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娴没当回事,大大咧咧地说:“哎呀不要这么紧张啦,女孩子任何时候都要活得精致!”
宣蔚然还在犹豫,宿娴摇着她得手说试一试又不怎么样,最后宣蔚然被她闹得没办法了,无奈地答应说就试一下,但她还是得穿裤子走。
在她们俩打闹的空当,王帆一边喊着借过借过一边从她们旁边挤了过去,苏榕还在纳闷他进去干什么,结果下一秒,王帆当着所有人的面,无比坦然地埋头在女生的衣柜里翻了起来。
游邈离门最近,最先受不了地问他:“……王帆,你在干什么?”
王帆手上动作不停,头都没抬地回答:“我在找衣服啊。我这短袖再不换都馊了。”
游邈委婉地问:“这是女生宿舍,你的体型能找到合适的吗?”
“我知道啊。”王帆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妥,甚至还有一套听上去很有道理的解释,“但有的女生不是会专门穿大一码的衣服吗,那叫什么over……对,oversize!我就找个那种款的t恤。”
“你慢慢找吧……”游邈见他翻到女生内衣还能面不改色地把内衣塞回去,撑不住地准备离开,“你是不是还要换衣服?我帮你把门关上。”
“别别别!”王帆一跃而起扒拉住了门框,“别关门,我害怕!”
他把害怕说得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游邈反倒下不去手了。
“那你要换衣服怎么办?”
王帆听后对游邈和后面那一帮人仰了仰下巴:“你们自觉点啊,别看我换衣服!”
转头他又小声说:“就换个上衣,你们看看也不是不行。”
游邈:“……没人想看谢谢。”
没想到王帆运气不错,第二个衣柜就让他翻到了一件xxl码的黑色短袖t恤。他当即脱下身上灰扑扑的白t,准备换上这一件。
但在低头套衣服以前,他又警觉地往外面看了一眼,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人在偷看他换衣服。
苏榕本来悠闲地倚着墙,想欣赏一下王帆这一身的腱子肉,结果差点被抓个正着。在被抓包的前零点几秒他猛地垂下头,摘下眼镜用衣摆擦拭起了镜片,装作镜片脏了需要清理。
王帆见没人看他,这才又满意地套上新t恤,末了还在墙上的穿衣镜前欣赏了一下自己的身姿。
这件黑t恤什么都好,码数刚合适,黑色又耐脏,就是胸前印着的小鹿斑比有点过于滑稽。
他在同一个衣柜里又翻了翻,可惜这个女生就这一件oversize的衣服,别的码数都很正常,他只能暂时凑合一下了。
不过衣柜里还有一些l号的牛仔外套和宽松版型的格子衬衣,他都好心地挑了出来,意图分享给外面这些没衣服换的兄弟们。
游邈想都没想地一口回绝。
王帆惊讶地瞪大双眼:“哥,你这身都穿多少天了?不嫌臭吗?”
游邈额头青筋直跳:“那我也不穿女生的衣服,你爱穿小鹿斑比你自己穿。”
“都这时候了还管什么斑比不斑比啊……”王帆一边嘟囔一边转向最近的苏榕兜售辛苦淘来的战利品,“兄弟,来一件吗?”
苏榕看着那几件格子衫和牛仔服,本想婉言谢绝,但脑子里突然闪过今天早上虞秋北说过的话。
虞秋北说,非常时期女生的衣服也可以凑合穿。
他当即给自己挑了件牛仔外套,再给虞秋北挑了件深绿色的格子衬衫,冲王帆说了句“兄弟谢了”。一转头瞄到虞秋北在走廊尽头的窗前站着,他立刻兴冲冲地抱着两件衣服冲了上去。
哈哈哈虞秋北要穿女装了!
第15章
走廊尽头是一扇漂亮的欧式铁窗,虞秋北身姿挺拔,静静望着窗外的背影好似一副美丽的油画。
苏榕手里捧着衣服,从他身后蹦蹦跳跳地接近,而虞秋北一直专心地看着窗户外面的几颗大树,都没发现他来了。
苏榕站在他背后,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窗外。除了那几棵普通的树,实在没发现什么别的东西。
“会长,你在看什么呢?”他突然冒出一句。
虞秋北倒没被吓到,听见声音后微微偏过头,见到是他,又把头转了回去,淡淡地说:“我在看这树上有没有鸟。”
“鸟?”苏榕把他往旁边挤了挤,认真地研究了一会儿外面大树的枝桠,“……我没看到鸟啊。你找鸟干嘛?”
虞秋北眉头微蹙,仿佛陷入了思考:“早上离开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了一声鸟叫。”
苏榕想了想,确定自己没听见。
“你是不是听错了?这里怎么会有鸟?”
这个连人都没有的异世界,鸟就更不可能存在了吧。
虞秋北不置可否,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垂下眼眸定定地看着苏榕手里的衣服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对对对。”苏榕邀功似地举起给虞秋北准备的绿色格子衫,“会长你的衣服也穿好几天了吧,我给你找了件新衣服,这个版型的你肯定能穿!”
虞秋北视线像x光,上上下下把这件衣服扫了个透:“谢谢你,但是这件我穿不了。”
苏榕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地拒绝,卡壳了半秒才说:“怎、怎么就穿不了了?你早上不还说非常时期女装也能凑合穿吗?”
“不是女装的问题。”虞秋北指了指衣服的肩膀位置,“肩太窄了,我穿不了。”
苏榕把衣服拿近看了看,又对比了一下虞秋北的肩宽,很遗憾,他以前没发现,虞秋北竟然生了个太平洋宽肩,女生的衣服再宽松他也穿不进去。
虞秋北见他一脸失落,便好心出言安慰:“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件衣服你可以留着自己穿。”
这下苏榕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当着虞秋北认真的眼神,他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最后只好先把另一件牛仔外套披在身上,跟虞秋北说他有外套就够了,这件衬衫他留着天气再冷一点再穿。
虞秋北微微颔首,这个时候宣蔚然走了过来。
“秋北,一楼我们已经大致检查了一遍,没有异常情况。”
“好。”虞秋北不再看窗外的树影,转身准备离开,“那接下来我们去二楼看看吧。”
宿娴和潘幼晴的宿舍就在203,她们俩一路手挽着手有说有笑,好像两个开开心心放学回家的小学生。
可能是因为苏榕收下了他的衣服而游邈拒绝了他,王帆不再黏着他的邈哥,而是紧紧贴着苏榕,同时警惕地一边走一边三百六十度环绕四周,生怕有什么危险他不能第一时间发现。
三号宿舍楼虽然建于几十年前,但内部一直有在修缮,所以并没有外墙那么老旧。头顶长灯明亮,楼梯扶手只是略微掉漆,除了空气里飘着的零零散散的灰尘,一切都十分和谐自然。
一到二楼,宿娴就兴奋地回头,指着左边对所有人说:“我们宿舍就是靠左第二间,你们想参观的都可以来!”
苏榕心想一间小小的四人寝而已,没什么好参观的吧……
宿娴咔哒拧开门,门内房间收拾得确实干净整洁,每个人位置上东西摆放都井然有序。宿娴先蹦跶着进去转了一圈,她的床位就在进门右边第一个,她抓起桌上的一个水晶球饰品高兴地说:“这个水晶球有天被我摔碎了,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
潘幼晴的手搭在门框边,看样子正要跟着迈进去,但好像在宿舍内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硬生生刹住了脚步。
她状似自然地转头对紧跟在后的宣蔚然说:“蔚然,不然你先进去试试宿娴的连衣裙,我们在外面等你。”
宣蔚然连忙摆手:“我们还是先干正事,把整栋宿舍楼检查完再说吧!”
宿娴在屋内招手:“幼晴,你怎么不进来?我们可以给大家找点能穿的衣服。”
“来了来了。”潘幼晴僵硬地勾了勾唇角。
她的床位就在宿娴对面。她一进房间就径直拉开了自己的衣柜门,开始往外面丢衣服,神态看上去竟有一丝紧张。
“我柜子里有几件卫衣……”
忽然一阵狂风不知从何处袭来,203室的房门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重重拉上,传出砰的一声巨响。
门就砸在宣蔚然眼前,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抓住了虞秋北的胳膊。
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发出骚动,门内就传来了宿娴和潘幼晴惊恐的尖叫。
虞秋北神情严肃,上前一步去拧门把,不着痕迹地和宣蔚然分开。
门把拉不动,他又用了很大力气,但这扇门还是纹丝不动。
门里尖叫声就没有停过。虞秋北拍了拍门,朝内大声喊道:“宿娴!潘幼晴!冷静一点,发生什么了!你们里面能把门打开吗?”
潘幼晴又爆发出一声高分贝尖叫。她们俩应该能听见虞秋北的大喊,但仍旧不能理智地回话。
之前的种种疑点终于有了印证。苏榕敢肯定她们宿舍曾经一定发生过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虞秋北再次啪啪拍了两下门,还没等他说话,这扇门突然自己震动了起来,门板在他们的注视下逐渐扭曲变形,缓缓浮出几个凸出的手掌印,仿佛门内有什么东西也在拍门。
砰、砰、砰——
虞秋北不由后退小半步,保持安全距离。
苏榕感觉身旁有动静,一偏头发现原来是旁边的王帆在不知不觉中默默把背包解下来抱在了胸口。t恤上的小鹿斑比印花只剩下两个鹿耳朵,看上去就像书包长了耳朵一样。
宣蔚然小声地问:“怎、怎么办呀?”
门板上凸出的手掌印越来越多,砰砰砰砰几下印满了整块门。新出现的手印只能盖在旧手印上,很快门板就被拍到鼓起,而宿娴和潘幼晴的惊叫也越来越微弱。
王帆抱着书包,强装镇定:“我觉得我们现在很危险,不然还是……”
他话还没说完,203室突然跟周围的空间一起螺旋扭曲,他们眼前一闪,头顶灯管骤然爆开,他们陷入了一片黑暗。
“啊呀呀呀呀——”
王帆没说完的话全变成了惊慌的叫喊。苏榕听见有拉链拉开的刺啦声,马上就知道是王帆在拿菜刀,为了在座所有人的安全着想,他按住王帆躁动的手,劝他道:“兄弟冷静冷静!”
咔哒。虞秋北打开了电筒,刺眼的白光投到粉刷过多次的白墙上,明晃晃一片。
手印停止了砰砰拍门,宿娴和潘幼晴的声音也不见了,走廊里一时竟无比安静。
虞秋北大着胆子再上前拉了拉门把手,可惜还是拉不动。
宣蔚然吞了吞口水,害怕地问:“她们还好吗?”
门上鼓起的手印还在,虞秋北想拍门,但找不到一块干净地方,只能拍在了重叠的手印上。
“宿娴!潘幼晴!说话啊!”
她们迟迟没有回应。
虞秋北有些着急地把手电筒塞给宣蔚然,两手握着门把,脚也踩了上去,想要靠蛮力把门拉开。
苏榕看了看王帆紧紧握在手里的菜刀,一把抓了过来。
“你、你干什么!”王帆压着嗓子,不愿意松手。
苏榕轻声安抚:“借你刀一用。放心,用完就还给你。”
王帆不情不愿地交出菜刀。苏榕拿着刀去找虞秋北,跟他说可以用刀把锁劈开。
虞秋北颇为意外:“哪儿来的刀?”
苏榕耸耸肩:“王帆捡的。”
虞秋北点头说行,接过刀哐哐哐地砸起了门锁。
好在这个门锁有些年头了,不太结实,被他狠狠砸了几下立刻变得摇摇欲坠,他再踹上一脚,门锁应声而落。
门一拉开,只见宿娴黑发散乱,鞋子掉了一只,脖子上挂着一根缠了好几圈晾衣绳。她整个人被这根绳子挂在电风扇上,在半空轻轻地摇晃着。
而她的脸部定格在死前最后一秒,瞳孔上翻看不见眼珠,只有一片血丝密布,嘴里舌头垂落,直直地吊在下巴上。
苏榕从来不知道人的舌头可以伸得这么长。
前一分钟还活蹦乱跳的人,现在已经成了一具挂在天花板上的尸体。
宣蔚然尖叫一声:“宿娴!!!”
在这个世界人是会死的,他们都知道这一点,但一直以来的平安无事渐渐冲淡了危机感,直到真的有人死在他们面前,盲目乐观的情绪中终于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异次元小分队一个都不能少”的口号变成了一句玩笑话。
屋里的另一个人则脸朝下倒在地上,不知生死,但没有人敢上前查看情况。虞秋北率先打破僵局,冲进去把潘幼晴扶了起来,众人见虞秋北没出事,这才急急忙忙地扑上来将潘幼晴团团围住。
虞秋北扶着她,轻轻晃了晃:“潘幼晴,你醒醒!”
他探了探她的鼻息,好在还有气。
宿娴红红白白的眼珠在斜上方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虞秋北把潘幼晴交给游邈:“你先照看她一下。屋里可能不太安全,你们先去外面。”
所有人一听,又都嗖嗖嗖地退了出去,只有苏榕仍然泰然自若地在屋里转圈圈。
虞秋北看着他,像在询问他留下来干嘛。他指了指宿娴的尸体:“你需要人帮忙把她放下来吧?”
他说的没错,虞秋北一个人确实比较难办。苏榕拖来一把椅子,虞秋北踩上去先把绳子松开,再和苏榕一起扶着宿娴的身体把她解下来。
她刚还在戏称自己长胖了,结果身体却是那么的轻。
昔日同学死相凄惨,虞秋北松绳子时会近距离看到宿娴的脸,但他却没什么过多的害怕或悲伤表情,一如既往的镇定。
这心理素质真好。苏榕一边观察一边想。
宿娴的尸体被平放在宿舍水泥地上,保持着死不瞑目的模样。
先前还有说有笑、乐观地觉得自己能回去的人,转眼就身体冰凉地躺在了这里。
苏榕忍不住伸手替她合上了眼,让她不再徒劳地瞪着双目。
叹了口气,苏榕朝虞秋北说:“在潘幼晴醒过来以前我们先看看这间屋子?”
虞秋北正有此意,站起来说:“你发现了吗,这间宿舍里有四个人的东西。”
“是的,宿娴说有一个人出国交换了,但现在是一九年十二月,应该还在她所说的交换期才对。”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看向了门外昏迷的潘幼晴。
究竟发生了什么,要等她醒来才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五一节快乐!!
第16章
屋里剩下两个人的书桌上和寻常女生一样,摆着各种化妆品和瓶瓶罐罐,苏榕随手拉开了一个抽屉,里面是一大盒排列整齐的黑管口红。
这么多得花不少钱吧。他感叹一秒后正要合上抽屉,突然眼尖地看见透明亚克力收纳盒下透出了一丝不太正常的白色。
他立刻抬起收纳盒,发现原来这个抽屉底部还铺了一层药物的包装盒。
一盒盒的全是盐酸氟西汀分散片和奥氮平片。
他不知道这是治什么病的,拿起一盒拆开包装想找说明书来读一读。
虞秋北正在仔细检查对面那个座位,听到他这边的动静,回过头一眼看见了他手上的药盒。
“氟西汀?这是治抑郁症的。”虞秋北走近道。
苏榕说明书才读了个开头,闻言快速找到适应症那一栏,果然第一条就有抑郁症。
他把说明书塞回去,讪讪笑道:“会长你懂的真多。”
虞秋北把他赶到一边,自己亲自翻了翻抽屉,确定里面只有这两种药物。
苏榕琢磨道:“潘幼晴和宿娴的室友有抑郁症,和宿娴支支吾吾地说有室友出国交换了,会有什么关系吗?”
虞秋北看样子也没什么想法,只说再找找有没有别的线索。
他们正要再翻这个人座位上的其他东西,门外突然一阵骚动。
是潘幼晴醒了!
他们放下手里的东西回到走廊。潘幼晴正背靠墙坐着,头发乱七八糟地糊在脸上,两眼发愣,肩膀一抽一抽,宣蔚然轻轻拍着她的胳膊,嘴里安抚地说着没事了没事了。
苏榕觉得现在不是一个问问题的好时机,应该等潘幼晴缓一缓再说。但是虞秋北明显和他想的不太一样,直接长腿一迈蹲下身,毫不拖泥带水地问:“潘幼晴,刚刚发生了什么,你能告诉我们吗?”
潘幼晴发丝遮掩着的双眼里闪过一丝惊恐,她盯着虞秋北,啊啊叫了两声。
苏榕心想这孩子不会这么倒霉地被吓傻了吧。
虞秋北又叫了一遍潘幼晴的名字,潘幼晴嘴唇颤抖,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她念出了一个人名:“是、是梁婧……”
虞秋北看向宣蔚然,问她知不知道梁婧是谁。
宣蔚然茫然地摇了摇头。潘幼晴不是学生会的,她们以前在学校里从没打过交道,她也没有从宿娴那里听过梁婧这个名字。
苏榕独自返回203室,在有抑郁症药物那人的书架上一本本找过去,终于找到一本写着名字的教材。
扉页上隽秀的字体写着两个字:梁婧。
他拿着这本书折回去给虞秋北看,虞秋北低垂着眼收下书,把扉页展示给潘幼晴,同时询问道:“梁婧不是你们的室友吗?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潘幼晴崩溃地抓着头发,她的神智逐渐清醒,反而更加痛苦了:“她就是去年十二月在宿舍里上吊自杀的……”
“你是说有同学在学校里自杀?”宣蔚然表情疑惑,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怀疑地问道,“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我们都没听说过?”
“我们没有报警,宿管阿姨让学校保卫处来处理的。”潘幼晴一点点回忆道,“学校让我们不许说出去,给了我们剩下三个人保研资格。她家人也知道她精神状态有问题,所以没有来学校闹事……”
“她自杀是因为抑郁症吗?”苏榕问。
“是的吧……”潘幼晴抹了把眼泪,一边打哭嗝一边说,“她因为和家里人关系不好,好像从大一开始就有抑郁症了。十二月那段时间她压力又特别大,趁我们不在,把自己反锁在屋里就、就这样上吊了。”
苏榕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只能针对她刚才话里的信息进一步问道:“她是为什么压力大?”
潘幼晴迟疑片刻,似是在思考:“……那段时间期末考试,我们都压力挺大。”
虞秋北本来只是静静听着,听到这里不由奇怪地问了一句:“大四的期末考试会压力大?”
苏榕马上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劲了,大四本来就没几节课,能有多大的压力呢!
潘幼晴结结巴巴地改口:“我、我记错了,是那段时间她和男朋友分手以后就一直心情不好……”
虞秋北并未完全相信她的解释,张了张嘴想再问什么,突然他们脚下地面开始震颤,视线内的一切人和物一阵急速晃动,打乱了他们的问话。
只听见王帆大叫一声:“啊啊啊地震了!”
苏榕很想说,这里肯定不会有地震,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那阵毛骨悚然的砰砰砰声竟再度袭来。
这次被拍的不是门板,而是他们身侧的水泥墙。
无数手掌印从走廊尽头涌来,没两秒就扑到了他们这里。墙内仿佛有无数双手在一刻不停地拍打,似有千军万马之势,只见一块一块墙皮不堪重负,不断从白墙上被震落。
潘幼晴被手掌印推了一把,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上。
虞秋北还蹲在她身前,顺势把她扶起来,招呼所有人先往一楼跑。
王帆得了指令,立即一马当先,举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回去的菜刀呜呜哇哇地在越来越狭窄的走廊里飞奔起来。
这一群手掌印越拍越重,水泥墙就和橡皮泥做的一样,手掌轮廓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逼近,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一队人在疯狂颤动的走廊里跌跌撞撞地狂奔,下楼梯时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王帆跑得最快,别人还在楼梯间,他就已经冲到了大门口,急不可耐地哐哐推了两下门,然后却傻眼了。
原本装着门禁的不锈钢铁门变成了八_九十年代破破烂烂的厚木门,门上还挂着一把生锈了的大铜锁。
其他人陆陆续续赶到大门口,有人在后面着急地问:“怎么了?怎么堵在这里不出去?”
王帆往旁边挪了一步,亮出被他身体挡住的大铜锁。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一个板寸头男生扑上前使劲摇晃了一下木门,又扯了扯这把铜锁,见真的没有办法逃离这个鬼地方,最终只能愤怒地咒骂一声。
一楼大厅地盘较为宽敞,即使墙体上的手掌印砰砰作响着从二楼一直追到一楼,一时半会也难以接近大厅中央的人。
但有什么东西好像不想给他们喘息的时间,所有人都听见了一个诡异的声音。
像是婴儿的啼哭,又像是野猫叫_春,凄厉而诡谲,像是从墙里传来,又带着似有若无的回音,仿佛来自远方。没人知道声音从哪里来,也没人知道为什么,一切都是未知,死亡也是未知。
有女生心理承受不住,小声低头啜泣:“我们都会死吗……”
绝望情绪是会传染的,就连苏榕都紧张到一阵胃疼。
虞秋北皱眉看了看门上的锁,没有解释直接拔腿冲进了宿管办公室,在摇晃着的小房间里翻箱倒柜,企图找到开锁的钥匙。
可惜他翻遍了每一个抽屉也没有找到任何钥匙。
看见他空手而归,那个女生哭得更大声了。板寸头右手握拳重重砸了砸木门,心烦意乱地低吼道:“萧媛媛!你能不能别哭了!”
板寸头一双三白吊梢眼,面相凶戾,被这样的人凶了一句,萧媛媛吓得浑身一激灵,硬生生刹住眼泪,大气都不敢出。
“会有办法的。”宣蔚然面色苍白,强装镇定,“凌思瀚,不是跟你说过吗,你不要用这种口气跟同学说话。”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装?”凌思瀚冷笑一声,“你虚不虚伪啊?”
“你!”宣蔚然气得说不出话。
一时间大厅里的氛围竟从绝望变成了剑拔弩张。
苏榕回忆了一下虞秋北笔记本上的内容——
萧媛媛:英语系大四,学生会文艺部副部长。
凌思瀚:计算机系大三,搏击社社员,未加入学生会。
藏着暗处的鬼东西好像不满自己竟被忽视了,尖利的哭嚎声更甚,四面八方立体环绕,脚下的地板也跟着突突突地抖。宣蔚然暂时没空再跟凌思瀚计较,只能专注于眼前的危机。
潘幼晴受了刺激身体还没完全缓过来,两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崩溃大叫道:“梁婧!你不要再装神弄鬼了!”
没想到她这一喊,诡异的叫声真的就停止了,墙内的手印也不再乱拍,一切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只有每个人急促的呼吸声尤其刺耳。
苏榕甚至能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
他现在心情很矛盾,既想给虞秋北添乱,又不想添着添着把自己搭进去,落得一个惨死在厉鬼手里的凄凉下场。
虽然最后完不成杰克苏之神的任务也是一个死,但他觉得至少神会比鬼下手温柔。
虞秋北最先打破了这片寂静。他平静地问潘幼晴:“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自杀的人应该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潘幼晴眼神闪烁,低头捂脸呜咽着说:“我、我就知道她怨我……”
苏榕竖起耳朵。
“那、那天其实我是在宿舍里的。”潘幼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三号楼没有洗衣房,我拿着一盆衣服去了盥洗室洗,宿舍里只剩下梁婧她一个人……”
“我明知道她有抑郁症,那天她的状态还不太对劲,但我以为我就洗个衣服没事的,就这样让她一个人待在了宿舍呜呜呜。”
她哽咽了一下才继续说:“我洗了可能有半个小时,一回宿舍发现门被反锁就知道出事了。我马上跑下楼找宿管阿姨来开锁,但是等我们把门打开后已经迟了,梁婧她……”
她没有把那个词说出来,在这样的氛围里说出那个“死”字总归有点渗人。
“如果我不洗那么久的衣服,可能就能救下梁婧,一切都还来得及。”
真的是这样吗?苏榕感觉这其中逻辑有点问题,但面对一个内疚到痛哭流涕的女生,他实在不好追问为什么梁婧自己选择了自杀却会怨恨潘幼晴没有及时回来救她。
在她说完后,空气凝固了一两秒,直到苏榕眼角余光突然扫到大厅左侧墙上那面巨大的落地镜……
一个歪着脖子的女人正悄悄躲在宿管办公室的桌下,只探出一个脑袋,阴恻恻地用只有眼白的双眼打量着他们。
苏榕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全身上下都不听使唤了,除了愣在原地什么也做不了,连转开眼珠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宿管室的女鬼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咧开嘴巴向苏榕笑了笑,笑容里充满难以言喻的恶意。
第17章
苏榕的视线定在一个点太久,身边的王帆最先注意到他的异常。
王帆战战兢兢地推了推他:“你、你在看什么?”
他没有回答。王帆胆子真的就针尖大,蹭得把头扭了九十度,后脑勺对着苏榕。
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所以没有好奇心就不会死。
安静的环境下所有人都听见了王帆的话。虞秋北顺着苏榕的视线看过去,也看见了那个躲在桌后的女鬼,他确定刚才翻宿管室时里面除了他自己并没有别的生物。
潘幼晴尖叫一声,坐实了这个歪脖子女鬼的身份就是在她们宿舍上吊自杀的梁婧。
梁婧施施然站起身,从桌子后走出。她一头中分长发整齐地披在耳后,一袭深蓝色丝绸睡裙,单薄的身子骨看着弱不禁风。
但她一张开嘴,歪斜的嘴里是一片模糊的血红色,她的舌头长度远超常人,像蛇一样盘踞在她口中,一说话舌头就从嘴角掉了出来,滑溜溜的口水从舌尖啪嗒坠落。
她牢牢盯着坐在地上的潘幼晴,眼尾透着一丝怜悯:“你说我在装神弄鬼吗?”
潘幼晴哆哆嗦嗦,不敢直视她,直往宣蔚然腿后躲。
梁婧一步步向他们靠近,他们一步步退到紧紧贴着大门,已经退无可退。
但梁婧在距离他们一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咔咔两下,全是眼白的眼睛里翻出了一对血红的眼珠。
她舌头垂在外面,说话都带着呼呼的风声:“幼晴,你怎么不告诉你的朋友们,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呢?”
在梁婧说完那句话后,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转到了潘幼晴身上。
除了王帆。
他还抱着他的宝贝菜刀,面朝大门紧闭双眼,嘴里念念有词。
苏榕以为他是在念佛经之类的辟邪的东西,结果仔细一听,他是在唱歌——
“看见蟑螂,我不怕不怕啦,我神经比较大,我不怕不怕不怕啦……”1
苏榕表情瞬间无比复杂。
被十几双眼睛盯着的潘幼晴只能无力地辩解:“你在说谎!我不是、我没有……”
“你没有吗?”梁婧的脖子歪着,是上吊时颈椎被拉长后断裂造成的,“我为什么要上吊,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些话吗?”
“我说什么了!”潘幼晴声音里突然有了精神,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神态里透着几分癫狂,“你看有人会相信你吗!你这个死了也不安分的神经病!”
梁婧长长的舌头晃了晃,并没有因被叫做神经病而生气,看着反倒比潘幼晴还要冷静。
“你跟他们说我上吊的时候你在盥洗室?”她嘲弄地转了转眼珠,像是翻了一个白眼,但眼里眼白太多看着不太明显,“你跟保卫处也是这么说的吧,谁知道你其实就在宿舍里,和我待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