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酸涩涌进眼底,他忽然难以直视八年前这个傻兮兮淋雨的少女。他是从地域里爬出来,只会给所有人带来灾祸的魔鬼。哪里就让你这样喜欢了?不过是清晨,空气就已经热烘烘的了,连拉车的马都甩着尾巴无精打采,车夫紧赶慢赶,终于在太阳升起真正烤人之前,把车上的人送至如今炙手可热的权贵,梁侯的府邸。曲拎着包袱,梳着妇人头,一路沉默寡言,直到抵达,才当先一步下车,然后搀扶个少女下来:“女君。”“嗯。”少女不过十四五的年纪,出身季氏,却没赶上好时候,虽有贵女的架子,却没有……曲脑子乱乱地想。女君她……曲压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以后自己的女君就是眼前的声季女君了,不可以再想其他人,那些年少的事情,都不要再想了,就如同当初她痴妄地以为她可以陪着女君嫁给梁侯一般,都是些至今想来细思极恐的事情。曲扶着声季,步入梁侯府,行动有礼,也被处处的眼光视线焦着着。“这便是季氏送来侍女么?”“好似不大像。”“我认出来了,是季武子的女儿,上次她曾跟着武子来拜年。”“季氏女君!”乱乱糟糟的声音,使宁纾也从房间里钻了出来,一打眼,就看到了曲。只见她恭恭敬敬地扶着一个少女,口称“女君”,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慌乱。那些从人的议论继续嗡嗡作响。“听闻君侯与季氏有婚约。”“那绀公主怎么办?”“季武子送女君过来,你说怎么办?”…………对哦,宁纾自己都差点忘了,季氏与梁王室世代姻亲,既然梁棠能够换成梁樾,那么孟季怎么就不能换成季氏的其他女君呢?原来梁樾其实是有未婚妻的。虽然系统说,他会孑然一身,可是眼前这个少女,的的确确就是梁樾的妻子。宁纾在一堆看热闹的人里,看着曲和那个季氏女君一起去拜见梁樾,突然想起来梁樾为她拒绝蒙氏的事,她还没有去拜谢,可是她怎么去拜谢呢?以什么身份去拜谢呢?见到他的妻子,又该怎么称呼呢?脑子里乱糟糟,全是这些有的没的,直到衣袖被拉了一下,一瞧是侍从礼的黑脸。“何事?”宁纾稳了心神,这才发现,看热闹的人早跑光了,她神魂不附多久了?侍从礼却眼睛示意她身后。转过头一瞧,长身玉立,雪肤花貌的那个人静静地看着她,眼睛里似乎是湖水,温润、平和。“你的病好了么?好了的话,跟我出去吧。”???出门?去哪?宁纾本能退了一步。梁樾居然解释了:“今日是仲春,大王率群臣往南郊行劝耕礼。”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瑟-希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宝儿 8瓶;岁月静好 5瓶;梦慈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3章 仲春之会(修)仲春的劝耕礼?难怪梁樾病了那么多天, 今天要出门了, 国之大事在契在戎,今年天下大旱, 劝耕礼应该办的格外隆重。作为一个没有人身自由权的俘虏, 嗯,现在叫奴仆, 宁纾自然不能拒绝,况且, 医者诊治后, 所有人都当她没病装病。上了车舆,便见梁樾跪坐端正,眼睛一直盯着她看,车舆抵挡了焦烈的阳光, 显得他整个人都温润了, 反倒这眸光更加幽亮,怎、怎么了?呃, 宁纾才发现, 侍从礼没有跟上来, 车上只有她和他?仆从门都在车外。……她似乎不应该上车, 应该跟车而行吧?出门见车就上, 这习惯……“小人这就下车。”宁纾头一低,准备跳车。不想此刻,马车驶动,一个惯性将她甩了进来, 眼看就要砸到梁樾身上,宁纾赶紧就近抱住车窗,好险!梁樾近在咫尺,而她丝毫没有碰到他,好险!然而她惊魂未定,梁樾开口了:“我这么吓人么?”……有点。更多的是,她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和他相处,不知道自己生气要生多久,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总之,她觉得,反正不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她不是阉人庆,做不到面对这样的羞辱无动于衷。她只想离他远一点,等她彻底不生气,也想清楚了再说。宁纾稳住身形,“君侯说笑了”,说着就要撤出车厢,先出去再说。“病刚好就不要出去吹风。”梁樾说。是命令的口吻,语气却……有些温柔?宁纾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与礼不合吧?”“装病、撒谎都做了,不过乘车而已。”梁樾说,“你安心坐好。”……宁纾瞪圆了眼睛,梁樾是真病了吧?简直判若两人!他什么时候对仆下这么关心、这么宽厚了?不对!装病!撒谎?装病是意外,撒谎是什么?还有他这一幅不计较的纵容口吻,怎么这么像……打住!不能细想,他的行为一向出人意表,脑回路古里古怪,谁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宁纾蹭到车门处,坐好,离他远远的。梁樾居然笑了,唇角扬起,眉眼也含笑,目光依旧打在她身上,灿若星辰。他是长得怪好看的,笑起来就更好看。但是她是什么好笑的存在吗?!宁纾咬了唇,头撇到一边,看向车外,眼不见心不烦。好在梁樾也没再说什么,一路行到南郊,与各府邸众多车马混在一处,宁纾这才发现,自己脖子有点僵。梁樾自去随宁王参加劝耕礼,宁纾等一群仆从就在外等。她靠在一株蔫了吧唧的柳树下,挡阳防晒,越想梁樾今天的行为越是古怪,整个不对劲。梁侯府的侍从们就更加不对劲,平时三两个聚在一起对她侧目、指点,现在一个个围着她,套近乎做什么?只有侍从礼,还是冷脸。一个脸熟的侍从,好像叫余,瞥了一眼礼,劝慰宁纾:“庆,你别计较礼,他连季女君都看不上的,天天指望君侯除了政事,就是娶绀公主。如今君侯喜爱你,他可不就难受了么?”喜爱你!喜爱你!喜爱你!!!!!!“你怎么知道他喜爱我?”宁纾感觉自己心脏快炸了,梁樾喜爱阉人庆!那么多人都看出来了?!那么,那么刚才在车舆上的奇怪的态度,就解释的清了。那么,他拒绝蒙氏的索要,也很能理解了。那么他,为什么要羞辱她?“这很明显啊。”余谄媚一笑:“君侯素来讨厌与人亲近,他的寝居从不让仆从进入,可是你都进去多少回了?还有你还能上君侯的车舆。”他的寝居、车舆,仆从是进不去的?又有人吹捧她:“似庆这般美貌,自然人人喜爱。”说到这里,几人嘻嘻哈哈冲宁纾挤眉弄眼使眼色,示意她往四周看看,这一看,果不其然,一堆男男女女眼神闪烁,缩回了脑袋,当然也不乏胆大的直接和她对视。所以,梁樾也是好色之徒?几番挣扎后,他抗拒不了阉人庆的魅力,所以今日对她一改前态?出于这样的新认知,待劝耕礼结束后,见了梁樾,宁纾有一股郁气横结,本就生气,此刻简直是成了河豚。既要回城,宁纾这回吸取教训,没有跟梁樾直接上车。“庆。”车舆里传来梁樾的声音。宁纾的心一绷。侍从余兴冲冲撺掇:“君侯让你上车!快上啊!”侍从礼的脸更加黑了。宁纾想拒绝,可是若是,当众拒绝,梁樾会怎么做?要是喊打喊杀,她自然遭不住,要是像早上那样“宠溺”口吻,她也……遭不住!闷头上了车,马车驶动,车轮辚辚作响,宁纾依旧跪坐在门口,离他远远的。虽然低头不跟他对视,宁纾依旧感到梁樾依旧不时打量她。或许,她不该再想那些没用的情爱,应该毫无灵魂地跟梁樾好好相处,完成任务。对!就该是这样!喜欢梁樾的是孟季、是阉人庆,不是宁纾。牢记、牢记!她抬起头,果然……与梁樾四目相对!清湛湛的目光,里面亮亮的,似乎有星河其间,见她看过来,眉眼又柔和了些。宁纾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砰……她怂了,别过脸,“君侯看什么?”“你不敢看我做什么?”梁樾一语暴击。!!啊啊啊啊啊!宁纾无语了!真是,毫无灵魂也遭不住!“这几天你一直装病,是躲着我么?”梁樾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虽然捶她装病,但是宁纾当然不能自认:“不是,小人的确不舒服。”这么说,就不是躲着他了,梁樾莫名有一丝小甜。既然说开了,躲躲藏藏也没什么意思,宁纾直接问:“君侯一会想杀我,一会又亲近我,而现在竟然关心我。君侯到底是何意呢?”说到最后,话语里的情绪,是人都听得出来。我是何意?面前的这个艳丽小儿,又究竟是何人?梁樾看着她,细想自己这段时日的愁肠思虑,百转纠结,她全都不知道。她看到的只有他的行为,应该很是莫名其妙,很是可怕可惧吧?马车驶入都城,周遭声音嘈杂,人声鼎沸,车马牛羊具有。各种纷乱的声音混同着光影打进车舆,隔在他与她之间,光阴交织,一时,梁樾有种身处幽冥与人间的岔路的诡异诱惑之感,他轻轻叫了她的名字,却好似从心底搬开了千钧重,却是心中主意已定。之前因为车舆内的光阴交织,而冷热交加的身体,此刻似有滚热鲜血破冰涌动。宁纾见他开口说话,可惜四周太吵,根本什么都没听见:“君侯?你说什么?”梁樾敲了敲车壁,马车停下。天已经快黑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初上,梁樾下了车,宁纾自然也得跟着下。一下车,车舆便再次启行,侍从礼他们就跟着车架离开。???就剩他们两个了,这是什么意思?“君侯?”梁樾却是点了她的额头:“你这幅表情真丑,给你买副面具盖上。”???见宁纾不动,梁樾自顾去卖面具的人家挑了起来,巫风浓郁的面具,没什么好看的,他自然挑了个……嗯,最丑的,待宁纾一过来,往她脸上一遮。宁纾拽下来一看,丑死了……这是黑猪还是黑牛成精了?表情丑,给她买个猪牛面具?“也太丑了……”梁樾却是从她手里拽出来,重新给她一戴:“好看的。跟你多像。”哪里像?!阉人庆长得这样好看,哪里像?!宁纾明明很嫌弃,但是又没拒绝的别扭样,似是一缕清甜的水满过他的心田,灯火阑珊,佳人在侧,嗯,是挺好看的,倾国倾城。“这个也好看。”梁樾顺手摸了个伏羲的面具。巫风虽然也浓郁,但是勉强看得出正气犹存。宁纾楞了一下,目露复杂,这人对自己还挺有认知的,白羽黑蛇梁国子,果然挑了个人面蛇身的面具。出门的时候,梁樾径直抓了她的手,手指相扣,温软,凉凉的,却似落袋为安,令他内心伏帖,知道她必定会挣扎,他扣的极用力。……被梁樾拖进大街人群的洪流,摩肩接踵,行人如织,有身着傩舞的巫带着各类法器手舞足蹈,有成群的艺人或歌舞或杂技惊起一片喝彩,灯火人间,间杂丝竹绕耳,别有箜篌、角笛、埙的声音,嘈杂悦耳……游人多为三三两两的年轻男女……他们,男男……不过好在她脸上多了一层东西,脸皮也跟着厚一点,又或者天黑,总之感觉还好?难道买面具的目的是这个?!宁纾一时心情复杂,这是体贴呢?还是无语呢?似是被欢快的氛围所染,宁纾之前的郁气也渐渐消散,似乎毫无灵魂地用阉人庆的身份,喜欢梁樾,完成任务,其实也不该生那么大的气。说到底,她还是生自己的气,人家梁樾喜欢阉人还是喜欢孟季,都不会喜欢宁纾,你着什么急?关你什么事?……突然梁樾不走了。怎么了?“你饿不饿?”?“宁都有一庖厨名甲,所做菜品椒辣鲜香,我第一次来宁都时,就特别喜爱。今天去尝尝。”??这是去吃饭?第一次来宁都,是指他为解晋国攻梁,来找宁国援手的那次吧?这个庖甲,她当然知道,擅做椒辣食物,不为宁宫所喜,却是梁国等南方湿热地区人士的最爱。她曾经偷溜出宫去吃过,只能说还可以吧,太过辛辣。不过梁樾想吃家乡菜,他府里庖厨没人了吗?在南郊呆了一整天,吃的是带出来的肉干饼,既然带她吃饭,那她就不客气了,摘了黑猪精的面具,吃得很是欢快。吃着吃着,她又发现梁樾在看她了,自然当做没感觉到。“蔡地的人也这么喜食辛辣吗?”梁樾突然问。噗——咳咳!宁纾抬起头,对上梁樾探究的眼神。好在梁樾也不是等她回答,继续说:“这里虽然做的不错,但是还是不够地道,在梁地,我们只用椒和盐,这里迎合宁国人的口味,放了些果浆。”但凡某地的食物,去了别的地方都会改良,庖甲的手艺,她一直以为比季氏的庖厨要好,比如这个鱼脍,用的是长江的鱼,就比梁国用河鱼要细腻不少。对了,她在季氏还曾吃过鳄鱼做的鱼脍,简直是噩梦。没想到还有果浆的原因。“难怪有点甜。”宁纾解释:“虽是第一次吃,但也可入口。”梁樾算是放过了这个话题,自己吃的慢条斯理,反倒叫宁纾,“快点吃。”宁纾看看天色,不早了,记起早上出门的时候,季氏的女君上门,他们应该还没来得及说话,想来定是要早点回去见一见的。三五下吃完,梁樾自然而然地牵了她的手出去,而这回,没有戴面具。心跳……砰砰砰砰。宁纾抽了抽手,没有抽出来。望着梁樾的侧脸,没什么表情,宁纾硬着头皮,再次抽了一下……抽出来了。“到了,你喜欢什么就挑什么。要是都喜欢,这里所有的都带回去吧。”梁樾在一家市坊门口,停下,示意她进去。?宁纾抬头一看,金玉馆,自然是买卖金玉的地方。“君侯为何突然送我礼物?”宁纾觉得有点魔幻,她觉得有种,怎么说呢,总之就是娈童、奸佞的待遇也太高了吧?!梁樾点头:“此间市坊,常有各国落魄王族过来变卖祖产,各国千年经营,器物精美不亚宁王宫。”嗨!她不过是做任务的三个月命,就是把周天子的周王宫搬过来给她,她也享用不了多久。“小人能得君侯垂青,已然心满意足。这些身外之物,小人……”话没说完,就被梁樾打断:“去拿。”好吧。虽然生命很短,但是有礼物拿,不拿干嘛呢?宁纾转身冲进去,兴高采烈挑拣起来。她毕竟还是个女的,说对这些好看的亮晶晶的东西,不感兴趣是不可能的。兴趣一来,宁纾的审美就上来了,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催店家再拿好东西上来。“女君稍待,小人店中有一镇店之宝。”店家要不是看门外郎君气度卓然,这个女扮男装的长相着实美艳逼人,恐得罪了贵人,早就想赶她出去了。被叫女君,宁纾脸皮一厚,自然不拆穿。待店家将镇店之宝端出来,整间市坊的其他客人都围了上来,是一对羊脂玉镯,放置在羊皮上,仿若油脂一般细腻莹润。“此玉堪比蔡侯三宝之一的蔡侯璧。乃是褒国历代王后所有。”店家解释来源。“所价几何?”一个男声出言。声音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宁纾侧头一瞧,不知何时她的身边站了个郎君,带着一张伏羲的面具,长身玉立,英姿勃发。见她望过来,那人声音含笑:“这位女君,我的妻子生辰快到了,想以此作为贺礼。还望女君抬爱。”“好。”宁纾听见自己说,她猛地有些慌乱,胡乱抓了个金玉器物,跑出去找梁樾。“这个?”梁樾拎起一看:“吴钩?”他忍俊不禁,“你当了一回主将不够,还想上战场吗?好吧。”眼瞧着梁樾进去结账,宁纾仍旧心慌难以停止——方才那个戴面具的人,似乎是晋成表哥?是他吗?他怎么来了?晋使不是借不到粮,已经和父王撕破脸走了么?他的妻子?生辰……她的确快过生日了,但是她记得她当年并没有见到他呀?或许只是认错了?对了,梁樾也认识晋成表哥,他有没有见到他?可是看他的样子,似乎没有什么异常,按说敌国大将出现在都城,作为此刻父王的孤臣,梁樾不管怎么说都得有所反应,可是却并没有,好奇怪。梁樾从市坊出来,将装了吴钩的盒子给了她,见她一副心事憧憧的样子,也不多话,继续牵了她的手,往梁侯府走。“君侯,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宁纾试探:“比如见到了奇怪的人?”原来是这样。“没有奇怪的人。”梁樾回答得很干脆。宁纾舒了口气,可能真是她听错了。心里一松快,便觉得跟梁樾手牵手回去,着实太过挑战她的脸皮了,侍从礼、余他们不必说,府里还有季武子的女儿,还有曲。她再次抽手,没抽动,却听梁樾说:“只是刺客罢了。”?!!!宁纾还未惊讶出声,就被他一把拽进侧面巷内,继而,“咄!”的一声,原地插进一支箭。她惊魂未定,便听有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脸色不由煞白,紧紧攥住梁樾的衣袖。“别怕,有暗卫的。”他抚了抚她的后背,感受到她绷紧的身体。果然很快听到了人马互杀缠斗之声,宁纾稍稍松了口气。“是谁要刺杀你?”问完,宁纾就觉得自己说了句傻话,宁都里想杀梁樾的,数不过来……“这几天你真是病了么?还是哪里受伤了?你这样因为我……”什么仲春,什么约会,连被行刺都不管不顾了吗?这个阉人庆就这么好吗?“其实我肤浅又虚荣,拿钱砸就行了,你以后不要这样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口是心非。”梁樾笑了笑。月色很暗,今夜田水满则溢,梁樾只觉得心里的沟壑渐渐愈合。“你方才在车舆上问我是何意,”梁樾顿了一下:“你听好,我想以后和你同起同卧,和你日夜相伴,我想独占你。”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伴夏执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4章 网暗巷内隔绝了灯火人家, 也隔绝了稀疏的星光, 只有梁樾的一双眸子幽亮灼热,夜风似乎停了, 而变得喊杀声也渐渐消散, 唯有如鼓的心跳声、渐促的呼吸声,凛冽的男子气息无孔不入, 她甚至感觉得到,他的手隔着衣服, 安抚她后背的炽热。“你, 说什么?”她感觉自己的嗓音都僵了,跟身体一样紧绷。明明此刻看不清她的眉眼,可是梁樾眼前却清晰地出现她此刻的神情,似是从记忆深处掏出, 在他心里上下浮沉, 不得逃避,原本安抚她受惊的手, 不自觉地收紧, 他双臂合拢, 抱她入怀, 体觉她的僵硬和震惊, 黯哑出声:“你明明回来了,为什么不认我?孟季?”呼吸的温热随着他低沉的声音钻入耳朵,惊起一阵颤栗,宁纾汗毛倒竖。他, 认出来了!?她的脑子一时分崩离析,不得思考,心跳紊乱,快要爆炸。冷静冷静!怎么可能?!她不仅长相不一样,年纪不一样,连性别都不一样,怎么可能认得出来?借尸还魂的事情,简直匪夷所思,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妖妄念头?而她一旦承认,自己是孟季、是阉人庆,他必定会探问她的来历,她究竟是谁,届时又该如何收场?!“君侯……是不是认错人了?”热血瞬间转凉,梁樾松开了手,他定定看着她的方向出神,不语不动。宁纾稍稍松了口气:“小人是君侯的战俘,是个……男子,并非是孟季女君。君侯认错了。”说到最后,她不自觉也有些难受,她变化那么大,又和他分开那么久,他怎么这么聪明,不过接触几次就认出来了呢?他这样痴迷下去,她可怎么毫无灵魂地继续完成任务啊?或许,或许,他只是想把阉人庆当做代餐?他不是说了么,他觉得她和孟季很像。又或许,男男太过禁忌,所以他要找个借口?“认错人?只是战俘么?”梁樾的声音如同梦呓,声音里似乎有一丝哀伤,“这些日子夜不能寐,牵肠挂肚,只是认错人了?”宁纾退后一步,再次肯定道:“小人名庆,是蔡人,履历完备,还有弟弟喜为证。君侯的确是认错了。”耳边的喊杀声已经结束,四周寂静一片,隐约有狗叫人语,而暗巷实在狭仄,只是退后一步,就已经背靠到了墙,与梁樾也离不了多远,而面对这样的梁樾,随时被暴露身份的危险,宁纾下意识腿软想跑:“君侯近日生病,可能是神思不宁,才会胡思乱想,不如早些回去休息。”“认错人?”梁樾片刻才重新开口,声音低沉:“也好。蔡侯奢死了也有一阵子了,现在,你的心思该好好放到我这里来。”“心思?什么心思?”干嘛突然提蔡侯奢?宁纾的后背已经抵在了墙上,而这时梁樾走近一步,呼吸的热气都快喷到她脸上了。梁樾嗤鼻一笑:“我现在对你很想,你的目的达到了。”宁纾砰砰砰,心快炸了。不等她反应,胳膊就被梁樾抓在手里,整个人被他拉出暗巷,昏暗的灯火依稀照出了天地一切。黑红的血蜿蜒流淌,粘在脚底黏腻腥着,死状各异的人带着临死前的表情,传递他们的恐惧不甘,而她被这场死亡现场的操控者攥着胳膊,往他的府邸拖走,砰砰的心跳已经令她抓不住自己的冷静了,很想,想什么?显而易见!“我、我不是这种目的,你误会了。”梁樾根本没搭理她,只拖了她几步,便有早早候在附近的仆从迎上来,恭迎他回府。今夜少星无月,天地一片乌黑,君侯寝居依旧灯火通明,是黑夜中唯一的亮,这是君侯的习惯,至少侍从礼自跟随君侯后,就一直是这样,可是今日君侯却叫人灭了寝居大半的灯,只余几盏照明。而君侯带着阉人庆单独出行,至今未归……突然有灯火,由远及近,侍从礼一看,果然是君侯归,还有阉人庆……方才在暗巷中的冰冷混合着难以名状的压抑,化作怒火,在她一声声的“认错人”“胡思乱想”中全部化作了□□,梁樾拽着她,一路走回府邸,走到寝居,好似拽着一只风筝,看似似掌控了一切,但是控制风筝的线却看不清,也不知道线断了之后她又将去何处,心中之前因为失而复得的心,再次空落落的,四下无着。拽着她,走进寝居,发现与往日不同的灯火几盏,隐隐绰绰,这才冷静下来,梁樾低头回看她,见她一脸的惊恐,仿佛他是随时食人的禽兽,这才将她的手腕捧在眼前,果然细嫩的手腕青了一片。他叹了口气,似是无奈,又是……宠溺:“随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夜风微微吹拂过窗幔,似是人也温软了下来,梁樾松开手:“退下吧。”这是放过她了?是吗?方才被一路拽进侯府,当着诸多从人的面,拽进梁樾的寝居,哪怕是向来看她不惯的侍从礼都对此毫无讶异,她以为他来真的!她以为他今天就要睡了她!差点吓死她。就算她喜欢梁樾,就算她打算以阉人庆的身份去完成任务,也不该是这样的,虽然她也不知道该是怎样,但是不该是这样的!也不能是这样的!和梁樾既不会有婚姻也不会有未来,她什么都没想好。但是如今,他却放过她了。不是逃过一劫的欣喜、狂喜,反倒因为眼前人的克制,更加心中忐忑,心乱如麻。“君侯……”宁纾抽回手,低头,声音里有了她预料之外的哑涩:“小人告退了。”华灯燃起,照得寝宫如同天上宫阙,飞檐走壁与勾心斗角若隐若现,绀公主的心却是提起又放下,放下又提起,气是喘不过来的,力气也仿佛被从全身抽离,她在梁姬的兰台殿,等了许久,起身欲走,又留下,等了许久……终于,她来了!如流水般的灯火,由远及近,衣香鬓影,仆从匆匆。“夫人!”绀公主再也忍不住扑向来人。梁姬一脸关切:“公主,这是怎么了?”宁绀却是抿了唇,几次哽咽,开口却是声音小小,艰涩无比:“夫人,你快让梁侯向父王求娶我吧。”梁姬听了也是心底一慌:“发生何事了?”宁绀脸色苍白,可对上梁姬的关切,心中反倒暖意一片:“舅舅被大王派去对晋作战,家中是表兄主持,母妃为了粮草不被克扣,有意向父王提出,将我嫁与姜氏。”“你对梁侯的心,我知道。你放心。”梁姬重重许诺。出了梁樾的寝居,宁纾心事重重,根本不在意侍从礼他们的表情,心里被各种念头撕扯,梁樾说的“随你,承不承认都随你”是说,他已经认定了,她承不承认,对他来说都一样吗?那么……她该怎么做呢?既然被认出来了,自然不能再当自己是阉人庆,得摆正心态,把自己当孟季吗?可是孟季怎么会变成阉人庆的呢?她该怎么解释?还有她的真实身份,她又该怎么说?啊啊啊啊啊啊啊!梁樾怎么会这么聪明,怎么就认出来了啊!宁纾垂头丧气推开阉人庆的房门,却不期,里面居然有个女人!“郎君,妾伺候郎君沐浴。”她惊地一瞧,梳着妇人头,一身上衣下裳的打扮,年纪二十多岁的女子,正是早上跟着季氏女君进府的曲。“你,怎么在这?”宁纾彻底懵了。“君侯吩咐奴婢以后伺候郎君。”曲咬着下唇,压抑住内心的羞愤。主公武子前几日归家的时候说,梁侯有意与季氏重修婚姻,并特意索要了她,她只当是孟季女君的遗泽,日后伴着声季女君侍奉梁侯,也是个不错的归宿。可是没想到声季女君带着她探病梁侯后,却被梁侯冷淡。她不过是一个仆婢,既然被季氏送来,也是心甘情愿,可是没想到居然被送来伺候君侯的娈宠!君侯他,推拒了声季女君,这么多年也没有成婚,并不是一心谋国、亡国后没有心思,而是他喜欢的是男子……那么孟季女君,女君她算什么呢?若是君侯移情别的公主、贵女,那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女君已经走了这么多年,可是他竟然是喜欢男人的,那么当年对女君是虚情假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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