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树犹豫了一下,“温梁栋说昨天下午姜哥在后操场打他了,还拿了医院拍的片子过来,说得挺严重的……年级的主任都在,估计这事不能善了了。好像是……归到校园欺凌的范畴了。”
“我他妈的……那逼敢说他们就敢信啊?”沈代强忍着掀桌的冲动,勉强压着火气,“现在空口造谣都不用成本的吗?姜槐能忍着恶心去碰他?”
“那有什么办法,那孙子还带了什么鬼的伤情报告,一口咬定是姜哥打得他,编得我都快信了,”周树像是也被恶心得不行,皱着眉头,“他是好学生,在老师面前有信誉度的,姜哥毕竟有过先例,怎么可能说得过他?”
“沈哥,你昨天和姜哥呆在一起没?你去作个证?”
沈代脸色更难看了,“他昨天说是温梁栋这孙子约他出去说清楚,我想着他两这体格差距怎么也不该吃亏,就没跟去,哪能想到他还能给整这么一出?”
何韦笙这时出声道:“温梁栋能碰瓷姜哥,我们还不能去作证吗?”
“别做梦了,那边入口有监控的,去没去过一查就知道了。”
“那怎么办?谁昨天去过后操场?”周树急得团团转,蹦跶得人头疼。
这时刚好上课铃声响了,一群人商量无果,只好原地解散,回座位上课了。
方琸在他们身后听着,始终没出声。
-
等姜槐回来已经上第二节 课了,他一进教室,半个班的人齐刷刷地投以注目礼,连老师都被影响了,等到姜槐回座位后坐下来才清了清喉咙开口道:“瞎看什么呢?继续上课。”
姜槐桌上雷打不动地放着本英语书,虽然现在上的是数学。
他看起来没怎么受影响,依旧是懒洋洋的一副没睡够的样子,就差趴下眯个觉了。
过了一会从后几排扔过来一个纸团,正正砸在姜槐桌上,打开一看,上边是沈代‘龙飞凤舞’的狗爬体。
孙子,还活着吗?
姜槐拿着笔,对着占满整张纸的字迹有些难以下手。
沈代的字的特点就是大且丑,一个字能拆成几个部分,不靠想象力都想不到他们竟然能凑在一起拼成个字。
姜槐想了想,把纸转了个九十度,写在了活字的中间。
我死了没人给你赚奶粉钱,难过吗?
还没等来回信,余光瞥见他那日常没有存在感的同桌正举着手,主动道:“陈老师,我身体不舒服。”
数学老师对这个爱学习又不作妖的学生很是怜惜,一脸慈爱地摆摆手让他去休息。
姜槐看着方琸如常的脸色,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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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槐第三节 课还没来的及上,又被找去了办公室。周树这次没等人使眼色,装作肚子疼主动请缨去打探情况。
第三节 是体育,因为天气原因改成在班里自习,一群人百无聊赖地在班里下五子棋。这次没等太久,周树便风风火火地冲回教室。
“号外号外,情况有变!”
沈代翻了个白眼,“一口气说完能憋死你?”
周树喘了口气,接着道:“姜哥不用记过了!”
“有个同学昨天下午路过看到全程,跑去作证了!”
这事情反转太快,一群人都没反应过来,沈代直觉这事儿有点巧,多问了一句,“谁?”
“我怎么知道?管他呢。”周树大笑两声,兴奋得脸都红了,“哈哈!我就说傻|逼自有天收!”
一群人欢快得犹如过年,就差放串鞭炮再买上二两小酒庆祝庆祝了。
-
姜槐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们这副德行,骂了句“傻逼。”
“不知道的以为我刚出院。”
周树咧嘴一笑,周身都散发出一股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的革命气息,“这感觉就像是南昌起义时,共|产党jūn_duì打响了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第一枪!”
何韦笙从身后一把将周树拍开,兴冲冲道:“姜哥,请吃饭吗?”
姜槐忍不住笑了一下,“请,吃什么都行。”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下节是灭绝师太的课,绝对能拖堂拖到地老天荒。”何韦笙露出一个看破世事沧桑的微笑。
刚好上课铃响,姜槐干脆回了座位。
“你刚才是不是偷偷看我了?”
上课上到一半,姜槐突然凑过来和方琸说话。
方琸愣了一下,像是没料到他为什么这么问,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事实上他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黑板,并没来得及把专注的眼神移开。
见方琸满脸不知所措,姜槐就勾着唇笑了一下,“逗你一下嘛。急什么?”
方琸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只好盯着课本上一道道排列整齐的公式转移注意力,试图忽略身旁那个人的存在。
物理老师在黑板上写上第一道公式的时候,姜槐突然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我知道是你,谢了。”
方琸便也偏过头去看他一眼,“嗯”了一声。
这之后,姜槐本来一直很安分地呆在自己座位上,过了一会突然侧着身子往方琸这边凑,方琸不习惯和人这么接近,有些不自在地往后躲了躲。
姜槐看了他好一会儿,压低声音道,“我突然发现,你长得还挺好的。”
方琸指尖顿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抿了抿唇。
这一抿不得了,姜槐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兴趣盎然地盯着他,“哟,还有两个涡,挺可爱。”
方琸脸皮薄,又说不过他,只能低着头假装对课本内容沉迷起来。
“姜槐!”
像是终于看不下去,物理老师忍不住点了姜槐的名,“凑这么近干什么?耍流氓呢?能不能好好上课?”
全班安静了一瞬,直接笑疯了。
“姜哥威武,都会上课耍流氓了!”
“今天也是为姜哥操碎了心的一天!”
“向大佬致敬!”
……
“行了,”老师也忍不住被这帮学生逗笑了,“说几句得了,还没完没了了?我事先说好,课没讲完我可要拖堂的,好歹高中了,你们自觉点儿。”
顿时遍地哀嚎,“啊?——”
姜槐抽空往旁边瞥了一眼,有些意外地发现方琸正翘着嘴角跟着笑。
他平常不怎么说话,连带着表情也少,这一笑,眼角眉梢顿时生动起来,白净的侧脸上露出一个小小梨涡,整个人像是初春消融的第一捧雪,天真又干净。
姜槐磨着牙根有些恨恨地想,一个男的,笑起来这么甜像话吗?
存了心勾人?
作者有话要说:
存了心勾你。
强调一下,方琸不冷方琸不冷方琸不冷,他只是慢热+害羞。
第4章 套路
姜槐像尊雕像一样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目光凝在那张照片上,良久才动了动。
他伸手将照片从书页中抽出,捏在手里,停顿片刻。
然后掏出皮夹,将照片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做完这些,房间的门被轻敲了两下。
管家在外面说话:“少爷,先生回来了。”
姜槐便应了一声,“知道了,我待会下去。”
-
苏淼到店里的时候,方琸正低着头核对今天一整天的账,一抬头正好看见苏淼推开门走了进来。
外面刚下过小雨,路面上都是一个个的小水洼,苏淼大概走得急,又懒得撑伞,进门时整个人连眼角眉梢都是潮湿的。
于是帐也没办法继续算了,方琸先进到休息室里拿了条毛巾给她擦头发,有些无奈道:“你多大了啊,出门都不知道打个伞的?”
外面挂着停止营业的牌子,店里的员工也都下班回家了,偌大一个店就只有他们冷冷清清的两个人。
苏淼接过毛巾,抬头看了方琸一眼,不满道:“二十九很大吗?”
她比方琸大几岁,一直以姐姐身份自居,好歹也算个长辈,因此格外不爱听方琸教训她。
知道苏淼向来在某些方面倔得像头驴,方琸便也不再故意揪着这个话题。
方琸泡了两杯热茶,递给她一杯,在桌子对面坐下了。
苏淼前阵子被派去东城出差,两人得有将近三个月没碰面了,这会儿大概晚上九点,两人相对坐着,喝喝热茶,哪怕什么都不说也很惬意舒服。
“在那边顺利吗?”
“昨晚刚到的家,本来也只是过去那边的公司参观学习,没什么大问题。”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苏淼脸上的表情微妙地凝固了一瞬,“说起这个,我舅的儿子才让我犯愁。”
苏淼放下茶杯,短促地叹了一口气,“都高二了,整天只知道翘课泡吧打游戏,本来对家里瞒得滴水不漏的,结果玩儿脱了,被家里停了零用钱,跑我家避难来了。”
“你说说,”苏淼的表情十分一言难尽,“玩个游戏都能被家里发现,这得多没用?”
苏淼的脑回路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奇,方琸听到这儿也忍不住笑了笑。
“对了,你店里不是还没招够人吗?”
两个人多少年的朋友了,方琸一下就明白了话里的意思,“你想让他来这儿帮忙?”
“毕竟不能白上我家蹭吃蹭喝么,顺便给你店里添个人手,不用发工钱,随便使唤,”苏淼挥挥手,气势豪迈得仿佛是在电器城低价贱卖二手电器。
方琸只想了一会儿便干脆道:“我这儿没什么问题,他哪天觉得合适放学后过来就行,关键是会不会耽搁他的学习?”
得了准信儿,苏淼心情好了不少,慢悠悠道:“得了吧,整天不是翘课就是跟他那群狐朋狗友日天日地地瞎浪,忙得很呢,哪有时间学习。之前好歹答应我舅好好照顾着,放在你这我放心,起码找得到人。”
解决了一桩心事,苏淼顿时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两个人都安安静静地坐着喝茶。
隔着热茶氤氲的雾气,方琸突然说了一句,“我今天见到姜槐了。”
苏淼指尖顿了一下,嘴角的弧度小了点,但表面的神情仍看不出什么变化,“挺好的,说什么了?”
“他点餐,我记单,没说什么,”方琸垂着眸,浓长的睫毛像是沾了雾气,凉津津的,声音很轻,“……本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也是,毕竟这么多年了,谁还记得谁呢?”苏淼的声音听在方琸耳朵里有些轻飘飘的,“说不定早就找了新的,人总是向前看。”
方琸低着头喝茶,茶水不像刚开始那么烫了,舌苔便慢慢地泛上苦味,过了一会儿,方琸轻轻“嗯”了一声。
-
方琸站在吧台边擦杯子,目光落到椅子上那条搭着的毛巾时,微微地出了会神。
昨晚临走前,苏淼本来已经从桌前站起准备出门了,临了,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过身来和他说话,“如果你自己不愿意走出来,谁也没办法帮你的……”
苏淼的妆容早就在路上被雨水洗的差不多了,难得卸下强势,真的以一个姐姐的身份来劝他,眉目间露出一点难过和哀求,“听我一次吧,好不好?”
方琸始终低着头,手里捧着半杯凉掉的茶,低声跟她说,“太晚了,早点回去吧。”
苏淼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再说什么,拎起包走了。
“方哥!”
方琸猛地回过神来,倒把旁边的元元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元元抚了抚受惊的心口,“方哥,叫你一声而已,你怎么一惊一乍的。”
“没事,”方琸伸手捏了捏鼻梁,“怎么了?”
元元脸上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轻轻地撞了撞他的肩,“喏,这不是那位帅哥又来了嘛。”
方琸顺着她的视线乍一看到正对吧台、靠墙而坐的姜槐时,还有点疑心是自己看错了。
在他看来,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前男友,哪怕不怨不恨,也只有避着的道理,怎么也不该撞上来的。
“点了杯苏打水坐了好一会呢,看这样子,像是要坐一下午。”
姜槐面前放着台电脑,他坐得端正,脊背笔直,目光正专注于屏幕上,手下十指如飞地敲敲打打。
这会儿大概下午两点多,店里人不多,偶尔有人交谈也是小心翼翼的,很是安静。
大概是觉察到什么,姜槐下意识地要抬头。
方琸见状急忙撇开视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过了会儿一看,姜槐正握着手机打电话。
不由暗骂自己多心。
“方哥,去打个招呼?”
方琸垂着眸,从语气到神情都很平静,“……还是不了。”
姜槐在店里呆到了五点,赶在客源高峰之前走了,期间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
姜槐就这样来了好几天.
每天下午两点钟准时抱着电脑进门,点杯水,安安静静坐在角落谁也不理,独自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几个小时,期间还会接几个电话。
然后在五点高峰客人涌入之前离开。
准时得像在完成每日打卡。
不过这天不太一样。
这会儿已经到了店里的打烊时间。
“方哥,那我走了。”元元已经换下店服,这会儿正站在原地,有些迟疑地看着他。
方琸站在吧台边冲她笑笑,“没事,你先回去吧。”
元元于是只好拿上包走人,临走前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那位,依旧是端正如松的坐姿,头发是一丝不苟的,那张脸更是一丝一毫都挑不出错来。
总觉得这样的人,做什么都得是有计划有目的的,怎么也不该连续几天上这儿来浪费时间。
想也没用,元元摇摇头,推门出去。
元元一走,店里便只剩下主客两人。
方琸把今天的帐算完了,又把休息室收拾了一遍,见角落那人还是坐得稳稳当当没有一丝要离开的意思,不由迟疑着走上前。
“店里要打烊了。”
这是赶客的意思。
姜槐没有看他,目光仍停在电脑屏幕上,“我没有名字吗?”
“姜槐。”
姜槐于是这才将电脑合上,抬起头跟方琸对视,“车坏了,走不了。”
两人这个姿势很微妙,方琸站着,姜槐坐着,往常比他高了半个头的人这会儿甚至要抬起头才能和他对视,这就形成了十分微妙的气场压制。而低位的人开口说话时,这点微妙的视觉差距便很容易给在高位的人造成对方在示弱的错觉。
“我助理送去修了,估计还要一会,没这么快走。”
“可是店里要关门了……”
“知道了,”姜槐的神色很淡,看得方琸倍感心虚,“我自己找个便利店呆会。”
方琸很是迟疑了一会后问他,“我家就在附近,你要上去坐一会吗?”
闻言姜槐的眸色顿时幽深起来,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方琸自己也回过味来了,两人毕竟已经是前男友关系了,这么请人上去坐是不太好……
顿时连指尖都有些窘迫起来。
正想着收回这话,姜槐及时截住他的话头,客气地笑笑,接着把话说下去,“麻烦你了。”
-
几个小时前:
小周收到了他顶头上司一条非常奇怪的短信。
姜槐:把我停在门口那辆车的车胎爆掉,越严重越好,要逼真。再联系附近的汽修厂来抬车去修。
助理小周:……好的。
姜槐:有意见?
助理小周:好的!
回完短信,助理小周一边头疼地满世界找尖锐的硬物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
当老板也不容易,除了有钱,还要有病!
作者有话要说:
方琸:我这辈子走过最长的路就是姜槐的套路。
第5章 回家
姜槐站在门口帮忙把卷门拉上,一转头方琸有点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车有点小,可能不太坐得下。”
“没事,能坐就行,我不挑。”
片刻后,姜槐看着面前的粉色小电驴,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方琸有点紧张,手指下意识地捏着裤缝,“要不……打个车过去吧。”
“我平时自己一个人开够用了,没想过两个人的情况……”
姜槐脸色缓和了点,“没载过人?”
方琸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不过我车技还是可以的,应该不会把你摔了。”
姜槐心情应该不错,难得没有吐槽他一台小破电瓶车竟然也需要什么鬼的车技。
“就坐这个。”
车小,两个人胸靠着背,紧紧挤在一块,饶是这样,还是感觉半截屁|股空落落的。
风呼呼吹过,车开上第二个路口的时候,姜槐的手从后面环住了方琸的腰。
方琸身上还带着少年时期未褪去的单薄感,衬衫薄薄一层,腰比衬衫更薄,像是一手就能掐住,单薄的、细韧的。
“风大,坐不稳。”姜槐解释,不知道方琸听清没有。
方琸的头闷在头盔里面,大概应了一声,听不出同意还是拒绝。
-
过了一会儿路过一家药店,姜槐贴近了方琸耳边大声道,“在这儿下车,我要买个东西。”
方琸听见了,于是停了车,两人进了店里。
店员见有人进来,笑容灿烂了些,“先生您好,要买些什么?”
姜槐:拿一个创口贴。
“一个?”
“嗯。”
“……”店员努力地调整了一下笑容,“好的,一共五毛钱。”
店员:“扫码还是现金?”
“扫码。”
姜槐掏出手机,对准二维码扫了一会儿,半晌都没什么反应,喃喃道:“手机好像没信号?”
正打算再扫一次,身边方琸说了一句,“我来吧。”
姜槐:“好。”
-
买完东西出了店,方琸坐在车上戴头盔。
女店员的说话声顺着风被送进两人耳朵里。估计觉得他们两个买完东西走远了,谈论的声音便有些肆无忌惮。
“啧啧,长见识了,穿得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这么抠。这瓜子味道不错,香!”
“就是,五毛钱都要坑,活久见。诶诶,别磕完了,给我留点。”
“他那朋友也是傻,扯什么手机没信号啥的还真信。”
“其实吧,我跟你说,这话我可不跟别人说……他啊,那西装都是高仿的,花不了几块钱。”
“真的?”
“那还有假?我懂这个,会看。”
“诶哟你还会这个啊,真厉害……%#%…*&”
-
方琸脸上的表情有点尴尬,欲言又止地看了姜槐一眼,被发现后又赶快转了回来,特别像不小心发现了别人秘密的好学生,满脸的不知所措。
姜槐用尽毕生涵养、努力保持着得体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是真的,要看票据吗?”
方琸闻言呛了一下,“……不用了。”
-
方琸住在奶茶店几公里内的一片老式小区楼,楼房大多上了年纪,墙面斑驳一片,南方潮湿的风经年累月地吹,给墙根添上大片灰白的霉迹,楼道大概是因为年久失修,泛着一股子潮味,被昏黄的灯光裹着,曲曲折折地往上通。
老式的楼房最不好的一点就是只有简陋的楼梯把手,越往上走越有种会一脚踏空的不安全感。
方琸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来看几眼姜槐,嘴里提醒着,“第一次走会有点害怕,扶着墙就好多了。”
姜槐看了眼一蹭一手灰的墙壁,没下得去手。
大概是灯光暧昧,视线朦胧,方琸转过来的半边侧脸被漆上了莹白的光泽,温柔得有些动人。
再细看,又像是臆想出来的错觉。
姜槐将视线生硬地转开,没应声。
楼里灯光昏暗,他低着头往前走,没留神下巴磕到了一个圆圆的后脑勺。
方琸停下步子,说了一声,“到了。”
方琸的房子不算太大,但一个人住绰绰有余了。
两室一厅,看得出是老房子,但打理得很干净,坐在客厅还能望得见外面阳台上成排码着的绿植,葱葱郁郁、自由恣意地生长着,从中便能窥见主人的温柔和用心。
明明是房子的主人,他看起来倒像比姜槐这个客人还拘谨,双手垂在身侧,站在沙发旁问姜槐,“柠檬水可以吗?”
“都行。”
过了一会,方琸端着两杯柠檬水从厨房走出来,放在桌上。
姜槐伸手拿了起来,还没入手便知道肯定是合适到不冰不烫的温度。
方琸总是这样,在无声处细心,在无人处温柔。
方琸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视线安静地垂着,长了一些的发丝看起来比主人的性子还要软,乖顺地搭在额头上,有几缕半遮着乌黑的眉睫。
姜槐就这么隔空打量了好几眼,眸色幽而深,说不出在想什么。
“对了,”姜槐掏出手机,“你社交帐号多少,我加你好友,顺便把钱转给你。”
方琸有些疑心自己听错了,偏偏姜槐的神情很正经,看不出半点开玩笑的痕迹,便有些迟疑地开口,“……不用了吧。”
姜槐便用不能通融的眼神看着他,淡淡道:“要的,毕竟不常联系,我也不喜欢欠人东西。”
话说到这个份上,确实也没有什么可以拒绝的理由。
方琸便打开社交界面,把手机递了过去。
姜槐效率很快,没一会便把手机递还回去,方琸点开添加好友成功的消息窗口,被突然出现的转账提示吓了一跳。
手指有些呆滞地点开。
一阵金币哗啦啦掉落的声音。
系统提示:收款成功,您已收到对方转账0.5元。
-
姜槐手机界面上跳出一条新消息。
助理小周:老板,车修好了。
姜槐:把车开走,随便去什么地方停一会,一个小时后再来接我。
助理小周:……好的。
片刻后。
系统提示:对方已撤回一条消息。
助理小周:好的!
姜槐收了手机,转头跟方琸说话,眉头皱着像是在犯愁,“我助理说车的引擎也出了问题,要修挺久的。”
这样面对面说话还是有些不自在,方琸拘谨地抿了抿唇,“没关系的,再坐一会吧。”
姜槐便喝口方琸泡的水,再看眼方琸这个人,颇有几分闲适地噙着抹笑意,“那就打扰了。”
大概是看方琸在旁边坐得犯困,姜槐主动提起,“现在也不早了,我自己在客厅坐着就行,你去洗澡吧。”
于是方琸悄悄打到一半的哈欠被吓跑了,小幅度地摇头,“不用了,再说你一会儿就走了,也不差这个时间。”
姜槐闻言“啧”了一声,眉峰有点不耐地往上挑了挑,那张脸板起来的时候还是很唬人的,慢悠悠道:“非逼我给你洗是吧。”
“!”
方琸从沙发上猛地站起,头都不敢抬了,从脸到脖颈皆染上一片绯色,结结巴巴道:“我……我去洗澡了!”
姜槐瞥了一眼方琸兔子一样落荒而逃的背影,淡淡想: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
浴室里:
方琸掬了捧水往脸上浇,稍微将脸颊的热度降下了些。
他抬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人有张备受造物主青睐的脸,湿发黏在额角,水珠沿着柔软的面部线条滑落,鼻息微微混乱。
片刻后,他从洗手台前撑起身子,吐出一口气后,抬手解下第一颗衬衫扣子。
-
姜槐倒是颇为安分地在客厅呆着,等了大概二十分钟,方琸才从浴室方向出来。
方琸穿着柔软的圆领睡衣,不经意坦露出干净瓷白的脖颈和一小片圆滑的锁骨,两边脸颊被浴室的热气烘得有些红,显得整个人又软又乖。
姜槐坐在沙发上,隔着茶几到浴室的一小段距离抬头看着他,能听见自己心中那棵被思念催生而出的大树伸展枝干的声音,它沉寂太久,只要一点点催化,就能缓慢结出欲望的果实。
他有些突兀地起身,扬手时磕到了玻璃茶几边缘的透明水杯,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摩擦声。
方琸便也迷茫地跟着他起身,伸手把水杯摆在茶几中央,“……要走了吗?”
“……”姜槐竭力把任何突兀到可能吓到方琸的情感压抑住,没让自己有任何失态,“嗯,车修好了,该走了。”
方琸抬腿跟着他往外走,他平时睡得早,这会儿很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打算把人送到楼下。
“送到这儿就行,早点睡吧。”
不知道是不是门口的灯光昏暗,姜槐的神色揉进了点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温柔。
方琸便有些懵懂地回望他,眼里是因困倦漫起的生理性水雾。
姜槐站在门口,忽然有些无奈地伸手揉了揉方琸的头发,“以后长点心眼吧。”
那点睡意顿时被扫得干干净净,方琸有些局促地垂着指尖,“……什么?”
其实以两人现在的关系来看,这个举动委实有些逾矩了。
但姜槐很快把手收了回去,脸上也挂着十分惺忪平常的神情,只有一双墨色的眸子又深又沉,仿佛老友间自然随意的寒暄,方琸只好也跟着他一起装傻。
就这样借着门口的灯光瞧了方琸好几眼,姜槐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下次别人坐你后面不许让人搂腰。”
方琸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小声反驳道:“正常人坐别人车后面一般也不会随随便便搂腰的。”
这话姜槐就不爱听了,冷笑一声,“哦,我不正常?”
方琸:“……”
倒也……没有这个意思。
送走了姜槐,方琸关灯上床,整个人陷进软软的被窝,像是被裹进一大团又轻又软的云絮里,睡意倏然袭来。
这一晚难得做了个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
姜槐自传之《全世界的攻都没有我大方》
第6章 泡你
“方哥!有人找!”
外面有人朝里喊了一声。
方琸抬头一看,吧台外站着个身穿蓝白校服的高个男生,剃了个寸头,头皮上贴着一层短短的青色发茬,看着就有股凶劲。大概是刚从学校出来,肩上斜挎着个包,吊儿郎当地站着。
迟钝了一会,方琸也大概意识到了外面站着的这人是谁。难怪苏淼要头疼,这孩子任谁看见都要觉得是叛逆期到了。
“你是……毕扬”
毕扬闻言稍微站直了一点,咧开嘴角朝方琸笑了笑,“是,你是方琸哥吧,我是苏淼的表弟毕扬。”
令方琸意外的是,这小孩笑起来,整个人气质瞬间发生一百八十度扭转,一口大白牙噌噌发亮,直接从一个流里流气的街头小混混进阶成阳光开朗的帅气大男孩。
意识到方琸方才停留在自己头发上的目光,毕扬有些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发茬,自我调侃道:“开学军训被抓着剪的,本来就长得不像个好人,剪完干脆变成个抢劫犯。”
没见过这么黑自己的。
方琸闻言翘了翘嘴角,点头,“是有点像。”
毕扬有点无奈地垮下脸,眉毛耷拉着,“别笑了方哥,我好歹是个帅气的抢劫犯吧,我知道自己这样看起来很蠢。”
方琸捏着手里的笔换了个话题,“你姐有说让你来这儿干嘛吧?”
“知道,”毕扬点点头,“打工赚饭钱。”
脸上的表情十分沧桑,像是小小年纪已经看透了这个无理取闹的世界,“苏淼说,一天翘班就一天不管饭。”
方琸笑了笑。
“先把书包放起来吧,后面休息室有空柜子,钥匙在柜子里,你放完东西记得把钥匙自己收好。”
“店里也就下午放学后这段时间比较忙,毕竟刚来,你先学着点单吧,”方琸抽了支笔和一个本子,边递给他边说:“桌上有菜单,客人点了单,你就用笔记在这个本子上,拿到吧台这边给元元做就可以了。做完送过去了,再把单划掉。”
“饮品这些可以慢慢学着做,问我问她都可以。”
元元在旁边站着,听到这话转过头来笑了笑,“欢迎咨询呀小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