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让当场携着告别, 直到出了巷子站在路口。
陆景贤已经气得情绪上脸,陆让松开手,停下站在大太阳底下, 却浑身上下都觉得冷。
他心存侥幸, “爷爷,你是不是还没准备好, 也对,这件事情太过匆忙, 还是要仔细合计后再决定。”
陆景贤:“没以后, 我只上门这一次, 本来打算有话当面说清楚, 一是一二是二地讲清楚,你自己都说是奔着结婚去谈的对象, 既然是为结婚,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是两家子。”
陆让:“哪两家子?”
陆景贤:“……”
陆让:“你和北京那边什么时候恢复的联系。”是肯定的语气。
陆景贤恼羞成怒, “你在质问我!”
陆让:“所以刚刚在辛家, 你说要我毕业之后回首都也是真的,爷爷……”
陆景贤:“你叫我一声爷爷,我就得为你打算, 你现在头脑不清楚,是, 我之前答应你以后不回首都, 是因为你爸……”
陆让:“他不是我爸。”
陆景贤:“行, 是因为我儿子有本事, 那一家子也对你不好, 如今他们什么都干不了, 活下去都费劲,北京是首都,只要你有出气,就算我们牵出宗族,对方也会看在同姓的面子上拉扯你一把,你知不知道能省多少事!”
陆让眼睛黑得吓人,沉着脸站在那不说话,让陆景贤心里面隐隐有些发憷。
原本还准备了更多劝慰的话,如今混乱地堆积在脑海里,不知道从哪开头。
他意识到自己被孙子吓到,梗着脖子说了软话,“我没想拦着你和甜甜,那丫头是个好的我心里清楚,你们也不一定非要入赘的,结合在一起成立个你们自己的小家,不一样好好的!”
陆让摇头,“爷爷,这不是入赘的问题。”
陆景贤:“现在就是入赘的问题。”
陆让敞开问,“你当着辛甜父母的面开口,奔得就是拆散我们,你不是第一天认识辛叔。”
那就是个女儿奴,年轻时候爱颜色,疼媳妇,长大正干后看外面谁都像是年轻的自己,不像是个好人。
怪不得什么都不准备,说什么先商量。
骗人。
陆让问:“爷爷,您上年纪了,以后家里的事我会看着办,您安心上课,休养身体。”
……
另一边。
辛继荣等人走后脸就拉下来,“装什么大头蒜,我小闺女又不是非他不可,真当自己孙子是个香饽饽,媳妇你听他刚刚那意思,是不是说毕业之后还想着让我小闺女跟着个男人跑,呸。”
林雪柔将茶杯放进厨房水池里,出来重新给他倒杯茶,“这不是没成,正和你心意。”
辛继荣:“我气死了!”
林雪柔看他,“那你刚刚还给陆让台阶下。”
辛继荣沉默,答非所问,“我突然觉得你之前那话说的可能没错。”
林雪柔:“?”
你怎么跳这来的?
辛继荣:“没准陆让真是被抱错的。”
林雪柔:“……”
辛继荣:“就凭他这聪敏劲,就绝对不是陆家的种!”
林雪柔提醒,“你现在该想想,中午甜甜回来你要怎么说。”
辛继荣:“……小林呀,厂里忙,要不然我现在就买票回去吧。”
林雪柔:“怂。”
辛继荣放弃逃跑,“那就算了,实话实说,不过陆让这事我得确认一下,要真不是,我好好救人孩子出苦海,没准真能多个儿。”
林雪柔看他摸着下巴,吊儿郎当的样就知道没憋好屁。
……
辛甜出了教室,又大大打了两个喷嚏。
周慧打量她,“你一节课没消停,是不是前几天下雨着凉了?”
辛甜揉揉鼻子,呼吸顺畅,“没有,可能是有人一直在念叨我。”
毕竟,今天上午她要和陆让定亲。
想想还有点小好奇。
她在生产队那会,年纪小因为父母不受待见,别家办喜事都没怎么见过,出来后,同学邻居更是没赶上机会。
谁知道轮到自己还要上课。
辛甜说:“我爸爸回来了,我中午回家吃,先走啦。”
她得赶紧发赶回家看看。
周慧摆摆手,跟其他同学走了。
辛甜小跑着朝后门去,绕过教学楼,就瞧见花坛边上等着的熟悉背影,放轻脚步跳过去拍了下肩膀。
“陆让,你在等我吗?”
陆让转头,手里还拿着一瓶北冰洋,“还有点凉气。”
辛甜把书包塞给她,手使巧劲打开瓶盖,入口凉丝丝的味道驱散了一些暑热。
她举着问陆让,“我们算是过明路啦?”
陆让诚实道,“没说成,因为一些事我没处理好。”
辛甜抱着瓶子打量他,突然红着脸递出去,“你要喝吗?”也不问为什么没成。
反正都没成,问了也难受。
陆让盯着那瓶口,辛甜刚刚没用吸管。
他收回目光,总算露出一丝笑,“你喝吧,我不爱这口。”
辛甜:“哦,那你送我回家,唐僧取经还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你要娶我肯定不能比那和尚还容易,走,今天给你第一难。”
在学校里,辛甜就抓了衣摆,拽着人往前走,避着大道走在林荫下,树上知了叽哇叽哇地叫得特别响亮。
辛甜仰头,“不知道学校里头让不让抓知了,班里有云南那边的同学,说知了炸着吃可香了,我以前在生产队里只吃过烤的,一股子糊味。”
那会穷,谁家也没能奢侈到用油炸东西。
陆让想,“找时间去问问,如果能行,我去找些树胶擦树干上,隔夜就能抓不少。”
比一个个粘方便得多。
辛甜舔了舔唇,“那多不好意思。”
陆让:“那排个一难?”
辛甜:“行。”
……
陆让把人送到门口,没进去就离开了。
辛甜还没到家就闻到了香味,一进院子那味道更是把她肚子里面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了。
“爸爸!”隔着窗户辛甜看到了爸爸忙碌的身影,惊喜凑到门口,“做什么好吃的呢!”
“今天去市场上遇见有卖黄鳝的,还有买了一些新鲜的金线鱼、梭子蟹。”
辛甜凑近一瞧,饭店里瞧见过的响油鳝糊还在兹拉做响,香煎金线黄灿灿的、香辣梭子蟹一片通红,还有道蒸鱼丸。
她捉摸着,爸爸心情不错?
辛继荣说:“快去洗手,见眼功夫就能吃饭了。”
辛甜:“好嘞。”
她扭头往客厅跑,摘掉书包直接拉住妈妈问今天怎么回事?
林雪柔笑:“你想听什么事?”
辛甜指了指厨房,林雪柔接过她书包,“你爸高兴呢,鹏城那边事情进行顺利,今天机器设备调试完毕,正式开工了。”
“这么快呀!”
满打满算才两个月,“那工厂建盖好了?”
辛继荣端菜出来,顺口回答,“那边耽误一天就浪费一天的钱,你丧叔亲自盯着,一个半月就把厂子给加急建造起来,等宁市这脱手,我再去看看,我也去瞅瞅人家国外的器械设备。”
感觉到小闺女打量的眼神,辛继荣也在观察她。
菜端上来,辛继荣才提今天陆让来过的事,着重说:“听他爷爷的意思,毕业之后是要回首都,小闺女,你毕业有什么打算吗?”
辛甜揣测,因为回首都这事陆让才没说成事?
嘴上回答:“我首选省会,次选宁市,离家近一点,要是毕业分配没争取到省会,宁市几率就大得多。”
辛继荣满意了,“这事是不是要提前找人?你有没有想进的国营厂或者单位?爸帮你琢磨琢磨。”
辛甜想,“还早呢,等实习的时候再说吧。”
辛继荣放下一颗心,觉得在小闺女心里,还是他比较重要呀。
他点头:“你什么时候有想法只管说,爸大话不说,离厂子之前努努力把宁市关系都给你摸清楚。”
辛甜:“就不怕你走了人家不认账呀!”
她知道一些爸爸的计划,在厂子待不了几年。
辛继荣:“我不在还有你方叔呢,他现在可感谢你给娇娇指了明路。”
辛甜:“嘿嘿,那今年给方叔拜年得给我包个大大的红包。”
提到钱,“对了,小闺女,你之前那几千块钱什么时候给你提出来?我怕再忘了。”
孙花还没走呢,辛甜现在没要,“等我用钱再问爸爸要。”
“也行。”
……
隔天。
是每周一的升旗大会。
日常是升旗成功便结束,这次却提前几天就召集了学校的学生。
两届学生近万人自然不可能全部都在,只有对事好奇的凑过来,也围满了操场。
广播社更换的喇叭和话筒都被挪出来放在旗台上。
辛甜没去操场,因为周慧宿舍的位置还挺好,二楼高度望过去,整整对着操场上的升旗台。
和他们这样干的还有不少人,阳台上趴满了人头。
辛甜左边是周慧,右边是富玲玉,背后还站着俩。
“快看,孙花出来了。”
辛甜远远望着,只能看个身形,这个距离在人群前的孙花看着更加消瘦,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
话筒试音结束,虚无空洞的道歉声顺着喇叭传遍学校。
孙花说到最后声音带着哽咽,一下太就捂着脸跑了,校领导跟在后头,是对这次现象的批评和叮嘱。
辛甜看着跑掉的孙花,“我要不要先走?”
她不想见孙花。
富玲玉说:“不用,她一大早就把收拾好的行李带走了,道完歉直接去车站,警方那边到底查出什么来?学校这么严肃。”
孙花在学校里,被人熟知的就是卖血,因为交易知道一些事立功了,被放回来。
这是大众知道的。
辛甜知道多点,是齐正军盯着的。
他也不知道哪来的消息,说是那个小作坊不单单是给黑医馆卖血,还倒腾来一些旧设备,利用血液制造一种药,叫什么白的,名挺长齐正军没记住。
最方便制作成针剂,一支几g比药店贵不少,还供不应求,一支就能卖几十块钱,都说是救命的药。
单这么说辛甜还没什么感觉。
齐正军简单举了个例子,十块钱买来的100cc,野生作坊手段粗糙平均能制作两到三支针剂,没支几十块上百不等。
全是暴利。
更可恶的,是手段粗糙的旧设备所提出的药剂,药效近乎为零。
为这个,公安展开了一系列的搜索。
先是查了旧设备来源,再查养猪场,发现这群人最开始是拿猪血来坑人的,有人扛不住警察的逼问说,用猪血做出来的容易死人,他们开始害死了几个,这才不得不花钱买人血来。
因为后续牵扯过大,尚未调查结束,学校这也只能配合的隐瞒了真相,着重了举报的恶劣和买卖血液对身体的害处,只简单题了买卖血液违法这事。
人群中就冒出来不同的声音,说没无偿献血这事也不会有人想买卖血液。
曾经觉得公益的活动,如今蒙了层灰,慢慢没人提了。
孙花离开,在学校里没再掀起什么涟漪。
只有女生宿舍里,那些被忽悠着去卖血的,是不是凑一起骂两句。
而见不到人,慢慢就被繁重的学业给拉回正道上,满心开始为期末努力,惦念着怎么也不能挂科。
闹闹腾腾,五月过半。
距离辛甜生日还差几天,放学直奔冰箱掏雪糕时,就瞧见沙发上坐着黑黢黢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