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也端起了酒樽,皱着眉硬灌了下去。
这酒不知道拿什么酿的,入口辛辣,味道呛人。
琬宁忍着不适都喝了下去,眼圈登时就红了。
“琬宁好酒量,我就说,你就别和我装假了。”长乐笑的得意,夸赞道。紧接着,又给她倒上第二杯。
琬宁皮肤白皙,酒劲上脑,整个脸颊都泛着淡淡的粉,她觉得周围很聒噪,“不喝了。”
“哪拿成啊,这第二杯酒啊,你非喝不可。”长乐眼里的笑意褪下去,声调抬高,“这杯酒,是告诫你做人本分些,不是你该沾染的少沾染。”
长乐看着她酒劲上来了,好拿捏了,终于可以敲打敲打了。哼,不给她的颜色看看,真当她孙家给她道歉来着,她也配!
琬宁歪着头看她,眼睛眨啊眨,“你说什么沾染。”
她此刻是真的有些多了,平常很少喝酒,被逼着一下喝了那么多,又急又冲,她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长乐跳脚,“林琬宁,你装什么傻,整日的黏着沈辞哥哥,本县主好脾气,今儿劝你一句,若再不识抬举,别怪我不客气。”
琬宁一怔,甩甩头。许是酒劲上来了,她胆子大了几分,听着孙漠柔不知羞的喊着沈辞哥哥,心中怒气上涌,开始胡言乱语,“县主这般把我视作眼中钉,可是因为嫉妒?”
从小母亲便教她一句乡间的俗话:嫉妒人,不如人。
抛开了世家嫡女的礼节做派,一番话说的很是畅快。
琬宁看着她跳脚的样子,反而觉得好玩。
“给脸不要脸。”长乐被戳到痛处,恨不得将琬宁撕碎以泄心中怒火。这么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还敢瞧不起她?
放眼整个盛京,也没有哪家的贵女能比得上她孙漠柔了,便是大业宫里的公主,她也比得。
长乐指着一旁的几个贵女,脸色森森,“你们两个,给我按着她喝。林琬宁海量,不喝到她吐,不准停。”
隔壁的周庭筠听到这句,意识到不好,想起身冲出门救人。
可没等他起来,周庭筠突然发现沈辞也站了起来。
沈辞性子狠,又护短,如今小宁宁被欺负,若让他处理,这半边鹤仙楼都得塌了。
周庭筠急忙拉住他胳膊,“阿辞,你作甚?”
沈辞不答,素日漆黑的眸一片赤红,捏了捏手里的酒盅,抬脚便踹翻了两个包厢中间的隔断。
周庭筠象征性的缩了缩脖子,目瞪口呆,害怕极了。
这隔断本就是个木质的屏风,从底通到顶,至多隔隔视线,实则脆弱的紧。被沈辞这么一踹,顷刻间轰然倒塌。
孙漠柔这边说的正欢,冷不防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木头渣滓,碎屑铺满一地。
有胆小的已经开始尖叫了。
琬宁抬头,喉间的酒麻痹着她的感观,此刻这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她耳里不过尔尔。
她疑惑,沈辞怎么在这儿,她是不是在做梦,琬宁又揉了揉眼睛。
沈辞方才瞥见乖乖坐在角落的琬宁,小脸红扑扑的,目光有些迟缓,显然是醉了。他心一紧,当着这么多混账的面,竟把她灌醉了。
沈辞抬臂扔出手里的酒盅,漂亮的瓷器在长乐身前炸开了花,碎裂的瓷片有的划到了她的脸,纤细的道道,吓得她尖叫的哭了出来。
沈辞目光死死攥着孙漠柔,眼睛似要滴血,咬牙道,“谁借你的狗胆灌她酒!”
长乐怔着,沈辞的传闻她多少也有些耳闻,可是因为沈辞容貌极盛,身形仪态都太对孙漠柔的眼,所以向来都是当做男儿年少,血气方刚,不当回事。
可她从没见过这样疯狂的沈辞,凶神恶煞,好像要杀了自己一样。她只顾着哇哇哭,说不出话。
孙漠北见妹妹被欺负,登时起身护在孙漠柔身前,厉斥道,“沈辞,你做什么,你伤到我妹妹了!”
沈辞满身寒气,唇角挂着讥讽,“呦,孙漠柔的哥哥?”
他抬腿迈了几步,下巴微杨,盯着她,“原来你还有个哥哥,我只当你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呢。”
长乐惊恐抬头,眼泪的泪水断线流,不可置信的看着沈辞,他怎么能这么说话,语气恶毒,不留半分情面,好像她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一样,她甚至都不如那路边的乞丐。
琬宁歪着头,她听不到屋里的喧闹,只灼灼的看着沈辞,沉浸在他突然出现在自己视线里的惊喜,浑然不知有人替她狠狠的出了口气。
沈辞走到琬宁跟前,见她憨乎乎的小模样,拧眉问,“觉得热吗,有没有哪不舒服?”
琬宁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
沈辞皱眉,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间。
软嫩的触感,有点热。
琬宁也学着他的动作,抬手摸额头,疑惑的看着他,“你在干嘛?”
沈辞没好气道,“看你发烧没。”
琬宁“哦”了一声,觉得身子有点软,还有点热,晕乎乎的。她嘟囔道,“想睡觉。”
约摸着是酒劲上来了,人容易犯困。
沈辞想也没想,弯身揽臂将琬宁整个人横着抱了起来。
他眉心拢起,眼神凌厉,盯着一屋子人。
众人看傻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可是屋里那煞星正恶狠狠盯着他们,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不知道哪块触碰到他,又发疯,素日里攀附孙家的那些世子贵女也都蔫了。
人群中默默的给沈辞开辟出一条路。
周庭筠咂咂舌,暗叹自己什么时候能有这种排场。
孙漠北看到琬宁这样娇软的一个小姑娘就被沈辞抱在怀里,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香闺美人,凭什么他沈辞有这个艳福。
胸腔中似有什么在翻涌,遏制不住,他怒喝道,“男女授受不亲,沈辞,你此举是要毁了林姑娘清白。”
沈辞掀开眼皮,讥讽道,“我敢娶她,你敢娶你身边的女人吗?”
孙漠北一楞,被噎的说不出话。沈辞说的没错,他确实不会娶林琬香,和她在一起也是利用。
可是他不敢娶林家的女子,沈辞便敢?自先帝起,朝中文官武官便势如水火,林家世代书香清流门第,怎么可能同意与一个兵鲁子结亲。
孙漠北不屑,想来沈辞他也只敢呈口舌之快。
沈辞冷笑,抱着琬宁的手臂抬了抬朝外走,路过周庭筠身边时,淡淡道,“结账。”
周庭筠:“……”
出了门,沈辞小心翼翼将琬宁放到马车里,想把她送回林府,可转念一想,还没醒酒,就这么送回去免不得一顿盘问。
沈辞思量后,沉声吩咐外头的车夫,“去沈家京郊别院。”
话未说完,便觉察到身后一片娇软贴过来,耳边响起低低的撒娇声,“沈辞,我冷。”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辞哥带着宁宁醒酒去啦!
第13章 哄
沈辞身形一滞,转过身。发现琬宁闭着眼,双手无意识的揽着他的腰。
他捏了捏环在腰间的指尖,软软的,冰凉。
应该是刚刚抱她出来的时候被风吹到,受凉了。
沈辞想把外袍脱下来给她,可琬宁抱的紧,他只好一根根的掰开她的手指。
琬宁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拽她,满心满眼的不愿意,委屈着瘪瘪嘴,“你干嘛,你又推开我。”
沈辞拧眉,训道,“我不是推你,我要给你披衣裳。”
“我不。”琬宁小脸皱着,撅起嘴,十分倔强。
沈辞脸色不好,没想到琬宁喝多了这么磨人,可他可不能放任她胡来,受凉发烧,他稍用力便推开了她的身子,随后便低头脱衣服。
琬宁被他推到一旁,晕乎乎的眼睛睁开半条缝,见沈辞在脱衣服,小声尖叫了下,“呀,你,你耍流氓。”
沈辞没好气回,“嗯,我耍流氓。”
琬宁眨了眨眼,酒壮怂人胆,毫不知羞嘻嘻的笑,“噫,我喜欢。”
沈辞解开了衣袍,披到琬宁身上,将她裹得粽子般。
他凑近了些,一手环过她肩膀,将她笼在胸前,替她系带,声音低哑,“喜欢什么,嗯?”
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细微的酒气,琬宁只觉得心跳如擂,耳朵脸颊都似火烫了般,委屈挣扎道,“我热。”
沈辞憋着一股火,问,“你到底是冷还是热?”
琬宁蹙着眉头,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答非所问,“我想睡觉。”
“好,睡觉,你枕着我的腿睡吧。”沈辞一条腿伸直,将她挪了挪,小脑瓜按在了自己另一条屈着的腿上。
琬宁乖乖的枕在他腿上,随着马车的颠簸,她也跟着晃。沈辞极度自律,对自己的训练很苛刻,大腿处满是遒劲的肌肉,硬邦邦的,硌的琬宁头疼。
她挣扎着坐起来,指着沈辞的腿,皱眉嘟囔,“你的身子什么做的,太硬了。”
沈辞眯眼,满脸的不悦。
他不嫌弃她,好心好意给她腾出来个睡觉的地。他不计较腿麻,这丫头竟还挑上了。
沈辞不客气的掐了琬宁脸颊一把,软嫩光滑的的触感似要挤出水,“你到底想怎么的?我问你,睡不?”
琬宁被他偷袭了下,龇牙瞪着他,“哼,不睡。”
沈辞挑眉,掀开了马车的窗帘,指着外面吓唬,“你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不管你了。”
琬宁害怕的看了眼窗外疾驰而过的景色,嘴巴一瘪,眼眶登时蓄满了水。
她“哇”的一声哭出来,声泪俱下,伤心极了,控诉道,“大坏蛋,我要去找沅景,让他打你,呜呜呜。”
狭隘的马车空间里,顿时间溢满了伤心的抽泣。
沈辞被她喊的有一瞬间恍惚,仔细回忆,已经很多年没人唤他沅景了。
他的小字沅景,是已故亡母所取。
沅芷湘兰,高山景行。
寓意是好的,希望他品行高尚,一生为人磊落,正大光明。
可沈辞嫌这小字太文气,甚少和人提。
除了沈家人,只有从前的琬宁常常唤他沅景。
他心思一动,眼色忽地温柔起来,不再凶她,磁性的声音循循善诱,“你要找谁,再说一遍?”
琬宁奇怪的看着他,好像惊讶于他怎么又转了性,一本正经道,“沅景呀,他可厉害呢,他是盛京最厉害的人,你才打不过他呢。”
沅景,沈沅景。
沈辞闭眼,将琬宁搂在怀里,感受着她颤抖的体温,心里柔软成一片,似是听不够,低低唤,“再喊几遍,多喊几遍。”
琬宁冷不防被他攥住,有些害怕。他的声音温柔,桎梏自己的力气却不容置疑的强大。
这个变态。
琬宁感觉到了敌意,她拼命的想挣脱。挣脱不成,她沉了沉心,随后一口咬在沈辞手腕上。
猫挠似的力气,意外的留下两排清晰的牙印。
沈辞毫无防备,冷不妨被咬了一口,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这死没良心的,把他当坏人了不是。
忍无可忍,沈辞捏着琬宁的下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吓唬道,“你若再不消停,我就把沈沅景杀了。”
“不行。”琬宁眼圈一红,瘪了瘪嘴,又要哭。
“不许哭。”沈辞气得凶她,“憋回去。”
琬宁缩在一旁,心里想哭,可又怕眼前这个凶巴巴的人把沅景哥哥抓走,又委屈又害怕。
她瞪大了眼睛同沈辞置气,眼泪就在眼眶里转着,不敢落下来。晕乎乎的劲上脑,琬宁瞪了一会儿便撑不住,眼皮打架,自己睡着了。
沈辞松了口气,盯着眼前带有节奏,呼吸清浅的琬宁。觉得哄一个小姑娘睡觉快比上打仗的艰辛。
沈辞心里憋着一股火,仔细想想,嗯,他确实是在哄她睡觉。不提过程,结局他很满意。
那厢琬宁裹着沈辞的外袍睡,似是还觉得冷,眯了一会儿,本能的循着热乎劲伏在沈辞腿上。
琬宁迷迷糊糊调整了一个满意的姿势,也不觉着硌得慌了,不一会儿便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沈辞阴沉个脸,由着眼前的小不点极为挑剔地挪来挪去。折腾了半天,他也有些困,也靠着车厢假寐。
沈辞恍惚着,睡前依稀还能听见膝下传来阵阵……沈辞低骂一声,挺好看一个小姑娘,怎么打呼声这么大。
一炷香的功夫,马儿长长嘶鸣一声,马车缓缓停下。
车夫在外面恭敬询问道,“公子,别院到了,您是否下车?”
沈辞惺忪着,“嗯”了一声,“你去偏房歇着吧,回程再喊你。”
他拍了拍琬宁屁股,喊了句,“下车再睡。”
琬宁无意识的“嘤咛”一声,刚睡醒的小奶声,慵懒的勾人,似是睡热了,她扯开了外袍连带着自己的衣裙也拽到不少,露出胸前雪白,纤细的锁骨轮廓看得沈辞眼神一紧。
他叹口气,先跳下来了马车,随后一手捞住琬宁的腰,一手拽着腿,将她薅下来抱着。
盈盈一握的腰身,娇软纤细。
沈辞甩甩头,目视前方,不再看怀里的春色,抱着她进了大门。
这处别院是沈夫人生前常来小憩地方,内引一泓温泉水,沈氏与沈将军常来此处泡温泉,小住几日。
沈夫人生前与沈将军十分恩爱,育有两子。
沈将军一生未曾纳妾填房,正妻亡故多年,从未续弦。武将身上都有这股劲,他们不会说很多花言巧语,只会默默做事,懂得什么叫从一而终。
沈辞多年未来,凭着记忆他找到了沈夫人生前住着的院子。
他将琬宁轻轻放在床上,抬眼随意扫向四周,昔年陈设一切如旧。
琬宁没睡饱,翻了个身,自己扯了扯被子。
沈辞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拄着胳膊,难得安静的,陪着她。
回想白天的事,沈辞有些害怕。
若不是那么巧,他和周庭筠没在那吃酒,琬宁又会被置于何地。
沈辞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叮嘱过这丫头不要出门,不要出门,明摆着把他的话当作耳旁风。
正想着,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夹在着兵器铿锵的声音,来势汹汹。
沈辞登时起身,目光朝窗外看,别院大门开着,有两队穿着盔甲的侍卫,个个手里都提着刀,鱼贯而入。
他眼眸闪烁,黄黑色的配饰,是宫里的人。
沈辞眉心拢起,回头看了眼琬宁,替她又掖了掖被子,随后朝外走,把房门关上,锁住。
训练有素的羽林卫在院子里呈两字排开,后边缓缓走出一道雍容华贵的人影,步伐不疾不徐,尊贵体面。
沈辞靠着门廊,环着臂,眼里讥讽之意不言而喻。
为首的领头侍卫持刀上前,冷呵,“大胆臣子,见了宁王殿下还不请安!”
“无妨。”谢扬稷摆摆手,面带笑意朝沈辞走过去,到他身边站定,“不请我进去坐坐?”
沈辞冷静的看着他,道,“去偏厅吧。”
谢扬稷的视线落在窗格上,瞥见床上撂了帐子,睡着个姑娘,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也好。”
沈辞视线盯着他,声音压低,眼神凶狠,“你手底下的,若敢起歪心思,别以为我不敢要了你的命。”
谢扬稷抬手,平静的声音却隐含着震慑力,“你们都在这等我,不许轻举妄动。”
偏厅。
谢扬稷坐在桌旁,笑吟吟道,“许久不见,沈辞,你还是和记忆中一样,看我的眼神带着杀意。”
沈辞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一边的茶盏子,嘲讽道,“别来无恙,二皇子。哦不,如今该唤你宁王了”
谢扬稷眼睛眯起,想起从前还是皇子时,轻易的就被沈辞挑起了火,大打出手一番,浑然忘了他是什么身份,沈辞又是什么身份。
可如今不同了,太子羸弱患病,孙家在朝中势力日渐强大,他也从以前的二皇子变成了如今的宁王,甚得陛下宠爱。
“没能在雁关就杀了你,是我的不是。”谢扬稷盯着他,语气有些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辞哥特别暖,你们是不是感觉不到,哭o(╥﹏╥)o
第14章 注意事项
沈辞冷笑,“不好意思,让宁王殿下失望了。”
谁能想到一个在边境,白天打仗夜里行军的将军,还要时不时的应付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刺客。
专挑夜半三更,无声无息的刺入营帐。
冷箭,长刀,迷香,无所不用其极。
一旦被行伍之人发现,刺客立马咽毒自尽,手段残忍,令人生畏。
谢扬稷整理衣襟,似是想到了什么,颇有兴致,“方才那厢房里睡着的是林家姑娘吧。知道你俩关系好,你不在盛京这两年,我没有动她。记得前不久她好像许婚了,又没成,看如今,还是你有手腕啊,不管怎样,能得到自己心爱的姑娘。不像我,虽有荣华权柄,却永失所爱。”
“神经病。”沈辞皱眉,放下手里的茶盏,声音不耐,“小爷我没空听你废话,带着你的人,滚出去。”
还是那么易怒。谢扬稷笑笑,慢条斯理道,“宋家的旨意下来了。”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满门抄斩。”
谢扬稷皱眉,“不过我上书父皇,恳请他留下宋庭严一条人命。只需等秋末岁首时,流放南境十五年即可。”
沈辞目光暴躁,似是听不见,抬腿就欲往出走。这人有病,想是宁王妃伺候不好他,陪他聊家常都不能。
“沈辞。”
谢扬稷猛地站起来,眸色阴鸷,“你令我痛失宋家这枚棋子,我不怪你。因为没有宋家,还有张家,李家,只要我想,这天下终归会落在我的手里。”
沈辞停下脚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太子谢扬韫出身高贵,贤名远扬,你这辈子也比不上他。”
谢扬稷并不生气,也不与他争论,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一丝怜悯,“强弩之末的人,何须计较。”
他走上前几步,破天荒地替沈辞整理整理了衣襟,斯文的脸上噙着笑。
沈辞身躯一滞。
谢扬稷挑眉,“你家大哥说,你小时候顽劣不堪,总是弄的一身泥半身土,他就这样替你整理。真是一位好哥哥呢,只是可惜了,那么优秀出色的人,却短命。”
沈辞死死盯着他,脊背挺地直直的,抬手攥着他的脖领,“你再敢提我大哥一句?”
谢扬稷被他攥紧着,咳了两声,气场犹在,“你还想不想知道沈离是怎么死的?”
一提到沈离二字,沈辞眼底顿时赤红一片,喘息声加重,那股子杀意又涌上来蠢蠢欲动。
谢扬稷甩开他的手,踉跄几步,不再好性子,冷声道,“我来就是想警告你,若你再破坏我的好事,破坏孙家的好事,那里屋那个漂亮小姑娘会发生什么,就不由我控制了。”
言罢,谢扬稷轻蔑地笑了两声,朝外走去。
留在原地的沈辞脊背不住地抖着,鼻息粗重,犹如困兽。
沈离的死是沈辞心里的一根刺,不管是谁碰一下,都能从最根本处,伤他半条命。
沈辞撑着椅子的扶手缓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找回理智,眼神清明。
他眯起眼,外头谢扬稷的人尽数走了。他想着,琬宁也也该醒了。
沈辞回到院子,推开门,瞳孔骤然猛缩,帐子被捋起来,床上被子掀了一半,躺着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不好的预感浮上心间,细细密密的痛钻进心脏,沈辞顾不得心里那股疼痛,抬脚朝外走去,瞥见那一队黄黑相间的队伍正要走远。
想也不想,沈辞朝马厩走,扯过缰绳便欲登上马,可突然旁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转过身一看,目光霎时沉了下来,脸色阴沉的吓人。
沈辞冷冷唤,“琬宁。”
被点了名的琬宁也看见了沈辞,当即快步朝他走,小脸皱着,就快哭了,恶人先告状般,“你去哪了?我找你好久。”
琬宁不知道方才偏殿发生的,醒来后便发现沈辞不在身边,她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依稀记着最后的印象就是和沈辞同乘马车,怎么一下子就到了一个房子里。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坐不住,心里又害怕,到处找沈辞,偏逢肚子还饿。
饥饿交迫,琬宁有些狼狈。
此刻可算见到了,眼圈悄然红了一片。
沈辞定定看着她,想起了方才琬宁可能被谢扬稷抓走的后怕,他便胸腔不可抑制的疼。
他意识到,他完了,再也做不到对琬宁不理不管。什么宋家的婚事,什么聘礼,什么赌气,都不重要了。
如果琬宁被抓走了,消失不见了,他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小姑娘到了议亲的年纪,他该下聘了。
一股大力拉扯,琬宁惊呼一声,被紧紧搂在沈辞的胸前。
不明所以的琬宁不敢反抗,只觉得耳膜前的心跳要震死她。沈辞的胸膛坚硬,肌肉线条分明,琬宁小手划了划,能感触到一块块分明的腹肌。
她羞涩的闭紧了眼。
沈辞觉察到她这些小动作,心也渐渐定了下来,刚想调侃两句,便听见,“咕噜”一声。
他皱眉,正思忖着是什么声音。
正想着,紧接着又传来“咕噜,咕噜……”两声,他这才明白。
琬宁挣脱他的桎梏,有些不好意思的捂着小腹,垂着眸不敢看他,脸颊和耳朵粉红粉红的。
用女孩子家特有的,羞赧的声音小声,“我有点饿。”
……
沈辞走向院子的西北角,那是厨房和茶水间。
小小的屋子一片荒凉,显然很久没做过饭了。这别院虽有下人定期打扫,可却没人在这住,更不用提生火了。
沈辞是不会做饭的,可在雁关那行军两年,练习的什么都会了。
有时候打起仗被人偷了屁股,后勤兵伙头兵死了。打仗也不能饿肚子,一群大老爷们就硬着头皮研究,对付对付做的东西也能吃。
沈辞肠胃娇惯,开始吃不惯,后来也习惯了。只是有条件的时候他愿意去鼓捣,做一些不那么粗糙,难以下咽的饭。
他走进角落,掀开盖子,米缸里的米发了霉,里面困着滋生很久的小飞虫,嗡嗡的,很恶心。
沈辞皱眉,余光瞥见灶台上的面,信步走过去,掂量着那半袋面,心里有了主意。
沈辞洗了洗手,随后倒出部分面粉与水和在一起,搅了搅,变成一个面团。
他放盆里拿盖子捂着让面团醒发,借着这档子功夫,添了点柴火在灶坑里,拿火折子点上火,把灶烧得旺旺的。
面团醒的差不多了,沈辞拿出来用擀面杖擀成饼皮,倒了点油,他拿杖子抹了抹,铺得均匀。饼皮从一边卷起卷成饼胚,然后把饼坯擀得薄薄的。
下锅后,时不时的翻了翻面。不多会儿,一个颜色金黄,酥脆的薄饼就成型了。
沈辞拿盘子盛了两张饼,端着回屋了。
琬宁饿的肚子又叫了好几声,突然闻到一股香味,她看沈辞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的盘子,正是香味的来源。
她惊讶道,“你做的?”
沈辞把饼放在桌子上,皱眉反问,“不然是谁做的。”
白色的盘子里,静静的躺着两张饼。金灿灿的,饼皮煎的脆脆的,琬宁捻起一张,入口薄脆,饼香四溢,带着面粉的甜味,好吃极了!
她又咬了一口,冲他笑,“可是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呀,小时候都没有。”
沈辞觉得她大惊小怪,浑然不觉道,“在军里学的。”
琬宁“哦”了一声,水灵灵的眸黯了下来。
他们分开的这两年,沈辞有好多变化是她不知道的,意识到这点琬宁有些低落。
她曾经所依仗的少年时的情分可能在沈辞眼里不算什么,而且不论有没有宋家那门亲事,沈辞与她终究也没有口头定下什么,充其量,只能算是个青梅竹马的玩伴,邻居。
自己还总是想缠着他,多和他待一会儿。
琬宁眼角有点湿,她飞快的拿手背抹了下,随后咬了一口饼。
沈辞注意到她的异常,眉心拢着,有些诧异自己又哪惹到了她,可晃来晃去就这点事儿,他想了半天也没猜到。
沈辞抬腿踢了踢琬宁的脚底,刻意想转移她的注意力,逗她玩,“方才你喊我沅景哥哥来着。”
琬宁思绪被打断,有一瞬的茫然,怔怔的看着他,“什么?”
她都不敢多亲近沈辞,怎么可能叫他哥哥。
沈辞低低笑,语气挑逗,“怎的,酒醉的时候一口一个沅景哥哥,醒来就不认账了。”
他注视着琬宁,见她耳根又泛起了粉,眼里溢满了羞赧,全无刚刚的难过低落,这才满意。
小姑娘家家的一天总瞎想什么。
沈辞手指敲着桌面,看外面天色暗了下来,约摸着城门快关了,道,“等你吃完,咱们就回京。”
琬宁飞快的把两张饼都吃完了,随着他上马车。
逼仄的车厢里,琬宁好像一点点想起来时自己干的那些事儿。
搂着沈辞的腰,还和他撒娇,枕着他的腿睡觉……
琬宁越想越臊,低垂眉眼,不自然的与沈辞保持着距离。
沈辞假寐,感觉到琬宁挪着身子,知道她想起了仗着酒醉胡来的事儿,定是抹不开面,也不打算睁眼。
琬宁挪好了地方,见沈辞睡着,轻轻舒了口气。
沈辞闭眼睡着,她反倒是自在不少,没那么尴尬。
马车一路疾驰而去,赶在天黑城门下钥前回到了城里。
行至柳影巷,琬宁客气的道谢后边准备下车。
临下车前,沈辞突然睁眼,唇角咧个坏笑,问,“琬宁,和女孩子议亲可该注意哪些?”
作者有话要说:羞羞的辞哥,想娶媳妇还不大方的!
第15章 生病
琬宁被他问的一愣,几乎是下意识问,“你要成亲吗?”
问完又觉不妥,太冒失了。可是她不知道沈辞为什么突然问她这个。
沈辞对她总是忽冷忽热,阴晴不定,她不知道哪句话说对了他会笑,哪句话说错了他便冷着脸不理人。
琬宁面对沈辞,一直有些敏感和自卑。
她不再看沈辞,一溜烟的跳下车,连裙摆被车门夹了也不自知,匆匆地跑了。
沈辞看着她仓皇离开的背影,拧眉,笑骂道,“当然要成亲了。”
回到林府后,琬宁揣着心事,顺着树下的影壁走着,心思如同扑簌飘落的桂花没个依靠,冷不防撞上前头的丫鬟们。
不待琬宁生气,丫鬟匆忙躬身行礼,“二姑娘恕罪。”
琬宁揉揉眼,见那丫鬟手里捧着茶食糕点,有点眼熟,问,“你是母亲房里的?”
丫鬟翠云点头,“问二姑娘安好,府里来了客人,主公和大娘子正在前厅待客呢。”
“谁?”
见识了宋家,孙家,宁王这些混蛋,琬宁有些敏感,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翠云喜笑颜开,“回姑娘的话,是个叫杨永朝的大人,曾经是主公的门客,现如今升了五品官呢。”
“哦。”琬宁抬了抬眼皮,没什么兴趣,便继续走。^
她走得慢,能听见两个丫鬟的私语。
“二姑娘还不知道吧,主公看上了这位杨大人,好像有意许婚呢。”
“是啊,这个小杨大人岁出身不高,可文采卓然,很得相爷赏识。大娘子也满意,想来咱们林府好事将近了。”
琬宁脚步一滞,许婚?
一股厌恶感从心底里蔓延出来,琬宁胸腔直犯恶心。怎么沈辞刚问过她如何议亲,就有人来府里讨父亲母亲的好。
难不成沈辞和这个杨永朝认识,来帮他试探的?
琬宁越想越气,攥着帕子的手冰凉,直抖。
她强撑着身子回到了萧院,随后把自己关在了屋子。
夜半时分,外面下起了雨。
快要入秋的天,雨丝凉的很。琬宁睡前没有关窗户,又不许宝珠等丫鬟进内房。
这一夜,琬宁心绪绞乱,辗转难眠,帐子随意散落着,就连刮进来的风雨也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