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也感到很不可思议,想拧开周染螺丝看一看,她究竟是不是个机器人。
只可惜小姑娘说完就跑,也没有给陆悦一个询问的机会,甚至都没有去解释“乔染”这个称呼是怎么回事。
。
等陆悦和小助理回到酒店时,已经差不多是九点。
陆悦估摸着周染肯定醒了,打算把煎饼带给她吃,便和小助理在门口分别开来。
她回到房间中,果不其然,床上已经空了,只是陆悦在房间中绕了好几圈,都没有看到了周染的影子。
这人神出鬼没,这是去哪儿了?
陆悦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叹了口气,最后只能将煎饼先放进冰箱里,晃悠去了酒店大堂。
依照她对周染的了解,对方有可能在餐厅吃早餐,也有可能和其他员工在谈事情,或者又跑角落里偷偷加班去了。
陆悦正打算给周染打个电话,好巧不巧,她就在酒店的会议室中看见了她的身影。
会议室在酒店二楼一个很偏僻的角落,不特意走过来的话,很难发现到。
周染坐在沙发上,墨发随意披散着,白色灯光落在她面侧,勾勒得棱角分明。
她神色极为冷淡,鼻梁细而笔直,眼睛像是一枚漆黑的玻璃珠子,冰冷的叫人心中发憷。
在周染的对面,站着小助理和另外一名瑟兰职员,两人颤抖着低下头,眼角都红了。
陆悦走近了些,隐约听到几句对话。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对方出现了人身伤害,作为个人组织的公司活动,我们是有连带责任的。”
周染并没有骂人,面色望着也很平静,但小助理就是被她说的眼睛都红了,泪水不止地在眼眶打转。
“周、
周总您消消气,”一旁的女职员帮忙说话,“小墨她也是没有经验,头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也是不小心的啊。”
周染神色暗了暗,声音骤冷:“无论是公司组织还是集体组织,在你策划活动的那一瞬间起,就必须有明确的法律认知以及责任分配!”
小助理依旧低着头,眼泪噼里啪啦地向下落,哭着说:“对,对不起,是我太粗心大意了……”
周染沉默着,手渐渐拢紧。
旁边的女职员没注意到周染的神情,而是忙着安慰哭泣的小助理,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周总啊,反正陆小姐都平安回来了是不是,也就没必要再计较啦,”女职员小声说道,“下次不犯就好了……”
话还没说完,“嘭”一声闷响,桌上玻璃杯剧烈晃着,溅出一连串水珠来,噼里啪啦地砸落在旁边。
周染猛地拍桌起身,她压迫感极为强烈,漆黑的眼睛像是烧了起来,里面满是冰凉的怒火。
小助理与职员都被吓到了,呆呆地望向她,身子僵硬无比,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如果出事了呢?”
周染一字一句,声音极冷:“如果陆悦出事了呢,那该怎么办?”
“如果她迷路了,如果她受伤了,如果她昏迷了怎么办?”
周染声音愈高,带着点颤抖的气音,“如果她没能回来呢?”
“——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她的弟弟,她的亲人们该怎么办?!”
周染声音猛的拔高,几乎是吼了出来,小助理和女职员半抬着头,已经被她这幅模样吓坏了。
周染扶着桌面,手极用力地向下按着,骨节几乎要冲破薄薄的皮肤,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万一出事了,她的亲人该怎么办,”周染缓了口气,声音低了些,“你们说啊。”
周染低着头,紧紧闭了闭眼,最后一句话轻不可闻,轻到几乎没人听见,层层叠叠地堆着痛,埋着苦,
“我又该怎么办,”
周染喃喃重复着,“我又该怎么办。”
。
周染不说话后,会议室中一片死寂,只能听得见两个女孩低促的呼吸,还有细弱的啜泣声。
方才的几声似乎用掉了周染全部的力气,她慢慢地坐回椅子上,胸膛起伏着,抬手
轻轻地摩挲眉梢。
会议室的门被人轻轻敲响,陆悦将门推开些许,有些不自在地站在门口。
她拢了拢手,微微抬着头,望向房中三人,僵笑说:“你们在这里啊。”
周染顿了顿,她拿起桌上的玻璃杯,站起了身:“抱歉,我出去一下。”
她说着便离开了会议室,小助理再也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
眼泪汹涌地落下,小助理哭得直打嗝,声音断断续续的:“对、对不起……”
“没事了没事了,”陆悦拍拍她肩膀,安慰道,“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小助理哭好一会才缓了过来,她打着嗝,抬手揉着眼角:“不,其实周总说得对……”
旁边的女职员叹了口气,说:“工作两年多了,我还从没见过周总发火,还以为她是天塌下来都不会眨一下眼的那种人。”
“谁知道,昨天晚上,还有刚刚……”女职员抿着唇,还有点后怕,“我从没见过她这样。”
陆悦垂下头,没有回复。
她又安慰了一下两人,便也跟着起身出了门,绕过大堂,在阳台遇见了周染。
周染一人站在阳台上,她半倚在栏杆之上,望着原处的连绵云雾山海出神。
她听见脚步声后转过身,手中握着那个玻璃杯,眉眼低垂着,神色极为疲惫。
“……陆悦。”
周染哑声唤她。
玻璃杯中盛着些清水,她手颤得太厉害了,波纹一阵阵荡开,溢出零星水花来。
陆悦走到她身旁,喉咙有些发干,犹豫了片刻后,才勉强勾出个笑来:“怎么啦?”
“我在外头偷听了几句,你这是生气了么。”陆悦轻声说着,抬手覆上了周染面颊。
沁冷的,柔软的。
陆悦弯了弯眉,她心中酸酸涩涩的,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半开玩笑般说:“真稀奇。我第一次还是见你发火,你居然也会发火吗。”
她说完就后悔了,只想拍自己一巴掌。
自己不是出来安慰人的吗,说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悦讪笑两声,正想说些什么其他的东西盖过去,忽然听到极清脆的“啪——”一声。
玻璃杯骤然落地,在白瓷石上摔得粉身碎骨,碎片飞溅的到处都是,被阳光一照,
像是无数细小的宝石。
清水自碎片之中,轻缓地涌出,铺展开来一方水泽。
周染扶着她,将头靠在肩膀处,身子一直地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陆悦望不见她的神情,只能听见对方的声音。
她低垂着头,长发自肩头丝缕滑落,柔软地掠过细白衣领,蔓出一缕浅淡的水汽来。
周染呼吸短促,声音止不住地颤:“我会害怕。”
她这样说着。
“陆悦,我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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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雪米酥 4
周染靠在她肩膀上, 她不敢将对方抱入怀中,便只是扶着陆悦的肩膀,头埋在她的脖颈处。
长发似黑缎般披落, 呼吸轻而缓, 一下下吹入颈窝中,蔓开零星水汽, 似柔软花枝般缠绕上心尖。
陆悦有些不知所措,任由对方靠着自己肩膀, 伸手绕过她, 安抚般地拍了拍脊背。
“…别,别怕。”陆悦抚着她有些沁冷的长发,轻声安慰说,“没事的,我好着呢。”
往日里那个伶牙俐齿, 任谁都能扯上几小时不带停的陆悦,忽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陆悦脑子一片空白,她想要找些词句去安慰对方,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总觉得自己看不懂周染, 看不出对方的情绪变化,便有些任性地将对方贴上“冰块”,“木头”之类的标签,反而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
……有些人并非没有情绪,只是不习惯将情绪表达出来。
懂事的孩子并不是不会撒娇, 只是习惯了将一切好的坏的,幸运的或不幸的,都埋入心底深处。
其实只要多留心一点, 多仔细一点,便能发现周染其实很好懂。
拢紧的手,绷着的骨,微抿的唇,半垂的眼,甚至还有逐渐急速的呼吸,无一不将藏匿的情绪展露。
陆悦抚上微湿的长发,手温柔地覆着脖颈,极轻地叹了口气,将对方抱紧些许。
周染没有回复,鼻尖抵着柔软的肌肤,极细微地蹭了蹭,乌墨黑发散落开来,只露出一小截白玉似的脖颈。
她肌肤本就苍白,薄薄的皮肤下,更是隐约能望见青色的血管,莫名有种弱不禁风的消瘦感。
呼吸绵热,就像是小猫耳尖的白色绒毛,细细地窜入耳廓之中,挠的心尖发痒。
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
拂过的风都变得缓慢,她望见远处云层堆叠,悄悄地陷下了一块,她望见烟雨弥散,群山之中青黛盎然。
周染并没有靠很久,不过片刻之后,她便沉默着推开了陆悦,自己则是向后退了一步,半垂着头。
如墨的长发间,她面色稍有苍白,唯有眼角处染着一抹红,平白便勾起丝缕藏着的媚。
“抱歉,方才是个意外,”周
染平淡地解释道,“你先回去吧,我收拾一下。”
说着,她弯下身子,用手去拾地面的玻璃碎片,很快便捧了一小摞在手心之中。
周染正想去够一块极为尖锐的碎片,手却在半途被陆悦拦住了,她半蹲下身子,阻止了对方继续。
“等一下,”陆悦哭笑不得,声音又气又恼,“你自己捡干什么,划伤手怎么办?”
周染怔了怔:“习惯了。”
陆悦蹙着眉,她伸手将周染拉起来,两人踩着玻璃碎片,鞋子下一阵细微的“咔嚓”声响。
“先进屋子里吧,这边风太大了吹得冷,”陆悦解释说,“我待会和酒店前台解释一下,拿扫把来扫会快很多。”
周染点点头,她不自觉地望向自己的手,指腹处覆着层薄茧,骨节明晰,纹路单薄,几乎辨不出几条主要手纹的走势。
那人曾如此说过,这样浅的手纹,是命途劳苦,一生漂泊的命。
周染想要抽回手,却被陆悦紧紧握着,对方顺带着瞪了自己一眼,说道:“不许松。”
周染顿了顿,只好停了动作。
自己的手被握得很紧,掌纹细密地摩擦过来,带着些不由分说的强硬,拉着她向前走去。
。
小助理终究没有逃过命运,她最后还是被周染给说了一顿,苦兮兮地接受了“回瑟兰后工作加倍”的惩罚。
而在那之后,周染接手了小助理原本的职位,负责起了这次团建的各项活动与规划。
陆悦原本还担心,想着周染会不会将团建弄得太过一板一眼,事实证明她还是想多了。
自从周染接手后,大家的游玩体验直接上了个档次,入住酒店时不用再等上半天了,就连伙食也从干巴巴的团餐,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整个团建有滋有味,大家也玩得十分开心,五六天的时光似纸片般飞走,转眼便到了最后一天。
明天便要启程回去了,周染便给众人放了个下半天的“假期”,让大家在古陵随意逛逛,买些纪念品什么的。
陆悦这几天顾得调戏周染,把拍vlog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为了避免小红的夺命追击,连忙拿起摄像头去补充素材了。
众人散的散,走的走,而周染思忖片刻,向着依旧热闹的小镇上
走去。
龙王庆典结束后,小镇便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人们该摆摊摆摊,该赶集赶集,没有什么的特殊地方。
……除了某位重操旧业,躲在阴暗处观察着人流的瘦小身影。
古陵镇子小,人们都大多相识,若是有什么生面孔的话,无论从穿着还是说话方式上,都能够很容易的辨识出来。
一对看着像是自由行的情侣停在小摊面前,正蹲下翻看着几对不同颜色的珍珠耳环,没有注意到身后悄悄地靠过来个影子。
瘦小的手扒上背包,小姑娘屏住呼吸,正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缝时,身后忽然传来个清冷嗓音:
“你在干什么?”
小姑娘吓得浑身一抖,疾风般收回了手,而情侣们疑惑地回头看了眼,便又浑不在意地转回去了。
周染站在人流之中,一身扣到最顶的白衬衣极为显眼,正面无表情地望向自己。
“呸,真是晦气!”小姑娘磨了磨牙,狠狠说道,“乔疯子你有完没完,来这里干什么?!”
周染淡声纠正:“是周。”
小姑娘抿了抿唇,冷哼一声,变本加厉地喊道:“乔疯子乔疯子乔疯子——我就这么喊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周染摇摇头:“无所谓。”
对方一副油盐不进,死气沉沉的样子,小姑娘看着就没来由生出股火气来,可这火气又压根没地方发,最终只能自己气气自己了。
周染偏了偏头,示意小姑娘跟上自己,而小姑娘在原地愤愤剁了半天脚,见周染都快走没影了,最终还是很没有志气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远离了熙熙攘攘的镇上街道,来到了稍偏远的江边。
此时下午时分,江边静悄悄的无人来往,周染半倚在栏杆上,抬起眼皮去看她。
她身形消瘦,眼中的墨色被风吹得稀薄,似浸入雾中一般,极为安静,极为朦胧。
小姑娘皱着眉,说道:“喂,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周染倒也不掩饰,她微微抬起头,声音骤冷:“你是怎么知道,我曾经姓乔的?”
小姑娘顿时僵住了。
周染神色平静,淡淡的望了她一眼,小姑娘没来由地觉得心怵,想起了昨晚的画面。
昨晚她被抓来派出所后,那个女
人冲了进来,她不顾警察们的劝阻,一把揪住了自己衣领,目光极为狠厉,仿佛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
小姑娘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解释:“从,从电视上面看到的啊,你都上新闻了……”
“当年报道用的是假名,两个字都对不上,而且很快便被全部压下去了,你怎么看到的姓氏?”
周染凉凉地瞥了她一眼,“实话实说。”
她声音依旧是那个平淡的调子,神色却冷得吓人,小姑娘也才不过十几岁,顿时便撑不住了。
“你,你估计不知道。”
小姑娘扭扭捏捏地,小声说道:“我之前被领养过一次,领养我的那户人家,住在东巷街207号。”
周染顿了顿,似叹息般说了一声:“原来如此。”
小姑娘还想继续说下去,周染却摇了摇头,示意她停止。
周染拿出钱包,点了十张钞票出来,外加上自己的名片,一齐递给了小姑娘。
名片做的极为简单,只有「周染」两个字,而底下附了一串电话号码。
上面没有任何的职位、学历介绍,简单的一目了然,而这恰恰便是身份的证明——
因为单是这个名字,便已经代表了她在行业中不容小觑的影响力,无需任何多余的赘述。
小姑娘都懵了:“诶?!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这么多钱啊?”
她手微微颤抖着不敢接,倒是周染面色如常,说:“封口费。”
“无论你知道多少,无论你看到过多少,都不要和别人说。”
周染抿着唇,喉中蔓出些苦涩来,压得她胸腔翻腾:“尤其是昨天那位。”
小姑娘接过钞票来,她看了看名片上的“周染”两个字,忽然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你摔在楼梯间,全身都是血那件事也不能说?”
“不是摔的,是——”周染顿了顿,叹口气,“算了,你知道的还真多。”
“我经常偷偷看对面206的事情,那我岂不是有很多你的把柄,”小姑娘眼睛亮了亮,“我可以威胁你吗?”
周染:“……”
她沉默片刻,淡声说:“你大可以试试。”
。
陆悦抬着摄影机整整拍了一个下午,拍的那叫一个口干舌燥,回到酒店之后,躺在床上便不想动了。
团建今
天就正式结束了,众人坐着大巴回程,而周染依旧上车便直接睡着,陆悦便只好自己看看手机,听听音乐,晃悠掉了回程的四个小时。
古陵的六天行程就像是一个短暂美好的梦境,忙碌生活中的一次喘息,回来之后,生活便回到了正轨。
陆悦高高兴兴地玩了六天,回来后便遭到了小红的炮轰。
她存的所有稿子都全部发完了,为了赶上一周一更视频的进度,陆悦被迫开始连轴赶稿。
稿子自然是永远赶不完的,这周视频录好了,还有下周的,下下周的,永无止境,毫无停歇。
再加上之前有一条博文莫名出圈,粉丝数一下子暴增,陆悦还得想想如何维持粉丝关系,以及处理好众多公司的推广合作企划。
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她都忙的焦头烂额,停都不带停的。直到小红提起说“今天要去瑟兰摄影”后,陆悦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似乎已经两周没见到周染了。
那人也不知干什么去了,电话也没有信息也没有。陆悦总觉得两人在古陵拉近的那一点点亲密关系,瞬间便回到了原地。
想归想,工作还是另一码事。
陆悦收拾好东西后,久违地踏进了瑟兰大厦,抬头便望见办公室中张贴的美妆海报,已经全部换成最新的。
看样子,像是要把当红小花换掉,换成国际影后来做代言人了,真是很是下血本。
陆悦站在原地看了两眼,瑟兰的玻璃门忽然“哐当”一声打开,有人惊喜地喊道:“——悦姐姐!”
这声音陌生又熟悉,陆悦迟疑着转过头,便见一个短卷发的女孩推开门,向着自己跑了过来。
卷发女孩的眼睛又大又圆,一笑起来便露出两枚小虎牙来,梨涡深深浅浅,像是盛满了蜜。
她比陆悦要稍微矮上一点,直愣愣地扑到陆悦怀里,用力地圈住腰际,喊道:“悦姐姐,我好想你!!”
陆悦懵了:“你怎么在这里?”
面前这太过热情的小姑娘叫做孟子瑜,是孟氏集团的千金小姑娘,与陆悦去了同一所大学,是小她两届的学妹。
陆悦不是很喜欢这样的亲密接触,她试图用手去推对方,结果孟子瑜死命抱着她的腰,怎么也不肯放手。
“悦姐姐,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啊,”孟子瑜眨眨眼,眼角泛红,“我可难过了。”
陆悦头疼的不行,她终于把孟子瑜给推了开来,缓了口气:“我读完大学后,本就是直接回国的。”
见孟子瑜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一副“你这个负心女”的表情,陆悦只觉得一个头变两个大:“那你呢,怎么会在瑟兰?”
正说着,玻璃门又被推开了,小助理捧着碗热腾腾的泡面,一边呲溜着一边走了出来:“还能因为什么。”
“成绩太烂毕业找不到工作,”小助理满脸鄙夷,“被她爸空降进瑟兰来捣乱呗。”
孟子瑜一听便炸了,气呼呼地和小助理吵了起来:“蘑菇头你瞎说什么,我有做好我本职工作的!”
小助理冷漠:“个鬼!我看你天天都在偷偷看视频,安排给的文件一分没写。”
在陆悦无奈的目光下,孟子瑜还是忍住了揍小助理一顿的冲动。
她一边矜持地冲陆悦笑着,一边恶狠狠地将小助理往里推,两人闪身进了休息室后,顿时便没了身影。
真没想到,孟子瑜居然在这里。
陆悦抬手摩挲眉睫,看来之后得避着点了。
说起孟子瑜这小姑娘,两人本就都是豪门圈,所以在国外读书时来往的比较多,陆悦也对她多有照顾。
但陆悦把她当妹妹看待,孟子瑜却似乎不这么认为,每次见到陆悦时都有些热情过了头,弄得她有些苦恼。
看着两人身影消失,陆悦长长叹了口气,正准备掉头去摄影棚时,却被身后的人给吓了一大跳。
“——?!”
陆悦差点骂出声来,她捂着心口,被那神出鬼没的身影吓得够呛,“你什么时候来的?”
周染站在走廊远处,手中捧着一杯热咖啡,神情冷冷淡淡,解释说:“刚刚路过。”
“你这人走路都没声音的吗,忽然就一声不响的出现在身后,”陆悦抬手抹了把虚汗,“吓死我了。”
周染不置可否,她目光越过陆悦,落在孟子瑜与小助理消失的位置,顿了顿,说:“你认识她?”
应该问的是孟子瑜吧?陆悦点点头:“国外读书时认识的小妹妹,性格挺活泼的,父亲间也有生意上的来往。”
周染
又问:“很熟悉?”
“算是比较熟吧,”陆悦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好,“之前因为课题的缘故,合作过几次。”
周染“嗯”了声,依旧端着咖啡杵在原地,凝神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神情严肃一声不吭。
“行了,你站这里干什么,”陆悦哭笑不得,抬手去推她,“走了。”
周染一边被推着向外走,一边又回头看了眼,说:“好。”
。
而另一边,孟子瑜把小助理连拖带拽,顺手“嘭”地关上了休息室的大门。
“蘑菇你干什么啊,我心心念念悦姐姐这么久,好不容易才与她重逢,”孟子瑜都快急哭了,“都被你搞砸了!”
“我叫岳墨,不是蘑菇。”
小助理嘟囔着,依旧呲溜吸着她的泡面,“我都说了,陆姐和咱周总是一对,你别想横叉一脚。”
孟子瑜抿着唇,小虎牙轻轻磨蹭着,屈指敲了敲桌子:“谁说的?”
“周染冷的要命,谁会喜欢她啊,”孟子瑜自信说,“虽然现在悦姐姐还只把我当妹妹看,但我会让她改变的!”
小助理不屑地“哼”了声,说:“天真,喜欢这个东西玄乎的很,怎么是说变就能变的?”
她又夹起一缕泡面,悠悠闲闲地鼓起嘴巴嚼着,孟子瑜则是皱眉想了半天,忽然猛地拍上桌子。
短卷发晃悠着,孟子瑜一眨不眨地望向小助理,浅色眼瞳像是枚琥珀般,闪着亮晶晶的光:“喂,你来当我参谋吧!”
小助理:“???”
“周染有什么弱点吗,”孟子瑜一脸认真,斗志满满,“我要将她所有情敌,全都逐个击退!!”
一番豪情壮志下来,小助理丝毫没有动摇,她抬起泡面喝了后,冷笑一声。
“不,你不懂。”小助理肃然说,“周总不是人,她是神。”
孟子瑜:“……”
“你想找到周总的弱点,那是不可能的,”小助理冷静说,“就算现在世界末日来临了,周总依旧能有条不紊地把公司处理好。”
孟子瑜:“…………”
“不和你说了,就知道捣乱。”孟子瑜磨磨牙,丢下慢悠悠喝着面汤的小助理,径直跑出了门。
。
今天的摄影结束后,陆悦刚刚走出门,便被一大丛玫瑰花
扑了满怀。
“surprise!!”
孟子瑜抱着超大一束玫瑰,眼睛亮亮地等在门口,将花束往陆悦怀中塞去:“悦姐姐,这是送你的!”
陆悦连连摆手,哭笑不得:“你送玫瑰干什么,还送这么多。”
孟子瑜得意洋洋,旋出个小梨涡来:“我每天都会送你花的,悦姐姐安心收下就好。”
陆悦捧着一大束花,放下也不是扔掉也不是,正苦恼着,孟子瑜又凑了过来,神采奕奕:“姐姐,我送你回家吧?”
“你会开车?”陆悦反问。
孟子瑜一下子噎住了,支吾了半天,小声说:“家,家里派人来接我的……”
“那不就是了,”陆悦将花塞回到她怀里,“我自己开车回去就好,不麻烦你家人了。”
她摸摸子瑜小妹妹的头,声音十分慈祥:“乖,以后别破费了哈。”
孟子瑜咬着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抱着花就要追上去,结果陆悦动作更快,电梯门一关就没了身影。
饶是如此,她还是不死心。
孟子瑜将花束一把推给吃瓜看戏的小助理,心急火燎地按着向下按钮,跟着冲到的停车场之中。
只是停车场这么大,她又不知道陆悦车停在哪里,迷茫地绕了好半天后,倒是把自己绕晕了。
“这是哪啊,”孟子瑜看着如出一辙的墙面和标题,整个人都不好了,“电梯呢。”
正当她瞎晃悠的时候,寂静无人的停车场中,忽然多出了另一人的脚步声。
孟子瑜惊喜地回过头去,便见电梯间的门被人推开,周染神色平淡地走了出来。
“怎么是她?”
孟子瑜心中嘟哝着,她咬咬牙,向着周染大喊了声:“喂!!”
周染偏头望了眼她,便转了回去,手搭在车门上准备离开,十足的冷漠疏离。
“周染!你给我听好了!”
趁着片刻空档,孟子瑜已经跑到了面前,她紧抿着唇,大声说:“我喜欢陆悦姐!”
这一声直白而纯粹,周染动作顿了顿,声音不急不缓,慢吞吞的:“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会努力追求她,我会让悦姐姐也喜欢上我,而不是再把当成妹妹或是小孩看到。”
孟子瑜微微喘着气,神色十足的认真:“我会打败你!
”
年轻人年少气盛,说出的话带了十足气势,火花噼里啪啦地四溅开来。
可是那火花热烈的烧了半天,却始终没个响应,也没媒介让它继续烧下去,便“哧”的一声轻响,悄悄熄灭了。
周染神色冷淡,她抬起眼皮望了孟子瑜一眼,乌瞳似枚玻璃珠子般,声音清冷似玉:“是么。”
“等你做出些实绩来,再来和我说话吧。”
周染打开车门,声音漫不经心:“……小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小助理:周总的吃醋,就是没人看得出来她吃醋,因为她已经整个人泡到醋缸里面去了。
34、酸梅汤 1
“……你说什么?”
孟子瑜懵了, 卡壳般在原地愣了两三秒,直到周染关上车门之后,才反应过来。
她面颊腾地红了, 像是熟透了的苹果般, 有些恼羞成怒地磨着牙,冲周染喊道:“你什么意思, 谁是小朋友了?”
孟子瑜喊得再大声,也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周染早就淡定地关了出门, 启动开出了停车场,留她一人在后面干瞪眼。
“你给我等着!”
孟子瑜望着汽车尾部,很是不甘心地吼到。
这件事着实丢脸,听孟子瑜愤愤地咬牙说完经过之后,正在啃着雪糕的小助理没忍住, “噗嗤”笑出了声。
孟子瑜恼羞成怒:“你笑什么啊!”
小助理被雪糕呛到了,断断续续地打着嗝,笑得超大声:“哈哈哈哈哈,居然敢正面怼周总,孜然鱼你是傻子吗。”
“臭蘑菇, 就知道幸灾乐祸!”
孟子瑜软绵绵地趴下来,短短的卷发在面侧晃啊晃,像是弯曲的小花瓣。
她捧着脸发呆,口中嘟嘟囔囔的:“怎么办啊怎么办啊,陆姐要被坏人抢走了。”
小助理啃着雪糕, 唇边沾着点融化的脆皮巧克力,一派大师风范般地举起手指来晃了晃。
“虽然你和周总比起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但感情这件事很难说, 我觉得挺玄乎的。”
小助理很是认真,分析说:“能和周总谈恋爱的人,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
孟子瑜眼睛亮了亮,燃起了些希望:“那就是说——”
小助理说:“陆姐那么聪明优秀,长得又好看,她无论喜欢谁什么类型,都不会是你这个型的。”
说着,她还伸出手来,拍了拍孟子瑜的肩膀,语重心长:“孜然鱼,死心吧。”
孟子瑜:“…………”
孟子瑜被小助理一番话气得够呛,伸手去抢对方的雪糕,在小助理的怒吼中,硬生生咬下了一大块。
方才还是一个完整椭圆形的雪糕,顿时就被咬出个超大的豁口来,少了起码三分之一。
小助理愤怒了。
“孜然鱼你干什么,这是我的!”她眼泪都快飚出来了,伸手去拽孟子瑜衣服,“你还我雪糕!!”
孟子瑜
含着雪糕,口齿不清地说:“谁让你不支持我的,活该。”
让她再把雪糕吐出来已经不可能了,小助理泫然欲泣,抱着她剩下的半个多雪糕,可怜巴巴地舔了一口。
孟子瑜完全不为所动,将满嘴雪糕吞下去后,屈指敲了敲桌子,半个身子歪过来:“说真的,岳墨啊。”
她眨眨眼睛,很是期待地看向小助理:“你爸不是瑟兰董事之一吗,可不可以……让他炒了周染啊?”
小助理鄙夷地瞪了她一眼,说道:“你想得美,我爸宁愿炒了我,也死活不会愿意炒了周总的。”
孟子瑜失望地“啧”了声。
“我爸求着周总留下来都来不及呢,”小助理抿抿唇,“再说了,她五年期满就要离职,这时候愿意带带我,我爸已经很感激了。”
听到这话,孟子瑜有些惊讶,不由得睁大些眼睛,疑惑地询问说:“要走了?走去哪?”
瑟兰可是正儿八经的国际大公司,总部ceo这位置薪水高的吓人,无数人挤破头想要抢呢。
周染倒好,这么一个诱人的职位,她“五年期满”居然就要走人?
真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子瑜疑惑不解,小助理倒是看得很开,一时有些感慨万分:“谁知道呢,千万别开个美妆公司就好。”
。
陆悦对周染的举动丝毫不知,她现在一想到孟子瑜就头疼,避开不是,答应也不是,难做的很。
孟氏集团是做服装行业的,旗下的好几个品牌都在时尚界享誉颇盛,倘若陆悦真准备在商界发展的话,各种交际是避免不了的。
“唉,这可怎么办。”
陆悦躺在家里的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出神,还在思索着最佳的应对方案。
早在留学的时候,孟子瑜就突兀地向自己表白过了,而陆悦也拒绝的很明白。
只是这小姑娘执拗地很,又因为是孟氏千金而带了股傲气,对自己可谓是百折不挠,变着花样来。
陆悦原本以为回国后,她会收敛点,没想到照样热情的不行。
实习的工作不好好做,还当着一堆瑟兰员工送自己玫瑰,让陆悦有些哭笑不得。
还是太孩子气了。
陆悦这样想着,越想越头疼,不由得长叹一声,引来了陆妈的
注意。
陆妈正在懒洋洋地敷着黑鱼子酱面膜,见自己女儿长吁短叹,不由得说了声:“悦悦这是怎么了?”
“你还在这躺着,赶快起来收拾一下,”陆妈提醒说,“今天老孟在别墅请吃饭,该撑的场面还是要撑的。”
陆悦又叹了口气,翻身坐了起来,上楼换衣服去了。
——无巧不成书。
陆妈口中的“老孟”,自然就是孟子瑜的父亲,孟氏集团的最大股东,孟东。
因为孟子瑜回国的原因,孟东打算在别墅里请些亲戚朋友们过来吃饭,陆悦自然也就收到了邀请。
陆悦避开子瑜小姑娘都来不及,结果人家父亲一个邀请递过来,她就是再不愿意,看在父母的面子上也得赴约。
可真是进退维谷、左右为难,陆悦在家中磨蹭了一会,最后还是被父母带去了孟家。
孟家不知多少栋房产,最终依了孟子瑜的意思,选了半山小区的别墅来举行派对。
恰好就是陆悦家附近不远,走路都能到的距离。
陆悦从车上下来时,别墅中已经来了好些位客人了,秦缁、穆礼,岳明立……全是些鼎鼎有名的商界人士。
她身为年轻一辈,在依次与长辈们问好过后,便悄悄地离开了客厅,尽量不去打扰长辈们的谈话。
年轻人们都聚集在花园周围,周染的小助理,同时也是岳家小女儿的岳墨也来了,正坐在喷泉边上吃甜点。
她专心致志地将马卡龙分为四块,提拉米苏也分为四块,用叉子叉起两样甜品来,一口闷了下去,露出个傻兮兮的笑容来。
就在小助理,或者说岳墨的身旁,还坐着个熟悉身影。
那女孩一头短短的卷发,浅色眼睛像是宝石般透明,正拽着岳墨肩膀,将她使劲摇晃。
“蘑菇蘑菇怎么办啊,”孟子瑜焦急说,“万一悦姐姐不喜欢我,故意不来怎么办,我好难过。”
岳墨被她摇的晃来晃去,端着甜点的盘子却稳稳当当,一点儿糖霜都没落下。
“担心什么,”岳墨嚼着甜点,抬眼望了望,“你看,那个是谁啊?”
她手一挥,便恰恰好好地落在刚才到花园门口,蹑手蹑脚准备走进来的陆悦身上。
陆悦:“…………”
好你个小
助理,明儿我就让周染给你布置一堆东西,非得忙死你不可。
一看到陆悦,孟子瑜眼睛便亮了,连蹦带跳地跑过来,声音带着欢喜的小波浪:“悦姐姐!”
“嗳,您好。”陆悦笑得勉强,“欢迎回国。”
孟子瑜伸手想要去挽陆悦的胳膊,被她不动声色地躲开了。但对方也不气馁,直接把吃蛋糕吃的正开心的岳墨给拽了起来。
“悦姐姐,我带你去看我们家的喷泉,”孟子瑜眨眨眼睛,拽着岳墨就往外走,“很好看的!”
虽说拒绝了对方的牵手,但面子还是要给的,陆悦应了下来。
她看着岳墨满脸生无可恋,眼睛里写的都是“救救我”,就这样被孟子瑜给拖着一起来了。
说是看喷泉,其实一直都是子瑜岳墨两个同龄小姑娘在说聊天打岔,陆悦默默跟在后面,总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晚饭过后,长辈们在喝酒聊天,而陆悦打了声招呼过后,便准备出门散散步。
孟子瑜见状连忙追了过来,三两步跑到身旁,半仰着头去看她。
“悦姐姐,你是要去散步吗?”孟子瑜歪歪头,浅色眼睛像是落入了星星,“我能和你一起去么?”
陆悦望她一眼,浅浅笑了下:“你这就抛弃小墨了?”
“切,蘑菇就知道吃,”孟子瑜很是嫌弃,“她还在剥螃蟹呢,不理她。”
她小步跟上陆悦,与对方并排走着,稍稍偏过头来,声音软糯:“姐姐,我不会打扰你的。”
陆悦心中无奈,但对小孩子也不太好太过苛责,于是两人便一齐,沿着别墅外的道路慢慢走着。
孟子瑜性子活泼,满脑子都是有趣的小段子,一路上都说个不停,对什么都能发表下自己的见解与看法。
而陆悦便沉稳多了,虽是很认真地在听对方讲,却只是偶尔应上几句,说的话并不多。
两人沿着坡道向下走,拐过一个弯时,她们望见墨色的树林之间,蓦然亮着一枚星星。
有钱人都住在半山小区,大家本来就都是一个圈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遇见谁陆悦都不奇怪。
但这么多人中,陆悦偏偏就遇见了那位她最不想见到,同时也是最想见到的人。
周染靠在汽车旁,她微微低垂着
头,手中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
沉默的,安静的。
她就那样站着,白雾静悄悄地涌开,将棱角分明的眉眼模糊,水墨画般朦胧而冷冽。
火光一明一灭,烧灼着漆黑的瞳孔,就像是迷路的萤火虫,马上便要被黯淡夜色所吞没。
周染不知在想什么,连两人靠近都恍然未知,直到陆悦蓦然出声,才猛地回过神来。
“……周染?”
陆悦怔怔望着她,说道。
周染神色一僵,她下意识地将手背到身后,试图将那只香烟挡住。
片刻后,周染自己也意识到她们早就看到了,再怎么躲不过是无用功罢了,索性站直身子,坦然地望向两人。
火焰烧灼着,烟头蹦出一枚火星,在寒风中飘落在地,再没之前的热烈欢腾,静悄悄地熄灭了。
你怎么会抽烟,你居然会抽烟,你为什么会抽烟……
陆悦心中有无数个问题,但哪个她都问不出口,哪个她都觉得不合适,最后支吾了半天,挤出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总不能在家门口抽。”
周染轻声回答着,将烟头掐灭,指尖间蔓出无数火星,她却似乎不觉得烫。
可能是对方神色太过冷淡,之前还气焰嚣张的孟子瑜,顿时像是被迎头泼了一身冷水。
她一直没有说话,小心翼翼地躲在陆悦身后,就探出半个头来看周染,神情有些惶恐害怕。
火星已经彻底熄灭,香烟只余下惨淡灰烬,细密地覆在指节间,就像是一块狰狞丑陋的疤痕。
“虽然说你可能压力大,但怎么说呢,香烟比较有害健康,”陆悦声音愈小,“还是尽量少抽……”
周染说:“最后一次。”
她这样说着,语气沉稳而令人安心,令人不由自主地便想要去信任,想要去维护。
周染总来都是说到做到。
她说她会保持年级第一,她便真的在这个位置呆了三年;她说她会夺冠,她便真的包揽所有竞赛奖项;她说她会做到最好,于是她真的做到了。
在短短两年时间,将濒临退出市场的瑟兰带了回来,并且达到历史以来的股价最高值。
可是在周染这“说到做到”的之中,在她许下过的寥寥承诺中,又有多少是给自己
的呢?
陆悦总是忍不住去想。
周染从没有说过“喜欢”,更毋论“爱”这个字眼,而高中那两年所谓的情侣关系,更像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陆悦用了一秒钟去喜欢上她,用了一个月去用力追赶,用了一年让对方点头答应。
而随后的时光中,陆悦便总是和对方泡在一起,天真而又烂漫地觉得,少年时的爱恋可以走到永远。
那段记忆是彩虹色的糖,是阳光下的泡泡水。
周染似乎对自己有着无穷无尽的耐心,会听自己胡言乱语,会认真讲题,会陪着疯、陪着闹,从未抱怨过一句。
但周染真的喜欢过自己吗?年轻时的陆悦不知道,她也不愿意去思考。
假装对方也喜欢自己,假装对方愿意和自己在一起。每天一起吃午饭,一起写作业,一起去做些翻墙逃课的傻事。
……然后梦就醒了。
周染在机场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当着自己的面,慢慢地,极轻地提出了“分手”。
当时的声音很轻,陆悦甚至能听出她气息不稳,声音一直在微微颤抖着,像是张被火烧得卷曲的白纸。
可尽管是这样,她仍旧提出了分手,坚决而又果断,没有留下任何的回旋余地。
烟早就彻底灭了,白雾也慢慢散去,周染站在漆黑夜色中,像是刻意躲开了路灯的光。
晚风极冷,温度越来越低,孟子瑜出来的匆忙,身上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套。
她依旧躲在陆悦身后,却被冷风钻进衣领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将陆悦胳膊握紧一点。
周染望向孟子瑜,目光落在她扒着陆悦的手上,神色微微变了下,却很快便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子瑜从国外回来,我们在她家开派对,刚刚吃完晚饭,想说一起散散步而已。”
陆悦不知怎么地,下意识地就想去解释:“你别多想。”
她忐忑不安地望着周染,手紧紧拢着,耳畔都是自己的心跳声,想要从对方的神情中,捕捉到那怕一丝一毫的变化。
谁知道,周染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你不用和我说明,”她声音清冷,慢慢地,一字一句说,“也不需要解释什么。”
……不需要解释?
陆悦愣了,她的心忽然便没了支撑,在寒冷的风中下坠、下坠,坠到泥泞的土壤中。
她身侧层层叠叠堆着雪,似乎还有什么拖拽着自己下坠,她冷的指尖都在发抖,声音有些颤:“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此时周染的脑子】
80%:完了大老远跑到家对面偷偷吸烟被陆悦发现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解释现在马上认错来得及吗
20%:让我思考一下,该如何不动声色地迫害这位叫做孟子瑜的小朋友。
【作者】
吸烟不好!!吸烟有害健康!!!!!
35、酸梅汤 2
周染还攥着那枚熄灭的烟, 晚风缓缓拂过,鼻尖涌入了浅淡的烟草味,带着一缕沁冷薄荷的清香。
那是她的气息。
熟悉的, 浅淡的, 冰冷的。
陆悦喉咙发苦,心被压在燃尽烟草中, 火光一闪一闪,缓缓失了艳丽色泽, 熄灭在苍白的灰烬中。
“是了, 我忘记了,对你来说,什么事情都是不需要解释、不需要说明的对吗?”
陆悦向后退了一步,眼帘微微垂下,“还是说, 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在乎过?”
周染愣了,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不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陆悦却瑟缩着后退,拼命躲开了她。
陆悦偏着头, 不想去看对方的神色,也不想去在意什么了,抬手捂住了耳朵。
“我解释,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误会,是因为我在乎, 而你呢?”
陆悦抬起头来,眼眶泛红,下眼睑涌出水意来, 将视线晕染的模糊不清:“那你呢,你从始至终,到底有在乎过吗?”
“你之前说分手的时候,真的有在乎过我的感受——有想过怎么去解释吗?”
半截烟草砸在地面上,灰烬簇簇散开,将漆墨地面泼上了零星白漆。
“陆悦,等一下。”
周染伸手想去拉她,却被陆悦躲了开来,她紧紧抿着唇,用手背抹去了一滴将坠的泪:“别碰我。”
“行,这是我最后一次解释,以后都随便吧,没必要了。”
陆悦咬咬牙,忽然抿出个笑来,声音沙哑着,近乎于气音:“我没哭,眼睛进灰了。”
“陆悦,”周染声音有些哑,她竭力解释着,“我——”
陆悦擦了下眼睛,手背上浅浅地落了道水痕。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唇边便蔓出个单薄的笑来。
她摇了摇头,打断了周染的话语:“先走了。”
周染还想追上来,原本还躲在身后的孟子瑜,忽然便像是有了底气般,横叉在了两人之间。
“你干什么啊,没听到悦姐姐不想听你说话了吗,追上来想让她更不开心吗?”
她伸出手臂来,像是个小卫士般挡在两人之间,稍稍蹙起了眉头:“我不许过去!”
周染说:“让开。”
她气息稍有些不稳
,呼吸声凌乱,咬着牙加重了语气:“让开!!”
那声音再不复往日的平静,凶狠地像是把尖刀,明晃晃地对着孟子瑜。
周染低垂着头,瞳孔结着冰,一丝光泽也无,堆积满了漆黑的余烬。
孟子瑜颤了下,她本能地觉得有些害怕,心中却像是有什么支撑着,硬是没有挪一步。
她直视着周染,喊道:
“虽然我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既然你是自己提出的分手,你又凭什么要求对方等你、听你说话?”
周染被她拦住路中间,手死死拢着,锁骨下的黑蝶又开始扇动,翅膀嵌入血肉中,极深极寒的疼。
“我其实,我……”
她想说什么,嗓子却不自主地哑了,眼前有黑雾聚拢,她抬手捂着前额,又开了口:“是,你说的……”
“你说得对。”
周染踉跄着向后退,反倒让孟子瑜吓了一跳,下意识说道:“你怎么了?”
陆悦早就离开了,身影在消失在远处的拐弯口,道路上的路灯沉默亮着,铺下满地雪白的盐粒。
周染再也站立不稳,身子一软,狠狠地砸在了车门上,“咚”的一声闷响,撞得骨骼发疼。
她面色苍白,瞬间便失了所有血色,脊骨抵着冰冷车门,才不至于滑落在地。
孟子瑜傻了,紧张地手都在发抖,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身后,又看了看低着头的周染。
周染看起来面色不太好,我应该问一下吗,或者帮忙打个电话什么的?
孟子瑜懵懵的,不过,周染是我情敌啊,我为什么要关心她……但她看起来真的不太好。
小姑娘还在原地胡思乱想的时候,周染反而先开口了,她声音极稳,压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你走吧。”
“……我没事。”她轻声说。
“喂喂,谁说我关心你了,”孟子瑜立马顶了回去,“你是我情敌,我巴不得你赶快放弃悦姐姐,她就可以和我在一起了!”
周染没有说话,手一直抵着额头,骨节苍白的像纸,像燃尽的炭,挡住了面上神情。
孟子瑜犹犹豫豫地,从侧面偷偷看了她几眼,小声说:“那我走了?”
见周染默不作声,没有应答自己,孟子瑜又站了会后,转头向着陆悦离开的方
向跑过去了。
夜色愈浓,周染伸手够到口袋,银白色的烟盒之中,只剩下了最后一根。
她想要去拿,手顿在了半空中,细长纸烟却像是白蛇般缠上了指节,嘶嘶吐着信子。
周染拿着最后一根烟,沉默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放了回去。
烟盒空落落的没有重量,她手一颤着没握稳,便与打火机一同摔落在地。
“哐当”一声,
落在漆墨的地面上。
。
陆悦方才被气得厉害,转身就跑回了别墅,她望着里面灯火灿烂,在门外被冷风一吹,倒是冷静了下来。
刚才看周染的样子,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孟子瑜拦住了不给过来,而自己也没有给她机会。
但现在想想,其实还能听一下的……
陆悦狠狠掐了下自己,胳膊上的软肉一阵巨疼,引得她嘶得吸了口冷气。
自己真的是不知好歹,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不,刚被周染气得的不行,结果过了十几分钟,她又开始为对方“辩护”起来。
陆悦还没进别墅,孟子瑜倒是从身后追了过来,她跑得满头是汗,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悦…悦姐姐……”
“你跑什么啊,先缓缓,”陆悦哭笑不得,“我去帮你拿点水。”
孟子瑜一边费神维护着自己的淑女形象,一边喘着气点点头,缓了片刻后,跟着陆悦走进了别墅。
而在接下来的聚会中,陆悦都对周染之事只字不提,完全没有要问孟子瑜的意思。
反倒是孟子瑜闲的发慌,顺嘴就和开始吃龙虾的岳墨说了,引得小助理一阵紧张:“不是吧,你就把周总扔那里?!”
“我还能怎么样,她是我情敌诶,我难道背着她回来吗,”孟子瑜小声嘀咕,“所以呢?”
小助理揉揉头发,她拿起手机跑到旁边打电话去了,一连打了好几个人,才又溜溜地跑了回来。
“你干啥去了?”
孟子瑜好奇询问。
“没什么,”岳墨晃晃蘑菇头,四处张望着,“我刚才剥好的龙虾呢,上哪去了?”
孟子瑜:“哦,我吃了。”
岳墨:“…………”
“你找死吗!”小助理又开始飙泪了,“那是我好不容易剥出来的精华部位,打算和意面混着吃的!
”
她伸手就去拽孟子瑜衣领,声嘶力竭地控诉:“我宁愿和周总玩儿,起码周总从来不和我抢东西吃!”
两人打得激烈,陆悦瞧了几眼,默默地走开了。
宴会上的甜点精致可口,陆悦却没什么心思品尝,只觉得索然无味。
回家后她倒在床上,正在平板上心不在焉地划拉着视频时,手机忽然“叮铃”一声,收到了条信息。
陆悦瞥了眼,见备注是【周同学】三个字,想也不想直接将手机扣下,顺带开了静音键。
手机果然就没有动静了,安静地就如同冰块一样。
陆悦心满意足,眼不见心不烦,开始继续看视频。
直到洗漱准备睡觉之后,她都没有再拿起手机看消息,一觉睡到了天光乍亮。
。
如果下午没有其他安排的话,陆悦习惯抽出一个小时来沿着小区慢跑。
正当她绑好头发准备出发时,在门口遇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陆妈抬手揉了揉孟子瑜的头,笑容盈盈:“悦悦啊,老孟说子瑜妹妹缺乏锻炼,让她来跟着你跑两圈。”
孟子瑜乖巧点头,短短的卷发被扎成个小揪,从太阳帽缝隙中偷偷去看陆悦。
陆悦:“……”
母亲都发话了,人也已经到门口了,陆悦还能说什么,只能顺从地应了下来,带着孟子瑜出了门。
“悦姐姐是每天都会跑步吗,好健康啊,我真的超级佩服你!”
孟子瑜神采奕奕地跟在身后,还不忘嫌弃某人一番:“哪像蘑菇,天天就知道吃。”
陆悦笑了笑,说:“也不是每天都跑,看情况而定。”
孟子瑜用力点点头,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好奇地东张西望,就像是没来过半山小区一样。
两人转下个坡道,孟子瑜眼尖,远远地便望见了个坐在路旁的人,用手指了指:“悦姐姐,你看那边。”
两人隔得有些远,只能望见那人穿着短袖短裤,双腿笔直又修长,在阳光下白的发亮。
她带着顶浅色遮阳帽坐在路边,头上还盘着只白色猫咪,用爪子拨弄着绑长马尾的墨色长发。
说来也奇怪,那人分明是一身运动装,却一直坐在路边位置,聚精会神地打着电话,连两人走过来都没有
察觉。
“和律师核对一下第三十,第三十四列条款,”她声音冷淡,“如果构成问题,合同要重新拟。”
猫咪踩着她帽檐,从头顶跳到了肩膀,用头去蹭那人瘦削的面侧,企图引起她的注意。
结果对方理都不理,偏头避开小肉爪子,还在和电话那头嘱咐着事情。
小白猫叫了好几声抗议,主人却冷漠地和冰块一样,气得她从肩膀上跳了下来,直奔不远处的陆悦而来。
陆悦弯下身子,糯米便高高兴兴地跳了上来,窝在她怀了不出声了。
“哇,这是谁家的小猫,好听话啊,”孟子瑜心都化了,“还粘人的。”
陆悦低头去揉猫咪后颈,抬了抬下颌,对着那低头打电话的某人:“喏,她家的猫。”
孟子瑜顺着望过去。
看清后,她沉默了:“……”
“我知道,我也很纳闷,某人冷成这样的性子,”陆悦感慨说,“养的猫居然这么可爱。”
糯米没听懂,只觉得对方怀抱温暖,懒洋洋地蹭了蹭,又窝着不动了。
周染终于打完了电话,她叹了口气,随即找起猫来:“糯米,哪去了?”
她喊“糯米”名字的时候,声音放得轻软,温柔地像是能融出水来,听得陆悦一阵磨牙。
一听到她的声音,糯米立马兴奋了起来,顿住就不管陆悦了,直奔怀里而去。
周染顺着声音转过头来,便撞见到了不远处的两人。
她神色错愕,声音有点结巴:“陆悦……”
瞧瞧,喊猫就温柔似水,喊我名字就磕磕碰碰的,真是不值得同情。
陆悦皮笑肉不笑,手揣在口袋中,声音懒洋洋的:“咱们周总日理万机,怎么会在这里?”
糯米顺利爬上肩膀,周染站起身来,还因为久坐踉跄了一下,扶着树才将将站稳。
“在等你。”
周染神色坦然。
她皮肤本就白,此时换了一身短袖短裤,疏落的阳光融进肌骨,似羊脂玉般柔软。
陆悦挑挑眉,顺势抱起手臂,偏过些头反问道:“等我干什么?”
“是这样的,”周染想要解释,“昨天我……”
话还没说完,陆悦晃晃手指,打断了她。
“抱歉啊周总,我正忙着带子瑜妹妹跑步呢,你要是能
跟着我跑完三圈,我就听你解释。”
陆悦笑了笑:“如何?”
。
二十分钟后。
陆悦望着一高一矮栽在路边的两人,深深叹了口气,用手扶着腰际:“你俩怎么回事,啊?”
“悦姐姐,我不行了,”孟子瑜哭丧着脸,“我要死了,你怎么这么能跑。”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顾形象地栽倒在路边,整个人都快没了,气若悬丝:“啊…我要死了……”
周染一直没说话,她坐在旁边,胸膛剧烈起伏着,低头喘着气。
额间薄汗将长发打湿,黏连在面颊上。她身子前倾弯曲,衣角被深深攥入掌心中,像是张被揉着皱的白纸。
“你们两个不能跑就别跟着啊,”陆悦头疼不已,“别坐着了,起来走一下。”
孟子瑜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追人的心思荡然无存,早就默默打电话,让司机来把她接走了。
随着汽车消失在远方,周染喘了半天,终于缓过口气来。
她长睫被薄汗压弯,眼中盈着水汽,面上覆着层薄薄的红晕:“咳咳,陆悦……”
糯米在她身旁绕来绕去,有点担忧地“喵”了几声,用脑袋蹭了蹭周染手背。
陆悦抿了抿唇,周染只觉得眼前一黑,被人劈头盖脸扔了条小毛巾。
周染摘下毛巾,半仰着头望向陆悦,乌瞳湿润,脖颈细长,莫名有种弱不禁风的味道。
“这么点路就累成这样,”陆悦偏头不看她,声音冷淡,“拿着擦汗吧。”
周染又缓了半天,终于能顺利说话了,她慢慢站起身来,走过来点,小声唤她:“陆悦……”
一声声“陆悦”喊得又轻又柔,尾调软绵绵的,听着像道歉,像讨好,像小猫蹭着你的脖颈撒娇。
陆悦“铁石心肠”,冷漠无情说:“够了,找我什么事?”
周染说:“我发了消息你没回,所以——”
“我没看又怎么了,你又不是我女朋友,”陆悦又打断她,“我凭什么看你消息?”
周染愣了愣:“不,不是,我只是猜你可能会来跑步,所以就在路边上等。”
特意等我,等不到也等?
陆悦顿了顿,说:“那你等到了,我能走了吗?”
周染点点头,又摇摇头,起身追了陆
悦两步,又开始喘气:“你、咳,你有时间吗?”
“其他时候看你挺精神的,一跑步就虚成这样,”陆悦横了她一眼,“什么时间?”
周染追上几步,站在她身前:“我想请你吃个饭,可以吗?”
陆悦:“……”
“你还真是老古董啊,一板一眼的,非得请吃饭不可,有事不能当面说?”
陆悦挥了挥手,转身准备走:“行了,地点时间发我,我看心情去。”
周染微微睁大眼睛,瞳孔中像是落入了枚星子,映着点细弱的芒。
她面色依旧苍白,棱角却被光浸得柔软万分,安静地望着陆悦,极轻地点了下头。
她说:“好。”
。
陆悦今晚失眠了,她看着消息记录中的时间与地址,辗转反侧了一晚上。
我应该去吗?
还是应该回绝?
陆悦望着手机出神,在被窝中长长叹口气,将卷发揉乱些许。
是不是应该赴约,把事情清清楚楚摊开来说,还是应该不赴约,把关系一刀两断地斩干净?
陆悦快纠结出内伤,又想起之前对方提分手的事情。
她心中就是窝火,就是有口气咽不下,咬了咬牙,编辑了一条信息。
【没空,估计去不了】
“叮”一声轻响,对面秒回复了,只有简简单单几个字:【好,晚安。】
陆悦还在消息框里打着不去的理由,结果对方已经迅速回复了自己,弄得她有点不知所措。
……就,就这样?
陆悦放下手机,还有点怅然,发了会呆之后,干脆什么都不想了,蒙头睡觉。
第二天有工作室的拍摄计划,陆悦忙完所有事情后,已经差不多是下午五点,而她开车回家吃完晚饭后,指针便挪到了八点。
陆悦看了看手机,莫名想起周染的信息来。
说实话,自己发的信息有点模棱两可,说是“估计”去不了而已,万一周染以为自己会来,提前等着怎么办?
陆悦想了片刻,很快嘲笑起自己的想法来。
周染多聪明的一个人,自己说不去,她怎么可能会傻傻的等着,肯定早就忙她工作的事情去了。
陆悦打开手机,瑟兰员工群“我不想猝死了”弹出一条消息来。
小助理:【又是载入史册的一天
,你们敢信吗啊,工作狂周总今天不仅不加班,居然还请了半天假,中午开始就失踪了!!】
陆悦:“……”
陆妈正在楼下敷精油,耳畔忽然传来“咚咚咚”一阵响,便看见陆悦踩着楼梯冲了下头。
她套了件连帽衫,身形匆匆忙忙,直往门口奔去。
陆妈很是惊讶:“宝贝,这么晚了上那去啊?”
“去敲一个傻子的脑袋,”陆悦头也不回,在门口喊道,“很快回来!”
陆妈点了点头,又躺回去敷面膜:“不回来也没关系,性.生活记得保护自己,注意安全哦~”
陆悦:“…………”
她“碰”一声关上门,开着车几乎是飚出了门,一路紧赶慢赶,激动地差点闯了红绿灯。
陆悦趴在方向盘上,长长叹了口气,无奈地望着堵车的路段。
周染定的是个高档西餐厅,九点半准时关门,而陆悦看看手机,上面已经是接近十点半了。
——要不算了吧?
周染就算去了西餐厅,也不会真从中午开始一直等到现在,肯定是坐了一会看自己不来,就直接离开了。
而且小助理也只是说她请假而已,万一自己自作多情,误解了怎么办?
陆悦一想到这些就烦躁不安,她握着方向盘,一度想掉头回家,却又不受控制地踩下了油门。
但是,万一呢?
万一周染真的来了,真的像是小助理所说那样,一直等到现在呢?
抱着这么一点微小的祈愿,陆悦硬是飙车绕道,终于在十点四十赶到了餐厅门口。
只是,西餐厅已经关门了,里面黑漆漆的一片,连大门都被拴上了厚厚的锁链。
陆悦在附近商场停车后跑过来,看着眼前这冷冷落落的一幕,只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蠢的无可救药。
西餐厅早就关门了,周染也早就走了,自己还固执地跑过来,可不就是个傻子吗。
陆悦叹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她又看了眼西餐厅紧闭的大门,转身往停车场里走。
停车场建造在室外,夜晚冷风一阵阵地,吹得陆悦身子发抖,步伐快了许多。
路灯年久失修,映的四周昏昏沉沉,陆悦却在空旷黑暗的停车场中,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