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大楼原先是建国前的私营公司。
公私合营后, 几经改动变成了如今的机关单位，大多都在这一处。
辛甜和姐姐下公交时，就发现车上还有两个年轻人跟着她们去同一个方向。
办公大楼是三角形, 对着到路口的那角两边门店被改成了各种办事处, 最里面的那一面，就是政府大楼, 位置清幽。
辛甜看了眼挂牌，看着有人率先找到了门卫处。
进去要先登记。
门卫大爷习惯地掏出登记簿, 顺手指着最近的一处办公室, “去那会有人安排你们。”
辛甜道谢, 和姐姐进了门, 才发现于春妮站在前方不远处的阴影下，正在等待她。
“你怎么没过去？”
于春妮羞涩道, “我想着一起去，部门缺人没准会被分到一快去。”
“还有这种说法。”辛甜当真第一次知道。
“我家附近前两年有个大哥毕业被分过来，提前跟我说了一些小道消息。”
“你知道的真多, 姐姐, 我们快一起走。”
辛蜜轻嗯，抬手遮着太阳，在想这年头打伞好像太矫情, 那以后上下班要不要戴帽子吧？
虽说是阴天，她却觉得阳光隔着乌云也能射在皮肤上, 妹妹小脸都通红。
她加快脚下步伐, 比她们先的年轻人已经出了办公室, 目的明确地往里走。
辛甜几个进去, 被询问了姓名。
对应上后, 当即给了表格填下资料, 最后办事人员对着名单，公事公办道，“你们三个都被分到民政局，出门右转过大楼后面会看到民政局的办公楼。”
辛甜喜形于色，激动地看向于春妮。
真的哎！
一想到以后都是同事，辛甜跟于春妮又熟络两分。
大楼占地广，来往的办事人员神情严肃，辛甜也不敢多逗留，顺着办事人员指示，经过大楼，穿过侧面一道小圆拱门，视线瞬间开脱，又发现几栋两层办公小楼。
民政局位处最外边，占据了最大的一栋小楼，金牌黑字十分显眼，再往前去，发现是通往街道的大门，她猜测，办公楼外面临街的可能就是那些办事处。
寻到办公室门外，能瞧见里面忙碌的人员。
辛甜侧目，就发现于春妮也在看她，紧紧抿着唇浑身紧张，显然也不敢开口。
她又看向姐姐，其实她也紧张。
辛蜜倒是自然，占据领头位置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房门。
“你好，我们是来报道的，找一位姓李的领导。”
里面人并没停下动作，依旧忙碌，只最近一处正在翻资料的女人，抬头看一眼又快速低下忙手上的事，“我就是办公室李主任，你们是今年分配来的毕业生？叫什么。”
“辛蜜。”辛蜜适时将从办事处领来填过的资料表放在桌角，保证不耽误李主任工作，却能抬头一眼看到。
辛甜和于春妮有样学样。
李主任这才整理好手上的那摞文件，放置手边后抬头。
“你们来报道的时间有点晚，如今行政处人手已经补齐，你们会被分配到下面办事处去。”她低头在桌上找到一张纸，快速扫一眼，“辛蜜，辛甜，婚姻登记处。”
辛甜整个人惊了，她也太好运了吧，扭头看向于春妮冲她递眼神，却发现对方脸色不是很好看。
下一秒——
“于春妮，殡葬处。”
……
离开办公室，于春妮低头就跑了。
辛甜看着那背影，整个人有点不知所措。
“姐姐，她不是说已经被通知分到登记结婚的地方么，是婚姻登记处吧，怎么现在改殡葬处了。”
“可能找的中间人忽悠了她，爸不是也说错，他之前不是说我们要去优抚科。”
去哪都还好，关键，她爸竟然真的将她和妹妹弄到了一个单位！
没准办公位都是隔壁桌。
辛蜜对这个比较兴奋，倒是没再去想于春妮，拉着妹妹出了大院。
“走，我们先去办事处报道，认认领导，问一下今天还要不要上班。”
辛甜被姐姐拽走，心思也被拽离。
绕过街道，很轻易就找到了婚姻登记处，处于一条街上最显眼的位置，门前砌了三台阶梯，大门开着。
一眼望进去，就能瞧见一处办公桌，里面左右两边各安置了两处办公位置，左边是结婚登记，右边则是离婚登记，中间背靠背放置了板凳，简单到一目了然。
辛甜已经走到门口。
里面的人也发现了她们，坐在位置上没动，神色却很诧异。
哪有两个女孩子手挽手来婚姻登记处的？
辛甜被发现，红着脸上前，“你好，我们是来报道的。”
门口处的田泉没动，眼神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地，让人不太自在。
“往里走，拐弯就是科长办公室。”
辛甜道了谢，往里走才发现还有扇门，打开后瞧见走廊，分有四间办公室。
最里面那间，门上安着牌子，管理科办公室。
科长正巧开门，看见她们笑眯眯地问，“新分来的？”
辛甜点头，把文件递交上去，科长只是简单扫了名字。
“辛蜜、辛甜，来之前辛师傅可托我好好照顾你们。”
辛甜惊讶，看向姐姐显然也一脸迷茫。
科长轻笑，招着两人重新回办公室，“我们这日常清闲，就是办理结婚离婚手续这两件事，只建军节、国庆节、这些大日子会忙点，你们还年轻，好好干，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
“走，带你们出去和同事认识一下。”
科长领俩人出来，办事处空荡荡的，还不如外面街道经过的人多。
办公人员也少。
除去科长，拢共就两个人。?s?
科长介绍，“大家停下一下手上的活，认识一下新来的同志，辛蜜、辛甜，从今天开始和我们共同工作。”
辛甜不紧张了，毕竟加上科长，也才三个陌生人，科长又在示好，完全造成不来压力。
“你们好。”
“辛蜜、辛甜，你们是姐妹？”坐在门口指路的田泉好奇开口。
科长顺势，“她叫田泉，日常负责发表指导新人的，里头的叫高芳，是名结婚登记员。辛甜，以后你也负责结婚登记，辛蜜，你负责离婚登记，有什么不会不懂的，尽管问高芳，今天先熟悉熟悉，明天开始正式上班。”
……
说是熟悉熟悉，刚见第一面，田泉就坐在自己位置上，避着外人勾彩线。高芳倒是热情，把工作内容简单教了一遍，又给了她们一本手册。
“有时间就多看看，没坏处，该说的都说完，你们能回家了，明天不要迟到。”
辛甜就抱着手册和姐姐离开了以后的工作单位。
她觉得怪怪的，“姐姐，那个田同志老偷偷看我们，我看过去她又不理我。”
辛甜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帮忙塞进包里，“第一天见面，哪里会熟得那么快，看她们应该都是结过婚的，有代沟很正常。”
“什么是代沟？”
辛蜜合上包，“就是横在两人之间的距离，聊不到一起去，总归是工作，做好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就行。”
至于科长说的照顾，辛蜜没放在心上。
她不知道辛继荣许了什么。
“都这个点，不回家了，直接去饭店吧，爸应该正在备菜，去问问他。”
辛甜点点头，兴冲冲地上了公交，去到国营饭店。
“方叔叔！”
“哎。”
方志远有段日子没见到俩人，最近忙毕业来得少，上次来拿照片他又不在。
没在辛甜身边瞧见女儿，还有点怪不自在的。
“你们俩今天没上班？”
方娇娇自打入了文化团后，就开始早出晚归，倒是和他们夫妻同步。
辛甜笑容灿烂，“刚回来，明天就开始上班了，方叔叔，我被分去登记结婚啦。”
她想和身边人分享生活中的新变化。
方志远恭喜她，偷偷打小报告，“这事可费了你爸不少心思，是听说婚姻登记处轻松，专门替你换的。”
辛甜受影响，也偷偷压低声音，“那叔叔知道，我爸用什么换的吗？”
方志远跟着她一起小声，“送了人家一台落地扇，你也知道，百货大楼那落地摇头扇，还要两百三一台呢。”
辛甜瞪大眼睛，震惊于这个价钱！
风扇竟然这么贵！
明明她之前听方娇娇说，她家吊扇也才七十五一个。
随后又想到爸爸组装用的零件，也就半导体电容和微电机价格高点，再加上杂七杂八的零件，成本才三分之一。
连着租了三台落地扇，也不怪爸爸原本计划买自行车的，一直说没票再等等，也确实一直没弄到票。?s?
辛甜就想着，要好好谢谢爸爸。
忽然就不进后厨啦，她跟方叔叔约定，让他别说她们来过，就拉着姐姐小跑着离开饭店。
辛蜜一直有在听她和方志远说话，出了饭店才问。
“你打算怎么谢？”
“不然，我们送爸爸一辆车吧，他不是一直想买。”
“？”
辛蜜觉得她妹这想法太有勇气，必须要她来敲醒妹妹。
“首先，你没票。”
“其次，你没钱。”
“最后，你抢不到货。”
辛甜倒是没被打击到，“我上班之后就能赚钱啦，我偷偷去了解过啦，自行车没爸爸说的那么贵，车行直接卖花式的要三百块，平式的只要二百四十块。”
辛蜜补充，“是，自行车票花式一百五兑，平式一百兑，加上这些，可不就是爸说的价钱。”妹妹平时了解这些，可都没避着她。
辛甜微笑，冲姐姐勾手，“可是，还有不要票的地方呀！”
辛蜜瞪圆眼睛，“你可不准胡来。”
她第一个就想到黑市，那能是好招惹的地方？
还没改革开放呢。
谁知道，辛甜把她带到了另一个地方。
辛蜜看着陌生的大院，扭头问，“这是哪？”
话音落，她瞧见前方走过来的刁主任，再一想他是干嘛的，当真确定妹妹胆子实大。
“别跟我说，打投办查的东西，能卖给你。”
“嘘，姐姐你太大声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