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多识广的齐伯顿时阴谋论了,毕竟在弟弟灵堂上与个女子纠缠暧、昧,显然不是什么好名声。刘琛却不知身旁的齐伯已经对他生起了警惕,心里还想着从这老管家嘴里套话。于是他先对陆启成的早逝表示了哀悼,又关心了陆启沛两句,最后拐弯抹角开始打听起祁阳的消息。自那日踏青回去,刘琛怎么想都觉得有哪里不对祁阳与陆启沛的互动自然足够亲昵,甚至在两人走后翰林院一帮人还直呼牙疼。可刘琛回头想想,却发现陆启沛介绍祁阳时竟是连个姓氏都不曾提及。而且公主殿下一身气势尊贵天成,骨子里透出的矜贵高傲都是旁人学不来的。此时的刘琛就算没有认定祁阳的身份,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了揣测。然后他回头对比了一下自己与陆启沛,论年龄,论容貌,论才情,乃至于论官职,他竟是没有一样占优的!这让向来自视甚高的刘琛一时有些气结,可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又如何肯放过?齐伯嘴上滴水不漏的应付着刘琛,虽然他对于自己公子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未婚妻也很懵,可应变的功夫他从来也不缺。忽悠来忽悠去,差点儿没把刘琛忽悠瘸了。然后从懵逼的刘琛嘴里,齐伯知道了桃花林踏青的事,又听到祁阳公主亲口说她是自家公子的未婚妻,而陆启沛也爽快的承认了懵逼的人变成了两个,齐伯已经闹不明白陆启沛到底是怎么想的了。说是虚情假意,可看灵堂前相依相偎的两道身影也不像啊。但要说是真的,两个女子又怎能走到一起?莫不是公子扮男装久了,就真把自己当成了男人?!一瞬间,齐伯开始反思起自己这些年对陆启沛的培养教导,同时心里还有些发慌如果陆启成还在,陆启沛无论是封官还是尚公主,无疑都有这莫大的好处。可如今人已经不在了,陆启沛女子的身份就必须要牢牢捂住,否则现成的欺君之罪就摆在眼前!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又怎么能招惹公主呢?万一身份被揭破,还骗了皇帝女儿的痴心错付,齐伯都能想象那会是怎样惨烈的结果。陆启成已经没了,陆启沛便是他们这帮人唯一的指望。齐伯比以往更慎重了许多,也更为顾惜陆启沛的性命。可在一瞬间的忧虑心惊之后,他眼底猝然亮起的光芒中,又写着满满的野心。他们已经等了太多年,等得天下盛世太平,等得自己白发苍苍。饶是齐伯心性坚定,这许多年的蛰伏等待也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的锐气,磨尽了他所有的棱角。现在终于有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难道就要因为那一点小小的困难裹足不前吗?如果,如果陆启沛能瞒下身份,尚了公主成为驸马齐伯又一次看向了灵堂前相互依偎的两人,眼中的迟疑忧虑渐渐消散,复又变得坚定起来。第34章 送你当聘礼生活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死而停滞不前, 更何况如今的陆启成也并不是什么要紧人物。当陆府的灵堂撤下, 白幡撤尽,一切似乎又恢复到了以往模样。只陆启沛忽然忙碌了许多,似乎因为陆启成的离世, 原本属于他的责任开始往她肩上转移。首先便是各种各样的账簿送到了她的手上, 都是陆家名下的各种产业,多得让她头一回意识到原来自家如此有钱!然后又是与一些人的书信往来, 虽然陆启沛根本不知道信件对面的人是谁。齐伯似乎是在将陆家渐渐的交给她,但这个过程他表现得小心翼翼。他并没有向陆启沛解释更多, 也并没有让她接触到一些敏感的人事,可仅仅是展露的这些已然让陆启沛惊讶了。我以前从不知道, 陆家竟然如此有钱。陆启沛在私下里忍不住对祁阳这般感慨。公主殿下听了不甚在意。她前世就知道陆家有钱, 没钱陆启成如何收买人心?又如何能在短短数年间, 在朝中混得那般如鱼得水?乃至于最后还搭上了三皇子,搅得朝中天翻地覆!也只有陆启沛这般从不理俗务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感慨。不过祁阳不会扫兴,所以她还是顺着陆启沛的话笑问了一句:有多有钱?若是阿沛身家不菲,那将来我可就靠你养着了。她笑盈盈的说着玩笑话,白嫩的小指勾住了陆启沛的手指, 小小的接触却莫名的撩人。陆启沛的注意力霎时就被分散了, 最近总是这般,祁阳时不时的撩拨让她都没有办法好好说话。然而她却生不起气来,反而有些乐此不疲, 此刻她也只是晃了下神便如无事般接话道:自是比不过殿下的。说完便将陆家在京城的产业一一道来。细数起来似乎也不是很多, 钱庄粮铺各有一家, 外加两家当铺,三处绣庄,以及一些零散的生意。除了粮铺绣庄之外,钱庄当铺都是相当赚钱的,说句日进斗金也不为过。不过让祁阳在意的却不是这一点,她忽然皱眉,问道:你说陆家的钱庄和粮铺的叫做什么?陆启沛不明所以,却还是答道:恒通钱庄,庆丰粮行。饶是祁阳对京中商行不甚了解,这两家铺子她也是听说过的恒通钱庄是京中的百年老字号,京中不少权贵之家都在其中有所储蓄,包括她已经出宫建府的几位皇兄。而庆丰粮行就更不必提了,京中粮铺有一半是他家的,朝廷平衡京中粮价都靠庆丰粮行!谁也想不到,八竿子打不着的两家商号,竟是归属于同一个东家!而陆家出自江南,低调得毫不起眼,又有谁能想到背后竟有着如此雄厚的财势?!祁阳听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心跳都快了一拍,旋即生出的却不是被馅饼砸中的快意,而是骤然紧绷的心弦。事关钱粮,她直觉有些不好,却暂时按捺在了心头:那确实是挺有钱的。陆启沛不在京中,也不知这两家铺子的底细,不在意的点点头道:那将来我送你。这真是好大的一份礼!祁阳被她这随意的话语说得一愣,而后也没有拒绝,依旧笑盈盈的答应下来。只心里却清楚,这样的商号真要送给她,恐怕也不是那么好接的。不过还没等祁阳思量清楚背后麻烦,她就听到陆启沛又红着耳根小声补了一句:当聘礼。这话一出,就算是烫手山芋祁阳也接得了,还接得相当高兴。齐伯大概打死也想不到,陆启沛出卖自家会出卖得如此迅速彻底。他还在兢兢业业的为陆启沛筹谋,筹谋着让她顺利接替陆启成原本的地位,也筹谋着将来的道路。前者不甚顺利,女子的身份是陆启沛天然的劣势。否则陆启成比她多有不如,齐伯等人也不会一开始就选定了陆启成做少主,还三番五次的作死也不放弃他。而如今情势虽有不同,可推女子上位,依然是有诸多不服的,这都需要齐伯一一费心说服安抚。至于后者却似不必齐伯忧心了他前脚刚下定决心让陆启沛冒险,后脚他家公子就已经跟公主殿下黏糊得难舍难分,要说这俩没什么,有眼睛的人都不敢信!行吧,至少有一边是发展顺利的,也让忙碌的齐伯老怀甚慰了。抬头看了眼窗外阳光正好,惠风和畅,又是少年少女相邀出游的好天气齐伯抬手捶了捶自己僵直的老腰,提笔继续回复起刚送来的书信,心里却不知怎的竟有些戚戚然。恰在此时,一个护卫匆匆跑了来,手里还抓着一只信鸽:齐伯,北边回信了。齐伯闻言忙放下了手中的笔,伸手便从那信鸽的腿上解下了一个竹筒。这看似简陋的信筒却是内有玄机,需得以特定的手法解开才能取出其中信件,否则机关启动就会毁去所有乃至于伤人。取信的事历来是齐伯亲自来做的,为防意外甚至都不会有人先一步从鸽子腿上解下信筒。他目光如炬,干枯老朽的手在这一刻变得格外灵巧,手指翻飞几成残影。哪怕没有避讳一旁的护卫,后者也是看不清他的动作,更学不来他的手法。没片刻,信纸取了出来,小小的一张上面不过写了十来个字。护卫站在对面看不到纸条上写了什么,却见齐伯脸上骤然绽放出喜色,连带着眉间深深地皱痕都舒展开了想必这回传来的,是个好消息吧?春时匆匆,夏日悠悠,偷来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值得珍惜的。祁阳在宫中乖巧了一段日子,见皇帝忙着政务无暇顾及她,便又故态复萌了三不五时就往宫外跑,休沐日决计找不到人影就算了,平日里也少见她在宫中走动。太子最近找了祁阳好几趟,却始终寻不见她踪影,今日好不容易才在宫门口将人拦下了。祁阳刚进宫门就被太子拦下了车驾,她今日与陆启沛在一起玩得开心,当下便笑盈盈的跳下了马车问道:皇兄安好,拦下我可是有事?太子被她脸上的笑意晃了下眼,原本严肃的表情带上无奈:是有事,可惜总寻不见你人影。祁阳还以为遇上太子只是巧合,没想到他是真有事要寻自己的。一怔之后赶紧挽上了兄长的手臂,冲他讨好的笑笑:皇兄别生我气,我就是玩心重些,在宫里待不住。她哪里是玩心重?她根本就是见色起意,一颗心都跟着人家少年郎跑了!太子气结,又拿这个妹妹没什么法子自己宠出来的妹妹能怎么办?当然只能继续宠下去了!不过眼下确是有正事的,太子带着祁阳转身往宫里走,也没有挣脱祁阳手臂的意思,边走边问她:你这些天总往外面跑,你那公主府有去看过吗,如今修缮得如何了?这个祁阳还真去看过,而且是带着陆启沛同去看过不止一次,顺便连原本的图纸都小改了几处。毕竟那里今后就是她和陆启沛的家了,总归是要好好布置的。祁阳当下便将公主府的修缮进展与太子说了,她也是个敏锐的人,知道太子特地等在宫门口,不会无端端问她闲话。于是说完之后,她便问太子道:怎么了皇兄,是出什么事了吗?太子的眉头皱了又松,目光一扫,见跟随的宫人都自觉落后了几步,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前两日接到国书,北边的戎狄终于建国了,国号为荣。过段日子使节便要入京了,你这些天多去宣室殿走走。祁阳听罢脑子转得飞快。先是想到了北方新建的荣国,记得前次听说戎狄的事还是踏青时听翰林院那帮人说过几句,没想到戎狄建国竟是这般快,北疆之前闹得紧张兮兮的战事也并没有发生。这勉强算是好事,但旋即想到时节入京,她霎时就明白了太子的提醒。两国联姻是常有的事,尤其如今戎狄建国需要安抚,说不定这一回荣国的使节进京就会提起和亲之事。宫中年纪适宜又尚未婚配的公主便只有她了,太子是在提醒她早日求得赐婚!祁阳想明白之后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也难看了几分:多谢皇兄提醒,我晚些就去。太子见她脸色难看,便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不必着急。父皇向来宠你,会替你做好安排的,你多去他面前露露脸便好。祁阳点点头,脸色仍旧说不上有多好,秀气的眉头皱起就没松开过。太子以为她是头一回经历这样的事情太过紧张,又哪知祁阳心里已经不敢相信帝王那虚无缥缈的宠爱了。除此之外,祁阳也在回想前世戎狄建国这样的大事她倒是知道,只记不清是哪年了,不过和亲这事却是没有的。两国历来交恶,荣国建立之后北疆的战事只多不少,和亲也是多余,对方根本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这样一想,祁阳稍稍安心,但她却忘了太子的提醒不会无的放矢。第35章 就赏了一杯茶事情比祁阳想得要更糟糕些, 因为她在宣室殿看到了那封荣国送来的国书。蛮夷建国, 送来所谓的国书与其说是要与梁国建交,不如说是通知梁国又添一劲敌。这还不止,联姻的揣测竟然也是真的, 明明白白写在了国书之上, 只道是使节来时就要迎娶公主!祁阳还来不及惊慌,就被这国书上的内容气得不轻。她跪坐在皇帝对面, 脊背挺直眉头紧蹙,扔下手中那份国书时几乎掷地有声。皇帝倒是已经平静了, 看了眼脸色难看的女儿,问道:皇儿如何看?祁阳薄唇紧抿, 抬头看了眼皇帝, 反问道:这样的国书, 父皇觉得和亲有用吗?梁国不是没有和亲戎狄的先例,只是北方蛮夷本无信誉可言,即便称臣纳贡娶了公主,也不过是为了休养生息换一时安宁罢了。等到兵强马壮之时,该打的仗还是要打, 该死的人也依旧要死, 至于那被送去戎狄和亲的公主,则几乎没有一个是有好下场的。肉包子打狗的道理,连三岁稚童都知道。可饶是如此, 每当戎狄有意罢兵和亲, 朝中依旧会吵个天翻地覆, 好像送个公主过去就真能收复那群蛮夷似得。祁阳面色严肃的与皇帝对话,可藏在袖中的手却不自觉攥紧了,因为她不知道她的父皇究竟是怎样的想法皇帝登基十余载,边关有季大将军镇守,与戎狄虽然战事不休,但胜多败少从未沦落到过要和亲的地步。公主们安安心心的过了十余年,自不知皇帝心中偏向。在祁阳看来,当今天子称得上是明君,晚年的昏聩暂且不提,如今的太平盛世却也是他一手缔造的。这样一个皇帝,或许并不想看到战乱绵延,毁了他的太平盛世反问出那句话的片刻间,祁阳想了很多,最坏的情况她都联想到了。好在皇帝并不是沽名钓誉之辈,亦或者说他骨子里的血性还没有被这许多年的帝王生活磨灭。只见他瞥了眼被祁阳扔在面前案几上的国书,目光轻蔑与祁阳如出一辙:和亲之事本就无稽。梁国的国祚传到如今也不过三代,太、祖征伐四方,结束乱世自诸多枭雄手中夺得天下。可惜建国之后为伤病所累,不过在皇位上坐了三载便驾崩了。及至文帝百废待兴,休养生息之时北方有戎狄寇边,不得已才选择了和亲。至于结果,如今也是有目共睹的。到如今,盛世已成,国库的积累已经能够支撑起一场大战。哪怕戎狄建国气势更盛,皇帝手下有名臣良将,有充盈国库,也是不虚的。所以他才能理直气壮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祁阳长长的松了口气,紧绷的心弦霎时放松了大半:可朝中若是知晓,只怕不会安宁。这份国书是直接送到皇帝手里的,所以哪怕外人知道有这么回事,也并不清楚国书上的具体内容。包括太子,他提醒祁阳也不过是从皇帝的态度中觉察到了一二,才有了那样的揣测。祁阳得知此事时还有一瞬间的受宠若惊,旋即又被这与众不同的态度吓了一跳她差点以为皇帝是有意送她和亲,这才拿出国书来试探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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