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的话大家都明白,他去追叼走鹦鹉的野猫,但阴差阳错追到大马路上,被马路上驶过的车撞死了。
他哽咽了一下才继续道:“我不恨那辆车,我活了七十多岁已经活够了。但我的鹦鹉就像我的孩子,我死了我的孩子也不能死!”
游邈有些无奈地尝试和他讲道理:“爷爷,我理解你的心情,但那只猫真不是我的猫,你恨我也没有用。”
在他坚定的否认下,老爷爷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动摇。可能他潜意识里也清楚,那只狸花猫就是一只野猫,他只是执着地想找一个可以怪罪和发泄的对象。
“如果不恨你,我还能恨谁呢……”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地上的鹦鹉尸体忽然化成了一滩灰。
苏榕机灵地想起了瑶瑶说的那个声音,赶紧趁热打铁道:“爷爷,你为什么要恨呢,你是不是听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老爷爷你听我说,你年纪大了,有些不怀好意的人就专盯着你们这些老年人忽悠。你听听人家圣人耶稣怎么说,耶稣说要爱你爱的人,要爱你不爱的人,还要爱你的敌人!”
他一口气说这么多,不得不停下来缓口气,紧接着用更饱满的情绪说道:“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要用爱来化解仇恨啊!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虞秋北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但又马上捂住嘴,以免被老爷爷发现。
这爷爷哪里见过这阵仗,竟好像被苏榕连珠炮般的话唬住了,迟疑地问:“是、是吗?耶稣当真这么说?”
苏榕两眼澄澈,神情恳切,从小就是老师最喜欢的乖学生类型,被他用这么真诚的眼神盯着,老爷爷顿时心头一震。
“哎,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老爷爷松了口,不再用看杀子仇人的眼神看着游邈,终于用平静的语调说,“你说人死了就该去投胎了,我还在这儿晃悠干什么呢,我也没想明白。”
苏榕还想再深挖一点关于那个引导他的声音的事,但老爷爷一旦想通,身子就变得越来越透明,眼看着就要像瑶瑶那样消失了。
苏榕忙问:“爷爷,你还记得是谁让你恨的吗,关于那个声音你随便跟我们说点啥都行啊!”
“啊?”老爷爷反应有点迟钝,“我想想,那个声音好像是个男声……”
苏榕心里一紧。
“又好像是个女声……”
这不是说了和没说一样吗!爷爷你真的没有老年痴呆吗!
老爷爷模模糊糊挤出了最后一句话:“反正是个和你们一样的年轻人。啊,年轻真好啊……”
这个信息只能说聊胜于无。老爷爷的身影顷刻间化成了一缕青烟,像是无拘无束的青鸟般飞走了。
他们站在原地,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折腾了这么久,到头来是一场误会,那死去的萧媛媛又算什么呢。
萧媛媛的尸体仍倒挂在高高的树上,他们连替她收尸都做不到。
他们在家属楼这一片区域逛了一圈,没有发现其他危险。家属楼后是一道直通大马路的小门,如果马路上开车的人稍一分神,门里又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司机确实反应不过来踩刹车。
而现在他们站在这道门前,能看见宽阔的柏油马路,但马路对面是一团浓浓的雾,灰濛濛一大片,苏榕盯久了甚至会觉得眼前一花,不得不转开视线。
这就是他们的处境,被迷雾困在校园里哪儿也去不了。
“你们看过一个恐怖片吗……”秦念情不自禁地有话想说,“女主角也是去了一个奇怪的次元,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可以离开了,到家才发现原来她还在那个次元里。”
“所以,我们真的能回去吗?”
她干巴巴的声音在空荡的马路上回响。
虞秋北相同的话可能已经说厌了,这次直接两手插兜转身就走。还是苏榕看不下去,开口打破了这片寂静,用轻松的口吻说道:“当然能啊。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在等着我,爬也要爬回去。”
夕阳淡淡地洒在他白皙的面颊,平淡的五官也有了熠熠生辉的色彩。
其实说这话时,他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最后,但如果连希望都没有了,那就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能殴打老人家呢,所以还是继续嘴炮吧!
可能本文本质是一篇沙雕文。
下个篇章虞秋北黑化终于要安排上了!明天(5.18)请一天假,要好好构思一下qaq
第32章
他们在挂着萧媛媛尸体的树下简单做了一场告别仪式,王帆不知从哪里摘来一捧五颜六色的小花,盖在了地上那滩已经凝固的血液上。
原来那个胆小怕事总是一惊一乍的男生突然之间变得沉默寡言,没有了调动气氛的人,整个队伍肉眼可见地消沉了下去。
宣蔚然还在努力地找话来说,但就连一向十分捧场的秦念都开始心不在焉,仿佛还沉浸在刚才她自己说的恐怖片的情节里。
一行人在校园里默默地走着,太阳在他们身后一点点收起光芒,躲进了黯淡的云层。
走到东门附近时,他们终于有了发现。
“那边是……橡大附中吗?”
苏榕闻声望了过去,马路尽头是一圈绿色的运动场围网,运动场后就是几栋连成一片的教学楼,楼里没有开灯,一排排漆黑的窗户整齐划一正对着他们,似是在等着他们来一探究竟。
“附中现在可以进去了啊……”秦念的语气不是欣喜,而是惶恐。
天色已晚,宣蔚然说不然今天先回宿舍休息一下,明天白天再来。
没想到王帆却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不,有什么要来的就让它来吧,我已经不想再等了。”
他仿佛在说担惊受怕的日子他过够了,就让这一切早点结束吧。
游邈现在对他表弟的精神状况十分担忧,寸步不敢离开生怕他想不开。见王帆这样,游邈跑上前回头冲大家抱歉地笑了笑,想说他再劝一劝。
这时虞秋北双手抱臂,若无其事地开口道:“我也想今天就进去看看。如果遇上什么事,你们先跑就行了。”
晚上进去会比白天风险更大,出于谨慎的考虑,游邈是不太赞同这样的做法的。
“再怎么说,白天都会更安全一点……”
虞秋北轻轻笑了,笑容里却有一抹愠色,像是不太满意有人反对他,“那好办。想进去的跟我进去,不想的现在就回去吧。”
“秋北。”宣蔚然感觉虞秋北忽然陌生了起来,她犹犹豫豫地说,“你是不是最近压力有点大,都变凶了,有话好好说不好吗……”
宣蔚然的话好像点醒了他,虞秋北抿起嘴,没有再坚持。
在他们僵持的空当,游邈一个不察,王帆直接抛下所有人,不管不顾地向着橡大附中的方向一溜烟跑走了。
游邈在原地愣了一瞬,看了看王帆越变越小的背影,又看了看剩下的人,最后还是转身骂骂咧咧地追了上去。
“你这个不省心的家伙!你给我站住!”
其余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阵脚。宣蔚然本来坚定地要带大家回去休整一晚,这下变得不太确定了,加上凌思瀚又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好像分分钟又要跳出来嘲笑他们虚伪。宣蔚然踌躇片刻,碍于面子只能选择以同学情谊为重。
“这样吧,我们进去找到王帆就出来,不要逗留太久,你们觉得呢?”
即使有人不太情愿,但找到就出来这几个字还是稍微安抚到了他们,让他们没有理由再去反对。
苏榕就更没有意见了。王帆呆呆傻傻没有心计相处起来很轻松,平时他就喜欢和王帆待在一起,现在这个傻子钻牛角尖了要主动去找鬼干架,他当然得把他救回来。
见无人有异议,虞秋北重申了一遍他刚才说过的话,如果遇上危险其他人先跑,他断后。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游邈和王帆已经连影子都看不见了。他们匆匆跟上,绕着运动场围网走到另一头才找到附中正门。
两扇冰冷的铁门紧闭,铁门旁是一块刻着附中全名的石碑:橡山大学附属中学。
他们远远看到大门关着,还在担心莫非要翻墙才能进,好在走近后发现旁边开着一扇一人高的小铁门。
游邈和王帆应该就是走这道门进去的,因为这扇门还在因惯性摇晃着,一下一下轻轻砸在门框上,发出当当的声响。
他们进去前,郁锦忽然在大门口停顿了一下,看着石碑感慨地说:“没想到我会在这种情况下回到母校。”
“原来你是附中的?”宣蔚然有些意外。
“是呀。”郁锦点点头说,“我初中高中都是在附中上的,待了六年没想到大学还在这儿。”
“那有你在,我们一会儿进去不会迷路了!”宣蔚然高兴地笑道。
“放心,附中就一点点大,不会迷路的啦。”
她们笑着说了几句,边说边迈进了这扇小门。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夜色遮掩了远近一切事物,附中校园里的路灯仿佛只是摆设,一盏都没亮,他们只能摸出手电筒照明。
按理说,游邈和王帆应该也没跑出多远,但奇怪的是这一路他们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不知道他们俩到底往哪个方向跑了。
校园里一共就两条路,一条通向操场,一条通向教学楼。他们在岔路口纠结了一会儿,苏榕说如果他们去了操场应该能听见动静,毕竟操场场地开阔,没有隔音。
“那……我们就去教学楼里找找吧?”
宣蔚然看向虞秋北,虞秋北没有说话,好像去哪儿对他来说都一样。
于是他们决定去教学楼里找人。等走到教学楼前,苏榕突发奇想地问郁锦:“刚刚我们在外面看不是有好几栋楼吗,我们是要每栋都找过去?”
郁锦答道:“不是,确实是有四栋楼,但从哪儿进都一样,因为这几栋后面那一侧的走廊是连在一块儿的。”
苏榕想起从外面看这片教学楼是一整排,但从正面这个角度看就是四栋独立的楼,还跟镜像复制出来似的,外观上看着一模一样。
宣蔚然想说需不需要留几个人守在门口,但苏榕看了看四周这漆黑一片的环境,好心地说大家还是一起行动有个照应的好。
“那好吧。”宣蔚然也只是顺口提了这么一句,并未坚持。他们现在也说不准到底是进去危险还是待在外面更危险,所以倒还不如八个人一起走。
他们在门前耽搁了几分钟,面前这栋教学楼内忽然传来了游邈的声音。
“王帆你个傻缺快点给我出来!听到没有!傻缺——”
他的声音带着层层回音,在长长的走廊里晃了一大圈才抵达他们这里。
他们互相看了看,赶紧举着手电筒冲进了教学楼。
听游邈的喊话就是他还没有找到王帆的意思。这四栋楼真要从里到外找一遍不知道要花多久,苏榕心里有点着急,挥着手电筒走在最前面。
走廊里的灯按下开关也没有反应,他们只能紧紧地一个跟着一个,在隧道一样幽深的走廊里穿梭。
走廊两侧是空荡荡的教室,课桌椅齐齐整整,黑板和讲台都收拾得很干净,看着缺乏人味,苏榕都不太敢仔细往窗里瞧,一门心思看着路。
游邈中气十足的声音还在回荡:“傻缺——傻缺——”
这个叫喊越来越近,看来他们方向找对了。苏榕开始朝前方喊游邈的名字,他喊了没几下,持续不间断的“傻缺”声终于有了一刻的愣神。
“苏榕?你们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诧异,苏榕扯着嗓子回道:“我们都进来了!接到你们就走——”
他还没等到游邈的回复,前方黑黢黢的转角突然就闪出了一束手电筒的白光。
游邈举着手电筒从转角后出现,但他看上去十分警惕,没有第一时间冲来和他们汇合,而是待在转角处用手电筒上上下下把他们都照了一遍。
“怎、怎么了?”苏榕被他盯得心里发毛。
“这里有点古怪。”游邈的眼神藏在镜片后,随着手电筒亮光的移动而忽明忽暗,“你们先回答我,橡大去年才上任的新校长是谁?”
苏榕背上瞬间滑下去了一滴冷汗,他最害怕的环节真的来了!
大家好像都在等着站第一个的他来答这个问题,一道道殷切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对于正儿八经的橡大学生来说,这真的是再容易不过的一个问题。
但他不是正规的橡大学生,他是个冒牌货,他哪里答的出来!
他稍微沉默了那么半分钟,游邈还以为是自己音量太小,正准备再重复一遍这个问题。
就在苏榕思考肚子痛和尿急哪个借口相对没那么烂时,虞秋北早就悄悄地站到了苏榕身后。
他很自然地说:“是徐明友。怎么了,为什么要问这个?”
苏榕从没觉得虞秋北的声音这么动听过!
听到正确答案,游邈明显松了口气,这才放下戒备朝他们靠过来。
“我刚刚路过这些教室的时候,总觉得窗子上倒映出的我的影子有些不对劲……也说不上哪儿不对劲,希望只是我过度敏感了吧。”
“窗上的倒影?”苏榕看这前面正好有一间教室,立即上前去对着窗户照了照。
手电筒光太强,窗上映不出人影。他把电筒稍微移开了一点,终于在黑乎乎的窗面上看见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影子的个头轮廓都和他本人一模一样,苏榕边看边说:“这不挺正常的吗?”
说完他又凑近瞧了瞧,他的脸和表情都没看出来哪里有问题。
“你到底觉得哪儿不对劲?”他举起手电筒,回头奇怪地问游邈。
游邈的表情瞬间变了。
就举起手电筒这一个动作,他们看出了问题所在。
苏榕拿手电筒的手是右手,正常情况下镜子里的成像会举起同一侧的手,然而现在,镜子里那个人影抬起的却是另一侧的手。
第33章
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嗖嗖嗖退出几步远,仿佛苏榕本人是什么畸形的怪物。
遇到这么诡异的情况,苏榕也不敢再照下去,往旁边挪出几步远离了窗户范围,同时还不忘说道:“是镜子的问题,又不是我的问题,你们别这样看着我……”
只有虞秋北不仅不怕,反而还十分好奇,专门上前走到另一扇窗前照了照,抬抬左手又抬抬右手。窗上那个和他长相相同的人影完美复制了他的动作,但却进行了左右翻转。
虞秋北又靠近了一些,苏榕怕他出什么事,下意识地往他那边走了几步。
虞秋北的手指点在了镜中人左眼眼角,原来那颗本该在他右眼上方的浅浅的痣在镜子上竟跑到了左眼旁边。
“有意思。”虞秋北轻轻说了一句,抬手擦了擦这面窗户,擦去灰尘后人影更加清晰了。
苏榕总觉得他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为了自身安全着想,他猛地把手电筒对准窗户,明亮的白光瞬间盖住了窗上的影子。
苏榕有些怂地说:“你别看了,这镜子怪渗人的,我们还是去找王帆吧。”
虞秋北并未因他的打岔而生气,只是微微挑了挑眉,看不出究竟在想什么。
然而这时有人被这个古怪的状况吓到,说什么都不肯继续待在这里了。
一个身材瘦弱、戴着厚厚眼镜的女生举着手电筒的手吓得直发抖,她本来就怕黑,在这个黑乎乎的长廊里走了这么久已经撑到了极限,“你、你们不害怕吗?我真的不行了,我要回宿舍,回超市……”
宣蔚然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想让她冷静一点,“陈璐,你能不能再坚持一下,我们找到王帆马上就出去。”
陈璐头摇成了拨浪鼓,紧张得甚至连宣蔚然的触碰也接受不了,一边往旁边躲了躲拒绝了她的安慰一边用颤抖的声音说:“不,我现在就想出去,你们不走我自己走!”
秉着看热闹的心理、一直游离在队伍末端的凌思瀚这时候也感觉再待下去可能会有危险,甩了甩手电筒假惺惺地说:“你自己回去多危险啊,我陪你一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宣蔚然还想再说点什么,虞秋北先不耐烦了起来,“行,想回去的现在就跟着凌思瀚回去吧。”
他话音刚落,就又有一个叫何杰鑫的男生犹犹豫豫地站了出来。拔出萝卜带出泥,见有人打头阵,这一路都很消沉的秦念偷偷看了一眼宣蔚然的脸色,最后还是怕死的念头占了上风,咬咬牙低着头走去了凌思瀚的阵营里。
宣蔚然果然被她气到了,瞋目竖眉道:“秦念你……”
可能是觉得闹起来姿态会不好看,她硬生生收住了下面的话,只用被背叛了的愤怒眼神瞪着秦念,而秦念根本就不敢和她对视,默默躲到了凌思瀚背后。
好在最后凌思瀚一共也就带走了陈璐、秦念和何杰鑫三个人,他们还剩下五个人愿意继续待在这栋恐怖的教学楼里寻找王帆。
凌思瀚一行人掉头原路返回了,几束手电筒的光摇摇晃晃,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拐角。苏榕这才想起来询问游邈:“王帆没跑出多远吧?你怎么在这里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
游邈也觉得很奇怪,他回忆了一下说:“我追过来时一直能远远地看见他的背影,但进教学楼以后就完全找不到他了,不知道他是躲进了哪里还是……”
还是已经遭遇了不测。
苏榕不愿这么想,马上否定了这个猜测,“不会的,这才十几分钟,哪儿会这么快。他这个死心眼一定是在一层一层地找鬼单挑呢,你其他楼层找过了吗?”
“没有,我只来得及找了一楼。”游邈头疼地叹了口气,“他小时候脾气就倔的跟头牛似的,我还以为现在好多了,没想到还是一个样。”
苏榕看游邈身后不远正好就是一处楼梯,提议道:“别着急,我们先去楼上看看好了,没准他就在二楼正等着我们去救他呢。”
他们收拾好东西朝着楼梯走去,走到楼梯口,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噼噼啪啪,一听就大于一个人,绝对不可能是王帆,苏榕立刻警觉地一闪身溜到了楼梯后面躲藏起来,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效仿。
苏榕悄悄从楼梯后探出头,想看看来人是谁,这个脚步声说是鬼有点勉强,难道楼里还有其他人吗……
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也跟着出现,苏榕看着这道熟悉的光,忽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果然,光束后紧接着现出的四个人正是刚刚已经离开了的凌思瀚等人。
苏榕觉得没必要再躲,又从楼梯后钻了出来。他这一冒头倒把正赶路的四个人吓了一大跳,凌思瀚的手电筒猛烈地晃了晃,直直照在他脸上,差点把他闪瞎。
凌思瀚不敢相信地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苏榕往旁边躲了躲,凌思瀚的手电筒还要不依不饶地追着他照,他没好气地捂着脸喊了一句:“你电筒拿开点!没见过帅哥吗!”
“不对。”凌思瀚不照他了,几步冲上来将光照向了他身后的虞秋北。
虞秋北大大方方地让他看,就像知道他在找什么一样,用右脸对着他,把那颗痣给他看了个清楚。
“痣在右边,你遇上的确实是我们几个,不是从镜子里跑出来的东西。”
“那就说不通了啊。”凌思瀚双眉深锁,阴沉着一张脸,“我们四个是走原路回去的,怎么会迎面撞上你们?”
陈璐瑟缩了一下,颤巍巍地开口:“说起来,我们确实走了很长一段路,应该早就走到一开始的入口了才对。”
苏榕明白了,他们又像被困在三号宿舍楼里那样,被困在了这一片教学楼里。
“我们是遇到了鬼打墙吗……”有人犯愁地说。
“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天晚了,虞秋北有些困地打了个呵欠,又活动了一下四肢,苏榕莫名从他的神态里读出了一丝不想晚上加班干活的意味。
今晚又睡不了好觉了,虞秋北略有遗憾地说:“看来我们得把这里的鬼揪出来清理掉才能出去了。”
他轻松得仿佛不是在说“清理鬼”,而是在说该怎么打扫教学楼的卫生。
凌思瀚脸色很难看,困在楼里出不去就意味着可能会被鬼杀掉,他一点都不想冒这个险,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沉着脸生闷气。
秦念则更尴尬,她抛下朋友选择逃跑没成功就算了,现在还被迫要继续和宣蔚然共处一室。她小心翼翼地抬眼打量宣蔚然的表情,然而宣蔚然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她,她只能灰溜溜地待在几近崩溃的陈璐身边,不敢靠近宣蔚然。
“那我们现在可以继续找王帆了,还有人有异议吗?”虞秋北勾起嘴角,像看跳梁小丑一样看着凌思瀚,“说起来,你怎么不去试试看砸窗户能不能跑出去?”
他是在暗暗讥讽上一次凌思瀚在三号宿舍楼时要独自跳窗逃跑的行为,凌思瀚也听出来了,但他第一反应却不是恼羞成怒,而是真的冲进最近的一间教室,抓起一张椅子就往朝外那一侧的窗上砸去。
哐、哐、哐——
他砸了好多下,窗玻璃上却一丝裂纹都没有。反而是玻璃上倒映出了他气急败坏的影子,两人对着砸的模样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
“别白费力气了。”虞秋北冷眼看着他的背影说道,“你还没明白这个地方的规则吗,不是你想走就能走的。”
凌思瀚气恼地把椅子重重甩到一边,一言不发地退了回来。和虞秋北擦肩而过时他贴着虞秋北的肩膀撂下一句:“我劝你不要太得意,真遇上什么事你以为你能躲得过?”
苏榕离得近听见了,感觉凌思瀚一副破罐子破摔想搞事的样子,如果虞秋北为了队伍团结现在示个弱这个局面就还有救……
然而虞秋北的字典里哪儿有示弱两个字,他冷冷地回敬道:“为什么要躲?你是王八吗天天想着往壳里钻?”
“你——!”凌思瀚本来已经走过虞秋北身边了,听到这话脚下一踉跄差点表演一个平地摔。
好在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除了苏榕没有人注意到,因为后面的人群正在讨论别的事情。
对附中教学楼最熟的郁锦有些在状况外,摸摸后脑勺说也有可能是凌思瀚他们走错了路,不然在这儿做个标记,大家一起走一圈,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鬼打墙了。
凌思瀚听见了,向虞秋北回敬了一个白眼才走出来,不屑地冷笑道:“这儿就一条路,怎么可能走错!”
“再确认一下吧,万一真的是搞错了呢……”陈璐抱着手电筒自欺欺人地说。她宁愿相信是他们把一条没有岔路的路走出了岔路,也不愿相信鬼打墙的事实。
郁锦说干就干,面前这间教室门上写着初一三班,她用手电筒底部在墙上刮出了三条扛当作标记,兴致高昂地说:“来吧!我们再走一圈试试!”
苏榕不太好打击她的积极性,其他人可能也是这么想的,都没说什么,只有凌思瀚一屁股靠着墙坐下了,手搭在膝盖上懒散地说:“懒得走了,你们走吧,我就在这儿等你们,反正你们绝对会再走回来的。”
“你要一个人留在这儿?”
郁锦就是下意识地这么一问。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凌思瀚觉得她是在嘲讽自己胆小,但事实是一个人待在这里确实可能遇到危险,他一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不想一个人留下又拉不下脸站起来。
苏榕看他和虞秋北已经闹得很不愉快,为了整个队伍的和谐,他好心地主动说:“不然我陪你留下吧?我本来体力就不太行,走了一天也有点累了,正好坐着休息一下。”
凌思瀚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苏榕的说法很好地保全了他的面子,所以他只是哼哼了两声,并未反对。
但虞秋北就不太高兴了,盯着苏榕好像在说:你管他干嘛?
苏榕讪讪地笑了笑。他这还不是想安抚一下凌思瀚,怕他在之后故意捣乱吗。可惜虞秋北好像领会不到他的良苦用心,直接扭头打着手电筒随便选了个方向大步走了,其他人赶紧麻溜地跟上,走廊里转眼间只剩下了他和凌思瀚两个人。
他俩一左一右坐在墙边,中间隔着足足几人宽的距离,沉默地等着其他人回来。
第34章
“哎,你说万一他们走出去了,我们俩怎么办?”苏榕突然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尝试着打破沉默和凌思瀚交流一下。
凌思瀚哼笑道:“你在做梦,他们肯定会走回来的。这儿就是一个没有出口的圆环,我刚刚已经走过了。”
苏榕见他愿意聊天,便又多问了几句:“你们刚才走这一路,有注意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吗?”
凌思瀚揉了揉他的板寸头,有些烦躁地说:“没有,这走廊就和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啊!”
苏榕本来有些担心虞秋北他们会不会遇上危险,但既然凌思瀚说没什么特别的,那应该暂时没有危险,就是不知道王帆到底跑哪里去了。想到这里,他站起身走到旁边的楼梯口,搭着楼梯扶手往上望了望,想听听楼上有没有动静。
“喂你要干什么!”凌思瀚警惕不已,紧张的目光死死黏在他背上,好像生怕他要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似的。
苏榕赶紧把脚收回来说:“我不干什么,我就看看,万一王帆正好在上面呼救呢……”
凌思瀚一听他提王帆,马上嗤笑一声,泼冷水道:“你不觉得奇怪吗?王帆一进来就消失了,怎么找都找不到,这肯定是出事了呗。”
“你别这么说。”虽然苏榕也有这方面的怀疑,但他们连上面几层楼都还没找过,现在下这种结论为时尚早,“这里不就是镜子奇怪了点吗,能出什么事。”
凌思瀚也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他好像还在介怀这里窗户砸不碎的事,转身端详起了身后墙上的这几面窗。
“这窗户是防弹玻璃吗这么硬。”他边说边随意地把手抵在了窗玻璃上,握成拳的右手不信邪地又砸了两下。
“你最好别离窗户太近了。”苏榕总感觉很邪乎,在楼梯边随口提醒道。
凌思瀚悻悻地收起拳头,正要往后退一步,却好像在玻璃上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双目圆瞪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你怎么了!”苏榕飞快地往回跑,然而没等他跑出几步,凌思瀚面前平整的窗玻璃忽得好像变成了一汪泛着涟漪的水面,从水面中心伸出了两只结实的手臂,抓住凌思瀚的肩膀就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整个过程发生在一瞬间,即使苏榕不出几秒就赶回了原处他也来不及帮忙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凌思瀚徒劳挣扎了两下,最后还是被强行拖进了窗玻璃里。
而玻璃内那个伸出手臂的模糊人影,正是他自己。
凌思瀚的叫骂声在他被拖进去的那一刻就彻底消失了,波光摇曳的窗面晃了晃,一眨眼变回了原样,什么都没留下。
苏榕傻了。他在原地愣了一分钟,直到窗户上又隐约现出了他自己的倒影,他才大梦初醒般赶紧转身跑到了窗子照不到的地方。
他的内心遭受了极大的冲击,但他在惊慌之余,又隐隐担心起了另一件事。
凌思瀚是和他单独在一起时出事的,出事过程只有他一个人看见,而且一开始是他主动提出要留下陪凌思瀚,这一环扣一环,很难不让人怀疑凌思瀚的消失是不是他做了什么手脚。
他背靠着墙,突然十分遗憾为什么被抓走的是凌思瀚而不是他,这样他就不用面对虞秋北和剩下人怀疑的眼神了,虞秋北的注视简直比鬼还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