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竹一开始还嘲笑他,这样肯定是追不上孟从雪的。
但看他追到后面,就连原竹都忍不住有点儿心灰意冷,他却始终如一。
到后来,他就真的如愿娶了孟从雪。
原竹想到这个就有点酸——其实不是有点,他酸的恨不得咬下景仪一块肉。
谁能想到有今天。
原竹看着孟从雪手上无名指的戒指,感觉那枚钻石戒指简直闪到了他的眼睛,害得他特意拉下帽檐,以免被发现眼睛湿润。
孟从雪几个电话都没打通,她沉沉的叹了口气,终于转向了原竹,发觉他垂头丧气的拉低帽檐,活像只被打湿了皮毛狼狈的小狗。
怪可怜的。
“你怎么了,咖啡不合胃口吗?”孟从雪问他,“上次妈妈拿来的茶叶好像没喝完,你要尝一点吗?”
她不是很爱喝茶,也不知道景先生爱不爱。
但是如果不爱继母应该不会送?
孟从雪想,最近,她好像越来越想了解景仪的事情了。
原竹以为她的妈妈是孟夫人,勉强打起精神来,他趴在圆桌上,脸埋在手臂里,只露出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盈盈的望着她。
“好啊。”原竹撒娇的说。
佣人泡好了茶端上来,被原竹的眼神吓了一跳,水溅出来了。
原竹不耐的推开她自己倒茶,还很殷勤的给孟从雪也倒上,孟从雪摇了摇头表示拒绝,他居然还笑了一下。
看着别人的时候,原少爷还是那个桀骜不驯、天生反骨的原少爷。
对着孟从雪他就乖得像是只绕着主人转的小奶狗了。
佣人小心翼翼的退下去。
她是真的觉得景先生会被人挖墙脚……
原竹夸茶叶好,“伯母的品味越来越好了。”其实他什么味道也没尝出来,原少爷就不爱喝茶。
孟从雪被他粗糙的手艺逗得都没那么沉重了,她摇摇头说,“不是妈妈,是景仪的妈妈。”
原竹:“……原来这样。”
他连眼睛也一起埋进手臂里了。
总感觉自己今天来景家是错误的选择。
手臂内侧有点湿润,原竹觉得今天太阳真大真耀眼,他都睁不开眼睛了。
如果当时抢先告白的是他该有多好。
如果他没有这么畏步不前,现在从雪应该坐在他家里,当他的原少奶奶,他会不再和家里做对,跑回去继承家业,把全世界都捧给她。
原来他骂景仪趁虚而入。
其实最想趁虚而入的也是他。
但他不敢,他害怕和孟从源一样,被孟从雪厌恶。
正因为他们是青梅竹马,所以他才觉得非常了解从雪,他是真的认为从雪不会爱上什么人的。她像是高高在上的神女像,怎么会看见世人呢。
结果还真就被景仪从云端抱下来了。
“你的戏拍完了吗。”孟从雪问他。
原竹闷声闷气的说:“没呢,我翘班出来找你玩的。”
“啊?”孟从雪惊讶的道。
原竹这么敬业,他以为他永远不会翘班的。
原竹笑嘻嘻地抬起头,但他刻意将帽檐拉下来,她还是看不见他的表情,“我说笑呢。”
其实他是真的翘班出来找她的。
他从景仪那里知道了,从雪以为自己的病被发现了。
其实他们一早就知道她生病了,只是没人敢和她提起这件事,怕刺激她,现在知道她愿意主动接受治疗了,原竹高兴死了。
只是发现她愿意接受治疗,可能是为了景仪,他的心情又变的复杂而酸涩了。
他的声音有点儿黏黏糊糊。
但语调是上扬的。
孟从雪总觉得他声音不对,有点儿沙哑,但他还有力气和她开玩笑,就没去细想。
“你还要去见孟从源吗?”原竹问她,他其实有点儿担心她的状态:“我和你一起去好吗?”
孟从雪摇了摇头,“我自己去。”
这是她和孟从源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退一步说,她也不希望孟从源的样子被外人看到。就算孟从源不在乎,她也不想发生这件事,毕竟,他曾经是她无所不能的大哥哥。
“你现在就要去吗?”原竹闷声闷气的问,“不陪我玩了吗?”
孟从雪停住了脚步。
她蹙着眉头,似乎真的感到了抱歉,要留下来。
原竹自己先笑了,他摆了摆手,看似浑不在意的说:“哎呦逗你的,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哪有缠着人不放的。”
孟从雪:“抱歉,我下次一定陪你。”
原竹摘了帽子,冲她笑了一下。
他笑得特别的灿烂,但不知道是光影还是什么缘故,孟从雪总觉得他的眼睛是红的,简直像是哭过了一样。
“我好喜欢你哦。”
在她走到了门口的时候,原竹突然说。
他笑嘻嘻地,像是和她开玩笑一个表情。
原竹站在楼上,耳边的碎钻因为太阳光的折射异常的闪耀。
在阳光下,他俊美瑰丽的面孔简直像是会发光,甚至还有一点儿少年人的清爽。
孟从雪在花园中冲他抬起了头。
她身边都是景先生栽种的白玫瑰。
她本人比白玫瑰还要清贵,她就在这些玫瑰的围绕中抬起头,表情是茫然中带着一点儿不解。
她果然不知道他喜欢她。
因为从雪从来就没有朋友呀。
原竹心想,所以他说什么她都会信,还会当成真的。
所以她也不知道,他一直都在骗她。
“……原竹。”
孟从雪茫然地看着他。
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作为朋友的喜欢。”原竹趴在栏杆上,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懒洋洋的冲她笑,还招了招手,“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对不对?”
孟从雪还是有点疑惑,她觉得原竹的情绪不太对。
“是,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她回答他。
他仰着头笑了,眼泪从尖尖的下巴滑下来,他知道这个角度孟从雪看不见他的表情。原竹长长的、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他还是笑着对她说:“所以,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不好?”
理智告诉他,应该希望孟从雪相信。
但情感上,他多么希望,孟从雪并不相信他的谎话。
孟从雪想上来找他。
但他拒绝了。
他戴回了鸭舌帽,重新将帽檐压得低低的,墨镜也带上了。
“不了我自己走。”他还冲她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说,“待会你的景先生知道了,怕不是要找我打架。”
孟从雪欲言又止,但他走下来。
按住了她的肩膀,他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遍她。
她没有像以前那么抑郁了,也没有那种与世隔绝的孤僻气息了。这真好,就算变成这样了,他也还是希望她能越来越好。
因为这是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小青梅。
“不管发生了什么,”原竹说,“我都在你身边的。”
孟从雪咬住了嘴唇,她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但是原竹在她反映过之前跑了。
到现在,他还是没有勇气面对她。
小助理看着原竹急冲冲的跑上车,还忍不住确认了好几次他身后有没有狗。
景仪是不是放狗追他了啊?
不过原哥这也是活该,哪能到人家家里撬墙角的。
原竹抱着车上的抱枕玩偶,简直像是一个十五六岁失恋中的少女,眼睛通红,泣不成声说:“……我失恋了。”
小助理:“……其实您根本没恋过。”
“滚。”
原竹冷飕飕的给他一个眼神。
小助理吓得立马转过去。
又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问:“我们去哪儿啊原哥?”
“我失恋了,”
原竹恨恨的说:“我要去找乐子。”
小助理:“……行吧,您想去哪儿找乐子,天上人间还是海滨盛宴啊?”
原竹将脸埋在玩偶里哭了一会儿。
他抬起头来,露出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
恶声恶气的说:“家庭影院。”
小助理:“……”
他还补充了一句:“我录下来了从雪所有比赛的视频。”
小助理:“…………”
原竹心想,他今天要放纵到深夜。
把录像至少看三遍以上!
☆、冰山美人
第十五章
孟从雪自己回家了。
她什么都没带, 守门人看着她还吓了一跳, 又惊又喜的说:“小姐您回来了?太太在花园里和人聊天呢。”
孟从雪嗯了一声, 她实在是有些勉强。
自从踏进孟家的那一刻,她就忍耐不住拼命想往外逃的念头。但她反复的深呼吸,还下意识的去摸了摸无名指上的婚戒, 最后她还是走进来了。
孟家和她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花园里种着的是紫色的鸢尾, 像是纷飞的蝴蝶。
这曾经是孟从源带着她种下的, 他脸上都有点儿泥点, 孟从雪从来没见过这么狼狈的他,她躲在他身后偷偷地笑,被孟从源发现了, 他恼怒的甩了她一脸。
结果他们就打闹起来了, 孟夫人到的时候,她正好将孟从源推进水坑里。
结果孟从源还坐在水坑里。
自己笑的比她还开心。
孟夫人很严肃的让佣人把他们两个拉起来,孟从雪吓得躲在他身后, 咬着嘴唇不敢讲话,孟夫人问她知道错了没有,她低着头说知道了。
孟夫人说她撒谎, 不仅推哥哥还敢撒谎,果然是学坏了。
孟从雪小脸苍白,连眼睫毛都在颤,无助的抓住了孟从源的袖子。
孟从源挡在她身前。
对孟夫人说,都是他的错, 别用这种口气和小雪说话。
孟夫人被他气死了,她拿棍子来抽他,孟从源一声不吭,但是躲在他身后的孟从雪却哭的一塌糊涂,她跑出来,胆怯的迎着孟夫人的棍子。
她说不要打哥哥了,都是我的错。
孟从雪边说边哭,她当时还只是个小孩子,怯生生地挽起袖子露出自己白嫩嫩的胳膊,她说,妈妈打我吧,都是我错了,不要打哥哥了,他会痛。
孟夫人当然不会打她,但罚她关了一个星期的禁闭,不准她出房间。
孟从源反抗不了孟夫人。
他没办法,就只好天天来窗户下叫她,孟夫人不准他上楼,他就天天在孟从雪的窗户下给她讲故事,给她描述外面的风景。
孟从雪捧着脸听他说,还会和他一起数星星。
他说小雪,我会带你走的,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孟从雪怯怯的回答他,但是妈妈会难过的,如果我们都走了,妈妈怎么办。
孟从源不说话了。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
她现在看见孟家花园里栽着的这些蓝紫色的鸢尾,就会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孟从源骗她,说鸢尾是光明与自然的象征。
但实际上,在这边,它往往代表的是爱情使者,长久的思念。
他种花的时候,确实想的是光明与自由,也想带着她远走高飞,但更多地,是爱着她,却没法直接告诉她。
孟夫人没有拔掉这些花。
大概妈妈也想他们了。
可她太怕她了,就像她怕孟从源一样。
不对,不一样,孟从雪之所以那么畏惧孟从源,是因为,她觉得,孟从源就是第二个孟夫人。在她好不容易长大了,可以离开孟家了。
孟从源却想控制她,像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一样。
而还有一部分,是他威胁她要告诉孟夫人。
如果妈妈知道了孟从源爱她,还想和她结婚,孟从雪简直不敢想象她的反应。
孟从雪慢慢地走进花园。
孟夫人正坐在阳伞下,和另一位贵太太喝下午茶。
见到她来了,孟夫人差点拿不稳茶杯,在桌上发出了很大一声响。
她嘴唇颤了颤,最后却下意识的皱起眉头,不认同的看着她的衣服和头发。
孟从雪下意识的低下头,她的美貌此刻黯淡无光。
孟夫人的朋友打趣道:“哎呀小雪回家了,这下你可高兴了吧,你念叨她这么久了。”
孟夫人哼了一声。
朋友望了望这对相逢的母女,很有眼色的选择了告辞,孟夫人嗯了一声,也没有留客。她确实也不想在外人面前丢脸,这是家事。
“你还知道回来。”她的声音冷冰冰的。
孟夫人嫌弃的将她从头看到尾,每一个眼神都令孟从雪无法呼吸,“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我不喜欢你穿成这个样子,妈妈不是教过你搭配吗?真是丢脸,你居然这样招摇出来,孟家的孩子怎么能这样。”
孟夫人数落她,“还总喜欢低着头,你这么怯懦胆小,哪里像是我的女儿。”
孟从雪下意识的抬起头。
她毫无表情,简直像是个木偶。
“你还一声不吭的就嫁人了……”
孟夫人的声音有点儿哽塞,“连妈妈都不邀请,你真的是翅膀硬了,小雪,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怎么会嫁给一个那样的人,妈妈明明都在帮你看结婚对象了,你怎么能自己善做主张,都不和我商量。”
孟从雪的头越低越下。
她简直要低到尘埃里了。
整个人黯淡无光,就像是沉默的影子。
在她下意识的想要逃跑之前,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因为她不想她的人生全被你摆布——”
孟从源大步流星的走过来。
他还和当初一样,拉过她,站在她的身前,对孟夫人冷笑:“你总是喜欢摆布我们的人生,姑姑,你不如去养几个木偶,或者学着小表妹养bjd,对着活人这样,良心不烧得慌吗?”
孟夫人本来见他终于肯下来了,还很高兴。
此时听完了简直要气死,她指着他的手指都在颤抖。
“孟从源,你怎么敢这样和我说话,我是你姑姑,我把你养大,你不尊敬我,还来指责我。”
“尊敬你,尊敬你快把我们都逼疯吗?”
孟从源片步不让,“她嫁给谁,是她的自由。现在不是封建社会了,你没办法逼着她嫁人,更没办法一直都束缚她的人生。”
孟从雪不想听这些,她的声音低低的:“够了,不要说了哥哥……”
她这句哥哥叫的孟从源心如刀割。
他那么爱她,日日夜夜都想着她,孟从雪却只把他当哥哥。
孟夫人瞪着孟从源。
口不择言,指着门口:“你给我滚。”
孟从源深呼吸了一口气,他依旧是冷笑,神情桀骜不驯,“你以为我想呆在这里?处理完事情,我就走,待在你这,只会发疯。”
孟夫人气的眼眶都红了,“那你就快滚,我就当只养过小雪一个孩子。”
“我不仅要走,我还要把小雪带走。”孟从源说,“待在这里,她只会被你逼成一个只会听从命令的木偶人。”
孟夫人睁大了眼睛,她简直要被孟从源气晕过去。
她颤巍巍的举起了洋伞的柄,指着孟从源,“你要滚你就自己滚,不要带走我的小雪。我当没养过你,但你要是敢把小雪也带走,我就打断你的腿。”
“够了,我说够了……”
孟从雪低声说。
但是争吵中的两人谁都没有听她的话。
她烦躁的下意识的咬住了指甲,指尖都快被咬破了。
再这样下去,她又会变成原来那个自己,孟从雪痛苦的想,她真的不应该回来,好不容易她的生命中有了阳光。
她现在却想将自己埋进地里。
一只温热的大手将她从孟从源身后揽了过来。
“你过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景仪说,他耐心地看着她的眼睛,将她扶了起来,“原竹告诉我,你可能会过来,我就来找你了。”
他太庆幸自己抛下会议赶过来了。
原竹不情不愿的说从雪可能会回孟家,他当时脑子就一片空白。
幸好他及时赶到了。
☆、冰山美人
第十六章
“又是你, 你居然还敢出现。”孟从源阴冷的看着景仪:“别碰小雪, 你不配碰她。”
景仪当他的话是耳边风, 只顾得把孟从雪扶起来。
他温柔地看着她,眼珠有一点儿精致的蓝色:“我来了,不要怕。”
孟夫人也很不快, “景先生, 这就是你的做客之道吗?这么闯进别人家里, 也不通知一声, 就算你娶了我的女儿, 也不能这么不知礼数。”
孟夫人放下了指着孟从源的小洋伞,当做拐杖使,缓步走到孟从雪面前, 用平静的眼神看着孟从雪。
“小雪, 你应该嫁给一个更有礼貌的丈夫。他并不尊重你的母亲,你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
孟从雪下意识的低下头,躲开她的视线, 孟夫人令她恐惧,但是景仪提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他轻微的摇了摇头。
源源不断的热量顺着手掌传过来。
孟从雪有点儿脸热。
孟夫人皱起眉头, 特别厌恶的瞪着这个敢在她面前孟浪的拉她女儿手的男人。
景仪从容地看了回去,甚至还笑了笑:“因为我爱她。”
孟从雪睁大了眼睛。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这不是景仪第一次向她告白,但是在妈妈和孟从源面前,还这么坦然的说爱她——多少让她忍不住咬住了嘴唇,孟从雪的眼神开始有光了。
她被景仪护在身后, 那点儿黯淡无光都好像消失无影无踪了。
“坦白说,如果不是因为我爱小雪,我根本不想和您这样的人打交道。”
景仪的声音是温声和气的,但说出的话却不那么友好:“还有从源,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我劝你早点去治治你的脑子,不要整天想着带着小雪远走高飞。”
“她有自己的意愿,也不需要你来保护。”
“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
孟从源嗤笑,“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好朋友。”
趁虚而入的拐跑了他的小姑娘。
从雪那么笨,谁说喜欢她,她都信。
他转回头面对自己的姑姑,“不管我带不带走小雪,你都不配做她的母亲。姑姑,你应该对自己的控制欲有一点儿自知之明。”
景仪心想,这句话送给他自己也很合适。
孟夫人气的用伞尖去打孟从源:“你就是这么当着外人的面欺负你的姑姑的?!”
孟从源不躲不闪。
他只是冷冰冰的看着孟夫人,轻而易举的握住了那把洋伞,孟从源冷笑道:“姑姑,我劝你还是不要和小时候那样了,你觉得我还会怕被你打吗?”
他小时候都不怕,现在就更不怕了。
孟夫人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她的脚步有些踉跄。好像从这一刻才意识到面前这两个孩子,已经不是那两个才到她腰部那么高的小孩子了。
孟夫人的嘴唇都在颤抖,她脸色苍白:“我真是……我真是养了你这个白眼狼!”
“随便你怎么想。”
孟从源冷笑,“我爸妈的遗物处理完了我就会走,你放心,我绝对不呆在国内气你。至于你,你要是想再找几个孩子来试行你的所谓教育,那也随你便。”
孟夫人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她颤抖着看向孟从雪:“小雪……你也这么想吗小雪?”
“她当然也这么想。”孟从源想也不想的说,“从小到大,你都只想控制我们的人生,你根本没有把我们当成活人看,不过是养了两个漂亮的容易操控的人偶。直到现在,你还想控制小雪的人生吗?”
“小雪还没有说话。”景仪突然插了一句。
他看向孟从源,这人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霸道:“你没资格替她说话。”
孟从雪不安地攥紧了手指。
被更紧的握住了手。
她看向景仪,眼中是沉甸甸的不安,孟从雪很想和景仪说点什么,但是孟从源的视线令她不敢说话,甚至不寒而栗。
他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紧紧的缠绕着她。
“……你在怕我吗小雪。”
孟从源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心爱的小姑娘,她躲在其他男人身后,却从头到尾都在排斥他。
孟从源脑子里嗡一声的炸了,他甚至罕见的失声了。
他的表情真像是天都塌了。
景仪是很想幸灾乐祸的,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让从雪发现——尽管从刚刚起,孟从源的言论就令他非常想暴打这个人一顿。
他凭什么这么理所当然的认为小雪就是他的?
和孟从雪领了结婚证的只有他一个人!
其他那都叫奸夫!
不过一厢情愿的大概不能叫奸夫,只能叫憨憨。
孟从雪没有回答他的话。
景仪发觉她在发抖,他心道不好,他们吵得太激烈了,还都是孟从雪不想听的内容,这下肯定刺激到小雪了。
他搂住她的肩膀,低下身去问她:“我们回家吗?小雪?”
景仪很耐心的说:“不要难过,这些都是可以改变的……不好的东西都会过去的。”
孟从源面色阴冷,他有心给景仪一拳。
但从雪还在他怀里,她显得不安极了,孟从源受制于人,也只是恨恨的瞪了景仪一眼,就焦急的去问她。
“小雪?小雪?”
孟从源知道她的病,担心她出事。
尽管他很不愿意承认,但是孟从雪的病确实和他有关,一开始最多是抑郁,小雪偶尔还是会笑的,也会和他分享心事。
等那次糟糕至极的告白之后,她就一直躲着他了。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小雪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孟从源想治好她,但偏偏他自己就是孟从雪最大的心病。
孟夫人意识到不对劲了,她急忙走过去,焦急地问:“小雪怎么了?”
但并没有人回答她。
孟从源皱着眉头想把她从景仪怀里拉出来。
只是,孟从雪打开了他的手。
一声脆响。
孟从源愣愣的看着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
很久都没有收回来。
小雪,居然拒绝了他。
这还是她第一次态度如此鲜明的抗拒他。
孟从源鲜少体会过心碎的滋味。
他生平最难受的,就是幼年父母空难,一朝成为孤儿,就算姑姑控制欲强又这么的古板,孟从源都不曾如果难受过,他其实并不是很在乎。
但是从雪……
那个笨到你说什么都会相信的小姑娘,居然会打开他的手。
他一直以为,她会一直跟着他,拽着他的衣角,细声细气的和他讲话,还偶尔会对他笑一笑。他将照顾她、保护她,当成天经地义的事情。
还从未想过,孟从雪其实并不稀罕他的保护……
孟从源面色苍白的听她喘了一口气,慢慢地说:“我不会和你走。孟从源,如果你把我当妹妹,就请你离我……”她费劲了最大的勇气,还死死地抓住了景仪的手,好像这样就能获得一点力气,“就请你离我远一点,这样……我的病就会好了。”
他的病也会好了。
他们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如果保持原状,只会越来越糟糕的,孟从雪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这件事。
☆、冰山美人
第十七章
她的声音越来越坚定。
孟从雪甚至直直的看向了孟从源。
她咬住了嘴唇, 却不再躲闪, “哥哥, 我希望你永远是我的哥哥。”
“我很爱你,你是我的家人,妈妈也是我的家人。但是你也说了……我不是可以任人摆布的玩偶, 我是个活人, 我有自己的思想, 我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我会难受, 会高兴, 也会哭,还会笑——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也不是任何人的傀儡。”
她难得说这么多话。
孟从源愣住了, 他记忆中的那个怯生生地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 已经长大了——她变得越来越耀眼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和景仪说:“我想自己和哥哥说几句话, 可以吗?”
景仪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点点头。
孟从雪感激的看他一眼,结果被他刮了一下脸蛋儿。
……讨厌鬼。
她看向孟夫人, “妈妈,您可以回避一下吗?”
孟夫人下意识地想发火。
但她已经不太敢这么做了。
失去了孟从源,她已经不能再失去小雪了。
于是孟夫人也同意了。
孟从源一声不吭,半天才沉沉的看向她,他的眼神非常的复杂。
“我上次去找你, 你还记得吗?”孟从雪突然说。
她背对着他,似乎不是很想看他,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露出的侧脸精致的无话可说。
孟从源又沉沉的嗯了一声。
她跑来找他,孟从源又惊又喜,以为她是后悔嫁给景仪了。
结果她只是希望他回去,她说你不回去,妈妈很难过,孟从源和她吵了一架,问她为什么不恨孟夫人,反而要讨厌他。
结果小雪就走了。
他跟着她回来,却没敢告诉她。
“你掰断了我的琴弓,你还记不记得。”孟从雪说。
结果新拿来的那把还是被景先生认出来了。
亏得他能记住一模一样的琴弓。
孟从源转过头去:“什么?!”
“你不记得了。”她看着他的反应,只是叹了一口气,觉得现在的孟从源很熟悉,但她还是有些不敢靠近他,“……我其实很怕你。”
她蹲下去,像小时候一样,仰头看着那些比她还高的鸢尾。
只闷闷地说:“我真的很怕你,哥哥。你知道,我没有家人……你和妈妈是我的家人。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喜欢我,所以发现了之后,我很害怕……”
孟从源心如刀割:“我不会伤害你,我发誓,小雪。”
他就是病的脑子都不清醒了。
也绝对不会伤害小雪。
“不,我害怕失去你。”她小声地说:“我有个很了不起的哥哥,他有很多缺点,但我依旧喜欢他……可你知道吗,那只是作为哥哥,去喜欢你。”
孟从源不管不顾的攥住她的手,他眼睛赤红,“可我从来没这么想。”
“你弄疼我了。”她带着一点儿哭腔。
孟从源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松开手。
她的手腕上果然出现了一圈不甚明显的红肿。
孟从源懊恼的闭上眼睛。
“你真的爱我吗?”她说:“可我觉得……你更想借着我去证明什么。”
“这些话,我都不敢和你说。因为我害怕,哥哥,在我们的关系里,我永远都是那个站在你身后,等着你回过头看我的人,所以我不敢告诉你我的感受。”
“也因为,我觉得没有人爱我。”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我很笨,只要有人说喜欢我,我就会真的相信。”
孟从源沉沉的闭着眼睛,他的声音在发抖,“……我说过无数次爱你,为什么你一次都不信。”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感觉。”孟从雪幽幽地说。
“那你现在敢告诉我,是因为你找到了那个爱你的人吗?”
孟从源睁开眼睛,看着她:“是景仪吗?你明明知道他只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才喜欢你——这种喜欢,”
“是不一样的。”
孟从雪看着他,她垂下来了长长的眼睫毛。
“我能感觉到,他爱我,是希望我能变得更好,是希望,我能摆脱那些过去,迎接新的生活。甚至原竹也是这么想的,这我都能感觉得到。”
“但你不一样,哥哥。”
“你只想带走我,你根本不去想,我应该怎么办?”
面对孟从雪的指责,孟从源显得无所适从,他很想和她解释。只要离开了姑姑,一切都会好起来,从雪的病,和他的病。
他会保护她,不会让任何人去伤害她。
“你只是在逃避问题。”孟从雪说:“可你没有想过,我应该怎么办?也会离开了就会好,也许会更糟糕,这些事情,你都没有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