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帆听到殉情两个字,整个人如遭雷劈一般僵硬不动了。
“怎、怎么了?”苏榕不知道自己哪儿说错了话,求助地看向游邈。
游邈嘴巴一张一合,做了个复杂的口型:人还没追上呢。
心仪的女孩还没追上就死了,可能是世上最遗憾的事情了吧。苏榕叹了口气,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背。
他的手心感觉王帆在颤抖,可能是在哭。
他和游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地陪在王帆身边,一直到其他人都慢慢聚过来,王帆才匆忙抹了把脸,装作很坚强没有哭的样子,殊不知他脸上红了一片,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哭过。
“我们先退后一点吧……”宣蔚然害怕地盯着不远处那颗大树,担心那只鸟随时会飞下来再叼走一个人。
“走,往后退。”游邈拉着王帆,要退到家属楼区外面。
王帆吸了吸鼻子,最后看了一眼远处萧媛媛残破的尸体,没有再闹脾气,一言不发地跟着游邈走了。
他们一直退至看不清那棵树的地方才敢稍微放心一点。
有人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许久没有跳出来刷存在感的凌思瀚这时摆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们躲在超市里不就行了,建筑物里鸟又飞不进来。”
“不行!”结果这次是王帆最先跳出来反对他,“这只秃毛鹦鹉必须得死!”
秃毛鹦鹉……苏榕回忆了一下那只鹦鹉的外观,头顶那撮羽毛确实不是很丰盈,就算从小鸟变成了大鸟那点羽毛也没有多长出来几根。
凌思瀚倒是无所谓有没有人支持他,反正他独来独往惯了,直接甩下一句“那我自己走了”,就真的头也不回地躲进了超市里。
“他这人……”秦念想数落他几句,又不好表现得太过刻薄,只能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一点集体意识都没有。”
“随他去吧。”宣蔚然把目光投向了虞秋北,“秋北,你有什么想法吗?”
其实苏榕有一个想法,如果橡大连剑道社都有,那应该也有弓道社吧,拿几把弓来对付这个大鸟不是很合适吗。
但他不敢问,他害怕暴露自己对橡大不熟的事实。
不过虞秋北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他说:“我们先去弓道社拿几张弓过来,但不一定会对这只巨鸟有用。”
“有总比没有强!”苏榕一拍大腿,激动地说。射箭这项运动他只在电视里看过,没想到今天还有机会能体验一把!
“行,那你和我一起去取。”虞秋北安排道,“你们其他人留一个在外面观察这只鸟的动静就可以了,其余人也先进超市躲着,等我们回来再说吧。”
第29章
苏榕和虞秋北两个人走在去弓道社的路上。
两人都十分沉默。
好不容易有和虞秋北独处的机会,苏榕觉得自己应该积极主动地澄清误会,但他要怎么开口,才能显得不那么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会长啊……”他先开了个头。
“嗯?”虞秋北微微侧首。
迎着他仿佛洞察了一切的眼神,苏榕的话更难以开口了,他嗯嗯啊啊半天,舌头不受控制地把话题拐到了其他地方:“会长你连射箭都会吗?你有什么是不会的吗?”
“会一点,我爱好比较广泛。”
如果换个人说这种话苏榕会觉得他在装逼,但这句话从虞秋北嘴里说出来只让人感觉他在谦虚。
苏榕没话可接了,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没走出几步,虞秋北突然毫无征兆地说:“你是想让我不要怀疑你吧?”
苏榕瞬间慌乱,差点表演一个同手同脚:“你、你怎么知道!”
我的表情有这么明显吗!
“苏榕。”虞秋北停下脚步,神情严肃,也可能是故意摆出严肃的表情来诈他的,“你真的很可疑。”
苏榕赶紧想到什么说什么地澄清道:“白醋真不是我拿的,我可以对天发誓!”
“你就只有这一点要说的吗?”虞秋北紧紧地盯着他,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很难说出假话来。
苏榕眼珠子转了转。他要从头解释起来太复杂了,说自己是穿越来的可能会被当神经病,而且现在不知道虞秋北到底对他怀疑到了什么程度。所以他想先试探一下虞秋北的口风:“不然还有什么……”
谁知虞秋北并不按常理出牌,根本不顺着他的话说,反而单方面结束了这段谈话:“嗯,我知道了,就当不是你拿的吧。”
虞秋北说完就继续往前走了,苏榕傻傻地在原地站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虞秋北的审问居然结束了!他根本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解释!
更重要的是,看虞秋北这样子,恐怕根本就没相信他的澄清。
苏榕拔腿追上去,从侧面看到虞秋北唇角微翘,看着心情很好的样子。
难道看他猴急解释的样子很好玩吗!苏榕不太高兴,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还没开口就被虞秋北先打断了:“我们到了。”
“这么近?”苏榕只好暂时按下心里的焦急,抬头看了看眼前这间仓库一样的小房子。
这就像是他以前上体育课时的器材室,是一间简单的绿色铁皮搭起来的小屋。
他疑惑地问:“这里面有空间练习吗?”
虞秋北说:“这当然不是活动室,只是专门放器材的。”
门上有锁,苏榕又问:“你有钥匙吗?”
“有。这间器材室是弓道社和剑道社共用的。”虞秋北说着说着就把钥匙掏了出来。
“对了。”他一边开锁一边提醒,“里面有鬼,你不要被吓到了。”
苏榕震惊地看着他:“啊?你说清楚点什么鬼……”
门哐当开了,一个头发花白两眼发直的老爷爷就堵在门口,和苏榕打了个照面。
苏榕感觉他们的视线应该是对上了,但这老爷爷又好像不是在盯着他瞧,而是在盯着他面前的空气。
“这、这有危险吗?”苏榕下意识地往虞秋北身后躲,老爷爷的眼神却没有跟着他移动。
“没有。”虞秋北直接上前把老爷爷推到一边,让出了进门的通道。这位老爷爷躲也不躲,就这样被他推得撞到了一旁的器材架上,一副头盔被撞落在地,发出咚的一声。
苏榕小心翼翼地挤进门后问道:“这个爷爷是谁啊?”
“是原来弓道社和剑道社的指导老师。”虞秋北按开了器材室的灯,“他一直喜欢日本文化,橡大破格成立这两个社团也有他的原因。他退休后一直在帮我们看管器材室,去年意外去世器材室才交回给了我们学生自己管。”
虞秋北轻车熟路地找到摆着弓箭的架子,示意苏榕过来一起拿。
苏榕放心不下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位老爷爷,他已经又站了起来,脊背佝偻着却也还是要执着地把守在门口,死死盯着门外的空气,仿佛这是他一生最重要的事。
虞秋北递出弓的手半天也没见人来接,奇怪地抬眼。
苏榕还在用关怀的目光看着老人。
虞秋北只好出声催促:“你过来接一下。”
苏榕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
“你在看什么,有那么好看吗?”虞秋北是真的搭不上他的脑回路。
“我在想我爷爷……”苏榕低头整理起了散落的弓箭头,有些怅然地说,“他也是这样一个认真的小老头。”
苏榕的父母去世后他先是跟爷爷奶奶住了一阵子,他们两个老人身体不好以后他才搬到了亲戚家住。他的爷爷退休前是市立图书馆的管理员,退休后也不肯闲着,三天两头就往图书馆跑,还非得拉着才上小学的苏榕一起。苏榕看书时他就在旁边检查架子上的书有没有摆对位置,帮那些不知道书在哪儿的人找书。苏榕之所以会对文学感兴趣可能也是那时候跟着爷爷泡图书馆培养出来的。
爷爷在他上高中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如果在他的世界也有一个有鬼的次元,那他的爷爷一定是一只游荡在图书馆里的乐于助人的鬼。
而虞秋北明显缺乏这方面的经历,对他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还觉得他是在无病□□,又塞了一把木箭到他手里让他整理。
苏榕还没惆怅两秒钟就被拉回现实,任命地找来箭筒把这些木箭塞进去。
塞着塞着,他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可能是为了学生的安全着想,这些箭的箭头就跟被磨平了一样,完全不锋利!
他握着箭头,在自己胳膊上刮了刮,就跟挠痒痒似的,刮半天才刮出一道红痕,靠这个根本伤不了那只巨鸟吧!
虞秋北一偏头就看见苏榕在“自残”,他一把抓住箭羽,厉声道:“你在干什么?”
“我……”苏榕不太懂他反应为何如此激烈。
他白皙的胳膊内侧,那道刚刚还浅浅的红痕过了几秒竟变得通红一片,看来这箭头后劲有点足。
苏榕明明没有可心虚的地方,却还是被虞秋北灼人的眼神盯得结结巴巴起来:“我、我是看这个箭头太钝了,想试一下能不能戳得动。”
虞秋北没好气地说:“你脑子里装的什么,拿自己的手试?”
“但这个箭头真的很钝……”苏榕还想辩解几句,显得自己没有那么蠢。
然而虞秋北却迟迟没有再说话。他好像被苏榕胳膊上的红印吸引住了,视线牢牢钉在上面一动未动,眼底渐渐翻起苏榕读不懂的诡异情绪。
苏榕心觉奇怪,虞秋北怎么看这个看得这么出神,神情隐隐有些不对劲。
“喂……”他刚想叫虞秋北,虞秋北一听到声音就自己猛地眨了一下眼,嗖地伸手帮他把衣袖拽了下来,盖住了那片红痕。
“下次不要再这么干了,听清楚了吗?”
他好像只是在尽关心同学的义务,刚才那出神的瞬间仿佛只是苏榕的错觉。
苏榕扯好袖子,压下心头的怪异感,想起了正事:“这个箭头钝成这样,岂不是一点都伤不到那只鸟?”
虞秋北点点头说:“是啊,我一开始就说过,不一定会有用。”
苏榕更奇怪了:“那我们来拿这个是要做什么?”
虞秋北永远在说出第一步时心里就准备好了第二三四步。他说:“可以远距离骚扰,到时候你们按我说的做就好了。”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收拾,很快就收拾出了满满四桶的箭,箭如果没射中还可以回收利用,感觉这些箭都够他们射到明年。
他们又一人背了几把弓,架子眼看着都要被他们俩搬空了。
临走时,苏榕眼角余光扫到另一边架子上的竹剑,忽然有点手痒。
他飞快地取了一把竹剑拿在手里,虞秋北挑了挑眉,似是在询问他拿竹剑干什么他又不会用。
他讪讪笑着说:“有备无患嘛,有备无患。”
其实他就是看之前虞秋北那么帅,想体验一下挥竹剑到底是什么感觉。
虞秋北没说什么,再一次把在门口守门的老爷爷推到了一边。
“这可是你的恩师啊你这么粗暴?”苏榕用开玩笑的口气调侃了一下虞秋北。
但虞秋北并不想和他开玩笑:“死都死了,装模做样没有意义。”
这下换苏榕没话说了。虞秋北说的也对,这些鬼看着再有人味终究还是鬼,不需要投注感情。
虞秋北等他出来后锁上了器材室的门,老爷爷的脸一点点消失在门后,隐没在了深深的黑暗中,独自孤独地等待着下一个打开这道门的学生。
回去的路上,苏榕想到老爷爷只是机械地守着器材室,再一想那只巨鸟,突然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一只鸟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鸟哪里来的怨气?”
“动物当然是没有怨恨这种情绪的,所以它背后一定有人。”虞秋北有些期待地勾起唇角,“等我们把它收拾了,人自然就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我没有写的太隐晦,虞秋北早就发现苏榕有问题,现在就是在以逗老鼠的心情看他瞎蹦跶。
第30章
苏榕和虞秋北带着一堆装备回到超市,所有人看到那么多箭瞬间安全感满满。
“但这个箭很钝。”苏榕实事求是地说。
王帆才听不进他说了什么,拎起一张弓就要往外冲。
苏榕早有准备,手臂一伸正好拦在他冲出去的路径上,另一只手拍了拍提着的箭筒说:“别着急,等等跟我一起,想射多少射多少,管够!”
虞秋北把弓分给剩下几个男生,结果还多出一张,郁锦自告奋勇地说:“我也想来!”
她一头利落的短发,衣着干练,小腿肌肉紧实,看着像是练跑步的。
虞秋北见也没有别的女生来争,便把最后一张弓给了她。
苏榕以为他们应该可以出发去围殴那只鸟了,哪知虞秋北还有事要干。
“我们还需要绳子,找找超市里卖的晾衣绳能不能串成一根长一点的。”
有人问绳子是拿来干嘛的。
虞秋北直截了当地说:“套鸟。”
苏榕只知道马可以套,不知道原来鸟也可以。
虞秋北把晾衣绳做成套索背在肩上,继续和其他人交代他想好的作战计划。
“到外面以后,我先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你们分散站,从不同位置朝那只鸟射箭,把它逼到我这里,如果它要去追你们你们就往超市跑,听明白了吗?”
“那你呢,你不会很危险吗?”苏榕下意识问。
虞秋北还是十分淡定,“不用担心我,我有分寸。”
苏榕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肩上背着绳索,弓和箭也有,既然他说有分寸,那就当他是真的有办法吧。
除了郁锦以外,剩下几个没有分到弓的女生就留在了超市里。宣蔚然很想出去观战,但虞秋北说这样还要分神保护她,会影响他的行动。
为了不给虞秋北添麻烦,宣蔚然便老老实实地待在了超市里。
他们六个一人拿了一大把箭矢,刚踏出超市没几步,突然听见了一声刺耳的鸟鸣。
“在天上!”郁锦叫道。
那只巨鸟徘徊在云雾间,如鱼得水般自在翱翔。但当看见猎物出现了,它立马收起撒欢的状态,敏捷地一个俯冲急速向他们冲来,直接把他们的计划全盘打乱。
苏榕飞快地弯弓搭箭,对着鸟头射了出去。
白色的箭羽在低空划出一道飘逸的弧线,紧接着直勾勾地栽进了马路对面的灌木丛里。
苏榕:“……”
隔行如隔山,铅球练的再好,射箭该歪也还是得歪。
王帆大喝一声,也跟着射出了一箭。
“来啊秃毛鹦鹉!”
他力气大,细细的弓弦被他拉到了极致,飞跃出的一箭气势如虹,直奔高空中的巨鸟而去。
苏榕情不自禁地给他叫好,又尝试着射了几箭,无一例外全偏了。
王帆这一箭直接咻得击中了巨鸟前额。巨鸟嘶叫一声,两眼锁定了攻击它的王帆,再一振翅加速朝王帆飞来。
虞秋北趁他们乱箭齐发吸引大鸟注意的空当,早已悄无声息地潜到了远处一颗大树下,将晾衣绳的一头绑在了树桩上。
王帆喊道:“我吸引住它了,你们快散开!”
几人呼啦啦散到各处,但苏榕放心不下,怕王帆也被这只鸟叼走,迟迟没有动腿。
数秒之间巨鸟已至,它庞大的双翼挡住了阳光,苏榕只能看见那带血的鸟喙越来越逼近……
巨鸟的目标是王帆,而王帆还一动不动。苏榕匆忙提醒:“你倒是快躲开啊!”
王帆眼眶通红,额头青筋毕露,死死地盯着巨鸟飞来的身影。苏榕见他拳头紧握,刹那间明白了,他想为萧媛媛报仇。
“你疯了吗你怎么干得过……”苏榕话说出口的同一时刻王帆的拳头也挥了出去,从侧面重重砸在巨鸟头顶。
巨鸟肉眼可见地浑身一震,从头到脚的羽毛像触电般地抖了抖,竟是被他这一拳打懵了,本来要来啄王帆的尖喙硬生生停在了王帆眼前。
王帆抡起拳头,两腿分开大吼一声,还要再给它来一拳。
巨鸟双翅一挥,毫不犹豫地调转目标,朝着旁边的苏榕啄去。
你这鸟怎么还欺软怕硬呢!苏榕震惊不已,掉头就跑。
他一边往虞秋北所在的地方跑一边想,让王帆去开飞机真是屈才了,他这拳法简直就是武松再世,应该去马戏团表演打虎才对!
虞秋北的作战计划本来就是让他们把鸟逼到他那里,他这样带着鸟去找他应该不算破坏计划吧。
他看见虞秋北在树下悠闲地摇晃着绳索。身后是翅膀破空而来的呼呼风声,他不敢回头看巨鸟离他到底有多近,只敢拼命往前跑。
在还有几步远时,他后颈骤然汗毛倒竖,这是身体感知到危险的信号!
虞秋北啧了一声,两步上前,在和他擦肩而过的瞬间抽出了他一直背在背上的竹剑。
对哦他怎么忘了他还背着一把剑,虞秋北要用剑暴打鸟头了吗……他一分神脚下没注意,直接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虞秋北的动作行云流水,抽出剑后一丝停顿也没有,直直将竹剑横着卡进了巨鸟大张的嘴里。
巨鸟没有牙齿,也没有智商,拼命想要合上鸟喙,却被竹剑限制了行动。
“起来!把绳子套在它脖子上!”虞秋北皱着眉将绳子扔给苏榕。他手里握着剑,没有办法甩绳子。
苏榕一骨碌爬起来,麻利地捡起绳子就要往鸟脖子上套,然后他就发现了一个要紧问题。
“等一下,你这样卡着我套不进去呀……”
虞秋北也发现了,剑卡在鸟嘴里就没有办法把绳子末端的洞套进鸟脖子。他当机立断道:“我数三二一,我松手你就套。”
苏榕本来想说万一他手抖没套中怎么办,虞秋北看出了他的犹豫,眉毛一挑警告说:“你敢掉链子你就死定了。”
前科累累的苏榕不禁被吓得一哆嗦。生死攸关的时刻,他确实不敢掉链子。
虞秋北没给他多想的时间,巨鸟的力气很大,竹剑眼看着就要被它啃断了。
“三、二、一!”
虞秋北手一抽,苏榕马上将绳子接上,这一次专业铅球投手苏榕能命中吗……
答案是不能。
鸟头近在咫尺,但象征着一切希望的绳索就这样擦着鸟喙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那一刻虞秋北锋利眼尾里迸出的寒光像是要吃人。
苏榕懊恼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他什么时候变得干啥啥不行了呢!
巨鸟没有再追逐苏榕,而是将目标锁定了刚刚和它对峙的虞秋北。它尖啸一声朝虞秋北的头啄去,虞秋北飞快地一闪身,捡起掉落在地的绳索。巨鸟的尖喙险险擦着他的肩膀划过,衣袖瞬间被撕开一个大洞,溅出点点血花。
顾不上肩膀处的伤口,虞秋北近距离将绳索往巨鸟头上一套,伏低身子跑向了和树桩相反的方向。
苏榕后知后觉,也跟着跑了过去。
虞秋北的左肩上有一道擦伤,还好伤口不算太深,但苏榕还是很愧疚。
他认真道歉道:“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会没套中。”
虞秋北胸膛一阵剧烈起伏,苏榕感觉他周身都被一层无形的怒火笼罩,好像分分钟就要兑现让苏榕“死定了”的承诺。然而等他呼吸趋于平稳后,那层怒火凭空蒸发了,他冷静下来,摇摇头没有和苏榕计较。
巨鸟被绳索套中脖子后挥动着翅膀,转身想要再向他们扑来,但却被牢牢束缚在了原地。
绳子紧紧绷成了一条线,树干被它剧烈的摇晃震得落下一地树叶,但并未被真的撼动。
苏榕刚想问接下来怎么办,却见这只鸟忽然收起双翼不动了。
“它这是……”
伴随着苏榕疑惑的声音,这只巨型鹦鹉开始一点点变小,苏榕马上反应过来它这是想靠变小来挣脱脖子上的绳索!
“你快想想办法!”苏榕着急转头向身边的虞秋北求助,但虞秋北早已不在原处。
鹦鹉变小的举动正中虞秋北下怀,他弓着背像猎豹般射了出去,手中只握着一只箭矢。
鹦鹉眨眼间就变回了原来小巧的体型,扇了扇翅膀正要飞走。
虞秋北的箭矢却没有给它机会。
他的手臂肌肉绷紧,对准尚在扑腾的小鹦鹉狠狠戳下,噗的一声,这支箭直接扎穿了它毛茸茸的身体,将它死死钉在地上。
整个过程中他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犹豫,好像他戳的不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动物,而是一个普普通通没有生命的物体。
这些箭矢的箭头有多钝苏榕再清楚不过,能将鹦鹉当胸扎个对穿,虞秋北的力气明显比一拳打跑巨鸟的王帆还要大。
虞秋北蹲在死去鹦鹉的尸体前,肩膀微微颤了颤,是他在放松紧绷的肌肉。
苏榕听见虞秋北轻轻说了一句话,语气冰冷不屑到极点。
“畜生果然是畜生。”
苏榕从脚底泛起一股凉意,很快席卷全身。
鹦鹉的尸体在地上缓缓淌出一小片血迹,虞秋北蹲着欣赏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站起来,回身冲苏榕笑了笑。
这个笑容意味复杂,似是挑衅又似是警告,好像在说我捏死你就像捏死这只鸟一样容易。
苏榕眨了眨眼,虞秋北脸上的那抹戾色转瞬即逝,在其他人拥上来时一点痕迹也没留下,自如地切换到了平时的表情。
但苏榕再也没法忽视虞秋北身上的重重疑点,这真的是一个温良恭俭的男主角吗,到底是剧情脱缰了还是他一开始的认知就错了?
第31章
苏榕的脚像钉在了地上。超市里躲着的女生也都纷纷跑了出来,他周围挤满了人,但他却挪不动腿,连稍微给她们让出点位置也做不到。
虞秋北到底是什么人,这本小说到底是什么小说……苏榕越想越不对劲,他点开的是一本灵异分区的男频小说没错啊,男频小说会有虞秋北这样的男主角吗,剧情进展到现在也没见他后宫开张,反而是人设离最开始的谦谦君子越来越远,到底是他穿进来影响了情节发展还是这本书原本的情节设置就这么诡异?
没容他细想,周围人围着小鹦鹉的尸体叽叽喳喳起来,他本来就一团乱的思路被吵得更乱了,只能先作罢。
郁锦不敢相信这只刚还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东西就这么轻易地死了,拿起一只箭矢用箭尖轻轻刨了刨,尸体骨碌碌在地上滚了一圈滚回了她脚边,反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王帆则沉默地站在一边。鹦鹉死了,他的仇报了,但他并没有因此开心半分。
游邈推了推眼镜,有些奇怪地问虞秋北:“你是一开始就想好办法了吧为什么不和我们说呢?说了我们可以更好地配合你啊。”
在超市的时候虞秋北只让他们射箭把鸟引到他这里,他再把鸟套住,完全没说他的真实意图是等着巨鸟变小的一瞬间将其击杀掉。
虞秋北不以为意:“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办法才是最安全的办法。”
他没有明说,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了潘幼晴钱包里的照片一事。他们之中可能有内鬼,计划说出来反而不安全。
这时苏榕眼角余光扫过地上角落里那把破破烂烂的竹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一时兴起带上的竹剑在关键时候救了他一命,怎么看都像是他预知到危险,提前准备好了破解之法。
但他明明真的是无意为之。
他再一次看向虞秋北,而虞秋北也正在看着他。
他们隔着茫茫人群无声对视,虞秋北好像看透了他,他却看不透虞秋北。
苏榕这个角度不光能看到虞秋北,还能看到他身后栓着晾衣绳的那颗大树。
树的后面是丛丛灌木,而灌木前方、树干背后,好像有半个人影……
“你们看那里!”苏榕惊讶地抬手一指,所有人都顺着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老爷爷,不知躲在树后窥探了多久。
和器材室的管理员老爷爷不同,这个老爷爷浑身好像散发着一圈低气压,年迈的脸上沟壑纵横,青黑的眼圈内瞪着死鱼般的双目,嘴唇干裂紧抿。
见自己被发现了,他也不再躲藏,大大方方地从树后缓缓走出。
他的一只脚行动不便,一步一顿,许久才走出树荫的范围。
看清这人的脸后,游邈突然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这……”
苏榕被他这反应吓得一激灵,“怎么了,你不会认识吧?”
“我见过这个爷爷,但谈不上认识。”游邈也觉得目前这个状况很诡异。
老爷爷还在朝他们走来,步伐缓慢但坚定,离那棵树较近的人不由纷纷躲到了后面去,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同时游邈也在解释他是在哪儿见到这个爷爷的:“我不喜欢住学校宿舍,所以一直在家属楼这儿租房住,曾经见过这个爷爷几面,他都是在……”
老爷爷走到鹦鹉的尸体前停住了。
你倒是把话说完啊!苏榕着急地追问:“在干什么?”
游邈吞了吞口水,盯着死去的鹦鹉,刹那间明白了什么,“……他在溜鸟。”
如果不是面前躺着一只鸟的尸体,乍一听见溜鸟这两个字苏榕可能要想歪。
游邈还在说:“他不是像一般老大爷那样用笼子装着溜的,他的鹦鹉脚上牵着一根链子,乖乖地站在他肩膀上,因为很稀奇,所以我见到后就一直没忘。”
这时老爷爷抬起眼,突然死死盯住了正在说话的游邈。随后他缓缓张开没剩几颗牙的嘴,用苍老的声音说:“年轻人,我也记得你啊。”
一时所有人怀疑的目光都聚到了游邈身上,但游邈并未慌乱,相反还很有礼貌地问了回去:“爷爷,我们之间没有交集,你怎么会认识我?”
“哈!”老爷爷阴郁的表情忽然变得激动,一副你竟敢恶人先告状的样子,“你还好意思说,你怎么不问问你的猫呢!”
游邈一愣,明显不懂他在说什么:“……我哪儿来的猫?”
老爷爷咄咄逼人:“就那只黑黄黑黄的狸花猫,不是你散养在院子里的吗!”
“真不是……”
游邈话还没说完,就被老爷爷打断了。老爷爷虽然嘴里没几颗牙但说话还是十分利索:“我明明看见你从超市买火腿肠喂它!还说不是!”
王帆这时候幽幽地出声替自己表哥辩护道:“我哥有洁癖,不可能养猫的,他宁愿养我也不会养猫。”
游邈也终于知道了老爷爷在说什么,摆摆手道:“爷爷,我确实喂过它几次,但都是在我进超市买东西的时候它刚好在超市外面,我顺手就喂了。它就是一只流浪猫,不是我养的猫。”
“不可能!”老爷爷情绪激动,颤颤巍巍地迈开步子要来抓游邈,看样子非要逼他承认那只狸花猫是他的。
苏榕一时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闹哄哄的菜市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他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这个老爷爷外表年老体弱,看着毫无威胁,郁锦大着胆子上前把他拉住了,耐心劝道:“爷爷你有话好好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爷爷指着游邈的鼻子气呼呼地骂道:“我的鹦鹉!我养了十多年的鹦鹉!就是被他害死的!”
游邈眼睛都瞪圆了,苏榕还是头一次见到他露出这种表情,仿佛在说“真的真的不是我”。
“那天我出去溜鸟,你那只该死的狸花猫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叼着我的鹦鹉就跑了,我只来得及救下它的一条腿……”
老爷爷说到这儿,就好像噩梦重现在眼前,他脚下一个没站稳,若不是被郁锦扶着差点摔一跤。
“我朝着猫逃窜的方向追去,谁知一个不留神冲到了大街上,迎面一辆车朝我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