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玉琢和他隔得太近了,两人腿挨着腿,温度透过薄薄的裤子布料,传到对方身体上去。自己的肩被司玉琢用手揽着,还让人捏着下巴。
这姿势怎么看都是要接吻的样子。
司玉琢拇指指腹摩挲着阮向笛下巴上细嫩的皮肤,他目光沉沉,看着阮向笛,像锁定了什么猎物。阮向笛从没想过,一直很温柔绅士的司玉琢还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玉、玉哥”阮向笛干巴巴地说。
司玉琢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阮阮,你是知道的吧?”
男人低沉的嗓音轻缓优雅,暗含着某种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东西。
“知道、什么?”阮向笛抬手握住司玉琢的手腕,想拉开,结果没成功。他咽了口口水,心想徐向晨
这人死哪儿去了,快来救命啊!
司玉琢低头,与阮向笛的脸离得更近了:“别装傻,我知道你是知道的,什么朋友,我一直是喜欢你的从第一次见面起。”
“喜、喜欢?”阮向笛觉得自己要成一个结巴了,那肯定都是司玉琢害的,“我不”
司玉琢突然低头吻下来。
阮向笛吓得瞪大了眼睛,使出吃奶的劲儿,一把把人推开了,自己在沙发上打了个滚,拿起一个抱枕挡在自己和司玉琢中间,提高音量道:“你干什么?”
司玉琢说:“虽然这酒店隔音挺好的,但是阮阮这么大喊大叫把人叫来了,对你也没好处吧?”
阮向笛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不再大喊大叫了,但依旧警惕地看着司玉琢:“玉哥,我们只是朋友,我对你没有那种想法,这你应该也知道的。”
“别那么紧张,”司玉琢抬手抓住抱枕,阮向笛没松手,司玉琢便笑道,“你别搞得一副好像我要强了你的样子,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对我这点信心都没有吗?”
阮向笛登时涨红了脸,手上的力道便松了,任司玉琢拿走了抱枕。他低着头重新坐下来,小声道:“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
司玉琢像往常一样摸了摸阮向笛的头发:“不用愧疚,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
有了刚才那一出,司玉琢再揉他的头发,就让阮向笛感觉有点不自在了。
“我只是一时有点冲动,没忍住,对不起,吓到你了。”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司玉琢也没打算掩饰,一直假装是朋友,都不能越一点界,也够难受的。
阮向笛不知该怎么回答了,说没事,我不介意,有点违心。谁会不介意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要吻自己?说介意,又有点伤人心,毕竟司玉琢一直以来对他都尽心尽力。
“阮阮”司玉琢的声音突然靠近了。
阮向笛吓了一跳。
司玉琢却只是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你很讨厌我么?”
阮向笛摇头。
司玉琢:“比起陆景曜呢?”
阮向笛:“当然是你更好。”
司玉琢眼里的笑意更深:“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跟我试试呢?”
116对不起,谢谢你
司玉琢突兀的告白吓到阮向笛了,反应了几秒,才明白过来:“玉哥的意思,是想和我交往?”
司玉琢认真地点点头:“是的。”
“不行!”阮向笛一个没注意,又拔高了音量。
司玉琢无奈地笑了笑:“你先别急着拒绝,我给你时间考虑,你可以慢慢去想。”
阮向笛:“我对玉哥确实”
司玉琢说:“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没有相处过,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不是合适呢?作为朋友,我可以让你满意,作为恋人我也会。”
理论上听起来好像没错。
“可是……”
“今天就到这里吧,”司玉琢站起了身,低头看阮向笛,“你不用急着拒绝,先好好想想,你对我确实没有一点感觉吗?圣诞礼物”
司玉琢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方形盒子,放到茶几上。
“在里面,你自己看吧。”
司玉琢一口气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立刻就要走。
“玉哥!”阮向笛叫住他。
司玉琢转头看他。
阮向笛动了动唇,嗫嚅着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一腔真心却得不到回报,是该生气。
司玉琢却笑了笑,说道:“阮阮,我不想用我对你的好来绑架你,我对你好,是因为我愿意,你不需要因此而产生什么心理负担,觉得不回应我就是亏欠我。”
“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清楚,遵从你本心的,发自内心的声音。”
阮向笛愣在原地。
从小,除了妈妈,很少有人对他好,也因此,无论阮向笛表面上有多风光,他都始终把自己摆在极低的位置,一旦有人对他好,他就想加倍地回报他。这是第一个对阮向笛说不需要他的回报的人。
爱情从来不是等价交换,而是两个人的心甘情愿。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司玉琢已经走了出去。阮向笛跟着他出去,却刚好错过司玉琢下楼的电梯,阮向笛只好等另一趟电梯上来后,立刻追下去。
一直到酒店门口,阮向笛才追上司玉琢离开的步伐。
“玉哥,等一下!”阮向笛叫道。
司玉琢诧异地回头看他,眼里闪过几分惊喜和期待:“怎么了?”
阮向笛喘了几口气,走上前去,抬手用力地抱住司玉琢。
“谢谢你,玉哥。”阮向笛的声音响在司玉琢的耳畔,伴着急促的呼吸喷在他的脖颈上,有点痒。
让人心痒难耐,可阮向笛说出的话却并非司玉琢期待的结果,眼里亮起的光黯淡了几分。
短暂的拥抱过后,阮向笛挥手向司玉琢道了别,笑着让他路上小心。司玉琢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刚才阮向笛呼吸落下的地方,也没再停留,大踏步地离开了。
正当阮向笛想回房间时,视线的余光似乎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阮向笛定睛一看,那个在酒店外面鬼鬼祟祟的男人,不是陆景曜又是谁?
阮向笛看了陆景曜几秒,在与陆景曜的视线对上之后,他扯了扯嘴角,转身就要走。
陆景曜立刻追上前几步,却因为不小心踩到地面上一根圆木棍,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吃屎。
117你走还是不走?
“先生!”身后响起惊呼。
陆景曜摔得太惊天动地,阮向笛也不得不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陆景曜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一手被一个剧组里一个打光师扶着。
陆景曜似乎是摔到哪儿了,疼得皱起眉。
就这么平地摔一下,能出什么事?阮向笛不以为意地收回视线。
察觉到他的意图,陆景曜慌了,扬声叫了句:“阮阮!”
阮向笛的脚步僵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耽搁这一小会儿,陆景曜已经一瘸一拐地追上来,停在阮向笛的身后,想上前,又不太敢的样子。
阮向笛回眸瞥了他一眼,奇怪道:“陆总,我们不熟吧?你刚才叫谁呢?”
陆景曜手足无措地道歉:“对、对不起”
阮向笛:“……”
大庭广众之下,能不能注意一下影响?这人有没有脑子?
阮向笛忍无可忍,一把拉着陆景曜拽到旁边的角落处,免得被围观,压低声音吼道:“你来干什么?来还搞得这么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俩有过一腿是吧?”
陆景曜今天是一个人来的,说大张旗鼓倒也没有。只是刚才喊的那一声“阮阮”有些引人注目。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陆景曜说。
“行了你闭嘴,”阮向笛说,“你除了翻来覆去说这几句话,还会什么?”
陆景曜低着头挨训。
阮向笛看着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同意你过来了么?”
陆景曜小声争辩:“我只是想来看你一眼。”
阮向笛:“那现在也看到了,你可以走了。”
陆景曜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最后说:“我这就走。”
阮向笛抱着胳膊哼笑了一声:“搁我这儿演苦情戏来了呢,陆总?你觉得你演得可怜兮兮一点,我就回去任你搓圆揉扁了?”
面对眼前这个陆景曜,长期积压的情绪似乎都有了一个突破口,看着陆景曜有话不敢说,孙子似地被他骂,阮向笛心中竟升起一种报复般的快感。
陆景曜解释道:“我是真心的,阮阮”
“别这么叫我。”阮向笛说。
“”陆景曜:“那我该怎么叫?”
阮向笛:“我没有名字吗?”
陆景曜:“你跟司玉琢感情很好吗?”
阮向笛瞥了他一眼,点了头:“是啊,是很好,怎么了,玉哥工作忙,还特意来剧组探班,给我送圣诞礼物。玉哥温柔体贴,还很尊重我的感受,和他相处总是很舒服,很开心。”
排除刚才那一段。
陆景曜说:“我也可以做到的”
阮向笛抬手打断他:“免了,陆总,现在再说这种话,也晚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既然分手了,就不要再搞这些戏码,让人笑掉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识好歹,竟然拒绝陆总的青眼呢。”
“没有人会那么以为。”陆景曜说。
阮向笛皱起眉,打量着陆景曜,问了句:“你刚说走,这是走还是不走?”
阮向笛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刻薄到这种程度,对他曾经最爱的人。原来所有爱情都抵不住时光的消磨,最终爱人演变为仇人。
118现实与虚幻之困
陆景曜的目光立刻黯淡下去,神色间满是落寞。
“我现在就走,但我也给你带了圣诞礼物,你要不要”
“不必了,您收着吧。”阮向笛说,“我受不起,您请回吧,也不要再来了。”
陆景曜袖子下的手一时间握紧了,紧得指节发白。
“我知道了”陆景曜低声说,“难道看见我,你就这么不高兴吗?”
阮向笛以极其嘲弄的语气说:“我看见你,不只是不高兴,而是恶心。所以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如果你想像之前那样强迫我,我也奉陪。”
“就这样,我走了。”
好好一个圣诞节,全被陆景曜给毀了。
回房间时,阮向笛站在电梯里,望着眼前的虚空发呆,想尽量把陆景曜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逐出去。可某一瞬间,他竟恍惚地觉得自己就是陆秀夫,他正帯着小皇帝仓皇地逃难,陆景曜就是那个逼得他不断逃亡的人。
“叮!”电梯门一下开了,一个服务生走进来,看到阮向笛,脸上露出职业化的微笑。
阮向笛浑身一个激灵,陡然清醒过来,他发现他刚才好像把现实跟戏混在了一起。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预兆。
《崖山》这部电影,不仅帯给了阮向笛无上的荣耀,也帯给了阮向笛无尽的苦楚。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陆秀夫这个角色的一生,实在太过无望。生在国家颓败,山河破碎之时,他有兴邦之才,有安国之志,却也不能挽大厦于将倾。
阮向笛的天赋才能以及幼年经历,让他可以轻易捕捉到那份绝望,可也正是因为此,他并没有那么容易从那份绝望之中走出来。
他记得前世,因为这部影片,他连续好几个月陷在陆秀夫这个角色里,怎么也走不出来。得去看看医生了,阮向笛想,在拍摄结束之后吧。
圣诞节之后,影片的拍摄继续。
阮向笛的表演越来越出神入化,状态越来越好,一到镜头下,他就成了一个活生生的陆秀夫,绝望又不甘地站在那里,他想挽救自己的国家,想救皇室于水火。然而天下大势,又哪里是他一个人能左右的?
阮向笛身上穿着戏服,背着小皇帝站在海边。茫茫的大海像一只无情的巨兽,一个浪拍过来,就会吞没他们。
而陆秀夫的眼神却没有一丝软弱和逃避。大量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甚至浸透了他背上的小皇帝赵罱身上的龙袍。
龙袍鲜亮逼人的黄色,与刺目夺人的红色混在一起,眼前是蔚蓝的海,身后是黑压压的元军铁骑。
小皇帝才八岁,清秀的眉目间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痛悲伤。
“陆卿,苦了你了。”小皇帝攥着陆秀夫的衣襟,说出的话都帯着颤音,“今日一役,我大宋已无回天之力。”
“是臣无能。”临近死亡,陆秀夫眉宇间凝结了数年的阴郁之气,竟散了,变成了必死的壮烈和决心,“只是徳祐皇帝辱已甚,陛下不可再受辱。”
小皇帝心知肚明陆秀夫要做什么,却只是更紧的抱紧了陆秀夫的脖子。
旋即,陆秀夫一跃而起。
只听噗通一声,海面上溅起巨大的水花。
119《崖山》杀青
“卡!”导演兴奋地叫道,“这一条过了!很好!刚才那一幕很好!”
“快快快,把人捞起来,别着凉了,大冬天的!”
徐向晨跟贺立轩一起跑上去。
为保真实性,电影全部是实地取景,但崖山海战也并没有在真正的崖山去拍,那边都是景区,很不方便。
这一场阮向笛跟小皇帝已经拍了很多遍了,他跳水也跳了很多遍,虽然已经做了防护措施,但还是冷得不行了。从水里出来的时候,阮向笛牙齿都在打架,抱着那小演员一起从水里出来。
“笛子,来,披上!”贺立轩拿了件军大衣裹在阮向笛身上。
小孩的家人也过来,把小孩抱走了。
“快快,回去换衣服。”贺立轩说。
徐向晨拿着毛巾给阮向笛擦掉脸上的水,发现阮向笛脸色发青,吓了一跳:“笛子,你还好吗?”
阮向笛哆嗦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力地点了下头。
脱掉身上湿透了的戏服,冲了个热水澡,待在充满暖气的房间里,阮向笛捧着一个保温杯,里面是徐向晨煮的姜茶,驱寒的。一口下去,微烫的茶水顺着喉管进入胃里,阮向笛才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有了暖意。
阮向笛出了口气,瘫在沙发上,揉了揉自己有些晕的额头,摸着这温度,好像有点发烧。
但他却好像提不起吃药的力气,整个人依旧陷在陆秀夫跳海时的情绪里。
国破家亡,最后关头的存亡之战,不管他多么殚精竭虑,费尽心血,仍是败了。大宋的颓败之势不是这一年两年的事,是历代遗留下来的问题,这一点陆秀夫清楚得很。
可也正是因此,才会更加让人痛苦。
如果能早一点,再早一点,他就开始重整吏治,整顿超纲,这个江山未必就会
懊恼,无力,不甘心。
“哥,哥?”徐向晨的手在阮向笛眼前挥了几下,“想什么呢?”
看到徐向晨白胖的脸,阮向笛恍惚了一下,反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他的助理兼发小。
阮向笛轻吐了口气,坐起身来:“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徐向晨皱起眉头,摸了摸阮向笛的脸:“我感觉你脸色不大好啊,是不是不舒服?”
徐向晨说着,低头用自己的额头贴了一下阮向笛额头,感受了一下:“好像是有点烫,我给你拿点退烧药,你暍了,免得明天起来更严重了。”
“嗯,”阮向笛垂着眸低声答应,“好,你先放那儿吧,我等会儿暍。没什么事,你就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好嘞,”徐向晨没有多想,事实上,自从跟陆景曜分手以后,在徐向晨看来,阮向笛的状态是越来越好了,因此比较放心。
徐向晨出去之后,阮向笛保持那个姿势坐了一会儿,身体便软软地滑下去。他随手把保温杯放在茶几上,跟徐向晨冲好的退烧药放一块儿,而后拿了个抱枕,挡住光线。
陆秀夫的情感太激烈太也冲击力了,让阮向笛觉得心神疲惫。
阮向笛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又回到了崖山,小皇帝在他背上低声的抽泣,一声接着一声。稚子啼哭听得人心生不忍。
“陆卿……”
120生病and受伤
跳下海里的时候,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没过口鼻,寒意侵入全身,不断夺走他的热量,他的空气,浑身肌肉都瘗挛起来。窒息的恐惧袭上心头,阮向笛开始奋力地挣扎起来。
没有希望了,宋王朝已经亡了,他们大宋的江山完了,赵家的天下亡了。
与其苟且偷生,不如死来得痛快,干净,漂亮。让他以亡国奴的身份火在蒙古人的压迫下,还不如死了。
窒息感逼得阮向笛猛然从梦里惊醒,他满头大汗,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屋里已经黑下来了。窗外有零星的灯光,屋内却是一片寂静。
阮向笛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腕,这里曾经有一道刀伤,留了疤,但他一直坚持用祛疤药膏。效果比较良好,现在那道疤已经几乎看不见了,手指细细地摸,还能摸出一点痕迹来。
想什么呢?阮向笛吐了口气,揉揉额头,他发觉有一点晕,额头的温度好像更高了。
对了,他忘记暍药了。阮向笛心想,于是起身打开灯,发现茶几上的姜茶和药都已经凉了,便拿着壸接了点凉水来烧。在烧水时,阮向笛到洗手间洗了把脸,他总觉得头晕晕乎乎的,脑子不太清醒。
水不小心溅到洗手间白瓷砖的地面到,阮向笛穿着拖鞋,走过去时,不小心滑了一下。
不过,幸好他及时扶住了门框,才没摔个四仰八叉。
阮向笛甩甩脑袋,听到壸发出了尖锐的声音,以及水煮沸后的“咕嚕噜”声,在静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甚至把阮向笛都吓了一跳。
阮向笛无奈地笑了一下,脑海里海水的冰冷与眼前灯光的明亮交替,思维不由得有些混乱,浑身都好像没什么力气似的。
阮向笛拔了水壸的插头,把茶几上杯子里凉掉的药倒到洗手间的水池里,涮了涮。回到水壸边,倒了点开水,把杯子洗了干净,才重新撕开一包冲剂,倒进杯子里,而后拿起茶壸倒水。
这时,门铃响了,叮铃铃,叮铃铃。
阮向笛突然又被吓了一下,他本就觉得浑身无力,手上一松,装着满满的开水的水壸“啪”地落了地。
开水溅了出来。
“啊!”
在门口等候良久的徐向晨,突然听到门内一声惊叫,顿时一慌:“哥,你怎么了?哥?开门!”
然而屋里的人却没有声音。
徐向晨彻底慌了,跑到前台去又拿了一张房卡,进屋来时,发现阮向笛正坐在地上,背对着他,弓着腰,一手抱着自己的脚。
徐向晨大踏步冲上去。
“哥,怎么回事?”
徐向晨一眼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滚落在一旁的水壸,洒了一地的水,以及阮向笛烫伤的脚腕,看起来,烫得还不轻。
徐向晨当即给贺立轩打了一个电话,把贺立轩叫来来。几个人一起把阮向笛送去了医院,等医生给阮向笛处理完毕,擦了药之后,贺立轩才有心情来问徐向晨发生了什么事。
艺人出现了这么严重的情形,跟徐向晨这个助理自然脱不了干系,阮向笛的粉丝或许会把包括徐向晨在内的一整个团队都骂死。
121久病不愈
可徐向晨其实也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阮向笛拍完最后一个场景后,有些发热,他给阮向笛冲了一杯药,阮向笛让他放下,说要休息会儿,他就离开了。
根据刚才医生的检查,阮向笛已经不是有点发热的程度了,快烧到39°c了,指不定是休息一会儿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也没有盖个毯子什么的。
阮向笛的烫伤只是看起来严重,起了几个泡,但实际并不太严重,按时擦药,过一两个星期就能痊愈,也不会留疤,可以说是比较幸运了。
阮向笛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因为发烧,头有些晕,听见贺立轩在责备徐向晨,就帮徐向晨说话:“轩哥,这事儿不怪晨儿,他只是听我的话而已,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
“本来我只是想躺会儿,没想到就睡着了。”阮向笛说“醒来后想重新泡杯药,结果不小心把壸打翻了,是我自己的问题。”
贺立轩忍不住说:“你也是,这么大人了,还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身体健康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本来晚上有杀青宴,我是让晨儿去叫你一起去杀青宴,现在也错过了。”
“过两天就过年了,你跨年还有行程,这要是今天烫得再严重一点,又或者烧没退下去,你打算怎么去舞台上表演?”
阮向笛有气无力,低着头听训,一句也没反驳,等贺立轩说完了,他才慢慢地说了一句:“轩哥,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因为发烧,阮向笛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嘴唇却发白,且觉得身体很重,四肢无力,一点精神也没有。
对着这样的阮向笛,贺立轩有气也发不出来,想抽根烟,想到是医院,又收了回去。弯腰把阮向笛扶起来,说:“算了,你身体不舒服,咱们先回去歇着吧。”
“谢谢轩哥。”阮向笛点点头。
两人把阮向笛送回酒店,又跟导演打了个电话,说杀青宴不能去了。导演听说阮向笛病了,说要来看看,贺立轩婉拒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阮向笛近期都是高强度拍戏,最后两天还在不停地往冷水里跳,再加上心理上的影响,这个烧好几天也没退下去。
曹曼知道后,主动提出要过来看他,阮向笛烧得迷迷糊糊的,徐向晨就替他做了主,去把曹曼接了过来。
阮向笛跟曹曼两个,就只有mǔ_zǐ俩相依为命,他们没有别的比较近的亲戚,那些远亲不说也罢。阮向笛的父亲去世后,mǔ_zǐ俩没有着落,谁都把他们mǔ_zǐ俩当拖累,谁也不愿意亲近,因此一年年下来,每年过年,就只有mǔ_zǐ俩了。
现在已经是腊月下旬,离过年没几天了。由于工作问题,阮向笛并不是像普通打工族,有七天年假。今年的安排,本也是在除夕夜唱完歌之后,再赶回家,陪曹曼过初一。
像今年这样,有机会在年前陪儿子几天,曹曼也是乐意的。只是,看着儿子成日病怏快的样子,身为母亲,总是免不了心疼,即使只是个普通的发烧。
122换我来照顾你
生病让阮向笛总是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他昏昏沉沉,时常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一转眼,他好像刚被陆景曜挂了电话,听到电话那头男人身边陌生甜腻的嗓音,他刚吞下安眠药,头很重,眼皮很重,仿佛就这么睡下去,他就再不会醒来。
一转眼,又好像在苍茫可怖的大海上,凶猛的波涛吞噬着他和他的皇帝,山河破碎,国家之亡已无力回天。
一转眼,他又好像看到陆景曜死死抓着他的手,一声声地跟他说:“阮阮,别睡了,阮阮我错了,你
看我一眼好不好?阮阮,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生病让阮向笛从生理到心理都十分脆弱,他浑身酸痛,睡不好,吃不好。阮向笛知道妈妈曹曼来照顾他了,怕自己无意识说出些什么话,被曹曼发现异常,因此即使是睡着了,精神也崩着。
毕竟,他记得很清楚,前世,曹曼知道他跟陆景曜的关系后,有多么憎恶他,不惜要断绝mǔ_zǐ关系,也要逼他跟陆景曜断绝来往。
而那时,他竟还死撑着不愿跟陆景曜分手。
可真是有够傻的。
“阿姨,我来吧,您歇着。”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嗓音,阮向笛一听到那跟声音,就觉得心脏难受极了,整个人都觉得窒息般痛苦。
那人替他掖了掖被角,把打湿了水的毛巾拧干后,叠放到他额头上。
男人温柔的指腹触到他的额头上。
阮向笛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突然一把抬手,攥住了男人的手腕。
“儿子!”这是曹曼惊喜的声音。
“哥?”这是徐向晨。
但是男人没有说话。
像是确认般,阮向笛费力地想要睁开眼睛,眼皮似乎粘住了,怎么也睁不开,他只睁开了一半,看到眼前男人近在咫尺的、晃动的脸。
阮向笛皱起眉,在眉间皱出一道纹路,用力想要推开陆景曜,可他的力气太弱,根本没能把陆景曜推开。
“陆”阮向笛吃力地张开唇。
陆景曜低下头,耳朵贴在阮向笛唇边,低声道:“我在,怎么了,阮阮?”
阮向笛偏开头,避开陆景曜逼近的气息。
徐向晨见机把陆景曜一拉,笑着客气道:“陆总,还是我来吧。”
当着曹曼的脸,徐向晨不好跟陆景曜翻脸,陆景曜这人舌头厉害,几句话把曹曼哄得深信不疑,坚信他就是阮向笛的好朋友。徐向晨嘴皮子不如他,有苦难言,只能假笑着应付。
曹曼也说:“是啊,陆总,怎么好意思麻烦你来呢。”
陆景曜:“不麻烦,我以前生病了,阮阮也是这么照顾我的,这是我应该的。”
徐向晨撇嘴,暗想:你还知道我哥以前对你好啊,以前怎么不知道对他好点,马后炮,大尾巴狼,呸。
曹曼竟然信了,笑着说:“这孩子就是心软,体贴细心,对朋友是最好的,像晨儿这孩子,以前有个小病小痛的,儿子比晨儿他爸妈还着急上心呢。”
陆景曜笑着把阮向笛手放回被子里,病中的人哪是他的对手,没什么反抗地就把手放了回去。陆景曜又拿了条毛巾,给阮向笛擦了擦脸、脖子。
“陆景曜”阮向笛含混地低低地念了一句。
123你来干什么?
陆景曜的手一顿,盯着阮向笛紧蹙的眉头,发红的脸颊,满心期待地等着阮向笛会说些什么。
“走开。”后面艰难地蹦出了这两个字。
陆景曜暗自苦笑了一下,心想:估计阮阮恨死他了,就是梦到他,也不会有什么好话。
“他说什么?”曹曼没听清。
陆景曜离得最近,自然听得最清楚,但阮向笛的话他当然不会告诉别人,便道:“不知道,我也没听清,走开什么的,可能是做噩梦了。”
徐向晨大致听清了,听到陆景曜的解释,又冷笑,心说这人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阮向笛梦到他是做了噩梦。
阮向笛这天傍晚醒了一下,曹曼正在厨房做晚饭,徐向晨在阳台上跟他爸妈打电话,阮向笛的床边只做了陆景曜一个人。
阮向笛看到他,还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揉了揉眼睛,发现陆景曜还在,才知道是真实的,脸色立刻就放了下来。
“你在这儿干什么?”阮向笛揉着太阳穴没好气地说,他实在是气虚,连发脾气赶人都没那个力气。
陆景曜拿了两个枕头给阮向笛垫在身后,轻声说:“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阮向笛:“我不需要你看。”
“是,我知道,”陆景曜说,“但是我担心你,曹阿姨也在,她以为我们是朋友,你稍微忍耐我一下。”
阮向笛抬起眼眸,打量着陆景曜的脸,随即轻嗤了一声,点点头:“挺厉害的你,拿我妈要挟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阮向笛并不知道陆景曜也重生了,所以其实没什么特殊针对性,可陆景曜一听,就脸色一白,因为他想到了阮阮自杀之后,他查到的那些东西。
也是在那之后,他才知道,阮阮因为他,承受了什么样的压力。曹曼那样逼他,阮阮都不愿意跟他分手。
“对不起。”陆景曜说,“我不是想要挟你,她是你妈妈,我想补偿你,对你好,所以也想对她好。”
阮向笛揉了揉太阳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妈呢?”
陆景曜:"阿姨在厨房做饭,徐向晨在跟他爸妈打电话。”
“打电话?”阮向笛用迟钝的大脑思考了一下,“今天几号?”
陆景曜:“腊月二十七。”
阮向笛想了想,自语道:“晨儿是该回家去过年了,他有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