠的哗啦声过后,房子一片漆黑。

纪笺闻到空气里弥漫着蜡烛散发出来的牡丹香味,耳边又全是狂风暴雨的哗啦声,这世界如狂浪又似柔情似水。

她爬起来扶起蜡烛,拿谈之醅丢在一侧的那个打火机,点上。

谈之醅坐在床边盯着那抹纤细身影,一眼不眨。

纪笺背着他在整理床头柜的蜡烛,边忙边轻声说:“这房子一看就不便宜。我还是很想知道,你有没有后悔过,哪怕一瞬间的,这些年。”

谈之醅:“说这些做什么,笺笺,我们之间不要说这些,”风急雨骤中,他的低语好像一曲夜谣,清淡如风,缠绕人心,“我命都可以给你。”

6. 离开。 世人皆薄情,他不一样。……

第二天风雨初霁,阳光很不错。

谈之醅估计一夜没睡,拂晓时分就走了,和前一晚纪笺在他酒店一样。他们像两个拼命也融不进对方世界的人。

如今唯一共同的喜好大概是有事没事都把南钟当家。

纪笺早上给奶奶打了个电话,聊聊天,说暑假的时候回去。

老人家问之醅去不去,纪笺说当然去呀,你那宝贝孙女婿可孝顺了,怎么会不去呢。

奶奶听得笑呵呵的,一个劲儿说她知道之醅好,所以才盼望着他们早点结了。

纪笺也知道他好。

谈之醅可以为了让她安心,为了让奶奶安心,同意和她结婚,而且第一次她问他的时候,他拒绝的理由是,笺笺,再离婚就是二婚了,我无所谓,你不行。

她想了一周后,又找他说这事,说她这性子,真的不知道哪年哪月会遇见一个喜欢的人,以前她也谈过恋爱,刚上大学那会儿,谈之醅都大几了还规规矩矩的,她倒是先谈上了,但现在想来浮浅又莽撞,往后怕是不会再轻易谈了;

再说真正爱一个人,对方可能也不太会介意这桩有名无实的婚姻,如果介意就算了,她现在的人生信念是随遇而安,顺其自然,不要强求任何事情。

她知道谈之醅也不会那么早结婚,平时没少说他就玩一辈子多爽什么的,所以她才敢跟他开口。

后来两人登记了。

奶奶听到他们结婚,是真的很开心,那次凶险的病情挺过去了。

当时家里破产后,处理完一堆烂摊子,纪家父母就搬去了新西兰,纪笺毕业的时候有三条路可以走,去父母那儿,去锡城,抑或者跟谈之醅回充州。

最终她选择了这个陌生的城市,因为这里有个她超级熟悉的谈之醅,他能给她安全感。

他们就这样,她在充州工作生活,他玩他的,经常见面吃饭,聊聊不着调的事情,他挺好,他们也过得挺好的。

晚上纪笺去南钟玩。

纪笺喜欢喝酒是因为大二那年受家里那事牵引,那时候仿佛天塌下去一般,联系父母联系不到,资金链断裂,她想回国,谈之醅不让她回,说她回来也无济于事,也未必能见到父母,她就借酒消愁。

以前她不会喝酒,一口酒都能呛半天,后来就很迷酒,喝醉了倒头就睡,什么都不用烦恼。

有一阵和同学跑去酒吧喝,差点出事,被谈之醅训了很重很重的一通。

记忆里,他就没发过那么大的火。

发完火她没抗住有些受伤,一周没搭理他,也没去上课。谈之醅每天放弃自己的课去上她那枯燥无味又晦涩难懂的哲学,然后回家放视频给她看,给她讲课。

他没再对她发火,也不管她去不去上课,就风雨无阻地给她讲着课,直到有一天讲完课看着她说,笺笺,打算一辈子不理我吗?那怎么办,你陪我那么多年,我是能放你不管?要实在不稀罕了,不想联系了,明天我就不来,把我联系方式都删了吧。

她就哭了。

说实话这些年,纪笺是觉得亏欠谈之醅良多的。

后来回国他就有了个给她玩的南钟,他旗下会所其实很多,但这个是他百分百控股的,会员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为了送给她,她也只能在这玩,别的哪也不能去。

说来说去,她真的数不出谈之醅哪里不好的,他有的,他能给的,他都毫无保留地给纪笺了。

南钟今晚依然热闹,只是谈之醅没在,不知道晚点会不会来。

纪笺去了楼上包厢,出电梯时遇上两个女人在走廊吸烟,话语中提到了她的名字。

“他也会称女人老婆,但是南钟又养着个纪笺,不愧是谈之醅。”

“你以前跟着他出双入对的时候,没喊过你老婆?”隔壁女人调笑。

“切,谈之醅那人,你要他开个金口说句好听的都难,还老婆。”女人翻个白眼。

“不过纪笺不再算谈之醅心尖肉了吧,我本来以为拍卖会上是她,但是既然谈之醅说是老婆了那肯定不是纪笺了,他怎么可能娶她嘛,是吧。你说谈之醅要是结婚了,她一个大学老师,还好意思当情人么?”

纪笺从两女人身侧路过,那两位瞬间噤声,假装看别的地方。

她在包厢待了会儿,翻了几份充州财报,挑谈之醅旗下的各种公司看。

中间好友戚尔舒来了,一进门就对着那抹在灯下看报纸的神圣身影说:“你真是,神仙下凡,笺笺,外面都把你疯魔化了,你还在这看报。”

纪笺淡笑不语。

戚尔舒过去坐在她对面:“谈之醅又双叒叕为你挥金如土了?你又让憧憬女人羡慕嫉妒恨了。”

有些人喜欢把充州喊成充京,戚尔舒就把它喊成了憧憬,又把谈之醅他们那个圈子说是憧憬圈,说这样能弱化一点那些纨绔子弟的靡靡不正经,童话一点。

戚尔舒边倒酒边吐槽:“那些说你不是谈之醅最爱的话你不知道听了没有。”

“听了。”

戚尔舒仰头灌下一口红酒,叹口气说:“整得除了谈之醅,其他男人就不朝三暮四一样,她们真搞笑,憧憬没一个好男人,真的,一个也没。”

纪笺不紧不慢地翻着报纸:“你家那位也一样?沾花惹草了?”

戚尔舒一下子笑得很欢:“反正我暂时没发现,但是私下里谁知道呢,要是不想被你发现,男人精着呢。”

纪笺掀起眼皮,淡瞥了下对面的好友:“你怎么知道我去拍卖会的?洪扬跟你说的?”

“对啊,他前晚回来跟我说的。”

纪笺心想那洪扬应该也没在t逗留太久,就什么都没说了,垂眸继续看报。

戚尔舒盯着她那螓首蛾眉的样子,就忍不住说:“你说,谈之醅为什么对你这么好,是不是有一点美貌成分?你俩就没有一点爱情?”

纪笺笑了下,“是第一天认识吗,还美貌。”

“那你觉得,你俩到底有没有可能?”

“没有,他是我师兄,只是认识久了平时亲密了一点,他那么多莺莺燕燕你看不到?”

戚尔舒没辙,只是最后颇有不甘地说了句:“现在他都把你供上天了,要是你俩真喜欢对方的话,我是相信他不会再这样流连花丛的了,谈之醅的世界里,有一个纪笺就够了,他不是那种骨子里就浪荡的秉性,至少对你,他一直是一腔赤诚的,一直在努力让你的世界保持着最初的单纯。”

纪笺点头,是啊,所以他说,死了财产都给她,虽然很不正经,但是她知道他说得出口就做得出来。

还有那句,命都可以给她。

那句话像穿堂而过的夜风,让她身心有一瞬凉意席卷,被惊到了,但过后是遍地的暖。

谈之醅永远是她靠山。

只是,真没那个感情。

纪笺冲好友摇摇头,微笑:“我说不清这些,尔舒,真的,这么多年过来了,好像没有。”

她想了想,“我师兄,他应该喜欢那种,比较,热情的,”她笑,“你看我,也不喜欢玩,也不会主动找他,整天待在学校忙那些事情,他和我像南与北。”

戚尔舒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憋了半晌,眼神认真地对她说:“那笺笺,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谈之醅真的会和别人结婚,这些八卦最终都会变成真的,你别看现在纪笺二字是憧憬最八卦的代表,热量高,但是以后会越来越轻如浮萍,谈之醅再婚后你连他情人都算不上,主要是不能算了,那会破坏他的家庭。”

纪笺阖下眸看报纸。

戚尔舒道:“我听洪扬说最近城里局势有变动,搞不好谈之醅真的眨眼间离婚和别人联姻了。你能指望谈之醅对你有情有义,但不会在他真的有了个正经家庭后,还和他再这样无拘无束的亲密吧?”

“嗯。”

“说实话到时候他还会不会继续对你这么好都是未知数,这世人大多薄情,何况男人。那到时候你是离开充京,还是继续在这生活?你想过没有?”

纪笺没有说话,把眼神落在报纸上,盯着上面“t酒店”三个字后的“谈之醅”出神。

“对了,你老公来了,在楼下,让你去一下。”

纪笺:“有话让他来说啊,我去那卡座溜一圈,在那些权贵眼里不显得我更可怜与可笑。”

“你不是不在意吗?”戚尔舒调侃她。

纪笺拿下报纸,仰头把桌上的半杯红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起身。

“哎哟喂,不食人间烟火的纪老师还会被激将法撩倒。”戚尔舒在后面笑得可欢乐了。

纪笺只是在包厢里待久了,有点闷,感冒还没好。

她在外面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下楼走去卡座。

那边灯火迷离,音乐寥寥,空气中充斥着烟气和酒香,不算难闻,但是空气也不怎么样了。

纪笺一路过去就招惹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她长得太好了,穿的也相对来说优雅大方一些,一袭及脚踝的米黄色真丝裙外搭着一件刺绣的白衬衣,休闲中含着一缕小神秘感,在这种妖魔鬼怪都有的娱乐场里总显得格格不入。

但是她又太过于来去自如和过分常客,就让人对她充满百分之两百的好奇心。

谈之醅在一个男女都有的卡座里,一手烟一手酒,好不忙活。

旁人在玩游戏,几个人手里拿着纸牌,不知道奖罚是什么腐败戏码,反正笑声一阵阵的。

谈之醅没玩,也没笑,但他坐那儿懒洋洋的就像个主导者,那凉薄的气息让别人像陪衬的。

不知哪一秒,注意到她,谈之醅准备抽烟的手顿了顿,末了手腕转了个方向,把烟置于烟灰缸上,酒杯倒是没放下。

纪笺走到他身边的时候,那群男人有打招呼的,有眼眸含笑看着的,他身边女人意味深长地朝她眯眼,反正各种眼神七七八八地已经够彩排成一出这不夜城里欢乐场中的艺术大戏。

谈之醅边喝着酒边起身,从人群中穿过跟着她走到一处角落去:“怎么了?”

“尔舒说你喊我出来。”纪笺靠在一个转角处的墙上,把身影藏在谈之醅身姿投下来的阴影中。

他的阴影能给她安全感。

谈之醅挑眉,说:“我说让你走之前说一声,我有事找你,没让你出来。”他知道她不喜欢在外面晃悠。

纪笺眉头一敛,知道着了戚尔舒的道了,戚小姐就喜欢看她和谈之醅走在一块、气气那些人的戏码。

谈之醅大概也是知道的,随手放下酒杯后,揽着她在臂弯里说:“算了,来了就说了。我最近回家一趟,你去吗?去的话就暑假我们去锡城之前。”他边说边瞧她,眼神认真,似乎是知道她可能不去。

“回家?”

纪笺没有马上说话,她虽然和谈之醅结婚了,也和他家人认识,但是……关系微妙。

其实她相信无论多少年后,他们的关系都不会恶化的,但她能倚靠的确实只有一个谈之醅。

世人确实大多无情,譬如谈家对他们的结婚抱有很大的意见,说那些年谈之醅在锡城,纪家给予他的那些帮助他们已经在纪家落魄的时候帮回去了,也就是,已经银货两讫,她如今为了让奶奶安心和谈之醅结婚,是过分要求了。

其实他们说的也没错,纪笺从来都知道这世界的情都是有价值的,衡量出多少就还多少,从来没有一辈子的情。

只是她那时候心里很慌,怕奶奶带着牵挂走了,她也单纯地认为,她和谈之醅之间,是例外,她和他没有分得那么清楚,谈之醅也永远不会和纪笺算账,他们一辈子都牵扯不清。

但等日后他再婚,光明正大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到时候繁华散去,故事翻篇,谁会记得曾经充州城内,在谈之醅的世界里肆意游走过的纪笺呢。

那时纪笺确实是充州城烟火气里的一粒尘埃,是谈之醅身边连情人都不是的,一个过客罢了。

到时好像是真的非走不可……

可这些年习惯了谈之醅为她鞍前马后,守护她顺风顺水,大事小事,一个电话,他立刻到。

走出充州就没有这样的童话世界了。

“嗯?想什么呢?”谈之醅揉揉她的脑袋,这边是个出风口,他给她拉了拉被吹开的衬衣,轻松的笑声萦绕在她耳边,“感冒还没好就出来浪,让搬家又不搬,你是越来越不让我省心了。”

纪笺掀起眼皮盯着他,笑了笑。

走就走吧,老天爷就是这么安排的,她能怎么办,总不能,自私地占着他正宫的位置,以求他永远守着她。

7. 离婚。 纪笺不爱谈之醅。

纪笺问谈之醅是他自己想回去还是家里人喊他回去。

谈之醅说家里喊他的,也不是什么事,就说很久没回去了,让他抽空回去一下。

这种家宴纪笺更不太感兴趣了,没有外人,只有他的两个哥哥夫妻,和父亲,还有后妈。

他们谈家除了谈之醅,其余人都不是从商的,身上有一股宦海人都有的威严在,吃饭聊天也跟回答领导问题一般,一字一句,丝毫没有欢笑,严肃,沉闷。

谈之醅得亏从小没在家里生活,在锡城自由自在浪了好几年,不然不敢想象他的性子,比起那么不苟言笑,半天吐不出一句话,纪笺觉得他浪荡点也挺好的。

她跟他们没有话可聊,她家里从商又破产了,他们又不同意她和谈之醅,方方面面都不伦不类的插不上话。

纪笺就直接说谈家的人不太赞同他们的婚姻,还是不去了。

谈之醅揽着她哄:“别管他们,我赞同就成了。”

她笑了笑:“那你自己去嘛。”

“行。”他满口温柔,也知道这情况的,才会先来问问她去不去,“我自己去,纪老师好好玩,放假的时候跟我说,陪你回去看奶奶去。”

“嗯。”纪笺点点头,从他身侧走开要回去。

谈之醅恋恋不舍地捏着她的手指,两只手直到最后一刻指尖才分开。

他眼看着她陷入灰暗里,陷入一段他看不真切的境地中,缓了缓,才回过神自己慢悠悠走入截然不同的灯火悠悠人群中,继续去歌舞笙箫。

谈之醅具体什么时候回谈家去的纪笺不知道,也不关心。

七月初她跟他发了微信,说七月五号放假,打算七号回锡城,他回了句他七号刚好有应酬,让她先去,他八号到,最后附了句路上小心,到了跟他说。

一起去两人也是需要开两辆车的,谈之醅不久要先回来,所以同不同行没什么要紧。

纪笺七号清早九点自己带着个小行李箱出门,从充州郊外往出城的公路开,十一点多就到锡城市区了。

奶奶一个人住在城外的小别墅。

那地方是纪笺大伯家的产业,她在锡城已经没有房子了,每次来也都是陪奶奶住在这里。

当初如果毕业选择回来陪奶奶的话,纪笺得另外买个房子,但是她又没那么多钱,只能还是谈之醅出钱买,但是不在一个城市他们见面就少了,一年见那么一两回,感情早晚会生疏的,那还住着他的房子好像就觉得有些不合适,所以……她其实去充州是最好的。

奶奶现在日常有大伯夫妇照顾,大伯家的堂哥在美国;这个月他们夫妻知道纪笺要来,二人就出国去看儿子了。

纪笺到那栋小别墅时,正见奶奶在大门中央看那株种在院外却把花开到院子里的合欢花,粉色的花借着日光投在院中一头银发的老人身上,好像把她年轻了二十岁。

纪笺按了下喇叭,奶奶看出来,一瞬,老人家脸上堆起了满满的笑,喊着笺笺来了。

起身来迎她的时候又一如既往地惦记起了他孙女婿:“之醅呢?”她左右张望,“这孩子没来吗?”

“谈之醅今天有应酬,谈生意呢,明天早上来。”

奶奶笑了,知道会来就高兴了,又一嘴的说不用那么着急,什么时候来都可以,问她为什么不明天再一起来。

她只是随口说着,纪笺也没有每一个都去回复,自己从后备箱拿了个行李箱出来,又拎了几盒礼品。

纪家奶奶腰梗还很直,穿着一袭浅蓝色斜扣的碎花薄衫,蓦的一看很像民国书院里那些儒雅老太太。

这两年知道她结婚了,那精神是越来越不错,那一年纪笺还做好了她要走的准备了,后来做了个手术,人渐好,像做梦一样。

奶奶一手牵着她一手帮她拿礼盒,一起往院子里走,嘴上念叨着她别买这些东西,“你一个月才几个工资,半个月来一回还每回都要带东西,乱花,之醅前一阵来也带了好多东西,他一只手都拿不了,他那个助理给拿进来的,两人说是去北市出差,充州天气不好买不到机票只能来这儿了,其实两个地方这么近,锡城艳阳高照,充州又怎么会太差,他就是想来了。”

纪笺笑:“奶奶您记忆力很厉害啊,口齿也很清晰,有条有理的。”

老人家哼哼一声,一副“那是”的表情,“他来也待不久,吃了顿饭就走了,你说这不是添忙吗?出差本来就累了,还周转着来这里。”

“您就让他来嘛,平时我都是十天半个月来一趟,忙的时候这次都快一个月没来了。他难得出差顺路,尽尽孝嘛,看一眼也好。”

奶奶笑得合不拢嘴,“这还不孝顺啊,说到这个,你们什么时候要一个孩子来着,奶奶还可以给你们带几年呢。”

“……”

纪笺想起谈之醅之前说的,把画带回来,老人家一高兴就催生。

他真是了如指掌。

她轻咳两下,祸水东引:“主要是谈之醅太忙了,您回头跟谈之醅说去。”

奶奶拍她的手,笑骂:“他忙什么忙,之醅就没少跟我说你整天都忙活,白天上课晚上备课写论文看书,他有时候都见不到你,说你都忙瘦了。”

纪笺乐得很,插科打诨地移开话题,去问奶奶院子里那两盆四季海棠谁拿来的,枝干笔直如松,花朵粉嫩娇艳,成簇成簇的,开得不错。

老人家爱花如命,闻言立刻像个被问了学术问题的教授,滔滔不绝。

充州锡城的天气所差不多,近来充州多雨,锡城也免不了被洗礼,是夜一场大雨铺天盖地落下来,纪笺冒雨搬院子里的花,免得老人家的宝藏全被扫没了。

午夜刚应酬完的谈之醅走出t的大门,瞧着外面铺天盖地的雨,拿出手机看下明天的天气预报。

好友尹贺在一侧瞧见了,笑说:“你又不出门,看天气干什么。”

“明天去锡城。”

“去锡城干嘛?”

“看奶奶。”

“你锡城有什么……哦,”他顿了顿,“纪笺的奶奶啊?”

谈之醅没再说话,把手机丢入口袋中,烟放到了嘴里含着。

尹贺的嬉笑伴着雨声有些模糊:“现在暑假了吧,你家笺笺是回去了啊。你也要回去?也是奇怪,喜欢她你又不说,是打算就这么到老啊。”

谈之醅望着潇潇雨幕,烟雾后的笑意恍若无物……能这样到老,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对他来说。

也不是没想过说,当年喜欢了那么久,终于等到她上了大学,正寻思着个机会要跟她说呢,她却没多久就带着个男孩子跟他介绍说,师兄,这我男朋友。

他那一刻,仿佛能听到自己心里,哗啦啦的一片暴雨如眼前这天一样。

重要的不是她有了男朋友,重要的是她从来没有对谈之醅动过心,所以后来他也没再表白了。

现在这局面,已经是他没想过的、最好的结局了,他做梦都想这结局就这样到老,到一百岁。

纪笺半夜才忙好睡觉,迷迷糊糊时听着雨声还在想着明天起来后要给谈之醅发消息,说来城郊的那段路不太好,下雨估计都是泥,开起来要小心点。

第二天变了脸的锡城,风光姣好。

大清早的,纪笺听到卧室里有声音。这房子铺的木地板,不小心总会有很明显的脚步声,她以为是奶奶起来了,没去在意地翻个身埋入被窝里继续睡。

床边下一秒似乎微微陷下去一块,接着有人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那力道,那掌心的宽度,纪笺好像做了一场大梦般醒来。

朦朦胧胧的晃了晃后,视线逐渐清晰,一个穿白衬衣的男人坐在床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醒了?”

纪笺徐徐睁大眼睛,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谈之醅笑出声,起身去开了下窗。

一缕阳光清澈地从外面投进来,照亮了整个二楼卧室。

纪笺已经去摸手机看时间了,可是,也才九点。

“你,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师兄。”纪笺仰头去看窗边的人。

他走回来,重新坐下,“早不好啊?早不塞车,”他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吊儿郎当的,“想我老婆了。”

纪笺第一次没当他这话在胡扯,而是笑了笑,“好早啊,我还想给你发消息说路不好要小心点呢。”

他问:“你怎么这个点还没起?不是来陪奶奶的,快中午了。”

她笑着说:“昨晚下了大雨,半夜忙那些花,好晚才睡的。”

“是嘛。”

纪笺已经睡意全消,爬起来。

谈之醅伸手去扯她那从肩头滑落的吊带。

纪笺看了下,轻咳两声自己去按住那吊带。谈之醅意味深长地笑,被她揍了两下就美滋滋起来了,“去洗漱,吃饭了。”

“你吃了吗?”

“吃了。”

“见奶奶了吗?”

“见了。”

“说什么没有啊。”纪笺下床铺被子,转身往浴室走。

谈之醅站在门槛处,闻言睨了眼那个要进浴室的女孩子,想了想,“生个孩子?”

“……”

纪笺火速钻进去,阖上门。

谈之醅笑着出去。

纪笺下楼时谈之醅在餐厅里帮她拿早餐。

她吃东西的时候,他在外面陪晒太阳的奶奶说话。

锡城夏天不是很热,雨后也就二十多度,清早的日光晒起来暖洋洋的,正好。

吃完出去,奶奶笑呵呵地打发他们俩出去玩,很久没回来了。

纪笺去拿手机,再出去时谈之醅在门口打电话,靠着那辆沾了不少泥土的保时捷,剑眉淡淡,恍若天边一角的那块阴云,清冽的声音也凉凉如裹挟着夜风,说:“忙呢,不在充州。”

说完拿下手机,又一个电话进来,他接了语气一如既往,甚至更淡:“不在。”停了两秒,“管我去哪儿,约会。”

纪笺眼珠子微微转了转,揣测第一个电话应该是朋友的,谈之醅是白天也会出去玩的,所以朋友白天喊他也正常;第二个电话,那口气,应该是和家里人打的。

他最近才回家,所以是这一趟去了惹了什么不痛快的吗?

抬眸见到门口的人,谈之醅收敛了那一脸的阴云,跟遥控器似的,立刻晴好:“笺笺,好了吗?走。”

纪笺状似轻快地跳下台阶,朝着他的副驾座溜去。

这十四年,锡城郊外早已面目全非,当初公交站停靠的锡桥到锡桥西、锡桥北三个站,如今已经只剩锡桥这个站了,纪家以前在的那个锡桥北现在开发了不少东西,有新的名字取代。

谈之醅自然没有往那一片去,怕纪笺触景生情,他带着人驱车去市区逛了,路过了两人以前读的初高中,这个还没拆了,虽然也已经装修得变化很大,但好在学校名儿还是那个。

近午停在路边喝奶茶的时候,纪笺问驾驶座上玩手机的谈之醅回家的时候说什么了吗。

他平淡的一笑,继续在手机上忙忙碌碌:“没什么,无非就那些话题。”

纪笺盯着他:“说我们啊。”

“不用管。”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晚上等奶奶睡了,带你去锡城一个度假区玩,你喜欢的那种风格,朋友的地方,陪你玩两天。”

纪笺边点头,边继续问原来的:“说,不该结婚吗?”

谈之醅牵着嘴角,漫不经心地摇摇头。

纪笺挑眉,她发现,谈之醅有时候的一些脸色,她是真的看不懂,她不是百分百了解他的。

咽下一口珍珠后,她舔舔唇,正经问:“那说什么?”

“离婚。”

她顿了顿,盯着他没动。

8. 心情。 我们就纠缠不清一辈子。……

谈之醅很云淡风轻,似乎压根没把这事放心上,还在看手机,也不知道聊的什么,打开的是一个微信界面,聊得还可以,可能是在安排娱乐节目。

纪笺一手拿着奶茶,一手撑在中间的储物盒,安静了几秒,问:“那,你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你觉得呢,傻瓜。”谈之醅笑了,“我们结婚是为了什么?现在离婚,对奶奶来说,当初还不如不结。”

纪笺看着他,欲言又止。

谈之醅大概是很好奇她怎么还惦记这话题,回头跟她说:“坐好,系安全带,估摸要吃午饭了,你的奶茶先别喝了,一会儿腻了吃不下饭。”

纪笺看着被他抽走的奶茶,没动静。

谈之醅从中控台上抽了纸巾过来,按在她手心给她擦。夏天的奶茶都是冰镇的,握在手里一会儿,晒着日光,很快手全是水珠和冰凉。

从纪笺的角度看去,谈之醅微阖着眼在给她擦手,看不到瞳孔里的神色,但是他这人,要是心情不好,嘴角会抿成一条直线,要是心情还不错,那就不会那么冷淡,在她面前很少会那样。

眼下可以看出他脸上似乎有微微的光泽,好像刚刚在说的是娱乐项目,而不是离婚结婚这种话题,家里的要求似乎也没在他心中起任何涟漪。

纪笺忽然问:“师兄,要是奶奶不知道呢,是不是就可以离了?”

谈之醅一个抬头,失笑,脸上挂满了你这小孩儿怎么回事的意思,“怎么了这是?想离婚啊?看上哪个小子了?学校的?”

“……”

“我跟你说,你要看也眼光放高点,别跟以前在美国似的,找的什么玩意儿。”

“……”

纪笺摇摇头,“不是,你扯这旧账干嘛,你现在一天换一个,就很称心如意了?”

“那不然你提什么离婚?”他没好气地笑道。

纪笺:“不是你提的吗?”

“我什么时候提了?老子就提了一嘴回去说的事,没想要离。”他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就气我吧,闭嘴。”

谈之醅倾身过来,拎起她的安全带一把扣上,驱车回去。

路上纪笺还继续问他:“为什么想要你离婚呢?”

“这茬过不去了是吧?”谈之醅一整个被无奈住了,乐不可支地觑她。

纪笺发现谈之醅即使被她闹得再崩溃,也是一脸无奈地笑,看着她永远宠宠溺溺的,永远不会不耐烦。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都趋向于对自己好的,对自己好的人永远招人喜欢,永远舍不得,所以她觉得眼下说这些话题,说得也很难受。

她没想过,离婚来得这么快。

按照自己的推测,纪笺问:“是,有什么人想让你娶吗?联姻什么的?”

谈之醅没说话了,笑着去继续开车。

纪笺知道,猜中了。

回到城外,奶奶已经做好午饭,见两人回来,笑眯眯说正好了。

一家人在面向院子的一个餐厅里吃饭。阳光和着风锲而不舍的吹进来,裹着隐约的几缕花香,空气要多好有多好。

奶奶问了谈之醅的工作忙不忙,家里父母怎么样,几个问题后,说以后两人就没事别老跑来了,她约莫不久就不在这边住了,说纪笺大伯家要搬美国去,她今年身体渐好,也跟着去了。

谈之醅闻言,夹菜的动作停滞住,再去看老人家,黑曜石般的瞳孔里一丝光都没有,外面的艳阳天都没有照一分入他的脸色,似乎对这话题很意外,或者说应该是错愕。

奶奶也看出来了,语气温柔地对他说:“我昨晚已经和笺笺说过啦,她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吧,没关系,也没那么快走,只是寒假就不用来了,之醅也别再出差跑来看了,你们忙你们的,两个人过好自己的就行。”

谈之醅扭头去看纪笺。

她垂着眸吃东西,没说话。

谈之醅盯着女孩子明显躲闪的姿态,想起来在路上她一直追问不停的话,还有那一句,如果奶奶不知道,就可以离了是吗?

被看得吃不下,纪笺终于抬眸和他对视一眼,又笑一笑。

他的表情比昨晚她听到时要明显一些,就是那种,似乎对于这个事情百分百意外,且舍不得的脸色,不想让老人家离开的脸色。

半晌,谈之醅才给老人家夹了菜,再去问:“……和大伯他们,都说好了吗?”

奶奶微笑:“差不多吧,本来还想着前一阵去,我说笺笺和之醅暑假还来呢,等天凉了再说吧,她开学了我再走。”她笑呵呵地又说,“等你们啊,什么时候生了孩子,奶奶再回来帮你们带。”

谈之醅笑了下,给纪笺夹了一筷子菜。

纪笺昨晚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虽然舍不得,但是其实挺好的,大伯父一家都去的话,奶奶不去就没人照顾她老人家了,总不能靠她这个半个月来一次的孙女吧,跟着大伯父一家子,至少每天还图个热闹。

就是以后她再没有理由回锡城了,没有人等她,也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这边半个家都没有了。

原本还想着,她就在充州生活吧,好在那边还有谈之醅,国内还有一个谈之醅在。

但是今天听到他说离婚的事后,她忽然就觉得,好像老天爷像安排好的一样,生怕他们没理由离婚,连退路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这桩婚姻的退路,坦荡又宽敞,只是她自己无路可走了,好像一下之间,眼前一片泥沼,她无处可去,无处下脚。

离婚后他势必马上会再婚了,那她去哪儿呢?留是肯定不会再留在充州了,那是上新西兰吗?那离婚的事,奶奶下一秒就知道了。

似乎最好的路,就是一个人回来这举目无亲的锡城,自己找个房子住,自己重新找份工作。

她去看谈之醅。

他看和她对视了两秒,转头出声对奶奶说:“挺好的,换个环境也不错。您不用担心笺笺,我照顾着呢,也不用想她,美国我熟,抽空还是会去的。”

奶奶满眼笑容,看着他颔首:“奶奶是放心你的,之醅,你也不要太忙了,说笺笺忙,你自己也脚不沾地了,别趁年轻把身子熬坏了,找时间多和笺笺玩玩,美国去不去不要紧。”

“嗯,好。放心。”他满口应着。

说完这茬老人家饭都吃得更香了,似乎已经安排好事宜,了无牵挂。

午后老人家习惯性回房去看看书,一个人独处。

纪笺看到谈之醅在院外打电话,语气还是不怎么好,明明是艳阳天,他心情却似乎极差。

大概又是家里的电话,他是不想离的,可碰巧奶奶要走了,不然他就有话题可以回绝家里,但是现在,他没办法了。

纪笺回房去。

谈之醅找来的时候,她正趴在窗边看楼下院子里墙边那几株四季海棠。

风吹散了她的一头软发,光洒在上面,金灿灿的,漂亮得没有真实感,那面脸颊也被晒得发烫。

谈之醅边摸边让她起来,关窗开空调,一会儿该中暑了。

纪笺风轻云淡的一笑,说:“二十多度,中什么暑啊。”

谈之醅还是强势关了窗,转头去她床头柜抽屉里找空调遥控器。

这房子很老了,遥控也许久没用,电池都拆出来了,他又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两颗还没过期的电池,装上去,按了按。

空调数从二十五直降到二十二。

纪笺道:“太冷了。”

谈之醅说这屋子里热气腾腾的,一会儿再开大点,边说边过去把窗边的人按在臂弯里,“冷就你老公抱抱。”

“……”纪笺睬他一脚,目光落在他今天又穿上的白衬衣上面,这件她新买的,前一阵和同事去逛街,给他买了套西服和衬衣,“什么老公啊,你又喝多了。”

“我拿着本红彤彤的结婚证,说这么一句也不过分吧?”他低头,嘴角弯弯,凑去亲她一口脸颊。

纪笺笑着躲,“你这人,被人看到了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干嘛要洗清,咱俩还洗得清吗,”他勾着她的下巴逗,身子严严实实地挡住了空调吹出来的一阵阵冷风,“纠缠不清一辈子挺好的。”

纪笺忽而仰头盯着他。

谈之醅被看得发毛,“干嘛?”

纪笺:“奶奶去美国了,离婚她就不知道了,”她笑了笑,“不然你结婚了,我没办法再时不时喊你跟我回来了吧,正好,好巧。”

纪笺笑容明媚,仿佛真的因为不用烦恼这事而开怀:“你不要跟家里人吵了,不用吵的。”

谈之醅淡若无痕地一笑:“怎么了,你这么风淡云轻,这么舍得我啊?”

“我舍不得啊。”她扬了扬嘴角,笑了笑,看着他,“要是离开充州了,以后谁顾着我,没有了嘛。但是……你有你的人生,总不能我一直捆绑着你。”

“联姻而已,各玩各的,还不如我们现在,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生。”

“那也……不一样嘛,联姻至少有点好处,像我们阶级不同,注定不能结婚的,没什么实质性的利益,我知道你这两年顶着家里压力很大的,所以,以后不用再为纪笺忙活了,你以后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吧。”

这个角度,谈之醅半阖看她的眼神格外深,瞳孔颜色深得仿若夜空,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们俩在对望,感官没有其他物事存在的痕迹,就好像时间定格一样。

老天爷好像就没想过要善待谈之醅,这两年像一场虚假的梦。

不知什么时候,谈之醅把她抱到怀里,深深拥着她:“无论怎么样,师兄都不会不管你的,永远都会管我的笺笺的,不用怕。”

9. 很坏。 也不是没吻过。

晚上锡城风月清朗,老人家入睡后二人出门去玩。

谈之醅说半山有个朋友开的度假区。纪笺朋友就那么一两个,她更醉心工作,谈之醅却遍地都是熟人。

车子开到度假区后又曲折迂回地转了一大圈,终于到了一个有些萧索的地方,三面是山,有个类似玻璃房的地方在上面,屋顶不平整,像好几个亭台连在一起,每一个都亮着灯,盛夏夜里看着景色不错。

有工作人员来引他们俩过去。

上去的路有些崎岖,是老旧不平的街石,蜿蜒的一条像爬山似的,地灯三两步一盏,朦朦胧胧的,山间都是虫鸣鸟叫,很有情调,就是脚下感觉摸不准台阶。

纪笺被谈之醅牵着手一步步往上,不然自己没办法走那么快,她看不太清路面。

工作人员说上面是一个茶楼,谈之醅几个朋友在那儿喝茶,所以去打个招呼。

纪笺觉得其实自己可以不去,毕竟是他的朋友,不过来都来了,很难一直不打照面,所以她也没说什么。

走到一半透过那茶楼的玻璃,果然看到几个男人都张望着这边,各个眼神脸色都同步的精彩纷呈,大抵是在感慨谈之醅带女人来了……这人真是走哪都少不了女人什么的。

终于迈上了最后一个台阶,纪笺有些微喘。

亭子里的几个男人瞧瞧着夜色里的女孩子,那张脸白皙如雪,精致夺目,像一束月光倏忽之间照进了亭子。

除了认识她的,其余人眼底都免不了有些惊艳,心里都有种不一样的感觉,这女孩儿的气质,和其他人不一样。

回过神,有男人调侃纪笺说:“这美女缺乏锻炼啊,是得跟谈之醅多来爬爬山。”

不是的,是看不太清,纪笺每一步都不太敢踩,一路小心翼翼也有些耗费体力。

谈之醅牵着她往一处空位落座,这边坐着四个人,洪扬也在其中,不知道自己一个人丢下老婆跑来锡城干嘛,没女人,难怪他们刚刚在那边跟看猴似的一脸新奇。

“你来干嘛?”有个男人问谈之醅。

纪笺一个都不认识,坐在谈之醅身边回头去看半山的夜景,没去搭理他们谈话。

谈之醅还没开口,有别的男人说了:“他说他来回忆回忆。”

几个男人均笑了笑,一开始开口的那个说:“也行,以前在这读书的是吧。”

“之醅,你在这是有熟人吗?”人又问。

纪笺回头。那问话的男人睨了眼她,又不甚在意地去看谈之醅。

他靠着椅背,伸手接过朋友递来的一小杯茶递给纪笺,说:“烫,小心。”

“唔。”

那几个男人眼珠子转了又转,跟机器按了开关似的。大概是觉得他有些温情了吧,充京城里的谈之醅,女人眼里的发光体,永远都冷薄无情,曾几何时还给女孩子端茶倒水。

回过头朋友又给了他一杯,他这才说:“嗯,回来探亲。”

“还真有啊,是不是你那个表姑什么的?你以前在这借住的那家?”

“不是。”谈之醅喝了口茶,放下杯子,觉得有点甜,他不好甜。

“那你回来看谁,看老师啊?”

几个人都笑了,说你谈之醅看着也不是这种尊师重道的。

纪笺也觉得这茶还不错,就是有点甜,桌上放着好多配料,茶都是按照喜欢喝的口味现场加料烹制的,是西北的一种罐罐茶,她这杯里放了枸杞荔枝。

她看那边在负责煮茶的男人,看到他往茶盅里放冰糖。等那人沏好自己喝的,她就有些感兴趣地问:“我可以自己弄一杯吗?”

几个男人忽然都看向她。

沏茶的男人长相挺正派的,让人觉得如果是个生意人的话,比较正经的那种正派。

人觑一眼她,又去看谈之醅,他看着自己那貌美情人,眼神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还跟她轻声说:“那是老板,不用跟他客气,想玩就去,小心别烫到。”

他立刻笑笑起身让贤:“来来来,难得有美女喜欢自己干这玩意儿,烫手啊。”

“没事,我自己也经常泡的。”纪笺起身过去。

那几个人都有些新奇地瞅着她,在她和谈之醅身边来来回回地看。

纪笺拢了拢一身棉麻布裙子,优雅地在茶位前的蒲苇团落座。

她喝奶茶也不喜欢太甜,很容易腻,这些茶更喜欢喝原味的。

纪笺拿起茶具有模有样地夹了点配料进罐罐里,又去问谈之醅:“你要喝什么?”

谈之醅目色温润,如这夜里清风,一笑说:“和你一样的啊。”

那几个男人的全部啧啧的感叹,吊儿郎当地说谈总这大半夜地带着个美人来虐狗的嘛。

洪扬到一侧接电话去了,没有给他们放料,所以一群人就完全不知道这俩是货真价实的夫妻,还在那儿似真似假地玩闹。

他招呼谈之醅过去。

谈之醅本来在看他家笺笺泡茶呢,怕她被烫到,也沉迷在她精湛熟练的手法里,赏心悦目,注意到洪扬的手势,漫不经心起身。

洪扬点了根烟,递过去一根给谈之醅。

谈之醅在纪笺身边很少抽烟,她虽然不介意,但还是没抽。所以他捏着在手中,没有点。

耳边是洪扬的声音问:“我听尔舒说,你要结婚?”

谈之醅:“你问问你老婆听谁说的。”

洪扬扫他半眼:“没有?不可能吧。”

谈之醅把拿烟的手搭上凉亭入口的一根柱子,目光落在刚刚爬上来的那一段路上,这个角度看着还不短,还有点陡,难怪她刚刚低呼一声“好难走师兄慢点”,他还笑说师兄背你吧,她没说话,想来是觉得会被这群人笑话。

但这路是真不好走……像他和她。

谈之醅是早没有了对她的心思的,八百年前就放弃了,从小到大那么多年她都没喜欢,带着别人介绍给他认识,一寸寸碾碎他的希望,他压根没再去奢想以后她还能忽然喜欢上他,要还存有一分对她的心思他也不会现在女人一个个地换,一定规规矩矩等着她。

不跟她说开是怕说了她不知道以后怎么跟他相处,目前在国内,她能联系的也就他了,她的性子他知道,知道他喜欢她,给她的所有一切都是基于谈之醅爱她,而不是这些年的情谊,那以后天塌了她也会自己扛着,不告诉他一声。

如今不想离婚,依然只是放心不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也舍不得这个对自己来说,挺好的结局。

但是,命运如此,结局碎了,他的笺笺也守不住了。

谈之醅无往不利这些年,是第一次对未来有点无力感。

洪扬见他盯着路出神,不明所以地兀自又开口:“你没那意思,也肯定你家里有意思,还物色好一些对谈家有利的对象了,尔舒整天在那些名媛堆里周转,无非就听你未来的某个联姻对象自己透露的消息,你家里绝对已经给你准备七七八八了。”

谈之醅嗤笑一声。

洪扬见此,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了,他往后扫一眼纪笺,又看他:“你是躲不掉这一遭的,这些年能那么快崛地而起,不能昧着良心说谈家对你没有一点用处,是吧?要是真拒绝这个事情,你生活可能要变天,你不好过,纪笺能好过到哪里去?是吧。归根究底,离了对你和纪笺都好,你过后继续和她在一起也没人管你。”

纪笺泡了一盅茶,谈之醅没来她就分给了其他人。

一男人拿到手,啧啧感叹说:“感觉仙女在我给泡茶,这长相是真实存在的吗?”

那老板调侃:“你也不看看跟的是谁,谈之醅那眼光,就跟盛夏中午十二月的艳阳一样,毒着呢。”

几个人都嬉笑。

纪笺兀自品着茶,不置可否。

别说,上山虽累,但是坐在这晚亭下,吹风品茶,那味道似乎能品出十二分来,很不错。

终于有人问了她句正经的:“妹妹你是做什么的?谈之醅的秘书啊?”

纪笺看着对方,一手端茶一手握着快手帕擦手,“我是,充州理工的老师,教哲学的。”

“啊?”

三个男人多少有些意外,随后又笑笑恭维起来。

“老师啊,新鲜啊,这职业。”老板表示。

“老师你还和谈之醅混啊?那你不应该啊,图什么啊。”

“和谈之醅在一起什么感觉,是不是和面对一群学生也差不多,那家伙莺莺燕燕一堆,没少让你烦心吧?你也是想不开,好好当你的老师嘛。”

谈之醅回来,觑了一眼说话的那个人。他讪讪一笑坐了回去,认真品茶。

纪笺重新泡了一杯热的递给谈之醅:“还不错,风大趁热喝,一会儿就凉了。”

谈之醅接过就往嘴边送,那面子给的至少也有百分百了。

那几个人一边意味深长一边又问了他原来的问题,来这干嘛的。

谈之醅放下杯子给纪笺,示意她继续,还挺好喝,末了才懒洋洋说:“陪我老婆回娘家,看看老人。”

一群人愣了愣,逐渐都懵了,睁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不知道哪个先回过神,又觑了眼在忙碌的纪笺,虽然她依然旁若无人地在泡茶,但是大家都尴尬得要命。

有人悠悠问:“什么老婆啊?你哪来的老婆啊?”

洪扬终于下巴微扬,指了指纪笺:“那个,我们纪老师。谈总名正言顺的老婆,有证的。”

几个男的都惊掉了下巴,看看洪扬又看看纪笺,最后才去看谈之醅。

接下来是一通七嘴八舌难以置信的感叹,然后又都一致去问纪笺你居然和谈之醅领证了那你还能忍受他外面彩旗飘飘啊,你忍耐能力真不错。

洪扬又给他们解释了下这个老婆虽然有证,但人家是师兄妹情谊,纯真着呢,结婚是为了什么什么云云,总之他们不干涉对方私生活的,而且也快离婚了。

谈之醅瞥了下洪扬。他笑着躲了下眼神,知道自己嘴快。

但那一群人已经又懵了,终于看纪笺的眼神从一开始的不怎么上心,像看一个普通情人一样漠不关心,到发现是他老婆,有些正经起来但也很匪夷所思,以为她是图什么呢能忍受谈之醅外面那么多人;

最后经过一再净化,终于对她恭恭敬敬起来,不再拿不着调的眼神和口气说话了,张口闭口也亲密地喊师妹。

“师妹,你就是那个在南钟来去自如的纪笺啊,久仰大名,原来你是麻省毕业的啊,高材生啊,从小就和谈之醅认识啊。”

“嗯。”

“这情谊,难怪谈之醅能带着你几年宠着供着,还为了你家人跟你结婚。那你离婚后怎么办?你师兄不要你了,你跟哥哥吧?哥哥绝对不在外面乱来。”

旁边几个人大笑。

谈之醅终于在接过纪笺递来的第三杯茶时,顺着把她的手一拉,带回来坐到他身边,一手喝茶一手揽着她在怀,喝完轻声道:“手不要太长,太长了容易断。”

几个人哄笑,说他他妈的第一次威胁人。

那男人虽不满却也不敢和他开太多玩笑,只是说:“你不是要离婚了吗?你再浪荡没关系,但总不能结了婚还和小师妹牵扯不清吧。”

谈之醅:“老子的事要你管。”

茶亭里晚风潇然,笑声不断。

谈之醅低头看臂膀上靠着的脑袋,她端着杯茶在手,眼神睨向半山漆黑的夜色中,比月光还安静,但是无声中身上就是散发出那种吸引人的光。

盯着看了几秒,她回头:“干嘛呀?”

谈之醅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问冷不冷。

纪笺摇头,端起茶杯要喝。

谈之醅中途截住送到自己嘴边:“凉了,再去泡一杯。”

纪笺看着他含住的那个杯沿正是她刚刚含的,她一下子红了脸,悄悄凑近说:“你别乱来,那是我刚刚喝的。”

“哦,间接接吻了?”

“……”

两人近距离的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他对她耳语了句:“也不是没吻过。”而后笑得浪荡非常。

纪笺咬着唇,羞涩非常,掐他:“坏死了你。”

10. 炸毛。 他终究不是谈之醅。

喝完茶这群公子哥说肚子喝饿了,虽然亭子里没少吃的,但是一群人还是说想开点荤。

大抵是要喝酒吧。

纪笺被谈之醅先带去了度假区房间,今晚是打算在这落脚的。

送她来的路上他一直在给她介绍这度假山庄的景点,又说锡城这几年哪哪儿改得不错,很漂亮她会喜欢的之类。

说到最后纪笺笑问:“你怎么比我这个本地人还熟稔啊。”

在门口,谈之醅看着她说:“笺笺,下学期和学校申请调动一下,到锡城来工作吧。”

纪笺微愣。

谈之醅笑了笑,“你说,当初是不是不跟师兄回充州会好点,在这我一周来一次,奶奶也不会怀疑什么。”

纪笺盯着他灼灼的眼睛,里面都是明亮的光,还有一层,隐晦的无奈。

“我没想过这么快,对不起。谈家吧,说重要不重要,说不重要,重要,”他语气淡淡,似夜里凌晨四点的风,缥缈无痕,没有感情,“我平时仰仗的不多,但是闹掰了扣住项目,就不好了,充州都是谈家的天嘛。反正放弃了,师兄可能要忙好一阵,接下来几年没法安稳度日。”

纪笺依然一眼不眨地看他,微微蹙眉。

谈之醅:“我要是自顾不暇的话,就不知道怎么照顾你了,没办法给我们笺笺挥金如土了,你工作可能也会受影响,所以算了,随意吧,我懒得去吵了,有这功夫出来陪你玩不是更好。”他对她笑,温柔得很,“但你肯定以后在充州待不下去了,流言太多不好,回锡城吧,锡南大学也不错,师兄重新给你买房子,再给你找个,漂亮的院子。”

纪笺抿抿唇,靠着房门轻声喃喃:“我都可以,在哪儿都一样。你不用为我操心那么多的,我都是大人了。”

“我不操心你操心谁啊。”他笑了笑,云淡风轻的样子,“你要是有个人陪着我就不管你了,你说你这性子,怎么感觉要单身到老的样子,那我还有得操心。”

他一笑。

谈之醅只是简单跟她说一下,就说慢慢来,他给她办,她不需要烦恼,然后就先走了。

纪笺一个人进了房间,在偌大的屋里转了转。

度假区花样多,谈之醅要的估计又是顶级配置的,里面有一片娱乐区,各种项目,麻将什么的绝对不缺。

纪笺先去泡了个澡。

手机上一堆戚尔舒的消息,从问她锡城好不好玩,天气怎么样各种生活问题聊到谈之醅一起去了没有,再聊到谈之醅的婚姻。

戚尔舒主要是问她打算怎么办,真要离啊。

纪笺说:“他有需要就离嘛,我俩本来就是他帮我忙,也没感情的。”

戚尔舒叹息:“那你是离开充州还是留下来。”

纪笺知道肯定是走的,他都禅精竭虑把她的去路都安排得有条有理的了。

他知道她不适合待在那儿了,怕她听太多流言蜚语,但是眼下她好像不是很想确定这个事情,她舍不得他。

正不知道怎么去回复她的时候,手机振了振,进来一条消息。

她们人文院的院长给她发来一句语音,说:“纪笺啊,今天我去和朋友用餐,有个年轻人想加你微信,是览市人,说和你是麻省的旧相识,许久没见了。你看你方不方便给人联系信息。”

最后收尾的是一记中老年学者的馨和笑声。

纪笺问:“院长,对方叫什么名字?”

院长:“岑封。”

纪笺眼底飘过一丝怔愣。

想了一分钟,想不出他找她干嘛。

纪笺差不多要忘了这个人了,她这人心性比较淡,过去的人很少在她记忆中留下深重的痕迹。

刚上大学的时候她和这个男人谈了一场近一年的恋爱,结束于对方离开麻省去了牛津深造。

当时青春年少,有些伤心,还在谈之醅面前可怜过,他倒是笑得很欢快,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他问她明知道人家要去牛津一开始还谈得那么起劲干什么,她委屈着说岑封说了他就在美国的,一直在美国。

谈之醅点点头,笑说:我们家小傻瓜被骗了,下次见面帮你剁了他。

虽然也不至于说深仇大恨,不过是一个人临时改变了计划,以至于选择对女友失信,但是总归当初是对方愧对她在先,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找她干什么。

她如今真的找不出对他的印象,他好像……没什么特别让她印象深刻的地方,只是他和师兄很像……方方面面都相似,长得不错,性子不错,能力也不错,加上是览市人,就在锡城充州附近。

她记得当时第一次被他表白,心里就有过一个念头,他和她师兄简直一类人,那谈之醅会同意吧,毕竟人不错,那她可以,试试……

谈之醅当时受她父母托付管着她,照顾她,所以她心里想的就是,他会同意吧。

只要像谈之醅那当然是出类拔萃的,顶尖的。

后来他确实没说什么。

但是事实上,他不是谈之醅,没有他的修养与魄力,岑封大学毕业就离开麻省了,一开始跟她说的每一句话没一句做到的。

纪笺正要给院长回复说她不太记得这个人了,不知道要聊什么,还是算了吧。

但院长先弹出来一句:“岑封说,你们在麻省的时候关系很好,听说你在充州教书,还直夸你很适合教书,说你在麻省就尤其优秀,性子又好。他对你印象颇深啊,我说纪笺性子确实很好的,她应该会记得,我跟她说一声去。”

纪笺的回绝梗在喉咙间,这要是再回绝,不止打了岑封的脸,也打了院长的脸,他也会有些没面子。

纪笺回了句:“哦,我想起来了,是,以前在学校认识的老朋友。劳烦院长了,我晚点抽空和对方叙叙旧。”

泡好澡已经快十二点。

纪笺出浴室再看手机时,岑封的好友请求已经发来了,不过她说了她晚点再叙旧,留了一手她现在可能没空的意思,所以并没有马上去同意,她现在确实没时间去打开场白。

手机有谈之醅五分钟前发来的消息,说忙好饿的话去吃个宵夜,不想吃就等等他回来。

纪笺猜测他的房间在隔壁。

不过喝茶确实容易饿,这会儿喝多也毫无困意。

纪笺就顺着度假区的指路牌走去了谈之醅说的那个餐厅。

到时纪笺才知道他们所谓的开荤是什么,刚刚喝茶时像一群居士般清心寡欲,这会儿那餐厅里,坐着三个女人。

纪笺顾着看洪扬身侧有没有女人,有没有背叛她的闺蜜,都忘记去看谈之醅。

走到他们那一桌,听旁人在亲切喊“小师妹,来这坐”,她才回过神,眼神环视一圈,看到了被她超过去的谈之醅。

谈总坐在八角桌的里侧,右手边有个姑娘在,穿得清凉,其实几个人都穿得少。

相比起来纪笺的长袖衬衣和纱裙就显得和宵夜摊格格不入。

不过那姑娘应该是在和隔壁的男人打情骂俏。

谈之醅正靠在那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底裹着一层“你在干嘛呢我在这你都看不到的”的戏谑眼神。

关键是这么看着她也没有走上前,谈之醅终于不淡定了,招手:“看什么呢,过来,小傻瓜。”

纪笺再次回神,目光落在桌上半空晃动的那只手臂,谈之醅招呼他去坐在他左侧,那儿有个空位。

服务员刚好拿了一副新的碗筷过来放下。

纪笺走过去。

谈之醅扯了酒水单放自己面前,跟她介绍这个餐厅吃的都是沿海地区的菜,海鲜不少,念了几个名问她好不好。

纪笺不挑食,歪歪头瞅了眼菜单,又掀起眼皮去看他,“你记得岑封吗,师兄。”

谈之醅和服务员确认了四个菜,另外又要了一杯柠檬茶,让不要加太多糖。一通忙活完才不紧不慢回头看人,“啥东西?”

“……”

他记得。

纪笺失笑。

谈之醅眯了眯眼。

纪笺在他要剁人的眼神里笑得低头掩唇,桌上七八个男女纷纷看他们俩。

男人都笑着继续回头聊天,没管他们这对似真似假的夫妻在干吗,反正不论真假,两人感情是真的好,看得出谈之醅对这师妹是正经的好,不是那种对情人的态度;

几个女人眼神就不太对了,都很好奇这谁啊就这么在他面前笑成这样,谈之醅也不是脾气多好的人,却看着也不恼,虽然好像是女孩子惹到他了,但是他也没真生气的样子。

等服务员上了杯柠檬水和一盘帝王蟹,纪笺才正经了些坐好。

谈之醅睨着她喝水喝得腮帮子鼓鼓的脸,问:“问那狗东西干什么?离了想去找初恋?”

“……”纪笺瞥他,很难得的忍不住吐槽,“你脑洞比宇宙还大。”

他失笑,一脸我这是合理怀疑的意思,“那干嘛?”

“他和我们院长不知道什么关系。”纪笺几句话把事情说了。

听到最后,谈之醅说:“你加了就加了,说你结婚了,再删掉。”

“……”她点点头,没想多留,最多放两天就删了。

“那玩意想的什么我比他自己还清楚,他全世界爬了一圈,最终大本营还是回了老家,你在充州,他能不找找旧情人?毕竟我量他这些年也没找到比你好的。”谈之醅嗤笑一声,端起一个酒杯喝了。

纪笺去看他,男人眼色铺着一层夜色般的黑,看不到眼底深处的光,明显有些晦暗。

她没想过会听到这样一番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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