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妍往后退了几步,不敢回顾粲的话。
郑姝见顾粲是毫不怜香惜玉,面色凝了几分,唤住了顾粲:“世子,今日之事,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我五妹妹她爱慕您已久,我父亲也与你提起,想将她送予你做妾室。您不应允,不给郑家面子,那就只能让皇后娘娘出面做这个主。世子若是不留下她,那就是忤逆皇后娘娘,不尊皇家。”
顾粲俊美的面容带着几分桀骜,他微微挑眉,复又坐回了圈椅处,随即冷笑了一声:“皇后之意?皇后娘娘执掌凤印,管的是后宫之事。后宫的所有皇子都是她的孩子,那些皇子公主的婚事皇后尚且不能做主,都要听从皇上的旨意。怎的现下皇后娘娘不仅管六宫之事,还要伸手去管臣子的家事?”
郑姝觉得顾粲的这番话是不把皇后放在眼中。
不把皇后放在眼中,就是不把郑家放在眼里。
——“世子入朝为官也有多年,怎的连这些人情世故都不懂。郑家肯让她做你的一名妾室,已经是拉下脸面了,现下你这般辱我妹妹,又不尊皇后,是完全不将郑家放在眼里了吗?”
顾粲噙着冷笑,却没有言语。
郑姝以为自己的这番话起到了威慑的作用,顾粲也只是个质子,再傲慢又有何用?他的命不还是捏在了皇上的手中,他终归得给皇后一些面子。
“进来罢。”
顾粲这时开口道。
郑姝和郑妍皆是一愣。
只见适才着瑞紫银绯公服那名中年男子迈过了门槛,冲顾粲施了一礼。
顾粲问向他:“都记下来了吗?”
那男子答:“回中丞大人,臣已将国公夫人的言谈都记录在案,国公夫人以皇后娘娘之威和郑家之势相要,逼迫世子纳妾,携其庶女欺辱蔼贞翁主。”
郑姝心中一慌,顾粲既是御史中丞,那随他而来那不就是……
她真是做了件大蠢事!
那些御史平日做的就是监察百官及其家眷的言谈行止,上奏到皇上那处,最后纠劾百官过失。
若要是纠察出了罪行,他还可随时命廷尉去逮捕官员。
郑姝现下是无话辩驳。
她只恨自己为了搏得郑彦邦的好感,就那么应下了她这庶妹的这摊子烂事。
郑姝冷声唤郑妍起身:“还跪在地上做什么,还不嫌丢人吗?赶快起身,随我离府。”
郑妍好不容易看见了能嫁给顾粲的希望。
她眼看这希望就要破灭,自是不想放弃,她长得不差,家世不差,虽然只是个庶女,但是爹爹一向最疼她。
为何就做不得顾粲的妾室?
他真是太冷血了。
郑妍哭着哀求道:“世子,我一心倾慕于您,不求旁的,只求能做您的一名妾室,您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我也没有图求些什么,只是做一名妾室,都不行吗?您不能这般冷血......”
冷血?
他不喜欢她,就叫冷血吗?
顾粲看着地上有些疯癫的女子,语气平静地回道:“我是怎样娶的蔼贞翁主,你应该知道,我心中早已容不下任何女子。成婚前,我曾向平远军侯和她承诺过,绝不会纳任何妾室,只会有她一个妻子。如若我悖约,既是不孝,又是不义。你口口声声说倾慕我,却要陷我于不孝不义之地。你要害我,我难道还要同情你吗?”
郑妍见自己的哀求毫无作用,反倒是被顾粲认为,她是别有居心,是要害他。
她起身刚要向顾粲解释,却觉有阵阴风而至。
郑妍的脸颊倏地一痛,她侧过了脸。
原来是郑姝打了她一巴掌。
郑姝一贯端庄的面容难得存了几分怒气:“你还要不要脸,还同他说这些做什么,你的这些烂摊子,我日后再不会管。你愿意自尽就自尽,若是再觉得委屈,就同我那偏心父亲说去,再别来求我。”
郑妍的面颊蛰痛:“长秭……”
郑氏姐妹走后,那两名侍御史都进了正厅,顾粲唤下人为他二人斟茶。
年纪略轻的侍御史开口道:“这左丞家中的子女果然跋扈,虽然搜集上来许多轶闻,但今日却是亲眼见到。只是这国公夫人和那郑家庶女当真是狂悖,竟是敢直接来府上招惹顾中丞您。”
说罢,那侍御史无奈摇首,用嘴吹了吹茶汤,啜饮了一口。
顾粲望着正厅外的雪景,眸色愈发深寒。
皇后不是无脑之人,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派人到他的府上寻衅滋事。
这纳妾之事,完全是冲着林纨来的。
既是冲着林纨来的,想必怕是与宫中的那位鸾公主脱不了关系。
*
次日,承初宫。
上官鸾刚刚起身,神情有些慵懒地端坐在镜台前,正闭目让宫女伺候着她篦发。
皇后身侧的近侍宫女一早至此,上官鸾唤她进来,问道:“母后有何事?”
那宫女回道:“公主,皇后娘娘请您去未央宫一趟。”
上官鸾捂面打了个哈欠,回道:“知道了,本公主更完衣物便去。”
她想着,皇后寻她,无非就是让她陪着她用些早食。
涂脂抹粉,披上百鸟氅衣后,上官鸾神情轻怠地坐上了步辇,雪地有些滑,抬辇的宫人们都是小心万分。
至未央宫后。
郑皇后站在正殿中,上官鸾只能瞧见她的背影,自是看不清她的神色。
她向皇后福礼,刚唤了声母后,皇后便转过身来。
上官鸾瞧见了皇后的神色,心中一惊。
她的母后何时对她存过怒容?
上官鸾唇瓣微颤:“母…母后……”
郑皇后扬手,“啪——”的一声,打了自己长女一巴掌,随后厉声呵道:“都是你做的好事!你舅父今日在早朝上,被多名御史弹劾!郑家…郑家若是离了你舅父,我们也就没了依靠……”
作者有话要说:前二十红包
这章虐渣,下章有男女主互动。
几章解决这个虐渣情节点,绝对不拖不水文,但是该有的细节还是得写,不然过渡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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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晋江独发,谢绝转载
《世子宠妻录(重生)》/妩梵
郑彦邦在朝中的势力绝非一日就能铲除, 因着太子与五皇子之间的储位暗争,许多朝中重臣都倾向于东宫一党,与郑彦邦来往频繁。
再加之郑家有位皇后在, 郑家子女的行事在近几年是愈发地跋扈妄为,他们仿佛已经认定, 太子的储君之位不可被撼动。
而她郑家就是朝中最大的戚族。
其余的勋贵世家与他们相比,都是矮了一截。
那日郑彦邦在祈宣殿被弹劾后,景帝也只是先命左右二监将他押送到了廷尉所。
虽说顾粲任御史中丞后,就推辞了之前所任的廷尉一职, 但是廷尉在审判重案时,仍需将断案结果交移御史中丞过目。
顾粲身为御史中丞,有决狱之权, 他同几位侍御史复审合议, 在公文上画押之后,新廷尉的断案结果才能生效。
当然,如若廷尉所的人对顾粲的最终判决不满,还可将案情移交圣裁。
但廷尉所的那些人皆都心知肚明,顾中丞是为陛下做事, 他的言行,实则都是景帝的意图。
再则, 新廷尉原是顾粲手下的奏谳掾,那奏谳掾是他的心腹,虽说顾粲请辞了廷尉一职,但廷尉所中的诸人还是一如之前, 都听从他的命令。
前朝的御史甚至可以直接向帝王谏言,纠正帝王的错误,曾被冠以大司空之名。
正是因为这御史权力极大, 景帝登基后,曾将此职一度废止。
现下,郑彦邦的性命都捏在了顾粲的手中。
郑家表面镇静,内里早已乱做了一团。
紧接着,郑彦邦的次子,也就是双腿被废的郑临也被左右二监逮捕至了廷尉所。
他这番被抓,自然不是因为安澜园之事。
郑临贪图美|色,心术不正,左丞府中的一名貌美的丫鬟就是死于他的折辱之下。
他还曾强纳过一名良家女为妾,但因着那女子性情刚烈,不肯屈从于郑临,他某日醉酒,竟是将她殴打至死。
郑临被抓后,郑家长子又因与东宫太子来往过密,大有谋逆之嫌。也被左右二监请到了廷尉所中。
郑家的宗室宗亲也因此事被牵连,以前仰仗着郑家的权势为非做歹的犯事者,也都接连被抓被逮捕。
这些罪责只是一小部分,它们都被郑家压了下来,其余的恶行更是数不胜数,但是台谏暗查暗访,将其俱都记录在案。
郑家被查,满朝皆惊,一时间人心惶惶。
其实所有人都清楚,哪个勋贵世家、公侯王爵的府上没有这些个腌臜事?
若要真查,哪家都不干净。
郑家被查,是因着触怒了龙颜,皇上要整郑家,是以儆效尤。让之前想要巴结郑家,悄悄结党的官宦之家收敛心思,好自为之。
郑彦邦暂被扣在廷尉所中,并未被革职。
皇后终日焦虑忧心,一月间便白了不少的头发。
上官鸾的心绪也是五味杂陈。
今年也不知是怎么了,她先是在夏日与景帝离心,到现在,连郑皇后都对她这个女儿失望。
她虽仍是公主,但却失了父母的宠爱,这种滋味实在难受,她总觉得有种腥甜的血卡在了喉咙之间,憋得她发闷。
最难受的是,那股血还呕不出来,现下郑家乱做一团,她无处发泄,终日待在宫中。
父皇冷待她,母后也不理睬她,她是最尊贵的嫡长公主,她凭什么要受这种委屈?
宫女劝上官鸾:“殿下是皇上的亲女,是皇后所出,是全天下身份最贵重的女子,就算是左丞现下有事,您的地位也不会变的。”
上官鸾听后,强自安慰着自己。
没错,母后和父皇只是一时生她的气,早晚都会谅解她。
她是谁?
她是大邺的平嘉公主,是洛都的第一美人,再如何,她的身份也是顶贵重的。
总归比林纨那个总是病恹恹的贱女人要强。
上官鸾终于睡了一夜好觉。
次日醒来后,她却听见了从宫外传来的消息——
洛都第一美人已经不是她了。
这个第一美人她已当了多年,哪个洛都贵女敢越过她,去跟她抢这个头衔?
上官鸾随即冷静了下来,这种虚衔,本就是民间那些百姓传的。
所以,到底是谁抢了她的头衔?
上官鸾的眸色有些狠戾。
宫女瞧见了,双腿直打着颤,却还是哆嗦地将听见的传闻告知了她:“是…是……蔼贞翁主,林纨。那些人都说,都说她是再世姮娥,是大邺的第一美人。”
殿中静了半晌。
再然后,上官鸾不顾身份,竟是仰首大叫了一声:“啊——”
那叫声满溢着怒气和恨意,撕心裂肺。
殿中所有的宫人听见后,都是头皮发麻。
随即,又是“哐当——”的一声。
宫人们跪了一地,不敢去看已经近似疯癫的鸾公主,只知道她开始在屋内疯狂的砸东西。
那些个珠玉宝物碎了一地,只听见上官鸾一边摔着东西,一边怒骂:“贱人!那个贱人!她为什么还不去死?”
鸾公主大发雷霆一事虽然传遍了阖宫,但却没多少人顾及。
以前的梁淑妃,现下的贵妃,在冬日平安产下一女,景帝甚悦。
景帝的女儿少,受宠爱的又只有上官鸾一个,梁贵妃是他最宠爱的妃子,他中年得女,自是对其喜爱的不得了。
小公主刚刚生下来,景帝就赐了她封号,亲自取了和敬二字。
和敬公主这一出生,就夺去了上官鸾所有的宠爱。
大冬日的,数九寒。
上官鸾却觉得,心如被火燎烤,每日都被各种妒意充盈。
她的整个人,马上就要崩溃掉了。
*
灾事终平,洛都百姓恢复了如常的生活。
虽然与之前比,他们的手头上多少有些拮据,但年节将至,日子总要过下去。
大雪纷扬,似是从云层剥落,洗晦除尘。
晴雪初霁,枯枝上也结了雾凇,满目皆是晶莹一片。
林纨大病初愈,趁顾粲不在府上,命下人将所有的门窗都敞开,让清新寒凉的北风涌入,再在各个屋间内都置了熏炉。
炉烟浥浥冉起。
林纨着裘氅,头戴雪白的卧兔儿,站在屋外看着府内的雪景。
心中想着待屋内的药味和她身上的病气都被北风吹淡后,她再让丫鬟们在炭盆里多加些炭火,将屋内暖起来,以免顾粲回来再受凉。
世子府是前朝典客的府邸,并不及侯府大。
侯府有一片不小的梅林,但世子府之前是没有梅树的。
因着林纨喜欢用梅雪烹茶,二人成婚前,顾粲特意命人在府西移植了几颗梅树。
今冬大雪后,那些腊梅初绽,林纨便带着香芸和香见去梅花上采些新雪。
顾粲恰时归府,见各房都敞着门窗,却不见林纨的身影,就询问了元吉。
元吉将林纨的去处告诉了顾粲。
顾粲听后,唇角掩着笑意,去府西梅林处去寻妻子。
林纨正采着雪,听见丫鬟们唤了声世子,便知是顾粲归府。她即刻停下了手头上的事,快步往顾粲的方向走去。
美人儿头戴着雪白的卧兔儿,唇瓣涂了口脂,嫣红欲滴,衬得肌肤愈发地凝白。暖阳映在晴雪之上,她的美目看上去莹透蕴水,似是有波光流转。
顾粲静站在一处,看着林纨离他愈近,她身上带着梅花的冷香,裹挟着白雪的清新,渐渐喷洒而至,沁入了他的鼻息。
林纨刚走到他的面前,就被他一把拥住了。
她的裘氅摸起来毛绒绒的,顾粲的心也不知怎的,登时软做了一团。
碍于下人在,林纨推了推顾粲。
顾粲看着她脑袋上的卧兔儿动来动去,不禁伸手摸了摸那毛绒绒的围头。
越来越像只兔子了。
顾粲在心中这么想着,一直摸着林纨的头。
林纨有些赧然,顾粲近来因着郑彦邦的事,愈发忙碌,每每归府时,她都已经睡下了。
而她因病,起得迟。
顾粲清晨要上朝,又离府得早,虽说他都是回府住,但二人又像是许久都未见过面似的。
林纨小声问顾粲:“你饿了吗,我让下人打了边炉,买了鲜鱼和冬笋,就等着你回来吃了。”
顾粲仍摸着那毛绒绒的卧兔儿,淡淡回道:“嗯。”
林纨没察觉到,顾粲的眸色已经变深,只觉得他一直摸着她的头,有些怪异,便继续道:“子烨,你别摸我的围头了,我让下人将屋内炭炉升起来,我们回去吧。”
顾粲将手慢慢移开了林纨毛绒绒的头,稍带着些许的不情愿,却还是回了声:“好,我们回去。”
不知道为何,看着林纨戴着这样的围头,像只毛绒绒的小动物似的,竟是让他的心中产生了异样的情绪。
好像让她戴着这个,与他……
但看着林纨单纯且盈盈的美目,顾粲便觉得自己的心思邪祟,甚至是自惭形秽。
光是想想,都觉得实在是太欺负她了。
顾粲只得顺势牵住了林纨的手,她的手摸起来就像是滑腻的凝水豆腐,他紧了紧力道,同林纨走到了偏厅处。
不经时,偏厅就暖了起来。
铜制的边炉升好后,丫鬟陆陆续续地摆上了鲜鱼片、冬笋、竹荪、肉丸等吃食。
顾粲一贯不在意吃食,灾事稍平,林纨好不容易才肯让下人买些荤物,他想着趁此时机,让林纨将病中的亏空都补回来。
林纨却只顾着给顾粲涮食。
那日郑氏姐妹走后,顾粲还特意向她解释过,她与那郑家庶女毫无干系,让她不要多想。
林纨没有多想,也没有吃醋。
因为她知道,顾粲并不喜欢郑妍。
她忧虑的是,那郑妍回去后,是否会自尽。
她若是死了,那旁人肯定都会认为,她是因为顾粲才死的。
虽是那郑妍的一己之念,但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眼中,顾粲的身上确实是背上了一条人命。
林纨后来听闻,自打郑家出事后,郑妍并没有再因着自己的那些情绪闹自尽,而是老老实实的待在了府内,在心中祈祷着父兄无事。
其实她前世,也如郑妍一样。
满脑子都只想着倾慕的人,却没为家人和家族的兴亡思虑半分。直到重生之后,林纨才顿悟,虽说她是个女子,但是也得为林家的未来想得深远些。
而不是只想着同男子风花雪月,谈情说爱。
林纨看着边炉中翻滚的鱼片,心中却存着疑虑。
这几日,这个念头一直缠绕着她,她只要一得空,就总是会不停地胡思乱想。
虽说顾粲是在景帝的默许之下,才如此地整治郑家,但林纨总觉得,他坐到御史中丞的这个位置上,绝不是偶然。
而是,处心积虑。
林纨找过顾粲如此针对郑家的原因,如果只是因为安澜园那事,她总感觉这理由不够充分。
郑家前世陷害了谢家,林纨同郑家和郑彦邦有仇。
那顾粲缘何要置郑家于死地呢?
最让她疑惑的是,顾粲说他喜欢她。
她之前从未细想过这个问题。
她重生的年份是太武二年,前世的这年之前,林夙曾让她见过顾粲。
只是前世她见完顾粲后,只记得他的神情淡淡,并没透露出对她的喜爱,也并未推拒与她的婚事。
而今世,她主动拒婚,顾粲却不肯。
林纨便认为,是顾粲其人倨傲,忍受不了一个女子拒婚于他,自尊心受了挫。
林纨在心中细数着。
安澜园初见后,她与顾粲见过五面。
第一次是在伽淮的石舫,她威胁了他。
第二次是在豫州,顾粲让她乘上了他的轩车。
第三次,是在父亲林夙的忌日,景帝派他来府。
第四次,便是在花灯会,她拒绝了他的求爱。
第五次,也是他二人成婚前见的最后一面,是在她庭院的庑廊处……
顾粲对她的喜欢,属实来得太过蹊跷了……
林纨愈想,愈觉得心中慌乱,有些不安。
顾粲拾筷的动作微顿,见林纨的面色很是难看,以为是她身子不适,便询问道:“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前二十红包
这章剧情线和感情线都跑了
028章有个上了锁的螺钿木匣,被男主收起来了。
等虐完后,这个木匣子就要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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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纨抬眸, 隔着边炉冉起的水雾,看了对面男人一眼,随即摇首:“没事, 你多用一些。”
说着,她用筷箸捞起边炉中雪白的鱼片, 将其夹到了顾粲的食碟中。
林纨唇角微漾,神色已恢复如常,声音低柔地对顾粲道:“这鱼是渔夫凿冰打捞上来的,都是活的, 吃上去鲜美得很,你快些尝尝。”
顾粲近日公事繁重,看上去清减了不少。
好不容易打了边炉, 二人又许久没聚在一处用过食, 林纨不欲在此时问顾粲这些事。
而且她也不知该怎样开口去问。
哪有女子主动问男子缘何喜欢她的?
顾粲的目光却仍落在她的身上,似是要透过她的些微表情,猜出她内里的心思。
林纨被他的目光灼得愈发不自在,只得装作认真吃菜的模样,不断地往嘴中塞着吃食, 做为掩饰。
酉时,洛都的天已然乌黑一片。
府内的曲桥和屋檐上都悬了红木八角宫灯, 小雪簌簌而落,映着灯火,满眼望去,是整片的橘黄暖芒。
林纨看着影木槛窗之外的雪景, 有些寥落地用纤指拨着筝弦,却是曲不成调。
——“你有心事?”
男人熟悉而又清冷的声音打断了林纨的思绪。
林纨冷不丁被顾粲一扰,心中竟是一惊, 忙从镂雕琴几上站起了身。
见美人的目光闪躲,耳坠和珠玉簪的流苏因着惊惶微微的摇着,顾粲又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
林纨僵站在地,顾粲让她又坐回了琴几处。旋即走到她的身后,覆住了她的双手,引着她在筝弦上随意的拨奏。
顾粲的掌心温热,气息清浅,附她耳侧低声问:“不想说吗?”
屋内的炭火燃着,不时爆出了火星,发出噼啪声响。
林纨长睫轻颤,她看着槛窗外的落雪,终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问道:“你我成婚后不久,我便发了热,我记得那夜,你说你喜欢我。可你我二人也没见过几面,我一直都不解,你因何会喜欢我……”
琴音中断,顾粲虽仍握着她的手,却不再引着她在琴上拨奏。
“……我总觉得,你对我的喜欢,来得太过蹊跷。”
林纨仍能记得,前世她喜欢上顾粲的那一瞬间。
虽然那种感觉,来得实在是不清不明,可那算是一见倾心,好歹也算是有个由头。
那顾粲呢?
林纨想,如他这般倨傲的男子,不像是会一见钟情的人。
总而言之,任凭她怎么想,就是想不通他为何会喜欢她。
思及此,林纨惊觉自己的身子突被腾空,顾粲将她抱在了怀中,随即他自己则坐在了镂雕琴几上。
林纨想要挣脱其怀,顾粲却不让她动弹,他反而问向了她:“那纨纨觉得,我是因何会喜欢你?”
顾粲这样一问,林纨顿觉后悔。
若要是前世的那个人,她定不会问这样的问题,因为前世的顾粲,怕是不会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而且前世的那个人,也绝对不可能会喜欢她。
眼前的丈夫虽对她温柔宠爱,但林纨却觉得,比之于前世的那个人,她更猜不透今世枕边人的心思。
林纨很快便在他的怀中放松了下来,她摇了摇首,有些无奈地回道:“算了,我不该问你这个。”
顾粲微微垂首,他一直观察着怀中小人儿的神色。
林纨既是觉得蹊跷,保不齐就会有了别的怀疑。
他是在太武初年重生的。
而林纨重生的具体时日,他虽不能确定,但却能大体推测出,那日是在太武二年,她病好后的某日。
起先他自是不知林纨她也重生了。
顾粲重生后,只想着将他前世惨死的妻子重新娶到手,用他的一生来偿还这个可怜的小女人,好好地待她,宠着她。
本以为她性情温软柔顺,他不用等多久,就能按照前世的轨迹,顺顺利利地娶到她。
可出他意料的是,林纨病好后,竟是主动与林夙提起,她要拒婚于他。
顾粲了解林纨的个性,她断不会轻易忤逆林夙的意图,这拒婚于寻常的闺中女子而言,也是很难做出的。
那时顾粲的心中便起了疑。
直到那日林纨在侯府醉酒,他这才确定,他的纨纨也重生了。
她还是前世的那个林纨。
再后来,她嫁予了他。
顾粲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种种举动,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
而他对她的喜欢,绝非一日而就。
自重生后,他对她的情感就变得愈发地极端。
顾粲从不敢细想那种情绪,他只知道,若要林纨一直不肯答应嫁给他,他也不晓得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可怕之事。
她现在既然问他一个理由,那他便给她一个理由。
顾粲握住了她纤白的手,将其置于唇畔,轻啄了一下,旋即薄唇轻启,似是在自言自语:“那日在安澜园,你的丫鬟急着跑去寻我,我怕你有不测,便去了霁霞阁。”
林纨一听他提那日之事,便觉丢人至极,刚要开口制止,顾粲对着她的右耳,一句又一句地继续讲道:“纨纨可还记得那日,洛都下了雨,你躺在床上,哭着求我,让我救救你。”
林纨的身子愈发僵硬,只觉得顾粲的声音带着些许的蛊惑,搅得她心绪不宁,双颊也是愈热。
她出言制止:“别…别再说了……”
顾粲却是笑意愈深,扳正了她的小脑袋,让她看着他的眼,继续道:“纨纨不知道,你那时的模样我现在还记得……你那时的模样,哪个男子见了,都会动心的。”
“顾粲!”
林纨面露愠色,不想让他再继续讲下去。
顾粲却拽着她的手,让她碰触了一下他的右肩,又道:“纨纨还记得吗?那日你在为夫的这处,重重地咬了一口,留了个很深的牙印。”
林纨已经丧失了讲话的能力,只不断地支吾着:“我…我那是……”
原来是因为那一日的露水情缘。
自古倒是有许多男女是因着这个,变得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只是这个原因真的是让她想找处地界钻起来。
林纨心叙纷杂,顾粲却一直圈着她的腰,不让她离开这琴几处,林纨刚要寻个话头将这事遮掩过去,她竟是被顾粲抱到了筝上。
衣裙不经意地擦过琴弦,林纨怕从上面摔下去,忙用双手在其上寻找着支撑点。纤白的玉指划过筝码左侧的琴弦,那处一扫,琴音便不再清泠,而是如飓风呼啸过一般,惹人心惊。
顾粲扶住了她,声音低哑醇厚地问:“你适才是不是直呼为夫的名讳了?”
林纨的掌心按着琴弦,有些微疼,她知道上面一定生出了微红的凹痕。
倏地,筝码倒在了案板上,琴弦塌陷,中空的琴箱响起了不小的回音。
林纨闭上了眼。
顾粲是他的夫君,她确实不该直呼其名,便声如蚊讷地唤他:“子…子烨。”
顾粲却是仍不满意,丝毫也没有让她从筝上下来的意图。
林纨一慌,忙又改口:“夫君,我适才不该直呼你的名讳。“
顾粲亲了下她闭着的眼睛,却对这个称呼仍不满意:“唤夫君也不好。”
林纨睁开了双目,微微怔住。
顾粲瞧着她那惊惶的小模样,笑意愈深,只听她这回的言语已经带了哭音,她试探着唤他:“中丞…中丞大人?”
见顾粲仍是不言语,林纨攥紧了拳头。
她知道顾粲是在捉弄她,却只能在心中想着对策,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干脆改口,唤他一声世子。
顾粲隽永的眸子却含了丝黠意,他握着她的双腕,向她提着条件:“你唤我一声粲哥哥,我就放你下来。”
☆、059:补更
《世子宠妻录(重生)》/妩梵
林纨一时语噎, 突然意识到,为何顾粲听不得她唤谢润为哥哥。明明二人是没血缘关系的,丈夫让她唤他为哥哥, 她自是难以起齿,也开不了这个口。
顾粲他也太欺负人了。
林纨的面上泛起了薄红, 她平素是个性情随和的人,不会因为一些小事而生气,今日确是真真被气到了。
“你…你…….”
顾粲看着林纨微咬着小牙,眸中也难得带了几分敌视, 是为咬牙切齿,心中反倒更起戏谑之意:“不唤粲哥哥,唤子烨哥哥也成。”
林纨在心中对于做妻子一事, 有着自己的要求, 所以她在顾粲的面前展露的多是温软柔顺的一面。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是个完全没有小脾气的人。
虽说她的眼中已经因着羞愤噙了泪,但也在心中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能太让顾粲欺负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