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琸便就势给两人介绍,“这是元元,你叫元元姐就行。”
“这是毕扬,下了课来店里帮忙的。”
毕扬连忙对她点点头,接着跟方琸说:“那我先把东西放了。”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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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业办的集章活动从前天就结束了,店里相较之前要冷清不少。
虽说这个时间段店里仍是坐得满满当当,但也不再忙得人连轴转,算是还有偷懒的余地。哪怕毕扬不来,店里他和元元两个人也忙得过来。因此,方琸并不打算对毕扬施以太高的要求。
毕扬毕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工作,方琸也没打算让他直接上手技术含量太高的活,只是擦擦桌子点个单,总不至于出太大的差错。
——然而事实与他的期望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短短半个小时内,毕扬路过餐桌绊倒客人一次、送餐淋湿客人衣服一次、擦桌子打碎餐杯一枚且划伤客人小腿一次……
最后,通过以上这番辉煌战绩,收获客人投诉n+1次。
方琸:“……”
好歹一米八往上的个子,此刻在方琸面前低着头,像极了半夜悄悄起来打游戏、结果事发暴露被父母拎到客厅反思的小学生,惨得一批,“哥,我又被投诉了。”
方琸哑然,最终只能头疼地抬手揉了揉额头,“没事,我去处理,你……”
嘴唇微张了半晌,愣是没想到还能让他干嘛。
“不好意思啊方哥,给你添麻烦了,”毕扬倒是没多想,不好意思的情绪过后立刻想要将功折罪,顿时感觉整个人都干劲满满,“那我去擦桌子了!”
“别!”方琸顿时一个激灵,脱口而出道:“你去门口招徕一下客人吧。”
“就是有人进来,你就鞠个躬,然后说一声欢迎光临就可以了。”
毕扬呆滞了一会,问他,“那不是招财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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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槐这天难得准时下班,把手头的文件签完后,便随手从椅背上拎起外套往外走。
他前几天刚成功‘登堂入室’,连带着这几天整个人都是如沐春风的,连对待下属的态度都亲切了不少。
难得没有积压的公事,姜槐显得有些不急不慌,正低头系安全带,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姜槐一边掏出手机,一边偏头从车里摸出只蓝牙耳机,往耳朵上一挂,低头看见了屏幕上的来电提醒。
周树。
下意识愣了一下。
姜槐这才想起来,前世这个时候,周树也打过电话来邀请他参加高中同学会,不过他本来就不是个爱凑热闹的,那时候大概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了。
按了接通,那头传来一个炮仗一样的声音,“姜哥,我周树!”
两人是高中同学,当年算得上是一起翘课打架赶作业的交情,只不过大学没考在一个城市,工作后又是一南一北的,渐渐没了联络,关系也就淡了。
电话那头的人说话还是那个抑扬顿挫的声调,说几句话能整得像诗朗诵。
姜槐下意识笑骂了一句,“拜年呢你?!有事说事。”
周树的嗓门大得出奇,劈里啪啦像放烟花,“还不是三年一次的高中同学见面会,周六南门酒店五楼,不许给我缺席啊!”
姜槐还没来得及开口,周树接着道:“你上一次就翘了,今年再不去,说不过去了啊。”
姜槐热好了车,打着方向盘慢悠悠道:“行吧,我看着时间,赶得上就去。”
知道姜槐是个不爱凑热闹的,虽没得到确切答复,周树倒也不执著,反而拿着手机在那头开始闲聊起来,“不过话说回来,今年人还来得挺齐的,就是有的实在找不到联系方式,没法通知,像方琸……方琸你记得吧,你两当年还是同桌来着。”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从周树嘴里听见这个名字,姜槐有一瞬的怔愣。
恰好这时前方有辆白色丰田挤进车道,姜槐反应过来后猛踩刹车,这才没撞上那车的尾巴。
如果他没有记错,那次周树电话里绝对没有提过方琸的名字。
这说明,他的重生,说不定已经打破了这个平行世界的某种平衡。
估计是听见这边的动静,周树问了一句,“怎么了?”
姜槐调整了一下过高的心率,“没事,方琸怎么了?”
“哦,他啊,他当年不是转学转得匆忙嘛,只打听得到他开学填表时留的两个家里的电话,不过说来也奇怪,像是填错了号码,”周树嘀咕道:“这样说也不对,没道理两个都填错啊……”
姜槐琢磨了一下这两句话,像是想起什么,下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用力得骨节泛白,嗓音有些干涩道:“……什么意思?”
“哦,是这样,打过去他们都说是……说是家里没有方琸这个人。”
-
元元瞧了眼门口,憋着笑道:“方哥,你上哪找来的这么个活宝?”
方琸瞥了她一眼,“正经点儿,好好干活。”
“行,那我换个正经点的话题……”
元元清了清嗓子,瞬间换了一副正经表情,片刻后压低了声音道:“大帅哥昨天去你家过夜了?”
“!”
方琸手上的笔一下没拿稳,直接摔到了地上。
皱着眉还没来得及开口,元元凌厉的目光直接射了过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昨晚出来买东西看见他坐你车了,别想骗我!”
方琸闻言颇有点好笑地看她一眼,“没有,你想什么呢?他车坏了,就是上我家坐坐,等车修好就走了。”
“哦——”元元故意拖长了调子打量了方琸好几眼,装模做样地“啧”了好几声,卖了个关子道:“方哥,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方琸不慎在意地低着头,“什么?”
元元在心里又给推理了一遍,越想越觉得天衣无缝,真诚道:“我怀疑他想泡你。”
“!”
方琸刚捡起来的笔又摔了一回。
两人简直从头到尾都不在同一个次元,方琸无奈地叹口气,“都说了他车坏了,别多想了。”
他开始觉得小姑娘单身太久果然容易想东想西。
“方哥你也太好玩了吧,你傻不傻呀?”元元靠着吧台笑了好半天,有理有据分析起来,“你看啊,他穿的衣服开的车,一看就是个不缺钱的,能只有一辆车?反正我不信。”
“再说,没车还不能打车嘛。”
从没想过有这个可能的方琸:“……”
-
“欢迎光临!客人请往里边儿请~”
姜槐握着门把的手泛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有点想不明白怎么才两天没来,方琸的店就多了这么一股浓浓的发廊风情。
毕扬抬眼见人僵在门口,有点疑心是自己的笑容不够灿烂,硬是又往上提了提已经笑僵的嘴角,“客人请~”
姜槐这才抬腿往里走,路过对方身边的时候,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感叹道:“兄弟你辛苦了,卖笑讨生活不容易。”
毕扬:……
你说的明明是人话可是我为什么一句也听不懂?
姜槐进了店里,熟门熟路地往角落走。
这会儿店里生意不算太火爆,他照例点了杯水,稳稳当当坐下了。
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方琸低头看了看,是社交账号上收到的新信息。
方琸是个不擅长和人打交道的人,平台上的好友屈指可数。
他看着上面纯黑的头像呆了一会儿,随即想起这是昨晚刚加的姜槐的账号。
因为姜槐的账号用的是本名,很容易认。
方琸点进消息界面。
姜槐:抬头。
方琸下意识地抬头,姜槐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难得有点懒地靠着椅背,长腿支在地上,漫不经心地勾着嘴角。
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边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姜槐:有点事和你说。
方琸指尖一滞,顿了一会后才打下。
不爱聊天:什么事?
姜槐:正事。
姜槐:等你下班。
方琸捧着手机,指尖有点发烫,没敢问正事是等他下班还是等他下班后聊正事。
作者有话要说:
元元:怎么他俩每次都能被我撞见?我也很疑惑。
某日聊天:
姜槐:和你发消息为什么不理我?
不爱聊天:……看我账号名看不出吗?
第7章 剪头
方琸坐在对面听姜槐说话,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保持着安静的倾听姿势。
一直到姜槐说完,这才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没想清楚为什么姜槐会作为代表来邀请他参加高中同学会。
姜槐倒是颇为放松地坐着,衬衣袖子被挽到臂肘,露出紧实流畅的手臂线条,狭长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人看的时候,总是带着点不经意显露的攻击性,但你细看过去,那点攻击性又被极好地掩藏起来,反而像是只眯着眼晒太阳的、懒洋洋的大猫。
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姜槐主动出言解释,“周树手上没有你的联系电话,知道我最近才和你见过面,才叮嘱我来通知你。”
方琸望着他,有些迟疑地皱着眉,“我还是不去了,你帮我和他说一下吧。”
姜槐脸上便显露出为难的表情,无辜的眼神里带着点无声的谴责和控诉,“我答应了他要把你带过去,答应别人的事没有办到,不太好吧。”
这么说倒也是。
“要不……”方琸脸上浮现些许歉疚,想了想道:“你把他的电话给我,我自己和他说清楚。”
姜槐盯住他清亮又带着些许迟疑的瞳仁,单手撑着桌子,往桌边靠了靠,“要不这样……”
说话时声线不知不觉低了些,一副有商有量的表情和口吻,“你到时要是真不愿意和人打交道,就跟着我,我帮你挡着,嗯?”
方琸张了张唇,愣是憋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于是就这么在姜槐的诱哄下傻呆呆地点了头。
姜槐走后,方琸发了好一会的呆,还是有些云里雾里于自己最后是怎么答应的。姜槐太能忽悠人,说着说着就能把人绕进去,轻易出不来。
方琸越想越觉得不大合适,想着还是该找姜槐说清楚。
他有个习惯,每次找人都要避开最近聊天,舍近求远从好友列表里一个个找,不过因为好友基数少,这个习惯目前还没遭受过什么重大打击。
结果这次点进好友列表,好一会都没找到姜槐的头像,方琸蹙着眉,仔仔细细地把短短的列表从头到尾又拉了一遍。
几秒的沉默后,方琸的目光短暂地停留在其中一个头像上,下意识扫了一眼id,随后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点了进去。
……
就在几分钟前,姜槐把头像悄悄换成了骚破天际的粉色。
-
沈代的消息比走廊的感应灯还准时,姜槐前脚刚进屋子,消息后脚就到了。
三八妇女节:你发|春了?
作为从小和姜槐一条裤头穿到大的铁瓷儿,沈代对他的臭德行简直不要太了解,二话没说直接甩了张新头像的截图过来。
三八妇女节:解释解释?
三八妇女节:你没有情况我倒立吃*
看了眼沈代发过来的信息,姜槐脸上显露出十二分嫌弃的神情,但还是尽量用着礼貌客气的语气回问:
姜槐:你们妇联今天过节?
姜槐:管这么宽?
三八妇女节:……
沈代在那边深吸了口气,忍着涵养回复。
三八妇女节:你换头像不就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季节到了吗?
三八妇女节:装什么装?
姜槐:你非要听的话也行。
三八妇女节:???
姜槐:遇见初恋算不算?
……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
三八妇女节:??!!!
三八妇女节:方琸?
三八妇女节:你俩旧情复燃了?
姜槐:还没。
沈代在那边松了口气,半晌本着对姜槐人品的极度不自信,追问了一句。
三八妇女节:你没跑去骚扰人家吧?
姜槐想了想,十分隐晦地装了个逼。
姜槐:没有,他主动的。
沈代抓着手机,面无表情地退出了聊天界面,忍着想冲到他家把姜槐打一顿的冲动,在心里默念:
不能动粗不能动粗,要保护地球的物种丰富度。
-
毕竟是盘靓条顺的小帅哥,往门口那么一站,倒还真挺打眼的。
毕扬估计把方琸给的任务当了真,认认真真地招徕起客人来,不说效果拔群,好歹没再被投诉了。
大半天的站得腿酸,但估计是给店里惹了祸的歉疚心里作祟,毕扬强撑着没跑去歇脚,最后还是方琸看不下去,过来让他去坐会儿。
毕扬站在休息室里,扬起脖子咕噜咕噜灌了半壶水,一抹嘴大喊一声,“爽!”
恰好方琸这时进来拿东西,给吓了一跳,偏头看了他一眼,没忍住笑了笑,“你这是要去起义呢,这么豪迈?”
毕扬干笑两声,有点不好意思地伸手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啊哥,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方琸到这会儿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孩别的毛病基本没有,就是二。
他和苏淼多少年的交情了,毕扬又是苏淼的弟弟,因此下意识地格外照顾着些,“没什么,你也不是故意的……”
毕扬本来就是过来帮个忙,方琸也没打算把他当正式工使。
“现在也不早了,你收拾收拾下班吧。”
“啊?”毕扬有点没反应过来,眼神直愣愣的,“这么早?店里不是还没打烊吗?”
方琸好笑地看着他,“都快六点了,你得回家吃饭啊,还是想留下来吃员工餐?”
毕扬秒怂,“那还是算了,我和女生一起吃饭喘不过气,怕抢了她的食儿。”
“行,早点回去吧,”方琸往外走,边走边说,“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
方琸坐在床侧,抬手擦着半湿的头发,刚想低头看一眼时间,发现姜槐给他发了条信息。
姜槐:你星期六怎么过去?用不用我去接你。
不爱聊天: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行。
姜槐:行,我把地址发你。
姜槐:[图片]
“!!!”
方琸便眼睁睁地这么看着对话框里跳出来的那张图片,大概是惊吓过度,手机“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幸好地面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没发出什么声响。
方琸缓了一缓,有些晕乎乎地低着头捡手机,手指刚碰到机身,整个人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从脸到脖子红成一片。他捏着手机重新坐回到床上,抿了抿唇,须臾后忍着羞耻默默地点开图片,再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图片大概是以从上到下的视角拍的,光线没抓好,因此显得不大清晰,但这也耐不住被拍的人身材太好,照片里的人半敞着上身,水珠沿着不过分夸张又层次分明的腹肌纹理滚落,劲瘦的腰身哪怕隔着手掌大的屏幕也能感觉得到蓬勃而出的力量感,以及照片边缘不小心入镜的利落锋利的下颔线。
过了大概五分钟。
姜槐:哦,发错了。
姜槐:是这个。[图片]
这次的图片是张带着时间地点的截图,方琸刚看了姜槐的□□,心虚得要命,何况对方是不小心发错的,自己却特意点进去看,更是罪加一等,瞬间和姜槐说话都没了什么底气,只能干巴巴地回了个好,便心虚地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就这么坐着擦了好一会的头发,直到感觉连发根都干得差不多了才慢慢停了动作。
又过了几分钟,方琸用余光瞥了瞥一旁的手机,迟疑地拿起,点进对话框,然后点开了那张图片。方琸就这么停顿片刻,大概是被美色击溃了理智,竟然色|欲熏心地点了保存。
做完这些,他像是才意识到什么般,脸再次一点点地红了,做贼心虚地把手机再次扔到一边,又低头干巴巴地擦起头发。
-
睡前方琸照例到卫生间刷牙洗脸,漱口时正好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有些长了的头发。
额发确实有些长了,又好一段时间没剪,垂下来的时候刚好能够到眼睫,有些难受。
方琸将口中的泡沫吐掉,仔细端详起自己,暗忖是不是显得太没精神了点。
找来剪刀,方琸揪着一小缕黑发,手起刀落,发丝被迫和肉身分离,飘飘扬扬落到洗手台上,视线顿时清明。
也没多难嘛。
方琸顿时对自己的技术有了信心,又这么如法炮制了几次,直到露出光溜溜的额头,这才满意地收了剪刀。
虽然是新手上路,方琸的心态却很好,看了一眼自己清清爽爽的额头,心满意足地睡觉去了。
-
这会儿刚开店不久,大概□□点钟的样子,店里暂时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
方琸从休息室走出来,拎着半桶冰块往吧台过来,元元刚想转头打个招呼,定睛一看,脸上霎时露出了副被雷劈过的表情,话都说不利索了。
“方哥,你、你……”
方琸低头将方块倒进冰柜,不怎么在意地随口应了一声,“怎么了?”
“你这头发是……在搞艺术?”
“……”方琸张了张嘴,一时竟然不知道要怎么把这话往下接,见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便顺嘴问了一句,“很奇怪吗?”
“这倒没有,好看是好看的,不过吧……”元元顿了顿,想了半晌还是诚实道:“主要是脸好看,这发型就……比较一言难尽了。”
方琸:“……”
作者有话要说:
高中:
沈代:你们两是怎么在一起的?
姜槐:这个啊,他主动的。
方琸:……梦呢?
第8章 同学会
姜槐站在南门酒店门口,身形笔直,余光一直留意着酒店大门的方向,偶尔低头看一下手机。
靠近十月,除了昼夜温差明显变大,南城的天气仍是没有太大差别。这会儿大概晚上六七点,早秋的风迎面吹来,裹着不浓不淡的桂花香,带了点迫人的凉意。
大概因为今晚不是工作性质的聚会,姜槐难得没有穿西装打领带,取而代之的是英伦风的衬衫马甲和帅气的长款风衣,小半张面孔隐没在黑色棒球帽下,这些装扮为他天然强势的五官起到不小的软化作用,哪怕两条又长又直的腿自带两米八气场,也没让从他身边路过的人停止过投注过来的目光。
忽然间,姜槐伸手往上抬了抬帽檐,他往前跨了一步,借着身高和台阶的优势,一眼望住了门口开进来的车。
一辆粉色的小电驴跟在一辆黑色轿车后面,慢吞吞蹭了进来。
姜槐两步跨下台阶,往方琸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是车不争气还是人不争气,方琸这车开得还没人走路快,姜槐几步就撵上了。
“停!”姜槐在车后面道。
方琸条件反射般被吓了一大跳,转过头时还能看见他头盔下瞪圆的眼。
不知道的能以为他被鬼撵上了。
姜槐往前两步,不大高兴地问他,“你这什么表情?”
方琸还没来得及开口,附近的工作人员走过来问:“先生您好,需要帮您停车吗?”
方琸便把车给了工作人员,讪讪地看了姜槐一眼,低下头解头盔时不知道想到什么,好一会都没动作。
一旁的工作人员见状提醒道:“先生?”
“哦,好。”方琸迟疑片刻,对姜槐说:“你先转过去一会。”
姜槐莫名其妙地转过身,就这么站了一会,伴随着车被开走的声音,方琸走到跟前,拿后脑勺冲着他,闷闷道:“走吧。”
姜槐也没多想,等到走了几步路之后才开始觉得不对劲,这从始至终拿后脑勺怼着自己是怎么回事?
“你干嘛?”
方琸有点心虚地将头低了低,“没有啊。”
姜槐“啧”了一声,两步上前,用手按着方琸肩膀凑近去看他,“干嘛拿后脑勺对着我?”
方琸便条件反射地用手按住额头,抬起头来看他,眼神漂浮不定,“没有。”
姜槐就着这个姿势看了他好一会,开始怀疑方琸的额头是不是给磕坏了,又见对方遮遮掩掩地挡着额头,怕是很严重,顺带着毫无理由地怀疑方琸脑子也有点磕坏了,语气不自觉躁了点,“把手放下。”
方琸忐忑地看着姜槐,看出这是事情没得商量时姜槐的惯用表情,不由怂怂地放下了手。
“……”姜槐盯着对方额头上那一撮撮参差不齐的头发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方琸抿着唇,在姜槐凝重的目光下慢慢涨红了脸,强忍着没再把手放上去,不抱什么信心地问他,“是不是看起来很蠢?”
显然是的。
姜槐没回答这个问题,问他:“你自己剪的?”
方琸实在没脸说话了,在周遭沉重的氛围中迟缓地点了点头。
姜槐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方琸裸露出来的那片光洁白皙的额头,目光游移到乌黑的鬓角和雪白的面孔,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连出口的声音都有些喑哑,“是不怎么好看。”
说罢也不等人同意,摘了帽子便反手扣到方琸头上,没忘记小声叮嘱一句,“不许给别人看。”
帽檐罩住了方琸茫然的眼神,刚抬手把帽子拨好,姜槐已经在短短的几秒内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沉重地对他说:“会吓到别人。”
方琸更茫然了。
-
南门酒店拥有和名气相比不遑多让的环境和服务水准,假山流水环绕,走廊九曲回环,不同包厢外部用幽竹碧石隔开,又配着顶好的隔音设备,外加包厢间离着不小的一段距离,隐蔽性与观赏性极佳。
刚一推开门,喧嚣的声浪便迎面扑来,靠近门口的几个人回过头,其中何韦笙率先反应过来,热络地喊了一声,“姜哥,往这儿坐!”
姜槐点了下头权做回应,往前让了让,方琸跟在他身后进了门。
沈代坐在靠里的那桌,听见动静,眼神往这两人身上幽幽地扫了好几眼,狐狸一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两人在靠近门口这一桌坐下了,姜槐正好坐在何韦笙旁边,甫一坐下,何韦笙便开始起哄,“欸我说,姜哥,你这可算是来晚了啊。”
刚好桌上开了两瓶红酒,因为还坐着女同学,没开白的。同桌的人跟着瞎起哄,闹着喊着,“就是就是!”
“喝啊,别想躲!”
大概是时光滤镜稀释了他们印象里的、关于那个不好招惹的姜槐的记忆,或是喝酒壮了胆,一桌人越喊越起劲,“喝喝喝!”
姜槐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对人对事脾气都好了不少,见到这群中二时期的同学还有点亲切。
他也没打算推脱,干脆道:“行。”
旁人也没打算太为难他,只是图个热闹,倒了一小杯红酒让他喝下便当罚过。
“诶诶,慢着,这不还有一个嘛,不能厚此薄彼啊!”
方琸坐在偏角落的位置,低着头,又戴着帽子,委实没什么存在感,这话一落,一众人都将目光转向他。
何韦笙看了这一眼,顿时愣住了,他眼神好,又是个会认人的,班里的同学大多扫过一眼便叫得出名字,这会儿看着方琸帽檐下的小半张脸,愣是没什么印象。
方琸从前便不爱参加集体活动,但这会儿可没人顾你性子冷的还是热的,几年也就见这么一回,除了个别人,名字和脸早就忘得七七八八,来了酒桌上就得守规矩,因此都热热闹闹地把酒满了,没人扫兴。
被罚酒的人还没说话,旁边的人先开口了。
姜槐若无其事地替人拒了,“他喝不了,这酒下去得胃疼。”
旁人不知道,但姜槐对方琸的酒量是最清楚的,一杯就醉,不能再多了。
这话一出,谁也不好再劝。
姜槐话音一转,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笑了笑,“这样吧,我替他喝了。”
众人哪敢有什么异议,唯一一个说了声“这好像不合规矩”的,被旁人拿眼一瞪,也悻悻地噤了声。
一时无话。
这时角落那人抬起头,露出白皙干净的一张脸,对众人道:“不用,我能喝。”
说着也没等众人反应,拿起酒杯,仰起头一饮而尽。
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何韦笙忽然想起这人是谁了。
这不就是方琸吗?
姜槐当年的同桌。
何韦笙之所以能记起,实在是这情景太熟悉了,从前读书的时候,但凡有不长眼的跑去招逗方琸,姜槐便是这么一副德行,看似不为所动,实则哪一次不是不动声色地暗暗将人护着。那时还有不少人开他两的玩笑,要不是两人都是男的,保不定……
何韦笙住了脑,不敢再往下想了。
众人讪讪,纷纷假装没看见这个小插曲,继续说笑起来,只是不敢再开那两位的玩笑了。
“头晕不晕?”姜槐凑近了低声问。
方琸摇摇头,吃了两筷子鱼,没再动了。
方琸喝酒一向不上脸,神色如常、脸不红气不喘的,这会儿铁定整个人已经迷迷糊糊的了
姜槐叹了口气,怕他空腹喝了酒要胃疼,朝同桌人打过招呼,起身出了门。
过了好几分钟,手里端着碗热粥进来了。
同桌有个男生刚要打趣几句,何韦笙在旁不动声色地捅了捅他,惹得人莫名其妙,“干嘛呢你?”
何韦笙眼观鼻鼻观心,“吃你的吧!”
姜槐也不管同桌的人怎么想,把碗往方琸面前一放,低声道:“去厨房拿的,就拿了你的份,快喝了。”
方琸没动,仍是看着他,“那你呢?”
“就拿了一份,你还想怎么着?”
方琸没说话,把碗往他那边推了推。
姜槐怕了他了,叹口气,“我又不爱喝粥,能让我省点心吗?”
“噢。”方琸这才拿起勺子。
“欸,老何,”何韦笙旁边那直男哥们用手肘捅了捅他,目光不时朝那两位飘过去,眉头紧锁,“我怎么觉得他俩怪怪的呢?”
何韦笙勉强维持住脸上表情,忍着没朝那边看过去,不动声色道:“哦,错觉呗。”
“不是,”那哥们十分执着自己的观点,“我真觉得哪里怪怪的。”
何韦笙没应声,淡然一笑,心道:
老子当年早他妈觉得怪怪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同学:他俩怎么怪怪的?
何韦笙:他俩怎么gaygay的?
第9章 喝醉
方琸大概是能被写进教科书的那种既不烦人也不惹事的醉鬼,全程下来,只是很安静地在角落坐着,偶尔有人注意到他,就微笑地点点头。
姜槐以前第一次见他喝醉还很久没反应过来,只是觉得方琸格外地乖,甚至于对他有些依赖,飘飘然半晌,回过味来才觉得不对劲。
这倒也不怪他,他实在没见过喝酒这么不上脸的人,脸上一点红意也无,除了较往常迟钝一些,半点看不出不对劲。要不是姜槐在那时候观察半晌,怕是也看不出来。
吃饱喝足,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准备转移阵地。
酒店地下三层便是娱乐性极佳的场所,球牌赌桌泳池歌厅,应有尽有。早在前几个星期便提前预留了场地,这会儿只要坐电梯下去便可以。
姜槐本就没打算久留,便适时起身和牵头人也就是周树说了要离开的意思。
周树瞪着眼,“你这多久才来一回,这就走了?”
“有人要照顾,留不了,”姜槐笑了笑,也没什么避讳,“今晚的单我买了,玩得开心。”
周树便不赞同地看着他,“欺负谁没钱呢?”
姜槐没解释,周树还想再问,沈代这时走上前来,拍拍他的肩,“差不多得了,人家还有夜生活,懂不懂?”
周树便扬扬手,转眼又笑了,“行行行,下次有机会再聚啊。”
姜槐点点头,视线越过周树的肩,刚好见方琸扭过头来,把头转来转去的,估计是在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