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让有幸知道, 城里最近在抓盲流。
他把柳烟混进去了,同时扣下一切能证明她身份的文件。
当晚,警察来确认柳烟身份, 爷爷接待的民警。
爷爷黑着脸直言不认识, 定下她盲流的身份,即日遣返户籍地。
人被送走那天, 陆让逃了课目送人上了车,随即去邮局打了个电话。
他说帮忙让她嫁给那人, 不是说瞎话。
只是电话没打成, 人就在半路被辛甜撞见。
已经背下陆让课程的辛甜很诧异在这见到他, “我记得你今天有课。”
陆让:“……恩。”
辛甜:“你竟然逃课!也不怕被陆爷爷知道, 哈!被我抓到把柄了吧。”
陆让伸手接过拎着的东西,“恩, 我给封口费。”
辛甜见他这么上道,“可不止这些,我和娇娇还有好多东西要买!”
陆让点头。
方娇娇:她们不就来买衣服的?
辛甜絮絮叨叨, “前几天和舞蹈老师见面, 你不在都不知道,我们当天就定了节目,你肯定想不到是什么。”的
陆让敛神, “不是跳舞?”
辛甜:“那只能是对一半。”
她本身就是想告知,不等路人那个催促就细细说来。
“老师说我自己撑不住场子, 让方娇娇配合我, 节目名就叫《鼓舞》”
陆让觉得意图挺好, “所以你们还要买鼓?”
“要定做, 托老师的福, 找老师傅定做的牛皮大鼓。”用完还能搬回家收藏, 多好。
“赶得及?”如今时间已经过去小半。
“当天说好就定下了,今天我们是来买衣服的。”辛甜眯起眼睛,“当然还有。”
“什么?”
辛甜跟他一阵嘀咕。
“姐姐说现场设备不是很好,原先预计合成乐的。”
那就是现在改了。
陆让明了,“我会的乐器不多。”
辛甜:“可你唢呐吹得响呀!”
陆让:“……”
辛甜围着陆让转,“行不行,行不行!”
陆让送走了麻烦,心里还挺开心,只是不想现在立刻答应,“我考虑一下,不是要买东西,先逛。”
“你不答应我都没心情,原先还想跟我妈妈剧团借个老师傅的,可又觉得太大张旗鼓。”一个学校的晚会用上专业乐师,总觉得大材小用。
方娇娇忍不住提醒,“咱们是真要扬旗敲鼓的。”
辛甜磨不下来,就开始换招。
“你上次答应写的读后感还没给我呢,不然你上台我就不要那个了。”大不了以后身体力行地影响陆让。
陆让沉默两秒,从口袋里掏出一叠信纸。
辛甜:“!”
这还能是个正常人,真写呀。
陆让递过去,“检查一下。”
方娇娇好奇,“什么?”
辛甜反倒是不好意思了,“算了,不勉强你。”那所谓的读后感揣口袋里了。
……
节目上的衣服老师有要求。
要仙气飘飘的那种,辛甜又来到老巷子里的裁缝店,提了要求,老师傅很快就拎了两件伪戏服出来。
说是伪戏服,是设计简单了,简化成青衣花旦以往练功服的模样,保留了长水袖,颜色分水红、桃粉、草青。
兴许是前些年的缘故,去掉水袖更像是简单的长衫对襟卦,只襟口有纹绣。
辛甜摸着料子,跟方娇娇合计了一身。
主要是给方娇娇穿,辛甜换了身武装,现场让老师傅量体修改,约定三天后来拿,又单独买了一双水袖,要练习用的。
离开店,辛甜又专门去买了双球鞋和篮球,陆让抱着球,想到冯敬业这几天课间念叨篮球场上发生过的事,难以想象辛甜打篮球的样子。
辛甜见陆让盯着篮球,“是不是手痒,一会我们去碰一碰看谁厉害。”
陆让轻笑,“人不够。”
辛甜:“不用那么麻烦的,爸爸跟街道办商量,把去凉亭那的拐角圈下来画半个篮球场,墙上镶了个篮筐,咱们只算谁投进去的多,没那么多规矩,咱们自己玩。”
主要规矩多,她也得一点点的来熟悉。
她是不想再去扫别人的兴致,倒是这两天妈妈下班回来配她投两下,还挺好玩的。
辛甜说到做到,拉着逃课的陆让耍了一下午的球。
观察陆让临走时的神情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就没再提前几天那不开心的事。
冯敬业说,陆让这几天都没再脏过衣服,估计她推荐的那书有用啦。
想到那小人书,她抱着球回了家,从口袋里掏出陆让写的那份读后感。
嗯?
夫妻婚姻关系需要完善制定法律条文,制约双防。
婚姻是什么,基于什么成婚,婚后需要负担的责任……
“?”
这人是不是课业强迫症犯了。
还是说最近有关于婚姻法的课题,陆让把作业和读后感给搞混了。
她明明只是想让陆让看看,小人书里头忍气吞声的那私生子从头到尾被多少人欺负,最后在沉默中死亡。
将信纸折叠好,放进书包里。
隔天广播室不归陆让值班,怕他用到,辛甜结束后找到他们专业去。
冯敬业眼睛尖,瞧见辛甜时,发现陆让已经走过去。
辛甜找出东西给他,“你好像给错了。”
陆让打开,“没错,我的观后感。”
辛甜:“?”
陆让:“所写即所想,如果出轨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相信世界会少很多我。”
辛甜捏紧信纸,胡乱地塞进包包里,“你又胡说八道,那最挣钱的工作全都写在刑罚里呢,难道就没人干了。”
陆让斟酌后说:“总归会有点用,陆耀光父母离婚了。”
“谁?”辛甜一时没反应过来,“陆耀光是谁。”
姓陆的……后知后觉才记起来那是陆让同父异母的哥哥。
“为什么会?”
“委员会倒台了,陆耀光之前就是靠得舅家,那人当年能跟爷爷断绝关系,现在就能离婚,即将准备再娶,是个良家人。”
恩,戏班子翻身,搭上了京剧社,如今也称上一句国粹。
柳烟也成了良家。j??
得他提醒,找人替她见第一面,而后设计了一出戏光明正大换嫁的戏。
可惜那人还不知道,也可惜他看不见。
他觉得,那人肯定不会愿意让陆耀光跟前妻,柳烟j以后的日子忙着呢。
辛甜看到陆让在笑,奇奇怪怪,“他们的事,你知道的好清楚。”
北京离这可不近。
陆让抬头,刚刚还愉悦的心情一下子散没了。???
陆让有些紧张,“他们结婚后,我就不是了。”
辛甜沉默,半响说:“你们早就没关系。”
她从哥哥那听到过北京那一遭,还以为陆让早早就放下了。
“你们怎么还在这站着?不去吃饭。”冯敬业和方平安并肩走过来。
辛甜这才发现周遭来来往往,不适合说话。
“吃饭,走吧。”
陆让沉默地跟上。
冯敬业看着俩人背影,撞了一下身边人,“你有没有觉得哪不对劲?”
“你八卦好奇的样子最不对劲。”
……
午饭是后门处的杂粮煎饼。
比之前只有咸菜,如今多了些小菜,酸辣土豆丝,盐拌绿豆芽,有条件得再加个煎蛋,满满当当地被饼卷起来,行走间吃着也方便。
之前畏畏缩缩的几个孩子也支棱起来,最大的帮忙递油纸包,年纪小的帮忙找零钱,脸上气色看起来也比之前好点。
辛甜抱着饼,路过桥顺着往前走就到家了,她没打算回家,就站在桥头阴影地里,一边吃一边看着河面。
夏日雨水多,水位并没有下降多少,阳光撒上去波光粼粼,看多了闪得眼睛疼。
她在猜河里有没有鱼。
“陆让,你是不是因为家里情况才学法的。”
陆让一颗心七上八下,拿不准之前辛甜的询问是不是质问。
后门来往的学生少,桥头更加安静。
陆让紧张,决定先自首。
“是。”
他……
“真好。”
“?”
“那你毕业之后肯定还要继续学,你想要参与到修改法律中,还要得熬哦,不过总算是个目标,没准以后会造福很多人。”
陆让扭头。
辛甜知道对方在看她,扭头扬起一个笑容。
“我也是其中一个呢。”
“……”
陆让皱眉,“不要咒自己。”
辛甜这才反应过来,陆让想碰这个,还要个十来年的修行,那时候她都小三十岁,需要婚姻法肯定是婚姻不顺。
抓住饼又咬一口。
还真是有点在咒自己呢。
“那就希望别用……”
“哔哔——”
尖锐的声音响起,辛甜被吓得一哆嗦,差点没拿住手中的食物。
回头看,就见里面河道边的小摊小贩像是火烧眉毛一样,快速收拾起来四处逃窜。
“怎么回事?”
陆让指着前头,“城管来了。”
辛甜一回头,一身城管装的男人吹着口哨,手里举着警棍追上来。
“哔哔——”
“!”
辛甜抓住陆让,“快跑呀!”
陆让刚要说话,手已经被抓着朝桥上逃窜。
辛甜没朝家走,生怕把人给带到家里去,绕了两头街,感觉后面没人追上来,才松下一口气扶着陆让垫脚往后看。
陆让问:“我们为什么要跑?”
辛甜:“因为……他在追。”
有点尴尬。
陆让垂眸,手还被攥着,整条胳膊都一动不动地僵持在那。
胸腔内奔跑后的心脏还在剧烈跳动,更甚至停下来之后跳动得更快,他皱起眉头,不是很舒服。
“糟糕,我饼里的菜全跑掉了。”
手被放开了。
辛甜每天还保持着运动量,如今半个饼根本吃不饱。
“我记得这附近有饭店,走,我带你去下馆子。”
陆让这顿饭吃的有些心不在焉。
结束后将辛甜送回家,便回了学校,走的还是后门,地面上一片凌乱,还能看到不久前的慌忙。
而另一边,辛甜觉得没大事就把今天所经所过暂时放后。
鼓已经弄回来,是需要勤奋练习的。
一身疲倦后去洗漱,沾上床很快就进入梦乡。
……
辛甜很少做梦的。
小时候太忙,睡得少没精神去做梦。
大些时候顺心顺意,大多做些乱七八糟的梦,醒过来就被忘的一干二净,一般这种辛甜都不觉得叫做梦。
记都记不得呢。
可感受到晨曦的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钻进屋里,落在脸上,睁开眼的辛甜一时分不清醒了没。
昨天,她梦到了陆让。
阴沉着一张脸,杀了一个女人。
她像是游魂,就站在一旁看着,出不了声音也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陆让的细心用在处理现场上。
因为是砸的脑袋,只有少量血液混合着脑浆需要收拾,陆让干活一向很迅速。
随后将装进麻袋的女人塞进装有布头的袋子里,抗在肩膀上,翻过一个墙头最后将人埋在一片土地下。
环境很陌生,视角缩着陆让来动,辛甜却依旧能确定,这个地方她没来过,可陆让很熟悉。
他埋好人,又回了那间屋子,洗漱完,躺在床上又安静睡下。
辛甜飘到他上方,垂眸看着明明五官一样的脸,闭起的双眼猛地睁开,昏黄的床头灯下,漆黑如墨玉的一双眼睛盯着天花板。
她被吓得心惊肉跳,画面一闪又变了。
回到了下午被城管追的那条道路上,本该是她拉着陆让在往前跑的,现在变成了陆让在前跑,她在后面追。
这条路像是没有尽头一样,辛甜好累,却停不下来,等回过神时,才发现道路两边本该是老房子时的,现在全部变成了一座座小山包。
不,是坟包。
意识到这点,奔跑的脚步总算是能停下。
再看前方陆让,跪在其中一个坟包前在磕头,“爷爷,还有两个。”
本该模糊一片的视线,便得清晰,像是镜头聚焦在一块地方,辛甜清清楚楚看到,坟包前竖起的一个石碑,无名无姓,却贴着一张遗照。
是陆爷爷。
辛甜捂住嘴巴,画面闪了回来。
她笑着冲着满脸是血的陆让说:“走,我带你去下馆子去。”
……
辛甜:“……”
她坐起身,背后惊出一身的汗来,扯了扯衣襟,黏糊糊的难受。
这做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呀。
陆让要是敢杀人,至于被人欺负成那样。
老话说的没错,梦都是相反的。
侧目看着窗外,天色亮得差不多,索性拿身干净衣服去洗个燥,清爽之后感觉脑子也轻了。
早上在广播室见到陆让时,还饶有兴趣地将这梦说给他听。
因为太血腥,就只提了他杀人,没提陆爷爷出事,上年纪的人这种生啊死啊的事情都要忌讳的。
陆让听完眸光一闪,“没曾想我在你心里是这么个形象。”
辛甜笑说,“可别冤枉我,我心里你就是个包子!还是素的。”
陆让笑容真诚几分,“是我多想,那中午去你录音室练习抵罪。”
辛甜双眼一亮,“你答应了!要的要的,我那间屋子最隔音。”
至此那梦就被抛到脑后。
军训至此,也接近尾声。
辛甜每次经过操场,看着一个个小脸晒通红的人,要忍着别太幸灾乐祸,还挺难的。
军训结束那日,学生会全体就迎新晚会做了最后的确认,场地也定了下来。
没用学校的小礼堂,而是选择在空下的操场上搭建台子,这方面需要专业的人来。
每个人都要分工,辛蜜索性就选择了寻搭建的人,她负责找人,另外一个配合负责检查搭建期间和表演期间的安全。
其他人也各司其职,工作分配完,迎新晚会正式被提上日程时,距离国庆就只剩下十天时间。
鼓舞可以当名次理解,也可以当东西理解。
当动词,便是辛甜陪着方娇娇在鼓面跳舞,这是老师在见过方娇娇之后,确定下来的方案。
既然腿不能动,把便固定住。
对比之下那些动作比较大的都留给了辛甜,被林雪柔知道,还挤出时间来教导一番,生怕女儿在舞台上出什么事情。
辛甜不甚在意,“妈妈,陆爷爷不是给了你家属名额,你和爸爸都在前排,肯定能第一时间接住我。”
林雪柔点她,“不想点好。”
辛甜推着妈妈,“这个时间你该教方娇娇加强力量,不然她敲鼓不出声要垮的。”
方娇娇听见了,“辛甜!想点好!”
紧锣密鼓地准备填充了辛甜全部的缝隙时间。
九月三十。
天不太好,下起毛毛细雨,辛甜倒是运气好,赶上没有大课,早上撑着伞去到学校,认认真真听完一节课,我便抱着书本朝陆爷爷家去。
因为要训练,陆爷爷住在学校显然比她家更近,节目要用的东西也就先安置在了陆爷爷家里,包括打直径两米长的牛皮大鼓。
雨一下,小风一吹,室外温度整个就降下来。
光着胳膊经过操场,还觉得有几分凉飕飕,辛甜搓着胳膊找到政法系。
陆让带着冯敬业和方平安已经出来。
辛甜说:“两块钱雇你们一天,帮我搬东西。”
这是提前说好的价钱,牛皮鼓能承受住她和方娇娇,重量可想而知。
冯敬业客气客气,“给钱多见外。”
方平安和他保持距离,“那只给我那一份。”
冯敬业:“滚!别想独吞。”
陆让嫌弃两人,挪到辛甜身边,“听说在晚上正式演出之前,上午会有人盯着专门彩排一次,你那鼓不好挪动吧。”
“恩,总要有个惊喜,我和娇娇就平地来,就是不在鼓面弹性没那么好,怕有妨碍。”
“还是要注意。”
他负责给舞蹈配音的,自然是看过辛甜那些高难度的动作,不管看多少次,都是见一次心惊一次。
“走吧,咱们先去现场看看,我要找个地方藏我的大鼓。”
舞台昨儿就搭建好了,不过早上下雨,要有人去收拾一下水渍。
辛甜到时,发现人还挺多的,除了经常找姐姐见到的熟悉面孔,还有好多生面孔。
“姐姐。”辛甜凑到姐姐身边,有问题就问出来。
辛蜜直言,“是预备役,等国庆结束之后会从这些人中选择一部分加入学生会,算是接班人。”
“……”
这话听着怪怪的,学生会成立满打满算都不够一学期,正磨合呢。
她没少在等姐姐的时候看到会里头的人为一点小事争得面红耳赤,不由得庆幸,幸好没参加。
不过今儿倒是看出点不一样来。
等跟姐姐确定了安置大鼓的位置,又像只螃蟹一样挪到陆让的身边。
“你有没有发现,抱团啦。”
可太明显了。
以前见面就红脸的人配合起来都无比和谐呢。
辛甜看着还怪有意思,一个没忍住偷笑出声,吸引来不少的视线。
认识的笑笑就过了,不认识的就开始打听起来,有提前打探过的人就开始小声絮叨起来。
“副会长的妹妹。”
“学校里传的那个小辛,看着也太小了。”
“她来干什么?怎么一直看着会长笑,别也想进学生会,那就是现成的后门。”
风飘着,偶尔辛甜也能听到一两句,无语。
辛蜜也意识到,“这乱糟糟的,你节目彩排过了吗?”
“没有,我在等娇娇,她紧张还不让我陪着。”
“那一会不更紧张,爸把方叔叔喊来了。”辛蜜看来眼腕表,“说是吃完中午饭过来。”
迎新晚会要傍晚才能开始。
辛甜惊讶,“方叔叔有空啦。”
辛蜜轻嗯,“二厂现在发展好,厂长都不敢触方叔叔霉头,顺顺利利的情况下,怎么不能来。”
水果罐头厂已经正式更名二厂。
辛甜点头,“希望毕业之后我能分到宁市。”虽然说大部分是户籍地,万一呢。
辛蜜动了动唇,把话憋了回去,“认不认识彩排间的路?”
“认识,我自己去。”
……
陆让则是确定老位置后,去跟冯敬业两个说。
辛甜找到彩排间,齐正军歪坐着椅子,吊儿郎当地抬头看一眼,低头一会再看一眼,显然是来混的。
她弄出一点动静,吸引了里头的人。
齐正军看到她,总算是来了精神,只是看到身后空荡荡的有点遗憾。
“看彩排?一会这个结束你就上。”
“不着急,你不是死活闹着要给系里面挣面子,废要来帮白工,怎么在偷懒呀。”
“……”
他自己要来的,但是他不想干,还不能说。
辛甜看了个热闹,偷偷从口袋里头掏出个奶糖递出去,“给,一会我们彩排,有什么问题跟我说,别当着我朋友的面说,只管夸她。”
临近节目,方娇娇就越发紧张。
她都害怕如果不成,她刚刚打定注意决定走艺考去考大学的念头会被打消掉。
齐正军明了,“等好吧。”直接拆开奶糖塞嘴巴里。
忒腻歪的味,
陆让带着方娇娇来找辛甜,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年轻的男女同学依墙靠近,中间最多塞个拳头的距离,抬眸的一颦一笑,垂眸的打趣热闹,隔绝开了旁边的其他人。
陆让又不舒服了。
他停下脚步,紧皱起眉头,一时半会寻不到缘由。
像是胸腔里塞满了棉花,生生闷着透不过气。
以至于方娇娇都走过去,留他自己在这。
这时,旁边并肩而行的两个姑娘上前来,其中一个抱着历史书。
“学长,我有问题想请教你。”
说罢将书递过去,里头夹着一封信。
学校从上学期开始,私底下流行起来跨系交笔友,兴趣爱好一致的话,谈天说地能借此抒情,为这个还成了两对。
恩,冯敬业跟他说的。
所以看到信,陆让没接,对方倒是紧张地收回书,捂住自己的胸口一脸激动。
陆让愣了下,“你心脏也不舒服?”
是环境的问题?
女同学羞涩地点头,“就是跳的快了点,没有不舒服。”
陆让:“心率过快会导致心衰。”
女同学看他一本正经,“你还真幽默,我这是喜欢你。”
七八届考大学的人要明显比七七届的年轻一些,有自己要追求的梦想,也鄙夷包办婚姻,崇尚自由恋爱。
对比其他女性总是要大胆几分,喜欢就是喜欢。
“学长,我想和你共同进步,成为对国家有用的栋梁之才,共同建设我们的祖国。”
她小脸通红,大胆之言说出来还是会害羞,忍不住地下头等待回答。
至于陆让,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心思全放在上一句话了。
我这是喜欢你。
心跳过快是喜欢人?
陆让意识到什么,后脊梁发麻,他需要认认真真地确认一次。
“同学,你说喜欢我,是否心跳过快,呼吸艰难,还爱出汗,发热。”
女同学觉得有戏,“不止如此,其实我无意中经过广播室见过学长一面,那之后就忘不掉了。”
操场上,除了携伴而行,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近,听不到别人说什么,所以她豪言壮志地表白内心。
陆让摸了摸胸口,喜悦将刚刚那一点不愉快给盖过去。j??
“我明白了,谢谢你同学,请问你是哪个系的?我以后结婚一定请你吃酒。”
“?”
女同学有点奇怪,以后结婚……跟谁??s?
她胆子大,可不蠢,谁家结婚对象请新娘子吃喜酒的。
女同学意识到自己单相思,“学长,你有喜欢的人?”
“是,还要谢谢你,我之前还当是生病。”
甚至于,会厌烦自己对辛甜闪过的一些不适宜念头。
如今看来爷爷说的没错,他除了读书厉害,其他都不行。
“同学,你还没说你是哪个专业……嘶。”
陆让被狠狠踢了一脚,女同学生气,“谁要认识你。”变脸比翻书还快。
辛甜恰巧瞧见,皱着眉头跑过来,“刚刚那人是谁呀,怎么随便踢人,你没事吧。”
陆让摇头,“我没事,相反我要感谢他。”
辛甜现在觉得陆让腿神经是接在脑子上的。
她正检查,听头顶传来陆让的声音。
“辛甜,我不要当你哥哥。”
想明白后,陆让回想起自己的糟心行为,担心辛甜定错位。
辛甜直起腰,也不去检查他的腿了。
“你本来就不是我哥哥,最好还是别说着话,被我哥哥听到你是要挨揍的,他现在一拳头揍两个你是肯定没问题的。”
“……”
“我是说。”
“陆让。”陆景贤找到孙子,直接喊人,“你来,我有事问你。”
辛甜摆摆手跟陆爷爷打招呼,再看陆让,“你快去吧,彩排的空间小,背景音乐我可以直接放磁带。”
陆让点点头,跟着爷爷离开一段距离,远离人群后,听爷爷问他。
“北京来电话,柳烟和老大结婚了,你以后……“
陆让心里没有半点浮动,还不如刚刚那陌生女同学教导他认清喜欢的情绪起伏大。
他知道爷爷想说什么,“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他们,爷爷,我户口跟着你的。”
陆景贤说:“此一时彼一时,没人一辈子只会有一个想法的,你且想想。”
陆让哦了声,显然没太放在心上。???
陆景贤见此也不瞒他,“还有一件事,陆耀光跟的老大,已经从农场出来了。”
“这么早?”陆让觉得日子短了。
“他当初被委员会抛弃,如今委员会倒了罪名全部被推到组织上,他倒是洗清了罪名,他打算接下他妈在厂子里的工位。”
这个妈指的是亲妈。j??
“柳烟能乐意?”
“恩。”
陆让沉默,短促地笑了声问,“如果没有其他事,爷爷我还要去准备节目,到时候你记得来看。”
陆景贤抬眸,孙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不像是强撑着,安了心。
拍拍他的肩膀,“我最近新开了个实验课题,有点忙,你照顾好自己。”
“爷爷注意身体。”
陆让看着爷爷离开,转身就将北京那一团乌漆嘛遭的事情给扔出脑海。
辛甜和方娇娇的排练很顺利,且因为寓意好,放在了开场上,陆让现在就要和冯敬业两个把大鼓给挪过来,盖上专门扯来的布遮挡住,趁着人少扛过来。
……
半下午,就正式开始预热了。
因为是外场,除去前排给学校领导老师的位置,剩下的同学就自己搬板凳来。
乍一看去,有点像是生产队里头搞夜幕电影。
熟悉的不熟悉的挤一挤,给点位置来的过程也就熟悉了。
主持人有两个。
男同学是学生会会长,天庭饱满的国字脸,看起来就是国泰安康的大气相。
女同学辛甜也熟,就是广播站的另一个社员,圆圆的鹅蛋脸,说话吐字清晰利落。
男同学一身中山装,女同学一袭立领布拉吉,并排站着一说一和还挺有味道。
展望了未来,迎接好新生,眼见着台词要到,辛甜凑到妈妈身边。
“我们去啦。”
经过爸爸妈妈的身边,拉着方娇娇去到后面专门留着上台的小楼梯上。
天色暗淡下来,在主持人下来时,灯光乍灭。
学生会会长浑厚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报幕了开场的第一支舞。
黑暗中,辛甜和方娇娇扯掉牛皮打鼓上的布,将自己固定在上头,做过无数次练习的表演,真正上台还是会紧张。
辛甜感觉到自己出汗的手被方娇娇给握住。
她诧异,总想着是自己照顾她,没想到现场确实被她安慰。
开场亮灯的示意,是主持人结束,牛皮打鼓敲打出的三声响。
咚。
咚。
咚。
歘——
一瞬间灯光亮起,集中在舞台鼓面上,周遭一片黑暗。
水红的人立在鼓面上,腰肢慢展,水袖轻垂,对立之下的黑衣辛甜,步履踩出鼓点,安静一片的现场像是被按下开关键,一片欢呼。
伴随着欢呼,能瞧见红衣水袖的动作越发利索,与之贴合的辛甜则忙得不亦乐乎。
水袖飞时的腾空,拦截是的后翻,背景含含糊糊的音乐越来越快,鼓点密集地踩在节奏上,伴随水袖掉落,红衣姑娘姿势定格,又是咚地一声响收回一切声音。
安静中,嘹亮的唢呐响起,鼓声瞬间炸起。
方娇娇像是不倒翁一样,双手四面和声,辛甜翻飞中,最同方娇娇重叠,逆光中黑影明显,两人并行所摆姿势,赫然是条盘龙。
唢呐高音,结束一切。
灯光再灭。
台下众人摸着胳膊,不寒而栗,等回神,连绵不绝的掌声哗啦啦地响起。
辛甜抱着方娇娇能感觉到对方的僵硬,索性替她拆了固定器,将人抱下去,毕竟不能妨碍人搬大鼓。
会长文采飞扬,张口溢词接连不断,给足了准备的时间。
后天,方娇娇哭了。
辛甜笑的开心,给她擦眼泪也不注重章法。
“出去不准再哭,不然别人该以为我在上头踩疼你了。”
其实这舞她的不难,两米大的鼓面足够她蹦跶而不会掉下去,倒是方娇娇固定一条腿,三肢协调就要重新练。
这天晚上,鼓舞开了好头鼓舞了现场气氛,一直到后面都热热闹闹的。
预定七点开始的,九点结束的晚会,在节目表演完后,自发引起了观众的热情,临时上去表演了自己拿手的才艺,一直到十一点,夜才慢慢寂静下来。
辛甜走的早。
隔着一条河听着学校里的动静,身后是陪他爸爸说要考大学的方娇娇。
女儿上进,方志远自然答应。
许久不见的fù_nǚ两说着悄悄话,当晚方志远留宿客房,却是拉着辛继荣一起睡的。
方娇娇也抱着辛甜。
“我跟爸爸说好,明天一早跟他一起回去,复习期间住宁市。”
“赵姨那呢?”
“来之前爸爸妈妈商量好,如果我真的要考大学,妈妈就把店面托给舅妈看管,她来市里照顾我和爸爸,辛甜,我们一家又要在一起了。”
辛甜不是很想泼冷水,但是又憋不住不说。
“那你奶奶呢?”
方娇娇愣住,“其实自打爸爸结扎后,奶奶对我也好起来了,可我还是不喜欢她,甚至不想她去宁市。”
可她也知道,放奶奶一个老人在县城没人照顾,真有个病啊灾啊,到时候爸爸肯定会后悔的。
“我想让爸爸单独给我和妈妈租个不远,又宁静的房子住,奶奶跟爸爸住,能见到,关上门又互不干扰。”
“那也挺好的,你以后就好好学校,好好表演。”
见舞蹈老师那天,对方开门见山就觉了她继续跳舞的路。
今天这是她最后一支舞。
是个美好的回忆。
方娇娇睡着了,隔天一早醒来,都没赶得及吃早饭,就陪着爸爸离开。
后续在厂里,和辛甜倒是不用写信,直接打电话更方便。
方娇娇说,爸爸同意了分租的事,在后街租了两室,一间安置床,一间待客,平日里吃饭和是回前头,胡同一走也就五分钟的路程,可少了不少麻烦。
回去后摸索了艺校,寻上目标后两人电话渐渐少了。
方娇娇要复习考大学,辛甜这边也有了新任务。
陆爷爷的研究课题里有大量的验算过程,辛甜想锻炼一下自己,走陆爷爷的后门去给他当了个验算小助理,分走了一半的空闲时间。
余下的时间里,辛甜迷上了打篮球。
屈膝、弹跳,手腕用力,看着圆滚滚的球落入球框中,总是莫名的有成就感。
认识的同学多了,能组成一队,也会男女混着在正经篮球场上比一比,辛甜成了最灵活的后卫,就没她控不住的球。
迎新晚会上的一支舞,传出了辛甜会武术。
会武的人打篮球,总觉得是有点作弊。
冯敬业就爱嘴这个,却次次被陆让压分。
“又来又来!炫耀你腿长能跳是不是!”
“不,是你太胖。”陆让扫了眼冯敬业吃出来的肚子,很莫名。
这才多久,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原本干巴巴瘦的冯敬业吃出了肚子,要考篮球来运动减肥。
日子也不总顺利。
偶尔也会跟年轻气盛的学弟学妹有冲突,尽管辛甜还没他们大。
学期近半,广播室那老师组织陆让,又选了两位社员进来,自此分班更轻松,辛甜要验算,没带小徒弟,光明正大的偷懒了。
十一月,辛甜再外出逛街时,能明显感觉到城里人口的增加。
自打十月宣布逐步缩小上山下乡的范围后,但凡有安置条件的城市都将不再动员下乡,无数人欢呼雀跃,随即而来是更多知青想法子回城。
十二月,辛甜开始为姐姐准备生日礼物的时候,北京召开大会,开启了改革开放历史新时期。
同月,增设169所普通高等学校,进一步发展高等教育。
高兴的方娇娇都专门打来电话,为这消息开心,时代改变,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重视教育。
1979年伴随着喜悦而来。
元旦过后没几天,学校就正式放假。
因着七月落户的事情麻烦了生产队长,辛继荣打算带全家回村里头过年,顺便避一避宁市那些上赶着的狂蜂浪蝶。
同时,离家许久的丧辉也致电来,表示今年会回家过年。
辛继荣来接的媳妇闺女,包车装上行李,还有提前准备回家分的一些特产。
腊月十八这天中午,回到了和平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