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宠物而言,他养的似乎有点多了,但很快他又说服了自己,不是他花心,三分之二都是谢淳送来的。
贵妃的视线停在兔子身上,宣和就把兔子递给她了。
自从有一年出来围猎皇帝给贵妃送了一只兔子之后,每年都有人猎兔子送给心上人,贵妃一看就知道这是什么把戏。
她接过兔子摸了摸,了然道:谢淳?
宣和视线转向别处,似乎有些尴尬:嗯。
贵妃笑了笑,看他有些窘迫的样子没说什么。
她心底有数,立储多半就在这一年间了,若真是谢淳
皇帝知道她不愿插手这些事,因此从不同她说,但这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知道得可能比朝中任何人都多,如今看来还是谢淳的可能性更大些。
宣和的逃避在她看来不过是不知道该如何相处,这没什么,他这样聪明,到了需要的时候,自然就明白了。
如今,且随他去吧。
她将兔子交给侍女抱着,说起了公主的事:那些传言不必理会。
这是在说联姻的事,她不会同意,皇帝也不会同意。
其实真去西凉也不失为一条路子,但是就为了远离谢淳,背井离乡,离开自己的亲人,放弃自己经营多年的心血,这已经不是豁出去了,这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不至于。
他要是真那么做了,谢淳多半也有手段让人把他送回来,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宣和当然不会做这样的事。
您放心便是,我暂且没有成亲的打算。
贵妃叹了口气,这次没有说什么,继续提点他:她是公主,不是太后。
不存在子弱母强挟天子而令诸侯,她是真真切切的凭一个公主的身份走到这一步。
宣和想,后世的史书上,一定会有这位公主的名字。
我明白。
你有分寸便好。
加娜仁骑着马,同宣和交流,感受到了他的分寸。
她觉得,宣和似乎跟她想的有点不一样,谢淳寸步不让她还能理解,毕竟他确实可能没那么富余,并且他身边有人为他出谋划策。
但是沈宣和,他是典型的王公贵族啊,夸张一点甚至可以说是穷奢极欲,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对讨价还价这种事这么在行?
宣和不是谢淳,他是真的在很认真地谈生意,谈生意是可以讲价的,讲到什么程度就各凭本事了。
他微微一笑:公主知道的,我是生意人。
谢淳就在他们不远处,加娜仁仿佛听到了他无声的嘲讽,当然谢淳不会嘲讽,但是她现在做的事被嘲讽一下似乎是理所应当的。
她是为了多些利润才选择跟宣和谈合作,但是宣和的钱显然没有那么好赚,她这是何苦?
这下说要再考虑的人成了她自己,宣和也并不意外,点点头:公主慢慢考虑便是,秋狩还有很久。
话说到这也差不多了,加娜仁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谢淳,故意抬高了音量:跟我去草原,将来我封你做王夫。
宣和笑了笑说:我在这里三妻四妾,跟你去了草原看你左拥右抱吗?
公主没有否认,也并不介意他的说法,他们草原上可也没有女人可以有很多个男人的传统,这是对她能力的肯定。
她充满暗示地说:没关系,你要真跟我回去我们可以一起左拥右抱的。
这不就是结了婚之后各玩各的吗?
若是双方都自愿,宣和倒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但放在他身上就很有问题了,要不是真的爱,为什么要成亲?
可我只想要一个人。
加娜仁想到了刚才宣和三妻四妾的说法,对比之下,这句更像是真心话:你果然和他们都不一样。
宣和说:你也一样。
他们一起笑了起来,看起来十分融洽。
听的人就不那么觉得了。
原本谢淳确信宣和说要成亲,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但是又一次听到他说他只想要一个人,谢淳难免多想,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存在?
他们在路上花了七天,终于到了猎场,第一日仍旧是冗长的仪式,宣和将这个当作运动会的开幕式,扮演着不那么称职的观众,他和谢汲终聊起了天。
这样的场合,注定说话的内容不会太正式,谢汲压低了嗓音问他:你骑射如何?
宣和实话实说:骑术还成,射术不行。最后总结道:我不会狩猎。
谢汲眼前一亮:我也不怎么样,咱俩一起玩?
技术不怎么样就只能混了,不过宣和对他的说法持保留态度,他是镇南王世子,镇南王府相当于一个小朝廷,他就相当于储君,一个国家对于储君的培养一定是方方面面的。
但他只是笑:好啊。
他们有约在先,谢汲纵马进林子的时候宣和看准了方向,同谢沣说了几句话就带人跟上去了。
这林子是提前清过的,不论是谁,入内最多只能带两个侍卫,当然,皇帝除外。
谢汲走得不快,但迟迟没见到宣和,他干脆停下来等。
宣和看了一眼身后始终同他保持一丈距离的人,有些不快。
你离我远一点。
谢淳仍旧跟着他。
谢淳!
谢淳纵着黑棋走在他身边:加娜仁身边那几个侍卫,三个都和她有关系。
宣和回忆了一下,她近身保护的侍卫似乎是四个
不对这不是重点。
你偷听我们说话?
谢淳没有回答他,而是换了个话题:镇南王府的事没有那么好插手。
所以这跟着他不让他跟谢汲接触?
宣和反倒冷静下来,看着谢淳,反问:那么我要看着谢汲去死吗?
他们都知道,他做不到。
宣和仍旧往前去,这次谢淳没有再跟。
他更加确定谢淳知道点什么,镇南王府的是应该是真的比较棘手,但就像刚刚他自己说的,不能眼睁睁看着谢汲去死。
不仅仅因为小时候的一点交情,还因为镇南王府。
现在皇帝可不是老二,是他老爹,镇南王府还是安安分分的好。
谢淳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林中,阿和知道什么,他为什么会笃定,谢汲会死?
他只说了谢汲自身难保,阿和却笃定他会死。
谢淳知道自己在做梦,这不是他第一次做梦了。
他看到自己攻入京城,在摘星楼所在的街道上梦中没有摘星楼,他身后是整齐的兵甲。
没有厮杀,几乎所有人都放弃了抵抗,没有必要,不论是哪边,这天下都姓谢,龙椅上那个或许还不如他。
大概街道两旁闭门不出的百姓都是这样想的,或许连这样的想法都没有,单纯的趋利避害,躲起来罢了。
很快他会看到阿和,看着他冲出魏王府,身后火光一片。
阿和。
他喊了一声,没有人听见,这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固定的场景,他没有办法改变。
午门。
太和殿。
奉先殿。
谢淳知道自己即将看到什么,一个穿着红衣的,容貌绮丽的青年。
宣和的尸体。
谢淳睁开眼。
他不是宣和,大部分事都是亲力亲为,他身边伺候的也都是亲卫。
不存在梦中惊醒来给他端茶擦汗点香的情况。
况且也没有香。
方才的画面似乎还在眼前,谢淳没再睡,干脆穿衣起身。
夜间的营地守卫森严,但只要不是靠近王帐,没有人会拦一个亲王。
梦中的谢淳,是他,又不是他。每一件事都像是他会做的,唯独宣和。
他们遇见了许多次,或者说是他看到宣和许多次,他有很多机会阻止他的死亡,但他选择了冷眼旁观。
直到最后一次在奉先殿看到呀,或许是想起儿时那一碟子点心,下令叫人替他收敛尸骨。
孔明问他葬在哪的时候他随口说魏王陵,多余的话不必说,宣和葬在魏王陵,那魏王当然是只能曝尸荒野了。
这梦是进京之后才开始做的,他得偿所愿,老五被圈禁之后已经许久未做,近来又开始反复。
该做些什么。
不知不觉走到了宣和帐前,帐前守的是郡王府亲卫,自然认得他,疑惑地看着燕王,大半夜地不睡觉来这做什么?
心里盘算着若是燕王殿下说要见王爷,又该怎么拒绝。
然而谢淳什么都没说,盯着帐篷看了一会便负手离去。
不远处篝火燃烧不时地发出哔啵的声响。
谢淳走到那篝火和帐篷之间时,帐篷里面点起了灯,他停下脚步。
宣和一起来就林安就点起了灯,宣和在他的服侍下迷迷糊糊地下床,然后挥挥手,林安知道他的意思,走到了屏风后头。
宣和解决完了生理问题略微清醒了一些,一抬头看见帐篷上印着一个人影。
惊得差点没叫出声来,这一下,不说三魂去了七魄,也是彻底没了睡意。
鬼不鬼的先不说,就算是个大活人,大晚上的一动不动站那也够吓人了。
宣和冷静下来,外头有篝火,照出个把人影也正常,但这个明显不是侍卫。
刺客?
不管是不是刺客,大半也的跑他帐篷外,肯定没什么好事。
宣和谨慎地后退两步,随手拿起一旁的烛台,握在手中,斥道:谁在外面!
他这一喊,守在帐边的侍卫,附近巡逻的人都过来了。
被他们围住的人一派安然。
谢淳略一思索便知道怎么回事,有些好笑:我。
谢淳?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宣和穿着中衣就出来了,看到谢淳的脸,他咽下了所有的疑问,说出了心底最真实的话:你有病啊?
谢淳却不知道为什么笑了一下。
宣和被他笑得心理发毛,狐疑地看着他,谢淳说:夜还长,睡吧。
第52章
宣和心道你要是不大半夜站我帐篷外,我早睡了。
折腾一番回去再躺下,也没了睡意。
三次翻身之后宣和放弃挣扎,干脆睁眼躺着,不知道谢淳大半夜地来找他做什么?
看谢淳那样子似乎没有喊他的意思,他若没有起来,多半都不知道他来过。
宣和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事,到天蒙蒙亮才阖眼,刚睡着外头就开始热闹起来了,要出发了。
宣和昨日没睡好,用了早膳骑马出去转了一圈就打着呵欠回来了,因为困倦脑子昏昏沉沉的。
他回到帐篷里,倒头就睡,偏偏外头的声响格外明显,宣和烦躁地用被子蒙住头,没一会又闷得钻出来。
反复几次之后,脸色越来越难看,心底将谢淳翻来覆去骂了五十遍,要不是他昨晚站在帐篷外头吓人,他也不至于睡不好。
到午间不少人回到营地,宣和洗了把脸,终于清醒了些。
转头就见百里汇过来了,看着很是快活的样子,宣和想,果然少年人就是爱出来浪。
他脚边还有一头鹿,宣和有点意外:你带来的?
其实猎场里鹿并不多见,更何况他们现在还在外围,不知道从哪弄来的。
嗯?百里汇看了一眼脚边的鹿,否认道:不是我,方才燕王府上的赵将军来过,说是昨夜多有冒犯。
谢淳?
宣和顾不上计较他话中的含义,条件反射地去看那鹿,确认已经死透了,他才松了口气,看来是加餐。
昨晚本就是谢淳的错,他这赔礼收得心安理得,不但自己吃,还要借花献佛,送了大半到皇帝那。
宣和不是第一个送了东西来的人,但还是第一个值得方公公特意禀告的人,皇帝听了就对贵妃说:他何时有这能耐了?
贵妃笑笑:许是借花献佛罢。
至于从哪借的花,并不重要,总归是宣和的心意。
宣和确实是没有这能耐的,百里汇过来就是为了这事。他这几日不在宣和身边是因为宣和送他到侍卫营去了。
侍卫营里大半都是御前侍卫,此外还有各家府的亲卫,他们负责守卫猎场,也有比试,这几日收获最丰的人能得到皇帝的赏赐。
宣和送他过去是为了教叫出头,但百里汇没忘记他的水平,他压低了嗓音:今日属下不轮值,跟着您进去狩猎如何?
不如和。宣和想到他说不轮值的话,问:昨夜轮值了?
百里汇点点头。
休息去吧。
百里汇还想再说,宣和摆摆手:我要什么没有,你要是真有心,拿个头筹,也算给我长脸。
百里汇抱拳:定不辱命。
真要动手,他也不至于什么都打不到,他就是总有些心里负担,这都是野生动物啊。
别人动手也就罢了,他自己却是下不去手。
吃饱喝足休息够了,宣和准备去林子里转转,昨天被谢淳打岔,他还没跟谢汲说上话。
问明了谢汲今日出去的方向,宣和便带人找过去。
出来一早上,他已经猎到不少东西,身后两个侍卫马上都是满满当当的猎物。
宣和扬眉,瞧着大大小小的猎物,谢汲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想起自己昨天说的不擅长狩猎,有些尴尬,正要解释说是侍卫猎的,就停宣和语重心长地说:世子,做戏要做全套。
谢汲:
这一来反倒是没那么尴尬了。
他们结伴而行,也没有收敛声息,路上有什么动物见着他们远远就跑了。
谢汲没问他为什么昨天不来。他昨天等了许久以为宣和就是跟他客套一下,准备再找机会再沟通,没想到机会来得那么快。
宣和忽然勒马,谢汲也随之停下,十几丈开外有一只野鸡,这是十分常见的动物,谢汲今天早上还猎了一只。
雉鸡也叫七彩锦鸡,一身羽毛绚烂多彩,不然宣和也不会发现。谢汲见他没有动手的意思,想到他说的射术不佳,便弯弓搭箭瞄准那只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