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头说着,虞秋北边听边在她们房间门口看了一眼,撑着门框回头问她:“哪张是宣蔚然的床?”
“就、就进门左边那张。”
虞秋北说:“那不用担心了,她是自己走的。”
本来其他人还推测宣蔚然是不是被什么东西抓走了,一听他得出这个结论,当即疑惑地问为什么。
“她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被抓走还有时间叠被子?”
虞秋北边说边走进了这间宿舍,在宣蔚然的桌上扫了几眼,看见一支黑色签字笔笔头正对着桌旁的抽屉,他把抽屉拉开一看,里面静静躺着一个白纸叠成的信封,上面写着:虞秋北收。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三次元事都堆到了一起存稿告罄,明天(6.2)不更请一天假qaq
第46章
虞秋北把信封拿起来三两下拆开,里面是一张纸条,只写着一句话:我在如心湖边等你。
他认得宣蔚然的笔迹,这确实是出自她手。
这时其他人也跟着凑到了这间宿舍里,苏榕伸长脖子看到了他手上的字条,放心地舒了一口气,“这说明她没遇到危险,是好消息呀,我们快去找她吧。”
虞秋北却把信封重新叠好,砰地合上了抽屉,有些奇怪地盯着苏榕问:“为什么?”
苏榕一头雾水:“什么为什么?”
虞秋北眉心微蹙,脸上挂着一丝不解,“为什么要去找她?她是自愿离开的。”
“……你也不能这么说。”苏榕只能劝道,“外面这么危险,你难道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单独在外面晃悠吗?”
虞秋北没说话,但眼神里明显在说:我放心。
游邈适时地张口打圆场:“反正如心湖那边我们也还没去过,就当是去探查情况了。”
苏榕刚要问如心湖在哪,忽又想起自己橡大学生的身份,话到嘴边一个急刹车,变成了“那我们快点出发吧”。
出门后苏榕紧紧跟在虞秋北身边,装作自己对校园很熟的样子,在拐了无数个弯以后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纳闷,这个橡山大学也太大了吧,走了这么久还没走到地方。
他们慢慢穿过高楼林立的教学区,来到了一处树木繁茂的区域,在这片树林中间苏榕见到了波光粼粼的水面,知道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如心湖,顾名思义,是一片心形的湖泊。它的名字很浪漫,恰如君心似我心,所以成为了校园中最受情侣欢迎的景点,每天晚上都能看到男男女女手牵手在湖边散步,如果有想要表白的对象很多人也会选在这里表白。
“我在如心湖等你”也成了学生之间约定俗成的表白语。
这是走在路上的时候王帆在后面叽叽喳喳地向游邈科普的。游邈本科不是读的橡大,对这种校园传说不太了解。苏榕偷听得津津有味,回想起宣蔚然那张字条,惊觉宣蔚然不会是要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向虞秋北告白吧。
这又是何苦,宣蔚然这个小姑娘真是有点死脑筋……苏榕惋惜地想着,突然眼尖地在湖边发现了一个迎湖而立的红色倩影。
那是宣蔚然。她专门换了一条漂亮的红色连衣裙,满心欢喜地盼着自己的意中人来赴她的邀约。
“宣蔚然!”秦念远远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宣蔚然转过身,见来的不止虞秋北一人,顿时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大方地向他们打招呼道:“你们都来了啊。”
她站在一颗高高斜翘着的石头上,是一个有点危险的位置。王帆傻愣愣地替她担心:“副、副会,你不然下来说话吧,站那么高不太安全啊!”
宣蔚然不甚在意。她的眼里只看得见虞秋北一人。
虞秋北两手插兜,神情再不复原来的温柔模样,但这也没关系,她愿意再主动一点,赢回他的心。
“秋北。”她言笑晏晏,深情款款,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亲切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你还是来找我了。”
虞秋北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不耐烦,“你约我来这里要说什么?”
“你应该能猜到吧。”宣蔚然莞尔一笑,“这里可是如心湖。”
“如心湖又怎么样。”虞秋北并不接招。
宣蔚然俏丽的身影背后,一轮初生的太阳徐徐升起,倒映在清澈的湖面上。她一袭红裙在金光映照下明艳而璀璨,这抹红被风吹着飘上脸颊,飘上嘴唇,白皙姣好的面容上怀着汹涌春情。
她眼含期待,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道:“虞秋北,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有校园传统铺垫在前,在场没有人对这一番表白感到惊讶。苏榕原以为虞秋北会对她冷嘲热讽,但他没有,他尽管不耐但还是克制地陈述出了一个事实:“你喜欢的根本不是我,所以我对你没什么好说的。”
宣蔚然很执着:“我喜欢的不是你那是谁?我喜欢的就是我眼前看到的这个人,我相信我的眼睛。”
虞秋北最后一点耐心都被耗尽了,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喜欢的是一个完美的人,一个可以满足你虚荣心的人,这个人从来都不是我。”
宣蔚然仿佛听不明白他的话,愣了愣才反驳道:“我、我不是你说的那个样子……”
虞秋北打断她说:“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有哪里做的不够好吗让你这么厌烦?”宣蔚然看似冷静,语气里却带着隐藏的癫狂,“你今天不接受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说完她就往后退了一步,只需要纵身一跃就能跳进冰凉的湖水里。
她还是不够了解虞秋北,虞秋北不仅没被她这三言两语威胁到,甚至还挑眉一笑道:“你跳吧。”
“别别别。”王帆见势不对,站出来劝阻,“有话好好说,不要冲动,这个湖还是有点深的,跳下去可能就回不来了……”
宣蔚然脚步坚决,一边死死盯着虞秋北,一边缓缓向后退去。等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虞秋北还是没有出声阻止,她的心彻底死了。
她任命地低下头,轻轻低吟道:“永别了啊,孤立在高高的山脊上的你。如果从开始就是一种错误,那么为什么,为什它会错得那样的美丽。”
苏榕听出这出自席慕蓉一首叫《距离》的诗。
吟完这几句诗,她决然地背过身,娇小的背影闪了闪,伴随着扑通的水声,她整个人瞬间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啊!”秦念惊叫起来。其余人踟蹰地望着面前涟漪圈圈的水面,打不定主意要不要跳下去救人。
苏榕看了看气定神闲的虞秋北,感觉他是不可能下去的。苏榕自己的游泳水平其实还不错,所以他把背包一扔,二话不说地跳下了湖。
沉入水面的那一刻他好像听见了其他人的呼喊,好像在叫他别去,但他一眼就望见了前面那个不断下沉的红色影子,所以他毅然决然地继续往下游去。
奇怪的是,这一池暗蓝色的湖水太深了,正常来讲学校里不会挖这么深的人工湖,因为会留下安全隐患。
宣蔚然仿佛完全没有求生欲望,背上还背着重重的书包,书包的重量带着她不断往深不见底的湖底坠去。
苏榕两脚一蹬,划出阵阵水流,飞速朝她靠近。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就连湖水也是凝固的,只有他像一道劈山分海的箭矢,向着那红色的靶心射去。
他游动速度极快,不出半分钟就接近了宣蔚然。宣蔚然双眼紧闭,两手交叉平放在胸前,正安详地等待着死亡降临。
他拉住宣蔚然书包肩带,宣蔚然勉强睁开眼,他以为她会失望,毕竟她肯定更希望虞秋北来救她,但她在看清苏榕脸的那一秒眼底突然爆发出无尽的疯狂。
她反手扣住他抓着书包带的手,不让他走。也不知她哪来这么大力气,苏榕硬是挣脱不开,只能被她拽着一起往湖底沉。
他下来时憋的那口气已经所剩无几,虽然宣蔚然也没好到哪儿去,但她刹那爆发出的对苏榕的恨意让她强撑着死也要带着苏榕一起死。
苏榕和她在水底扭打起来,他拼命掰她的手指头,她就用另一只手朝他脸上挥,让他使不出力。两人缠得难舍难分,缠斗中宣蔚然一掌还把他的眼镜拍飞了……
他总是忘记自己还带着一副眼镜,这副没有度数的眼镜纯粹是一种装饰,丢了就丢了吧。
就在他意识开始模糊、嘴边忍不住吐出一串气泡时,他发现面前宣蔚然脸色忽变,像是望见他背后来了什么人,马上受到惊吓般地松开了手。
下一秒,他的肩膀被一只有力的手扶住,毫不拖泥带水地夹着他往上浮。
下面的宣蔚然仿佛被这一幕刺激到,莫名又不想就这样放弃了,抱着苏榕的小腿紧跟着一起浮出了湖面。
哗啦的水声响起,苏榕重新感觉到了清新的空气,但他大脑昏昏沉沉,一直提不起劲张口呼吸。
恍惚中,他被拖回了岸边,毛茸茸的青草扎在他背上,暖烘烘的阳光照着他的面庞,他好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仿佛他只是春游时玩累了需要小憩一会儿。
一团黑影挡在了他和阳光之间,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直到他的鼻子被捏住,嘴唇传来温热的触感。
这是梦还是什么……
一口气被吹进他胸廓,他的前胸被不断按压,意识终于渐渐回笼,他猛地睁开眼拼命咳嗽起来。
虞秋北就跪在他身旁,浑身湿淋淋的头发上还滴着水,见他醒了当头就是一句呵斥:“苏榕,你是嫌脑子里水不够多吗,湖有多深都不知道就敢往里跳?”
苏榕虚弱地躺在地上,没有力气和他争执。虞秋北看他咳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抿紧嘴唇站起来转而向罪魁祸首兴师问罪去了。
宣蔚然的状况比苏榕好很多,其他人不知道湖里发生了什么,都围在宣蔚然身边开导她,让她不要想不开。她衣服湿透了秦念还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套着。
虞秋北带着无形的威压一步步走来,眼含戾色沉声质问:“为什么要拽着苏榕不让他上来?”
“秋北,你还不相信我吗?”宣蔚然裹紧身上的外套,不慌不忙地向他摊开了一直紧紧攥着的手掌,里面赫然是苏榕被拍飞的眼镜。
“我都说过了。苏榕有问题。”
第47章
王帆最先发出疑问:“这不是苏榕的眼镜吗,这个眼镜有什么问题?”
宣蔚然看着虞秋北,一字一顿地说:“这是一副平光眼镜。”
苏榕这时已经可以坐起来了,他听见那边提到了他的名字,还看见宣蔚然握着他的眼镜,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平光眼镜……”王帆拧起浓眉,认真思考后说,“苏榕可能觉得自己戴眼镜比较好看才配的这么一副没有度数的眼镜吧。”
宣蔚然哼笑一声,“但也有可能是别的东西伪装成了苏榕的样子,真正的苏榕早就死了!”
听到这儿,苏榕很想给自己一巴掌。他恨他自己一个条件反射就跳下湖救人去了,差点把命搭上不说还救回来一个只知道怼他的祖宗。
其他人纷纷朝他看过来,像是在等他出面解释一下。
他起身勉强笑着装作这不是什么大事,轻松地说:“这个其实就是像王帆说的那样,我觉得我戴个黑框眼镜会比较好看,你们不这么觉得吗?”
他尴尬地笑了两声。王帆仔细端详了一番他的脸,有些疑惑地说:“我怎么觉得你戴眼镜有点憨,不戴眼镜明显精神了很多。”
王帆真是完全不会看人脸色,顶着苏榕尴尬的眼神自顾自地把话说完了。
宣蔚然跟着煽风点火:“就是说啊,苏榕你这么敷衍的解释可行不通呀。”
“我……”苏榕一时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孤零零地站在所有人面前,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虞秋北转过身,两臂交叉在胸前,仿佛终于放弃了委屈自己和这一帮傻子待在一起,朝着苏榕说:“算了,我们走吧。”
苏榕始料不及,诧异地说:“……啊?”
宣蔚然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虞秋北的反应也是她没有料到的,“秋北你什么意思?”
虞秋北冷声道:“苏榕第一时间跳下去救你,你就是这么表达谢意的?”
在苏榕跳下去后,剩下的人先是从湖边找来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绑上之前和巨鸟搏斗时用剩下的晾衣绳抛进湖里想简单测量一下这片湖的深度。谁知石头进了湖水以后就像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渊,晾衣绳没一会儿就到头了但石头仍然没有沉到最底端。
只有苏榕一个人傻乎乎地什么都不管就跳了进去。
“一码归一码……”宣蔚然镇定地将话题拉回对她有利的方向,“就算他救了我,他还是很可疑的一个人啊!”
“一码归一码?”虞秋北嗤笑道,“那你先把谢谢说了。”
宣蔚然攥着外套的手指有些发白,她抬眼看向苏榕,咬牙说:“苏榕,谢谢你救我,但是……”
“可以了。”虞秋北马上打断,走上前拉着苏榕的胳膊要带着他走。
苏榕有些迟疑地看着他,脚还留在原地没动。在这么一个危险重重的地方,直接和剩下的人分道扬镳可能不是一件好事,他倒不是很担心他和虞秋北,他更担心剩下的人遇到危险能不能处理地过来。
王帆脑子终于转过弯来了,一看他们俩要走着急地追了几步,“怎、怎么回事呢!不就是一副平光眼镜吗,怎么闹出这么大的事!”
一旁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的游邈终于结束了思考,开口道:“一个人的行动是不会骗人的。苏榕一路以来的贡献和付出大家都看到了,我们还是停止互相怀疑,专心找回去的办法吧。”
苏榕也拉了拉虞秋北的袖子,示意他冷静一点,还是留下和大家一起行动比较好。但宣蔚然紧跟着哼了一声,说他那只是装模作样而已。
气氛再度僵持不下,此时虞秋北低下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走。宣蔚然有问题。”
苏榕头皮一炸。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宣蔚然,她还是那张熟悉的脸,碎发湿答答地黏在脸颊旁,一袭红裙勾勒出优美的身材曲线,怎么看都和原来没什么不同。
他不知道虞秋北是怎么看出来的,但如果宣蔚然真有问题,他就更不能一走了之把其他人置于危险之中。
他和虞秋北谁也不让谁,就在虞秋北不耐烦地打算把他直接拖走时,他们身后的湖面忽然传来了咕嘟咕嘟的水流声。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湖心那晶莹的水面上正缓缓现出一串水泡,仿佛有东西正在水下吐着泡泡。
宣蔚然本来柔弱地蜷着腿坐在草地上,一看可能有危险立马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拎起背包远离了湖边。
在他们惊慌的注视下,那串水泡不断扩大,眨眼间如浮萍般遍布整片水域。
“卧槽!”王帆害怕地捂住胸口,脚步不自觉地向着虞秋北靠拢,“会长消消气,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虞秋北没有说话,但他暂时被湖中异象吸引了注意,拽着苏榕胳膊的手没有再使力,苏榕顺势抽出自己的胳膊说道:“先看看这里是怎么回事再说吧。”
此时湖心聚起漩涡,先前的水泡仿佛只是在积蓄力量,漩涡一转眼就吞噬了四周的水流,仍在不满足地扩大着自己的势力范围。
虞秋北俯下身捡起一块小石子往湖里扔去,却像一滴平凡的水珠汇入了广袤海洋,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伴随漩涡的扩张,晴朗的天色逐渐转阴,狂风裹着细小水滴从他们身边刮过,四周的气温骤然下降。
苏榕衣服还是湿的,被冷风一吹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漩涡吸够了水分,旋转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而在漩涡中心,终于缓缓吐出一个冰蓝色的人影模样的东西。
她只有人的轮廓和形状,身上有着很明显的女性特征,但躯体却是由半透明的寒冰凝结而成,有如玲珑剔透的蓝色宝石,柔美中透着坚硬。
她腰部以下的身体则和漩涡连为一体,漩涡托着她打着旋儿上升,将她高高举起。呼啸的冷风经过她身边时都仿佛被冻出了形状,她屹立于风暴于漩涡的中心,宛如执掌风雪的女神。
那张冰雕而成的精致脸庞上也挂着女神般的悲悯,只见她嘴唇微动,寒风瞬间将她的声音吹到每个角落。
“是谁,打扰我的长眠?”
他们七个人大多数只知道呆呆地看着,而苏榕冷得牙关打颤,就算想说话也根本说不出几个字。
还是虞秋北上前一步,顶着瑟瑟狂风简短地说道:“是我们。”
所有人:“……”
苏榕应该捂住他的嘴的,这样上赶着找打的话也就虞秋北说的出来。
好在面前这位冰雕女神没有像一般的boss那样勃然大怒。她的声音不悲不喜,只淡淡地陈述道:“打扰我睡眠的人,需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虞秋北问。
“为我送上祭品。”女人缓慢地说道,“我要一个爱而不得的人的心。”
宣蔚然脸色巨变。爱而不得的人不正是在描述她吗。
虞秋北轻笑着说:“挖出心给你?这有点难办。”
女人像是被他噎住了,停顿片刻才说:“……把人扔进湖里就行了。”
宣蔚然看着他们聊来聊去,心里升起了巨大的危机感。她赶在他们俩达成共识之前赶紧开口,对着冰雕表示抗议:“为什么我们要按照你说的话做?我们不会牺牲任何一个人的。”
女人抬起胳膊在半空挥了挥,冷风嗖嗖地刮,她的五指凝出细长的冰锥,冰锥顶端异常尖利,仿佛能刺破万事万物。
王帆打起了退堂鼓,缩在游邈身后小声提议:“不如我们先溜吧,这女人看着就不好对付。”
他只要在风中说话,再小声都能被漩涡顶上的女人捕捉到。女人冷笑道:“你们可以试试现在还走不走得掉。”
王帆一听,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看,发现身后他们来时的小径竟被狂风堵住了,狂风吹得树枝乱颤,树叶刚一落下就被这阵风绞成了碎片。
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朝他们招手催促道:“来吧。我要一个爱而不得的人的心。”
宣蔚然小脸煞白,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何杰鑫这个时候突然怯生生地发问:“……如果我们给你,你能放过我们剩下的人吗?”
女人不置可否地说:“先给我心,再谈其他。”
她没有答应,就是说明答案是否定的,把宣蔚然送给她也没用,他们还是走不了。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想明白这一点。在恐惧之下,何杰鑫和秦念已经开始动摇,频频看向宣蔚然,看样子在考虑怎么捉住她再把她扔进湖里。
“不能给她!”苏榕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急中生智编出了一个说法来稳住其他人,“你们没发现她什么器官都没有吗,如果她拿到心以后再要别的怎么办,五脏六腑我们一人出一个都不够!”
女人的身躯如水晶般透明。她是由冰霜结成的,自然不会有五脏六腑这些东西,但慌乱中苏榕的话还是唬住了其他人。何杰鑫瞬间噤声,缩起脖子安分地低下头躲到了树下。
宣蔚然惊魂未定。尽管如此她仍然没有对替她解围的苏榕流露半分感激。
女人见他们竟敢违抗自己的命令,顿时怒不可遏,冰丝般的长发迎风摇曳,嘴里爆发出愤怒的咆哮——
“那就把你们的心统统给我留下吧!”
第48章
女人指尖早早凝聚出的一束冰锥随着她话音的落下瞬间射出,向人群飞了过来。但她的首要目标不是宣蔚然,而是出声坏她好事的苏榕。
冰锥乘着狂风转眼呼啸至他面门。苏榕往旁边闪了一下,但冰锥紧跟着转了个弯,仿佛带着自动追踪功能,不依不饶地追着他的屁股来了。
虞秋北见状,拉着他快速绕到了旁边的一颗树后,冰锥没有那么敏捷的反应能力,直勾勾撞上树干撞成了一地碎冰渣。
“还好有你……”苏榕边喘气边道谢,但他这口气还没缓过来,下一束冰锥又朝他射了过来。
“这还有完没完了!”苏榕还在思考应该往哪儿躲,虞秋北就向着冰锥掷出了一块石头,轻松将其击碎在了轨道上。
苏榕也跟着捡了块石头捏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
但漩涡中心的女人没有再给他练手的机会。她用看将死猎物般的眼神看着躲藏在树后的他们俩,轻蔑地笑了笑,“刚才只是热身。现在我要来真的了。”
苏榕握紧石块,从树后小心地探出脑袋,只见女人竖起手指在空中画了几个圈,她周身盘旋的冷风中竟自动凝出了无数根冰柱,铺天盖地乌泱泱一大片。
苏榕呼吸一滞。这群冰柱明晃晃地挂在半空,已经锁定了他们藏身的这颗不太高大的小树。
他们必须得躲开。苏榕四下看了看,但他们能躲的地方很有限,四周都是和这棵树差不多大小的树木,被这冰柱轻轻扎一下就会断成两截。
“不然你先走吧。”苏榕匆匆向虞秋北甩出一句话,又扭头关注起了空中的情况。
但就是这么一转头的空档,这群冰柱已经动了。
刚才的冰锥不过手指粗细,而此时的一根冰柱就有三四根冰锥那么粗,在风力加持下速度快到只见残影。
女人没有放出全部的冰柱,只招出一小部分来袭击苏榕,危急关头苏榕思考着实在不行就先往水里跑好了,这些冰柱应该不会追到水里来扎他……
但虞秋北握住了他的手。
他猛地一甩,想把他推开,“我有办法,你不用管我。”
“不……”虞秋北刚开口,他们附近的温度骤然一凉。
苏榕头皮一紧,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转头往虞秋北身后看去。
这些冰柱不是从正面接近的,而是凭借极快的速度绕了个圈直接绕到了他们侧后方。在苏榕的视野里能看见象征着死亡的寒冰正朝着虞秋北的背心接近,看样子是打算直接把他们俩一起捅个对穿。
虞秋北后脑勺没长眼睛,自然察觉不到身后的情况,但从苏榕的表情里他发现了端倪,立刻皱眉回头……
来不及了!
他们的手仍旧握在一起,苏榕下意识的动作比他大脑的反应更快。他紧握着虞秋北的那只手将虞秋北往自己这边一拽,另一只手则揽着他的背带着他转了一圈,顷刻间两人交换了位置。
只是由于惯性,苏榕脚下一个没站稳,勾着虞秋北的腿一起双双跌倒在了草地上。一番天旋地转之后,他张开两臂撑在虞秋北颈侧,将虞秋北牢牢护在了身下。
虞秋北活了二十二年,从没被人保护过,因为他足够强大,强大到不需要别人来插手他的人生。
他不懂苏榕为什么觉得自己需要他来保护,他很生气苏榕竟敢如此擅作主张。怒火点燃了他紧缩的瞳孔,又瞬间被迎面而来的寒冰浇熄。
二十二年。他二十二年的人生中头一次感到无力。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寒冰如雨丝般倾泻而下。漫天冰雨,如纷纷扬扬的细雪,如随风乱舞的狂花,最终都归于苏榕那一声沉重的闷哼。
那一刻,时间被无限拉长,他的世界只剩下了白白的冰,和红红的血。
那些飞舞着的冰柱全部砸在了苏榕背上,他眨眼间就被扎成了一只刺猬。血从他的后背汩汩流出,顺着脖颈和肩膀啪嗒啪嗒滴落,滴在虞秋北身上。
血的重量很轻,和水一样,洒在他新换的t恤上,和未干的水渍融为一体,晕成了一朵一朵淡红的小花。
苏榕嘴角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他再也没有力气撑起双臂,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重重砸向虞秋北。
扑通。他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虞秋北身上,但虞秋北只觉身上轻飘飘的,像是被一团棉花砸中。
苏榕太轻了,身体薄得像一张纸。虞秋北伸出手摸向苏榕的背,却只摸到一手的血。
他沾满温热鲜血的手掌无法控制地颤抖。他的手上脸上身上、几乎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肤上都沾上了苏榕的血。
他应该感觉很兴奋,因为有这么多的血,他最喜欢的血,还热乎着的新鲜的血。
但他没有。他的心就像停跳了一般,沉沉地压着他胸口。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的感觉席卷全身,让他不自觉地颤栗。这种颤栗不是源自兴奋,也并非源于愤怒,更像是来自于恐惧。
恐惧是一种他不太熟悉的情绪。他感觉在这之下还隐藏着什么更陌生的情感,究竟是什么?
他在害怕什么?他在恐惧什么?
他真的是因为想看见苏榕流血才亲吻他的吗?为什么当苏榕满身是血奄奄一息地倒在他怀里,他的心却不再跳动了。
*
苏榕在意识涣散的前一秒,脑海里忽然响起了一个久违的声音。
“滴!检测到目标圆满完成任务,系统033号即将接入!”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他明明已经快昏过去了,但硬是被吊上来了一口气,很快那个聒噪的033号客服再次上线,对着他就是一顿祝贺:“亲亲!恭喜你!你竟然真的完成了伟大的杰克苏之神为你设下的考验!这么难的任务你都能完成,杰克苏之神托我转告你他真是太感动了!”
你也知道这个任务很难啊,怎么有人能完成这样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对!她刚才说什么,我成功了?我成功掰弯虞秋北了?
苏榕因失血过多而变得有些迟钝的大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是的亲亲。”033号温柔地肯定道,“我们这边刚才检测到男主角虞秋北已经爱上你了,我们的检测系统肯定是不会出错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为什么虞秋北突然就爱上他了?苏榕还是有点迷糊。
他在想什么033号都知道,所以她马上接道:“这个问题不在我们的解答范畴内哦,需要亲亲自己去思考了。”
“好吧好吧。”苏榕打起精神,问出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那我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考虑好了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回去。”
苏榕正要点头答应,忽又想起什么,多嘴问了一句:“……如果我就这样回去了,这个世界的苏榕会怎么样?”
“会死。”033号的回答异常简短。
苏榕犹豫了。他知道虞秋北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虞秋北真的爱上一个人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他又怎么能利用完虞秋北再心安理得地将他一脚踢开呢。
033号读懂了他的犹豫,好心为他提供了另一个备选选项:“伟大的杰克苏之神愿意给你一个奖励。如果你现在还不想返回你原来的世界,那等到这本书结局的时候他会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可以等到那时再做决定。”
“那我还会死吗?”他指的是这具受了重伤的身体。
“不会。我们可以帮你将伤口处理一下,你只会重伤一段时间,也算是一个小小的附带奖励吧。”
“那你让我考虑考虑。”苏榕说。
虞秋北爱上了他,那他爱虞秋北吗,好像他并没有感觉到特别强烈的名为“爱”的情绪……
“对不起,我现在必须打断您了。”033号突然出声道,“我们的时间是很宝贵的,请您快速作出决定。如果您无法抉择的话我们会默认将您送回原世界。您还有三秒钟时间,三、二、一……”
“好好好我要留下留下!”苏榕连忙说道。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选择留下,可能是因为对虞秋北心怀愧疚,也可能是放心不下其他人,反正最后结局时他还是可以选择回去,再待一段时间也没什么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