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人身旁还坐着个白姑娘, 她膝头翻开一本书,两人低头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
“啊!!!”
辛甜惊喜地尖叫出声,嘹亮的嗓子直接惊醒沙发上的黑人, 四目相对, 扔掉雪糕冰箱门都来不及关。
“哥哥,哥哥!”
辛立烨伸出手, 想着和妹妹亲近亲近,奔着他举起双臂跑来的人儿, 一个拐弯抱住他身旁人。???
“……”他垂下手扯住妹妹书包袋子, “你小心点。”
“?”
为什么?
辛甜震惊回身, “哥哥, 七月怀孕了!你假戏真做了!”
辛立烨抬手戳她脑门上,“我是那种人?就说你跟辛蜜学不了好。”
辛甜嘟囔, “你让我小心的。”
没怀孕,辛甜给了个大大的怀抱。
夏七月是被抱住才发现家里多了个人,抬头看到是辛甜, 之前专注看书的眉眼立马柔和起来。
她利落地开口, 随辛立烨称呼,“小妹。”
辛甜眉开眼笑,回忆起海岛上学过的手语, 配合声音比划,“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呀?怎么没提前打电话说一声, 我好去接你们。”
夏七月如今的唇语已经修炼到如火纯情的地步, 只要不是地方方言, 普通话她单纯凭借着唇形就能辨别出来, 更不说辛甜为了让她能看懂, 刻意配合手语放慢速度。
七月拉着她, “我们有半个月的假,不着急回去,就没专门打电话说。”她打电话还是不方便,辛立烨也忙。
辛立烨重新坐下,“不能耽误你上课,辛蜜什么时候回来?”
辛甜:“要等暑假了,姐姐得在首都待一个月呢。”
辛立烨有些遗憾,“行吧。”
“哥哥你怎么找来的?”辛甜记得哥哥从来没来过。
“我有地址……”
正说着院子外面传来一道呼喊声,在叫辛甜。
辛立烨:“谁在叫你,我怎么听着声音这么熟悉?”
辛甜动了动耳朵,“是同学。”
她出门,瞧见院子门口站着的赵云海,手里拎着工具箱,瞧见有人出来才进院子,说:“幸好你在家,广播室那边的设备已经调试完,老师那边也结工了,倒是忘记把借用的工具还回来,还有剩下的一些零件。”
辛甜接过来,“我带回来就好了,还劳你专门跑一趟。”
赵云海:“近的,对了,你现在跟陆让关系很好吗?”
他忍不住想到这两天在宿舍里听到的闲话。
辛甜痛快道,“很好啊,有问题吗?”
这给赵云海答得没话说了。
她说很好。
赵云海有点纠结,片刻后还是决定有话直说,“是有点小问题,我最近在宿舍经常听到有人私下讨论你们,涉及到男女作风问题,我怕对你们两个有影响。”
辛甜细眉微蹙,“讨论我和陆让,作风问题?”
赵云海轻嗯,“我只知道是体育部的几个同学经常私底下说,你和陆让在处对象,如果扩散出去对你们名声不太好,你……”想到辛甜对陆让的态度,语气缓和,“你们还是注意点,不要被人说闲话。”
辛甜:“这个呀,那他们没乱说,赵同学下次你再听见直接告诉他们是真的就好。”
赵云海:“?”
辛甜等了会,“还有事?”
赵云海有事,“你们怎么会,你们不应该,你们不行呀。”
辛甜不开心了,任谁听见有人站你面前说你和你对象不行能开心。
她觉得赵同学又犯毛病了。
辛甜底气十足,“我们很行,大家都是革命前进道路上共同努力的同志,我和陆让能走到一起去,行得很!”
赵云海尴尬回神,“我没其他意思,只是他家情况不太好,你还是好好了解一下。”
辛甜:“你如果说得是他脱离关系的父亲那一家,我都清楚,他没瞒着我。”
赵云海:“那是我多事了,老师让我代你父亲道声谢,工具很齐全。”
辛甜收起浑身竖起的刺,“好。”
赵云海走了。
辛甜要把东西拎回爸爸房间,一进门就看到哥哥伸头往外看,见到她才问,“刚刚那人我看着怎么那么眼熟?”
辛甜说:“哥哥忘啦,就是以前插队的知青呀,那个领头的赵知青。”
一说领头,辛立烨眉头皱巴得能打结,隐约想起刚刚对话中听到的处对象,革命同志这类话,面色一下子严肃起来。
“小妹,你最好离他远一点,这人邪门着呢。”
原故事里头,本该属于原身‘辛立烨’的视角里头看,真就是谁沾那知青领头人谁就倒霉。
他面色认真,“我没记错,他考上大学之前不是就说结婚了,竟然还敢跟你说处对象!道德败坏!”
辛甜噗嗤笑出声,“什么呀!你没记错,赵知青当时和孙知青结婚,女儿都两三岁了。”
辛立烨疑惑,“那他刚刚说……”
“不是他啦。”辛甜脸色羞红几分,“是我在跟别人谈对象。”
“不是他就好……别人是谁?!”辛立烨觉得小妹往他脑门上生生丢了一盘炮仗,噼里啪啦头都炸秃啦。
辛甜坦然,“哥哥也认识,就是陆让。”
辛立烨板着脸要反驳,衣袖被拉住了,熟悉的动作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缓了缓情绪。
他回头,“七月。”
夏七月歪头,“你在生气。”
辛甜打量哥哥,忍不住念叨,“哥哥你现在太黑啦,都观察不出来你表情了。”
一张脸,黑眼珠子黑皮肤,也就站在太阳下眼睛还能反点光。
辛甜拉住另一边衣袖,瞧出来是她送的那件,“哥哥,你妹妹谈对象啦,你不该祝福么。”
祝对象个头!
辛立烨运气,“祝福。”
夏七月观察到,跟随道,“祝福。”
辛甜故意拉长音,“哥哥嫂嫂真好~”
辛立烨:“……”
他一甩胳膊,把拽衣服的俩人给丢开。
辛甜立马松手,乖巧地打开身后一扇门,“哥哥,快看,这是你的房间!”
夏七月也好奇,跟在辛甜后面站在门口。
房间很新,因为装修后就没用过,但是什么都不少,时不时打扫,房间很整洁。
辛立烨站那看着,心蓦然一软。
挺好。
以前在家屋子都得靠挤兑,现在都留房间了。
……
七月在海岛都是单独睡的。
自家人知自家事,如今回来七月是跟辛甜睡的。
辛甜这才发现,七月如今已经完全能独立生活。
脸上的疤痕浅淡,上了粉便什么都看不出来,随着疤痕被遮盖,七月像是遗忘了过去的苦难,如今除了依旧听不见,和常人无二样了。
晚上睡一块,辛甜特意开着床头灯跟七月比划悄悄话。
比如,七月厨艺飞涨,如今哥哥一日三餐已经不在食堂吃了。
比如,七月跟着南婶学会了织毛衣打线裤,攒了毛线打算给家里人都做一身。
比如,七月跟孩子们发扬了唇语手语,还收了个小徒弟,是高烧损坏了声带的哑小子。
她现在能跟着邻居带桶赶海,能卡着时间去供销社抢货,空闲时间还能跟着玉奶奶走后门,去学校扫盲班学习。??g
因为海岛家属逐渐增多,相对应的工作岗位却没那么多,为了不闹事,适龄孩子送去上学,闲着无所事事的媳妇婶婆也都开办了扫盲班,给大家找点事情做。
七月说,是受军区影响。
三月战后报告,大家整体放松下来后,军区除去海上、军事训练,学习上也抓了起来。
七月夸,立烨一直是一等。
辛甜就是在比划中熟睡的,兴许是睡前说了不少哥哥,哥哥就直接频繁地出现在了梦里。
像是回到小时候,她上学第一年,开心到不行。
迎着冷风帮哥哥背着沉重的书包,走了七八里路都不觉得累。
听着哥哥念叨学习烦,学习累,刚上学的她承担了哥哥的家庭作业,一人做两份,不是三份,还有姐姐的呢。
姐姐爱俏,学着爸爸那样数着生产队里的壮劳力,计算着长大要嫁给谁,才能吃饱饭。
辛甜张嘴,是稚嫩的声音,“姐姐你还小。”
辛蜜瞪一眼,“笨蛋,你当媳妇好娶呀。”
这话被妈妈听见,泪眼婆娑地拉着她们,“是啊,现在娶媳妇这么难,你们表哥还坏了脑子,后半辈子可怎么办,呜呜呜……”
辛甜还恍惚,就察觉自己个在妈妈哭泣中长个了。
爸爸抱着媳妇哄,说他帮忙,提早帮表哥相看媳妇,安抚好妈妈,就撮着牙花离家,问问二大娘家侄女俊不俊,打听一下三婶弟媳妇那外甥女漂不漂亮,路过寡妇门前,被肚兜蒙了脸,正心猿意马呢拉下来看到寡妇那五大三粗的样子,倒了胃口。
抬手扔回院子里头,才发现大队人都聚集在队部,喇叭吆着知青下乡再建设。
年轻漂亮的女知青一下骡车,肤白细腰长辫子,爸爸眼直了。
“?”
辛甜挠了挠下巴,有点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只是这梦到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辛甜定定神,突然睁开了眼。
身边是还在熟睡的七月,隐约听到门外窸窸窣窣的动静声,辛甜猜测是爸爸赶回来了。
今天是她生日,爸爸提前打电话说了,一早能忙完回来,妈妈和哥哥是参观完武术大会,昨天就回来的。
起身推开门,斜对面,爸爸抱小孩一样把妈妈抱在怀里,双腿缠在腰上,两人抵门在亲亲。
“!!!”
林雪柔察觉到了动静,捏着辛继荣后颈掐停他,喘息着拧开卧室门,看到了对面慌张关上的房门,控诉他。
“你一回来就发疯,被甜甜撞见了!”卧室门被拧开。
辛继荣回头看小闺女房门紧闭,抱着人往里走,不忘控诉,“谁让你打算穿这身就往外走。”
手托着臀,掌心是细滑的布料质感。
他一想到,连夜赶回家,打开门就看到要出门早练的媳妇,宽松的汗衫下,是紧贴皮肤的黑色踩脚裤,掐腰包臀,一双细腿曲线展现得淋漓尽致,直接看红眼,这走出去还能行。
他搂着腰,气息沉重,“你就招我吧,以后只准在房里穿,出这屋都不行。”
林雪柔还惦记着他这样,再吓着女儿,双腿一收勒住他不咋结实的腰,满意的得到一声闷哼。
“德行,就一条健美裤,你还能天天在家看着我。”
“看你干嘛。”辛继荣手从衣摆下探进去,直接撕了裤子,“这穿了跟没穿一样,干脆别穿了!”
“唔!”
……
辛甜又躺回了床上。
她想着,梦果然是相反的,爸爸妈妈感情最好了,爸爸怎么可能会用那种眼神看别人。
倒头回床上想消磨点时间。
夏天闷热,早早弄来的空调扇呼呼吹着。
辛甜躺着躺着就又睡了个回笼觉,梦里光怪陆离。
再睁眼,是被七月叫醒的。
辛甜迷迷瞪瞪坐起身,七月说吃早饭了。
窗外日头高升,灼目耀眼,辛甜只一眼就眯起眼睛,张开口动了动干涩的嗓子。
“这……这是哪啊?”
“我是谁呀。”
……
叮铃铃。
客厅案台上的电话响起,林雪柔接起来,是首都的二女儿打来的。
辛蜜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有几分失真,“妈妈,甜甜在家吗?”
林雪柔说:“在,还没起,你等等。”她冲着小女儿房间喊了声。
房门被打开,先出来的是七月,她一脸迷茫,“妈,甜甜换了衣服就出来。”
说完,她盯着婆婆的嘴巴。j??
林雪柔:“不着急,是她姐的电话。”
七月尝试询问,“你说是辛蜜的电话?”
婆婆点头,七月挠了挠下颚,她唇语没错,回头看向屋里。
辛甜打开衣柜,换上了一早就准备好的一条薄荷绿的长裙,踩着水晶凉拖鞋的脚上已经套好白丝长袜。
她对上七月的视线,“我刚刚睡糊涂了,说的都是梦话。”
七月恍然,“原来是这样。”
不过想想,有时候她午睡完,睁开眼睛看着这个安静的世界,也会迷瞪的不知道到身在何处。
她让开门,“辛蜜找你,甜甜,生日快乐。”
辛甜笑容甜美,内心僵硬。
原本挺快乐的,可回笼觉睡完,就不咋快乐了。
梦里头,她像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面。
高楼、广厦、电脑、还有小说。
而她现在生活的世界,只是一本书,由作者创造出来的虚假世界,她所看见活生生的人,都只是虚假的纸片人物。
她是其中一本书里,连配角都不算,只是单纯充盈框架的背景板角色。
倒是她的家里人,在不同的文里面充当着炮灰或者配角,哦,那世界管这小说叫年代文。
她爸爸,是第一本年代文里的极品好色鬼,人人不沾的极品无赖。
嗤,这梦还带连着的,前头才梦爸爸奇怪,后头这人设就定下来了。
哦,人设也是梦里头学到的。
像她妈妈,是第二本年代文里的后妈菟丝花,最是好吃懒错,男人一死就另嫁,还丢了他们兄妹三个。
啧,这不扯淡呢,那边世界创作都不讲究背景的么,前头说妈妈最重要的是娘家弟弟,咋?换人嫁了就改过自新,和娘家断绝往来?
还特稀罕儿子呢。
感情一举得子,被生下来的哥哥不是男娃娃啊。
真真是前后矛盾。
再提到哥哥,是第三本年代文里的炮灰财迷,为挣钱心狠手辣,先是出卖亲爹,后面又卖妹妹,但凡是赚钱的就没他不沾的。
辛甜想到这已经梦醒了。
她哥哥为了赚正经钱,都能静下心来糊一天的纸盒子,入伍更是浪里来浪里去,同制药厂的合作,也是无偿贡献,如今不过是多拿一份制药研究的工资而已。
tui——净胡说八道。
最后说姐姐,是第四本年代文里的女配交际花,最阴险狡诈。
自小就想着通过嫁男人改变生活,大了之后成了海王养一堆鱼,最后还相中女主,死命跟女主抢男人,什么偶遇、下药、英雄救美各种招层出不穷,最后活活作死在追男主的路上。
enmmm……
后头不说,姐姐前几年好像是特别喜欢相亲来着。
可现在姐姐满心学习!她还是今年学校的三八红旗手嘞,还是优秀到能去首都交流的三好学生!
辛甜收到了姐姐的生日祝福,挂断电话后转身。
辛继荣正从房间出来,“小林,家里之前那个大的行李包呢?我去党校的进修名额定下来了,我直接从家里走。”
“在柜子上头。”林雪柔放下笔,起身去给他找,“你直接从家里走,厂里都交接好了?”她进屋指着大衣柜上头。
“打我去开会就开始准备,建安他爹也怕真分离食品公司后插不上手,提前让建安代班了。”辛继荣跳两下,瞧见了红白格子的蛇皮袋。
林雪柔拿下来,“你确定就拿这个?不丢面?”
辛继荣:“我去进修,就算背着蛇皮袋,等我三年后出来,就算背着这个也会有人来跟我搭讪。”
辛甜悄咪咪地凑过来,“爸爸,你要走好久。”
辛继荣看过来目光温柔,“爸爸主要是添补学历上的空缺,等毕业,人家给办本科证。”
辛甜哇了一声,笑容灿烂。
看,她的爸爸,是个上进的爸爸。
……
辛继荣托着媳妇腰,“你去忙你的吧,不是要准备给报社投稿。”
林雪柔:“去看比赛之前我就尝试过了,现在在等回复,辛继荣,我这次去比赛还认识了几个咱们这本地的武馆,比划过,到时候稿件不过,我就去武馆当师傅去。”
这个和正规的国家体育部还是有区别的,规矩没那么多。
辛甜听着也有些心动,之前比赛她因为上学就没去成。
“妈妈,我也可以去吗?”她攥紧小拳头。
林雪柔挑眉,温柔道,“怎么办,要你爸爸答应才行。”
母女两个眼巴眼望地看过来。
辛继荣:“……”
辛甜:“今天的生日,希望爸爸能答应让我去参观武馆。”
辛继荣:“……去去去,不过说好切磋可以,不准留伤。”
林雪柔开心地和小女儿击掌。
辛继荣从中横劈,冲媳妇说:“你也一样,咱们也要提前说好,如果你投稿成功,就不去武馆。”
林雪柔想着,她看比赛都回来了,估计没戏,立马满口答应。
这时,辛立烨从外面进来,“妈,刚刚来的邮递员,说是你的信和邮寄单。”
林雪柔:“?”
辛继荣先一步接过来,“小林,我能拆不?”
林雪柔看不得他得瑟,不过瞧着那信,倒是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定。
“拆吧。”
拆开是一份报纸,其中一个大豆腐块上,落了笔名为林七的文章。
是一篇小故事,大约五千字。
辛甜一瞧,故事说的是一个女儿学会打篮球。
有点眼熟。
辛继荣挑眉,“这是拿小闺女直接创作。”故事最后发散到女篮上,赶上了国家大力扶植体育,倒是趣味合适。
邮寄单是张汇款单。
看数字,足足六十块钱。
林雪柔也有点诧异,“这些字,六十?”赶上她一个月的工资了。
算下来千字十二,要知道话剧内部编剧创作,都是算在死工资内的,只有选中排练的才有奖金,不然你就是挖社会主义墙角,当资本家。
辛继荣倒是不关心钱不钱的。
他得瑟,“小林啊,天意如此,以后你要是想动手,我陪你去武馆切磋,教人就算了吧,劳心费力的。”
林雪柔收起汇款单,辛继荣要是强硬说不准去,她还能呛两声,这么说还真是拿住了她心思。
“知道了,那你闲着也是闲着,你去帮我把钱取了。”
“行!总归有了好开头。”
辛甜小手拍起来,为妈妈鼓掌。
看,她的妈妈,是个能独立自主的妈妈。
……
林雪柔揉了揉小女儿长发,看向老大,“你到时候要不要一起去?”
辛继荣:“对,你陪着你妈妈和妹妹一起。”
辛立烨没立刻答应,“看日子吧,我打算明天带七月去大医院看看身体,复查一下。”
院子里,只有七月自己乖乖坐在餐桌前,等待其他人。
像是察觉到屋里人的视线,扭头看过来,眼睛弯弯地露出笑容。
“吃饭呀。”
辛立烨点头,“先吃饭吧,对了,我寄来的东西有海岛上新研究的海鲜酱。”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拆包裹的。
因为这次来就他跟七月两个人,他们是坐火车回来的,七月听不见他也就没带太多东西在身上,只装了两件换洗衣服,其他吃的用的都是走的邮局,慢慢吞吞的今天才到。
他出声让小妹他们去吃饭,低头继续掏东西。
辛继荣将蛇皮袋扔沙发上,帮着弄,“你们做了什么新海鲜酱?”
“一会尝尝看,岛上家属随军之后人口一下子上去,扫盲班不少人学不进去,安置办为了解决更多人的工作问题,牵头开了个小作坊。”
就地取材做酱,除了补充食堂,多余的部分就走供销社卖到了当地。
“今年还开荒地栽种了西瓜,等西瓜出来还打算尝试做西瓜酱,还有栽种茶叶的,就普通绿茶。”
“没看出来,岛上家属竟然还喜欢喝茶。”
“这就要提到小妹了,去年小妹他们煮的水果茶不少孩子惦记,后来家属们有人找上七月琢磨着又尝试过几次,还真弄出来了,一入夏,水果茶就成了小孩子们的心头好。”
岛上零食少。
水果倒是多,不过小孩子胃口就那么大,各家都不富裕,没法给孩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后来七月承办了水果茶的摊子,水果切块一样来一点,一茶缸就够一个孩子喝个水饱了。
“后来喝的人多,七月自己忙不过来,我就让她把摊子转走了,用茶多,岛上不缺地也就自己种起来,也多了几个茶农的岗位。”
辛甜点头,“确实,如果摊子打起来七月忙不过来。”
毕竟交流不变,不是每个家属都守规矩的。
辛继荣看得多一点,“最后这摊子归谁了?”
辛立烨拿着酱往餐桌上去,故意眨眼,“归食堂。”变相归部队。
辛继荣看他作怪:“……”
辛立烨笑着,如他爸猜的那样,盈利的事情总是招人眼红,七月就被告了。
也幸好他提前跟部队打过报告,打算设立水果茶增收,扩容到食堂单位里,除去一日三餐,剩下的时间就可以卖水果茶或者椰汁,也能错开班多设立几个岗位,招收几名家属来上班。
因为有这个报告,后面告状的人才没能站住脚,反倒是七月成了水果茶的小厨师长,当然,教会就没让她再去厨房,而是给塞去学校带哑小子去了。
如今海岛上的水果茶倒是比汽水还受欢迎。
便宜呀,还量大,能哄小孩。
辛立烨挑了大概的说,烦心的事情都没提,不过都在海岛上住过,想来也没说的那么轻松。
辛甜听完就问哥哥,“卖水果茶赚钱吗?”
辛立烨:“赚什么钱,都是各家你一个苹果,她一个梨凑起来的,没收钱还费七月的功夫去捡柴火,倒贴呢。”
辛甜:“啊,你们真好。”
就该让写第三本年代文的作者来看看,她人设歪的有多离谱。
看,她的哥哥,是一心为公的哥哥。
……
对了,还有姐姐呢。
姐姐被学校派去首都做交流生了,明明满心都是学习。
都不用看,她的姐姐,是无心情爱的学习机器。
垃圾作者写垃圾小说。
哼。
辛甜还惦记着自己是个背景板呢。
而大公无私的辛立烨,正拧开罐头瓶,打开便是一股咸咸的味道。
一点点抹在鸡蛋饼上就足够提味。
辛立烨问,“喜欢这个味道吗?”
辛甜:“喜欢,可惜尝不到喽。”这么一瓶吃不了多久。
辛立烨:“等她回来我再寄,作坊都建起来了,不愁吃。”
七月看到,也不吭声就跟着点头。
林雪柔瞧见,微微避开七月问,“你们明天去医院,身上钱够不够?如果有机会手术能恢复耳朵,你多问问。”
总归现在在一个户口本上,是一家人。
辛立烨:“我现在领两份工资,平时吃喝不多,攒了不少。”
辛继荣:“反正不够记得吭声。”
辛立烨没坚持,“那肯定。”
正说着,七月又叠了个半扇形的鸡蛋饼送到辛立烨碗里。
辛甜看到,偷笑,“哥哥你好懒哦。”
辛立烨:“……”
林雪柔问,“你今天课程多吗?”
辛甜眼神闪烁,“不多,不过我和同学约好了。”
辛继荣声音阴沉,“是和同学约好了,还是和陆让约好的。”
辛立烨挑眉,“陆让怎么了?”
辛甜看着一桌四个人全都在看着她,低头拿着自己的空饭盒,麻利地装了几个蛋饼,和两节酸黄瓜,盖上盖就起身。
“我吃好了!我要去上学了。”
虽然梦是相反的,可她人去上学却是不能晚的。
……
不过辛甜今天课在下午。
在爸爸喊着晚上早点回来的背景音下,辛甜抱着饭盒跑了。
下桥从后门经过,倒是巧,迎面就遇见了搬行李的陆让,那方向,男宿舍?
“陆让。”
辛甜小跑上前,低头就看到他手里拎着凉席,还有竹编的节枕。
她惊讶地问,“你这是和陆爷爷生气,打算直接搬回男宿舍呀。”???
开学陆让是在男生宿舍住过几天的,后来为了方便照顾爷爷,找了辅导员才搬出男生宿舍。
辛甜突然意识到,她没问的那日定亲,肯定还发生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陆让失笑,“想什么呢,不是我的东西。”
辛甜不信,“一大清早你帮谁呀?”
陆让将凉席卷暂时驻在脚面,“是宿舍的交流生,天太热了,我建议他们睡凉席,不过宿舍的情况你了解,铺底都是草席,这是他们自费买的,我帮忙送过去。”
兴许是当天他和辛甜接回来的人,如今有点什么事,男同学们也都爱找他。
辛甜:“你不对劲。”
陆让才不是个热络性子,哪这么好心。
陆让:“不是我不对劲,是冯敬业,他好奇首都见明往交流生的宿舍里钻,这活是他的,不过是漏了一床,我帮忙送来。”
辛甜勉强接受,看了看男生宿舍的距离,“那你快点,我在河边等你。”
陆让:“?”
辛甜:“我给你带了早饭,我爸爸做的,味道可好了。”
陆让:“……”
不是太敢吃呢。
……
河边。
陆让送凉席回来,饭盒里的鸡蛋饼都还是温热的,卷着腌黄瓜一口一下,味道配合起来确实不错。
只是每次咀嚼腌黄瓜时,那咔哧咔哧的脆响声都让他心肝颤。
总觉得,被辛叔知道了自己得跟着黄瓜一个下场。
正胡思乱想着,听到身边人问,“你今天有事吗?我要定你到下午三点前。”
说话时的眼睛神采奕奕,阳光落入碎成星河。
陆让勾唇轻笑,“只到三点吗?我还想着能约到晚上八点。”
辛甜睁大眼睛,正想说他想得美,晚上爸爸妈妈肯定是要陪她过生日的。
话到嘴边忽然想逗他,“八点呀,太晚了,我们现在还没过长辈这一关,那么晚肯定不行。”
说起来,陆让知道她今天生日吗?
陆让正夹起新的一个蛋卷,“你吃过了吗?”
辛甜点头,“早上吃了面。”
今年爸爸做的长寿面比往年多了点料,没赶上吃三虾面的浇头,改成了蟹粉浇头,满满当当好多蟹黄。
辛甜回神,“不对,你别岔开话题。”
陆让:“今天一天都有空,我跟爷爷说过了。”
辛甜撑着下巴歪头看他,实话实说,“我刚刚真怕你是要搬去宿舍。”
陆让手上动作顿住,“为什么?”
辛甜:“也不是说不能搬,但是不能为我搬。陆爷爷年纪大,还是不要刺激的好。”
陆让眸色微深。
辛甜解释,“干嘛这么看着我,感动?别呀,我想的是,真为我们的事情气到陆爷爷出事,我们俩才是真不能成了,我们还年轻,办法多着呢。”
那句话怎么说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哎?
谁说的?
辛甜想不起来了,只看陆让的眉眼温和似水,抚平了陆让心底的糟乱。
他说:“不会,像你说得爷爷年纪大了,我会看着他的,就当他是日经一难。”
辛甜噗嗤笑出声,“你可真孙子。”
陆让:“怎么还骂人呢,不过我随你倒是多了个孙子。”
辛甜愣了片刻,想起了袁平,“不好嘛。”
陆让:“好,就希望这个也是真孙子。”
……
辛甜生日约了同学。
是提前一日就约过的,就周慧、齐正军几个,外加上广播室如今熟悉的樊星。
十八岁当天,辛甜分给了陆让。
早饭吃完,饭盒就近放在了冯敬业他们宿舍,辛甜背着包跟陆让从学校正门出去。
陆让背对着学校,辛甜偷偷回了头,看着拉远的距离,正想着成年了要不要对身边人动手动脚时,靠近陆让那边的手就被温热包裹住。
辛甜吓一跳,愣愣地盯着陆让,“你……大街上哎,要是红袖箍来抓我们怎么办?”
陆让安抚地捏了捏指骨,问:“那我们直接去公园?那里没人抓。”
如今谈对象、相亲的人都爱去哪里。
凉亭内,树荫下,路过总是能瞧见一对对害羞脸红的鸳鸯。
辛甜:“你知道的倒是多,我不想去公园,我想去看电影,樊星说有《哪吒闹海》上映了。”
陆让迟疑道,“那不是动画片?”
辛甜:“去看看嘛,难得有部新片子。”
陆让:“好,我们先去买票,去人民商场那边看吧,买了票你到附近逛逛。”
辛甜停步,“那我们走过公交站了。”
扭头,还能瞧见公交站的站牌,想转身回去。
陆让拉住她,辛甜正奇怪呢,齐正军骑着自行车路过,口哨吹得像个小流氓似的。
“呦,这小手都牵上了。”
齐正军面上酸里酸气,内心骂骂咧咧。
他没对象使劲就算了,还要来当和平鸽送自行车。
齐正军念陆让,“你借车不提前准备好,还让我来送。”
辛甜不好意思,拉着陆让的手藏在他背后,和陆让叠了半个肩膀才看齐正军,红着脸说:“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齐正军:“妹妹,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辛甜:“谁是你妹妹了,小心我跟姐姐说你占我便宜。”
齐正军:“!……”
行趴,惹不起。
他下车,“给,我专门去补了趟气,不过你们这是要去哪?”
陆让:“保密。”
齐正军:“稀罕似的。”
呜呜呜,他不就想参考一下,约不上还不兴心里头计划下。
陆让不看他,等辛甜坐好一蹬车就跑了,留下齐正军一个人站在原地,最后嘟嘟囔囔地给首都家里去电话了。
……
《哪吒闹海》拢共一个钟。
辛甜抱着吃一半的米花出来后,走哪逛哪,午饭也是在外面吃的。
当辛立烨领着七月从医院出来,就瞧见马路对面亲密的两个人。
七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瞧见了。
“是小妹,旁边是谁?”
七月说完,盯着辛立烨等待回答。
辛立烨皱眉,不满道,“狗崽子。”
七月:“?”
辛立烨:“不是说今天还有课,走,我们跟上去。”
七月:“……这样不好吧,小妹会不会生气,她看着还挺开心的。”
辛立烨:“我不开心,我都没时间跟小妹这么悠闲玩过。”
七月恍然,“你也想玩呀?那我们也去。”
辛立烨回神,人就被拽出去了,横穿马路自行车三轮车到处跑,原本还在外面飞的心思立马回来大半,等经过马路,再去寻找小妹身影,已经完全不见踪影。
低头见七月感兴趣,想到刚刚挂号医生提醒的注意事项,索性任由她带路。
……
西饼店内。
陆让取了个小蛋糕,小小的一个像是特制的,四四方方被盒子覆盖住。
辛甜看得满眼欢喜,还要故意问,“这是什么?”
陆让:“生日快乐,我听说辛叔往年都会亲手给你做个生日蛋糕,今年我想给你准备。”
辛甜抿着唇偷笑,“那我总不能站着吃。”
陆让拎着盒子,因为有店员在倒是不敢直接去拉她,只在前头领路。
“走。”
河堤柳树下。
辛甜亲眼看着陆让不知道从哪变出两个小马扎,稳稳当当地安置再路边。
风拂河面吹起层层波皱。
陆让示意辛甜打开。
辛甜看他一眼,又看一眼,才小心翼翼地扯开绸带。
粉色绸带被拉开,米白的油纸盒摊开,缓缓露出里面蛋糕的形状,辛甜看着有点眼熟。
四四方方,像是……书?
辛甜疑惑,以为自己认错了,“这是?”
扭头,就看陆让从怀里头掏出一本书。
抬头,低下。
好的,还真是相似。
辛甜奇怪,“蛋糕不都该是圆的?为什么做个方的?”
主要为什么要做成小人书的样子。
陆让轻笑,瞧见风吹散在耳边的碎发,帮着捋齐。
握着她的手,切下三四寸大的蛋糕,一分两半。
“辛甜。”
“嗯?”
“我不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