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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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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了又冷,“记得我刚来松城的时候,你说’找个可靠的男人,做一名合格的贤妻,是在这个乱世里存活下去的最便利、最简单的办法’。”

“现在呢?你闭口不谈葛翠丽丈夫的不靠谱,闭着眼睛大谈特谈她就该当个贤妻、为他那一家子老小燃烧自己到死。”

“你不觉得你很双标,也很无耻吗?”

【他们既然成立了婚姻事实,那就要从大局出发、为家庭考虑。而贤妻和贞节牌坊,都是对一个女人最高的礼赞!】

姜铮借力打力道:“那陈美兰的丈夫怎么说?”

“他们也有了婚姻事实,可那狗男人还不是自私的拉她做替死鬼、撒丫子跑了?”

姜铮又道:“还有啊,你倒是给我说说,对一个男人最高的礼赞是什么?”

【……】系统哑然。

姜铮呸了声:“你可真让人恶心。”

“什么狗屁礼赞,分明是吸女人血的枷锁罢了!”

【她们的奉献与牺牲会被后人铭记、流芳千古的!】

姜铮冷笑不已:“那又有什么意义?死都死了,还管什么身后事?她们听得到吗?就算她们听得到,难道就一定会感到欣慰吗?”

【……】

系统还在绞尽脑汁的想话术,姜铮却懒得再理它,转头问葛翠丽:“你父母怎么办,也是你照顾?”

葛翠丽点头道:“我出嫁以后,父母自然是由家中男丁照顾的。”

姜铮哦了声:“那你兄弟人呢?”

“……跟我丈夫一样,老婆怀孕后就走了。”葛翠丽沉默了会后,慢慢回答道。

姜铮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所以,这就是男丁们照顾父母的方式?”

讨个老婆、让她怀孕,然后自己离家出走闯天下,让老婆为自己生儿育女、照顾自己父母……任劳任怨的给他们当牛做马大半辈子,最后再伺候他给他养老送终?

男人自己潇洒快活是最主要的,反正有傻女人给他兜底擦屁股是吧?

——要知道,她之前遇到的那些船客,也都是这么喜滋滋说话的。

葛翠丽被她几连问得张口结舌,脸色逐渐苍白起来。

陈美兰也一脸凝重,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种模式的不合理性。

见二人若有所思,姜铮趁热打铁,再次发问:“那你呢,你自己图什么?”

葛翠丽被问得有些迷茫:“我,我还能图什么……女子们不都是这样活的吗。”

姜铮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郑重道:“不,女子们也可以有别的活法。”

别的活法?

——会是什么活法?

葛翠丽心头猛地一跳,屏住呼吸看向她。

陈美兰也睁大双眼,眼神灼灼的看着姜铮。

然而就在这时,附近突然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姜铮立刻示意她们藏好噤声,又指着某处低声交代道:“一会你们先去那里避避,我办完事后就回来找你们。”

在她手指的方向,灰土飞扬在空中,隐约可见半片废墟。

那里原本是一座庙堂,但如今战乱纷纷,两根石柱不幸被炮弹打穿,庙顶便塌了大半。

修缮和打理都是大工程,也需要大笔钱财,但百姓们饥寒交迫、自顾不暇,城中几股势力也装聋作哑、视而不见,于是这里没过多久便成一片废墟了。

陈美兰百分百信任她,立即就要站起来往那边走,葛翠丽却明显有些犹豫和害怕,紧揽女儿在怀:“那里安全吗?要是已经有人了怎么办?”

姜铮分别递给她和陈美兰一把利器防身用,挑眉答道:“那你就见机行事呗。勇敢点,给你闺女立个好榜样!藏好了等我。等我回来告诉你们,女子们还能有什么别的活法。”

然后她就抽身离开,头也不回的朝着战火密集的地方奔去。

二人深深地看了眼她的背影,然后将利器紧握在手心,互相搀扶着朝反方向拼命跑去。

……

流弹无情,在地上、墙上、树上烙下一个个深洞,也留下了阵阵刺鼻的硝烟味儿。

姜铮凭着本能,捡了相对安全的角落往前走。

【你现在可是手无寸铁,又是个女人,往战场去能做什么?无非是送人头而已。】

姜铮反唇相讥道:“女人怎么了?那些官匪可都是男的,难道就没去送人头的吗?”

【……】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人们的首要任务就是想方设法活下去。至于个人意志,根本就无从轻重、只是螳臂当车而已。】

【你不要妄想违抗时代的发展和走向。】

姜铮不耐烦道:“谁说我要违抗时代的发展和走向了?闭嘴看着吧你!”

冷白色的太阳斜斜的悬在人们头顶,冷冷的照拂向这片土地。

激战已经告一段落,残存的硝烟在空中缭绕不散,有些残木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焦黑中透着三两点火星。

官兵们分成几波,懒懒散散的开始后续干活。有处理尸体的,有回收枪支弹药的,也有疲惫地拖着几个被五花大绑的土匪往回走的……

不过他们共同的一点是,脸上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

姜铮悄悄跟上开始往回走的那一队,路上还不忘在脸上身上多抹了些灰尘泥土,努力把自己弄得像个货真价实的难民。

系统的语气有些不安,【你……你又要干什么?】

姜铮不理它,大步追上去大声问道:“请问咱这军营缺人吗?!”

疲惫的官兵们纷纷顿住脚步,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刚结束一场恶战,就有人不知死活的来入伙儿?

他是想捡漏、讨个赏钱?

就不怕流匪再现,不怕当炮灰?

有人拎起枪杆子要驱赶她,但被一个身形高大、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拦住了。

刀疤男转过头,打量着姜铮:“你会什么?”

姜铮拱手做了个虚礼:“我会识字写字。”

刀疤男乐了:“哟,原来是个教书先生啊!”

姜铮谦虚道:“您过奖了,我只想混碗饭吃。”

刀疤男:“光会握笔杆子可不够,敢握枪杆子吗?”

姜铮立马说:“敢!”

不就是握枪吗,能有多难似的?

刀疤男原本想扔给她一柄长.枪,但不知为何改了主意,利落的抽出腰间手.枪,闪电般的对准她,手指扣住扳机。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冷风仿佛也停了下来,在偷偷旁观这一幕。

姜铮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他,甚至还好心的握紧枪筒,替他对准自己额心。

大不了被他一枪崩了呗,说不定还能早点摆脱这辣鸡系统的控制呢!

刀疤男饶有兴趣的问:“你不怕死?”

姜铮拍拍胸脯,豪气道:“怕死我就不来了!”

刀疤男眯着眼扣下扳机,但下一秒——

只听枪响,不见子弹飞出。

原来弹夹里是空的。

他是故意吓唬她,想看看她到底是真勇敢,还是只是来浑水摸鱼混口饭吃的。

见姜铮神色几乎不变,他才噗嗤一声笑了,指着某个店铺檐下、被一根棉线吊着的残破灯笼,摸出排子弹上了膛,把枪口调转了个儿后递了过来:“试试?”

姜铮沉默的接过枪,然后感到自己几乎是本能般的……快速拉开保险栓,瞄准目标、扣动扳机。

只听“嘭”的一声,巨大的破灯笼应声坠地——

打中了!

8. 第 8 章 贤妻

周围顿时哗声一片,纷纷激动道:

“这小子厉害啊,居然打得中那根悬线?!”

“她肯定是练过的,不可能不会打枪!”

“头儿,好好查查她的背景吧……”

然而眼前突然一片模糊,惊讶的声音和苍白的画面都飞速远离了。

几秒后,姜铮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小树林里,就在陈美兰和葛翠丽身前。

什么鬼?

姜铮立刻就地坐下,努力回忆起来。

因为刚才碰到枪身的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身处于某个训练场景似的。

在那里,四周都挂有明亮的光源,靶子是高速移动的,甚至都快出了残影,但她依然能十发九中,赢得喝彩无数。

而从枪筒里射出来的,居然像是……激光!

难道,她曾经握过枪吗?

【你确实握过枪,但也为此对整个人类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这话说得好像她是恐.怖.分子一样。

可拉倒吧!

既然都犯下了这么大的罪过,那怎么不直接处死她?

【你即将被执以极刑。】

【在此之前,按照要求完成任务,是你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赎罪机会。】

姜铮嗤笑了一声。

她该是犯了多“大”的罪过啊,才能被强制要求做一名“贤妻”去赎罪的?

简直是千古奇谭,闻所未闻吧!

【别让我们失望,也别让你自己后悔。】

姜铮:“巧了这不是?我不想让自己后悔,所以只好让你们失望了。”

【……我们是为你好。】

姜铮:“你是我爹还是怎么着,爹味儿这么重?”

【……请注意,如果你再碰触枪械,将会再次回到之前的时间点。】

【请重新调整计划,专注完成任务。】

姜铮故意问道:“既然你不想让我参军,那我去投靠土匪如何?”

【……】

姜铮就当它是默认了,心中越发不解。

不过虽然想不通系统到底意在何为,她这会倒是不茫然了。

因为这些话至少说明了一点——她,很,重,要。

它虽然总说“消极应对会有惩罚”,但她屡屡顶撞、固执己见,至今也没受过任何惩罚。

她猜,或许是她有什么特殊之处,使得它或者它背后的人即使有心想惩戒她,也不得不有所顾忌。

姜铮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努力回忆,但脑中始终是一片模糊,回忆不起来什么。

肯定是系统搞的鬼。

突然,系统又放了一段投影。

还是上次在黛蓝星海下,看到的英俊青年。

只不过他这次穿着休闲的衣服,悠闲地走在沙滩上,笑容阳光而温暖。海风吹起他栗色的头发,他摊开修长白皙的右手,手心是一堆彩色贝壳,左手伸向姜铮,似乎是在发出邀请。

【他一直在等你,等着和你团聚。】

姜铮立刻激动起来了。

不过她不是因为见到青年的幻影而激动,而是她确定了——只要她不配合,系统就肯定还会不断拿她的真实记忆来诱惑她。

那她只要我行我素,肯定能一点点的拿回自己的所有回忆!

它不是总想让她做一个不得不依靠男人的娇妻吗?

那她便偏不要如它的意,当即决定改变计划。

她原本是想从那神秘私宅下手,最好能和那个神秘的小百合见个面好好聊聊,看是否能获得更多助力,但她现在突然觉得——曲线搞事不够刺激,不如直接搞事!

……

见她一直沉着脸不说话,葛翠丽忍不住小心翼翼道:“姜先生,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不如现在就告诉你们女子们还有什么别的活法。”

姜铮迅速回过神来同她们讲了一段话后,一脸严肃道,“你们已经知道答案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葛翠丽听得脸色从白到青再到白,被震惊得失语了,陈美兰却双眼放光,拼命点头:“我很愿意,我想跟着你一块儿干!”

“你如果还要去找你的丈夫,我也支持。”见葛翠丽神情犹豫,姜铮心里明镜似的,掏出两个银元递过去,神情淡淡道,“一点心意,祝你好运。”

葛翠丽慢慢接过银元,咬唇躬身道:“多谢姜先生搭救之恩。”

姜铮面无表情地挥挥手,赶人似的催促道:“要走快走,等天黑可就不安全了。”

天黑之后,躲藏的人们就会出来捡漏,也会抢夺物品和地盘。

而女人和孩子,就属于“物品”之一。

这会儿,天色已经有点黑了。

葛翠丽牵着女儿跪下,向对她磕了三个头,然后转身离开了。

【葛翠丽对她丈夫真是一往情深。】

姜铮眯起眼睛:“是一往情深还是不太甘心,还很难讲吧?”

【什么意思?】

姜铮笑笑不语。

没见过几面就结了婚,婚后没多久就怀孕生女,随后丈夫就独自远行了……这能有什么感情基础,能是一往情深吗?

她大概率是觉得好歹为他老x家付出那么多年,现在却什么都没了。她带着女儿无依无靠、又身无一技之长,娘家也不会接受她们这样的拖油瓶吧……

不抱着微弱的希望到处去找他,她还能怎么办呢?

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放下已经投入的沉没成本的。

而对于姜铮来说,也一样。

成熟的人很快就能判断出对方品行如何,也能很快判断出对方是否值得继续花费时间精力。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不讲利益讲什么?

就算是救世主,也会定出个优先顺序的。

而对于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来说,更是无非“合则聚、不合则散”罢了。

目送着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后,姜铮才转过身,严肃道:“往大了说,这可是要杀头的买卖。你真要跟我一起干吗?”

陈美兰眼神热切,语气坚定道:“姜先生要做的事很好,我也想出一份力……再说我反正光棍一条、无牵无挂,没在怕的!”

“好!”

……

这场官匪之间的鏖战断断续续地持续了两个月才算告一段落,给这座城市再添不少疮痍。

冬季悄然来临,萧瑟寒风不时地吹过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

轻手轻脚地关好窗后,姜铮扭头看向埋头苦学的陈美兰,欣慰的笑了。

这里离学堂不算太远,安全且隐蔽。

那天她带着陈美兰来这里住下后,就开始教她识字。

陈美兰幼时居然还曾在私塾边上旁听偷师,本身也聪明,所以学东西很快,字也写得秀中带刚,很漂亮。

她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闲暇时会抽空赶制些奇巧的手工艺品,拿去市集上卖,顺便探听需要的消息。

某天,陈美兰回来后,激动地告诉姜铮说,松城发生了些变化!

原来当初姜铮质问吃瓜群众们的话早就犹如星火燎原般传了开来,男人们把那当作闲谈笑料,最多聚在一起或是玩笑、或是泄愤似的痛骂几句,女人们却总在干活看娃的时候走神,若有所思。

一些女人甚至私下会探讨他们的对话……

不过眼下官匪正你追我逃个没完没了,男人们的心思全在这上面了,一有空就聚在一起争吵个脸红耳赤、没完没了的,哪儿有心思去注意女人们的异常呢?

毕竟,他们平时不总轻蔑地说“嘁,她们懂什么?”呢吗。

除夕夜,两人一起去买了红纸剪窗花,凑在火炉前喝着小酒吃着小菜,快快乐乐的过了个春节。

元宵节来临时,陈美兰去了打铁铺,去找老孙媳妇儿刘金花。

说服她没用太长时间,因为刘金花本身就不是个传统贤淑女性的性子,暗地里也揍了不守男德的老孙多次。但她始终无法改变老孙,不久前还差点被老孙当众撒泼给气得差点吐血。

不过那次姜铮在众人面前对她仗义执言,还是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而陈美兰也把握好了度,隐晦暗示了姜铮的真实性别,她立刻激动地一口应下:“算我一个!”

从那天以后,刘金花平时依然在家中铺子里打铁,但没以前上心了。

她招了新的活计,在老孙出去喝茶侃大山时,自己就悄悄去了那个根据地,跟陈美兰学习认字。

等姜铮手工回去后,三人便会一起整理消息和所得钱财,进一步交流思想。

像陈美兰和刘金花这样的女人,在城里并不少见。

但有力、也有心反抗这种环境的,却是少数。

甄别合适且可靠的人,无疑是件艰难且任重道远的事。

秉着“少而优”的理念,在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三人只招揽到了十来个女人。

不过还好,她们都通过了苛刻的考验和考察。

小小的院子越来越拥挤了,姜铮便和其中几个手头宽裕的女人一起出了钱,带着其他人迁居到了一个更大更合适的地方。

女人们平时如饥似渴的疯狂学习、吸收各方面的知识,开辩论会、写文章、动手实操小发明;其他闲着的女人则在忙着做手工艺品、卖钱、算账……

陈美兰站在榆钱树下,默默望着那些脸上洋溢着笑容的女人们,把目光投向耐心为她们讲解的姜铮身上,在心里五味杂陈的想:“女子们也可以有别的活法”,姜先生诚不我欺啊!

……

城内桃红柳绿,一派大好时光。

但这日,女人们却神情郑重地围坐在一起。

因为听说某户人家的妻子和野汉子苟合,被婆家和娘家所不齿,于是一致决定将她浸猪笼、沉河,以示惩戒和公允。

【这就是不守女德、不做贤妻的下场!】

9. 第 9 章 贤妻

姜铮眉头一皱,没理系统,而是插嘴问女人们:“时间?地点?”

“据说是在今夜,城南郊的河边上。”

“啊,动手这么快?”

“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

无人注意到,姜铮麻溜的收拾好了一个小包裹,悄悄出门去了。

城南郊外。

圆月高悬,阵阵夜风拂过,河面上不时地泛起粼粼银波。

有个宗伯模样的人站出来,痛心疾首的指责罪魁祸首——罗桂花的不检点之举,顺便严词告诫族中女眷定要以儆效尤、莫要沦得这样的下场。

族人们无论男女都纷纷应和着,然后轮流上前,朝笼子里的人猛吐口水、扔石头。

被关在笼子里的,自然就是罗桂花了。

她的手脚被绑得很结实,浑身赤.裸的蜷缩在里面,挣扎都挣扎不得。她的眼神惊惧又愤恨,似乎拼命在说什么,但奈何嘴里被塞了布条,只能发出些破碎的声音。

不过,那些人也并不关心她想说什么。

等最后一个族人吐完口水时,宗伯厉声喝道:“沉塘!”

“吼!吼!吼!”

几个壮汉扛起猪笼的四角,开始下水。

他们沉默地往前走,等走到接近河中心的地方了,就把猪笼大力往水里一抛。

“哗啦——”

猪笼连同罗桂花的闷声挣扎,瞬间消失在一片水花里了。

岸边早有老妇痛哭着跪倒在地,此刻更是浑身瘫软,应该是罗桂花的母亲。但宗伯和其他族人都鄙夷地看着她,她的妯娌们便赶忙把她架起来,强行把她带走了。

其他人站在那里沉默地看了会,然后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姜铮已经成功救出被无情扔进河里的罗桂花,并带着她躲进一片高高的庄稼地里了。

她早早地就来了,躲在对岸的高树上仔细观察了许久。

要想成功营救罗桂花,必须考虑到这三点——夜黑风高、人多眼杂、水流湍急。

于是,她往河的下游走了又走,最终停在上游看不到且河道稍窄的地点。

水流湍急势必会加大营救难度,所以为以防万一,她将深色布条搓成两条结实的长绳。一条分别绑在树根上和自己腰上,另一条绑在腰上,然后静待时机。

在罗桂花被扔进水中、水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她就毫不犹豫地摸进河里,成功在下游截住猪笼,然后快速把绳子绑在笼子上,再拖着笼子逆水而行、回到岸边。

最后,她用随身利刃割开猪笼,把已经昏迷的罗桂花救了出来。

虽然快到夏季了,但夜晚的河水还是很寒冷的。

河水下又有暗流和暗礁,过程不能说是不惊险。

要不是姜铮当初逃出王家后乘船就是走的这条水路,平时偶尔也会过来摸底排查、加强记忆的话,还真不好说能不能顺利救出她。

她把双手按在罗桂花胸口,快速交替挤压,促使她呕出肺里的水,剧烈咳嗽着醒了过来。

罗桂花浑身湿透,满眼茫然:“我没死?你是谁?这是哪儿?”

“先穿上衣服吧。”姜铮递给她一身干燥的男装和小衣,善解人意的走远了些。

罗桂花也不废话,立马抓起来穿好,然后跟过来扑通一声跪下磕头:“恩人!我,我愿意当牛做马报答您!”

姜铮扶起她:“你先起来,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罗桂花:“恩人您随便问!”

姜铮:“那个奸夫呢?”

估计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先问这个问题,罗桂花愣了好几秒后,才咬牙道:“我没有奸夫!是那牛大壮非要骚扰我,还经常对我动手动脚的。我男人有次收工回来,刚好撞见他把我扑倒在床上扒我衣服……就气得打了我一顿,非说我和野男人苟合。我跟宗族里的人都说过了,但那牛大壮挨打后居然一口咬死是我先勾引的他……可我真是被冤枉的!”

姜铮不意外的点点头,又问:“那你男人平时对你怎样,对其他女人又怎样?”

罗桂花厌嫌的冲地唾了声:“他?他就是另一个牛大壮!”

这话可真是言简意赅。

姜铮对系统说:“你怎么说?”

【一家之言,算不得数。】

姜铮冷笑:“那加害她的人就不是一家之言、就算得数了?”

【……】

“那你接下来想怎么办?如果你想离开这里,” 姜铮拿出一个小包袱来,“这是给你准备的盘缠。”

罗桂花没接。

她满眼茫然,不安地绞着手指:“我,我也不知道。我没地方去,但也不想离开。”

姜铮沉默地看着她。

“我娘家人护不住我,也不敢信我;那牛大壮被打断了腿,估计还躺在炕上……我想找他、找我男人,还有那些害我的人报仇!”

说到这里,罗桂花眼中尽是坚定:“对,我想报仇!”

姜铮问:“你想让他们有什么下场?”

罗桂花咬牙切齿,双眼喷火:“我想让他们都尝尝被装猪笼沉河的滋味!”

姜铮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后,带她去了城西的某个偏院,让她先住下。

第二天,姜铮让几个平时比较活跃的女人去了偏院,给她们介绍罗桂花。

女人们听完之后,哗然了:

“原来姜先生昨晚是去救你了?”

“可万一你公婆和娘家发现你——”

罗桂花断然抢话道:“他们不可能发现我!”

说着,她徒手抓起炉子里的新炭,毫不犹豫地按在自己左脸上。

“滋啦——”

女人们惊得赶忙上前拽下她的手,为她敷药包扎。

罗桂花顺从地坐在椅子上,泪水无声流下来。

半晌后,她才哽咽着说:“谢谢,谢谢……”

“以后我心里只有两件事,报仇、报恩。”

罗桂花再次面朝姜铮,跪倒在地:“请恩人帮我!”

报仇自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过姜铮还是答应下来了。

【事实真相未必就是她说的那样,你就决定要帮她了?】

姜铮正色道:“我有的是手段去让牛大壮说实话,你要见识一下吗?”

【……】

【你为什么总要惹祸上身?】

姜铮:“因为我看不惯不公。”

“为什么不听她解释、不查明真相再说?为什么只沉她,不沉牛大壮?”

“退一万步说,就算事情真是那样,她就该被那般侮辱,甚至是被沉河而死吗?”

【……】

不得不说,罗桂花复仇的决心很大。

她不仅自毁容貌,还绞了头发,刻意改变了行为举止,甚至还按照姜铮吩咐,耐着性子跟女人们从零开始学习文化知识。

闲暇之余,她总是一个人在角落里发呆,即使偶尔抬起头,看的方向也永远是城南。

女人们虽然没有反对姜铮收留她,但也不怎么亲近她。

对此,姜铮从不干涉。

不过没过太久,她们对罗桂花的态度就改变了。

因为有人憋不住去了城南,又是旁敲侧击,又是仔细摸排的,然后亲自证实了罗桂花的说辞。

她还气愤地说,原来她男人早就勾搭上了一个妖艳贱货,想娶她回家,怪不得会借此搞事,一口咬死说是她的错!

桂花她可真可怜!

气愤之下,女人们偷偷分组协作,奔向城南。

她们给伤刚好转的牛大壮套了麻袋,暴打了他一顿,打得他三条腿彻底断了,再也硬不起来;

她们故意在夜晚用白布在渣男家门口乱晃,装作是罗桂花的冤魂来找他报仇了;

甚至一夜之间,渣男家的喜事变成了鬼事,他和姘头名声尽失,一度都不敢再出家门,也不敢再有联系;

城中男人们一时纷纷以此为戒,收敛了往日那些花花肠子……

当罗桂花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呆住了。

女人们搂着她的肩膀,温言宽慰:“不过沉河这个事儿有点难度,咱们以后一个一个来,你先别急……”

罗桂花泣不成声,嚎啕大哭:“姐妹们,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以后你们有什么需要,哪怕是要我立马去死,我也绝不说一个不字!”

女人们纷纷听得红了眼,勉强笑着训她:

“都是自家姐妹,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你好不容易被姜先生救了出来,怎么能说这晦气的话。”

“对啊,我们只想让你好好活着。”

“好日子还长着呢!”

“……”

看着这和睦温暖的场景,姜铮缓缓笑了。

然而没过太久,城内就又出了一件事。

据说是一名杨姓大户人家的儿媳差点被贼人玷污,羞愧不已,非要自尽明志。

其族人十分感动其烈举,于是决定尊重她的做法,并准备在她死后把她的名字列入族谱,还要在家族的贞节牌坊上刻上她的名字。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此贤妻……她的名字值得被铭刻在贞节牌坊!】

姜铮紧皱眉头,心中厌恶不已:

贞节牌坊,又是贞节牌坊!

她放下刚写完的教材,将纸张摊开晾着,悠悠反驳道:“你告诉我,这城里有几个男人为妻子守身如玉了?”

“按你这话来说,他们岂不都是残废,岂不都该去自尽以明志了?”

【……】

10. 第 10 章 贤妻

狗系统这是看硬的逼迫她不成,就改变策略来软的、试图感化她了?

怪不得它最近一直安静如鸡,原来憋了这么个大招等着她呢?

心念电转之间,姜铮已然想通了这些,轻蔑地撇撇嘴。

这厢,女人们正在你一句我一句地说:

“孔玉英是我好友,我也时常会偷偷给她看些姜先生写的书,她已经不再那么看重所谓的忠贞了,还说准备入夏后就来加入我们……怎么可能因为这事儿而自尽?!”

“这其中定有隐情!”

“既然想加入我们,那必然是不想做什么‘贤妻’的,不如我们去救她出来?”

“就是不知道实情如何。”

“我家有个亲戚在杨家做事,倒是知道实情。”

“那你快说呀!”

“说是一个贼人去杨宅行窃,无意间看到玉英长得太美,一时色心大发,居然都顾不得行窃了,强行玷污了她。”

“啊?”

原来不是“差点”被玷污,而是“真的”被玷污了?

那为什么杨家……会那般对外说?

女人们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就听知情人又道:

“等那贼人被捉住后,杨家人才知他是个光棍。光棍么大家都知道的,可不就是一天到晚净想女人,想得都魔怔了?”

“那杨家人怎么也无法接受玉英被玷污这件事,就生割了那贼人裤.裆里的玩意儿,又拔了他的舌头,把他扔出城自生自灭。然后对外说是玉英自己想以死明志……”

“那杨家怎么如此无耻,气死我了!!”

“对啊,又不是她的错!”

“无法接受,那就找个借口发书休妻啊,为何非要沉塘弄死她?”

“因为人言可畏,不然他们为什么割了那贼人的舌头,还给玉英泼脏水?杨家人担心万一玉英离开后‘到处乱说’,到时候他们可不只能干瞪眼了?”

“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所以杨家人觉得最好一次性这事儿给了了,外人也不会说什么。毕竟男人们最受不了老婆被人惦记,而且这还是被玷污!”

“再者,说到底这也只是‘家务事’。”

所以他们就对外造势,试图逼得玉英“自杀”?

女人们沉默了会后,纷纷开始破口大骂。

有人不死心的问:“她丈夫呢?”

“她丈夫就是个草包!天天和一帮狐朋狗友到处混、不务正业,就是姜先生说的那种‘啃老族’。而且他本来就对玉英没什么感情,玉英没了的话他还能再新娶个貌美贤妻……横竖他都没什么损失,反正他爹妈还给他钱花就行。”

“那她娘家人呢?”

知情的女人叫做魏淑芬,哼了声:“她娘家人?”

“那杨家私下许诺她娘家说,事后会给他们一大笔钱。她娘家也穷,家中小子至今未能娶妻。”

“那孔家难道会站出来为她说话,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家女儿因被玷污而被夫家给休弃了,然后拿不到补偿钱、继续为给家中小子娶亲而发愁吗?”

跟在场所有女人一样,姜铮也听得眉头紧皱,心中发寒。

因为从内到外,所有人都在逼孔玉英去死。

他们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为自身利益费尽心机,完全不把她的命放在眼里。

这是个吃人的社会。

但社会……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不等姜铮发话,女人们就自发地说,一定要把她救出来!

罗桂花身为类似事件的受害人,表现最为积极:“我第一个报名!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一定会救她出来!”

花儿不赞同的摇头:“我觉得你不适合出面。因为那种情况下,你很容易被影响的……”

罗桂花急道:“我可以克制!”

花儿说:“你冷静下,别激动……”

听着她们剧烈争执,陈美兰也拿不准主意,就习惯性的看向姜铮:“姜先生,你说我们应该怎么计划?”

在争执和劝架中的女人们纷纷也看过来。

姜铮摇摇头:“你们自己定吧。”

“先生不管我们了吗?”陈美兰有些失落,然后迟疑道,“还是说……你不同意我们去救她?”

“不,我很高兴你们说要去救她。”姜铮温和道,“但我觉得你们已经学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可以实实在在的去做事了。”

总有一天,我会离开。

所以你们一定要尽快学会独立。

只有不停地实操磨炼、复盘反思,你们才能真正成长起来!

陈美兰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但在感动和希望之余,依然很不自信:“那姜先生可不可以给我们做军师?”

“当然可以。”姜铮温柔答道。

女人们看着彼此,放心的笑了。

虽然上次姜铮以一人之力,临时计划、断然前往,看似很轻易地就救出了罗桂花,但女人们可没那个自信,也知道自己没有足够的知识储备,就把计划先粗略分为三步,再细化每一步。

虽然罗桂花强烈要求参加行动,但女人们担心她触景生情、失控暴走,便让她负责最后一步。

那就是,把孔玉英安全带到指定的庇护地。

等她们粗略计划好之后,姜铮指出了两个可能出现纰漏的地方,女人们心服口服,当下就补足优化了那两点,然后紧锣密鼓的开始了营救大计。

因为如果孔玉英誓死不从,不“自尽明志”的话,那杨家人说不准就会狗急跳墙,亲自对她下毒手,然后对外宣称她是“旷古贤妻”。

城西北,杨宅。

杨家大郎——孔玉英的丈夫迟迟未归,引起杨家人的不安。

等来等去,最后等来了一张顺着门缝飘进来的纸条。

上面写着:“明夜亥时,带三百银元来城北芦苇荡,赎走杨大郎。”

杨家大郎虽然不学无术,但交的都是些酒肉朋友,没什么大仇人。如果一定要说和谁有仇,那就只有孔玉英娘家了。

毕竟杨家人可是明知真相,也要逼死孔家女的;而且孔家就住在城北芦苇荡旁,当时说的补偿也恰好是三百银元。

除了孔家人,还有谁会写这样一个纸条?

因此,杨家人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孔家害怕女儿死后死无对证,人和钱都没了,鸡飞蛋打一场空……才出此下策。

但杨家人毕竟也是大户人家,有傲气也有傲骨,十分恼火孔家的不信任和贪得无厌。

不过经过彻夜探讨之后,他们倒是暂时没有再急切地逼迫孔玉英去死了,因为他们不敢报官,但又想要儿子平安归来,便想着用她的命去要挟孔家人。

次日下午,孔玉英的好友——魏淑芬打了头阵,去杨家上门拜访。

虽然她平时总是偷偷给孔玉英带书看,但面上伪装得很到位,长得也很有“贤妻”的模样,所以杨家人不仅没怀疑,还痛快的放她进去了,言语间甚至暗示她多做做孔玉英的思想工作,让孔玉英心甘情愿的“牺牲个人,顾全大局”。

魏淑芬忍着恶心,和他们东拉西扯的转移注意力。

另一边,已经有两身手敏捷的女人已经趁着夜色,顺着绳梯潜入了杨宅后院。

她们用沾了迷药的手帕放倒看守的人,绑在一边封了口,又从他们身上翻出钥匙,小心地开门进去,然后和孔玉英说:“嘘,我们和魏淑芬一起来救你了。”

孔玉英瘦得不成人形,脸色灰败的躺在床上,桌上赫然放着几把匕首。

——这显然不是她自己放的。

那杨家人未免太过分了吧,是怕她只用一把刀的话,死得不干脆彻底吗?

女人们对视一眼后,果断抓起匕首带在身上,上前把她扶起来,鼓励她振作起来,先逃出这吃人的宅子再说!

11. 第 11 章 贤妻

好说歹说,心如死灰的孔玉英才跟着她们走了。

女人们飞快地反锁好门,带她走到角落,把那里垂下来的绳梯绑在她身上,合力送她翻过高墙……

接下来的事,就比较顺理成章了。

魏淑芬毕竟是外人,又是当事人的好友,来要个说法并不过分。

但杨家人必定不会如实说出自己的龌龊之举,只是一个劲儿地给孔玉英泼脏水。

魏淑芬心里窝火憋闷,但不得不面露同情的附和着,十分煎熬。

还好外面终于响起了几声熟悉的暗号,她立马迫不及待地说,想赶紧进去看看孔玉英。

在走进后院后,杨家人这才吃惊又崩溃的发现——两个看守的大汉居然像被叠罗汉似的堆在角落,翻着白眼昏睡过去了,而屋里的孔玉英已经不知去向多时了!

魏淑芬心里大块,但面上却亦做出吃惊神色,严词谴责、声音激昂。

杨家人毕竟是要脸面的,生怕邻里听见只言片语,赶忙送佛似的把她送出宅子,又暗中塞给她些珠宝,请她为杨家保密。

魏淑芬满口答应,温言宽慰了好一会才施施然离开。

等她走后,杨老夫人寒着脸大发雷霆:“这下好了,大郎还没回来,这小贱人倒先跑了!备马车!”

另一边,城北芦苇荡。

三百银元可不是小数目,加起来也很重。

杨家管家只得亲自赶着马车前往,把马车停在芦苇荡边上,带着下人去拍孔家的门。

他们压低了声音理论不休,却没注意到马车上的钱箱已经被悄无声息的换掉了。

芦苇荡旁的黑色水面上,无声的泛开了些涟漪,但又很快归于平静。

等管家终于发现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跳着脚怒骂:“肯定是你们孔家人干的!”

但孔家人从始至终都没见过箱子里到底装有什么,所以下意识觉得:“你们杨家真是欺人太甚。又想害死我闺女成全你们的名声,又想故意许下口头支票糊弄我们,真是不要脸!”

那边,杨大郎已经被套了麻袋、灰头土脸的回到了杨宅,之后他就一头钻进屋里,任谁叫也不搭理,也不知究竟遭遇了什么巨大打击。

杨老夫人终于赶到了孔家,和管家一起刻薄又恶毒的数落孔家人。

孔家人觉得委屈而愤怒,故而毫不相让,和他们大吵起来,引得邻里围观竟也顾不得了。

杨家非说孔家人自己舍不得有污点的女儿,又恨杨大郎,便绑了他要挟赎金,同时救走女儿;

孔家咬死说杨家人早就害死了自己的可怜女儿,又自导自演一出苦情戏,说话不算话,一分钱补偿金也懒得出……

女人们坐在一起嗑瓜子,津津有味的议论着孔杨两家人的撕扯打骂,时不时地拍手叫好: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现如今死无对证,杨家和孔家必定会坚信自己的说法,斗到底的。

这场戏啊,还长着呢!

那箱银元和缴获的几把匕首、珠宝什么的,都被安全放在了某处。

那里只有她们知道,也征得了孔玉英和姜铮的同意,准备用作行动经费。

因为干了这件事之后,她们想救出更多苦命的女人!

另一边,孔玉英、魏淑芬、罗桂花三人正坐在院角的小屋子里说着话。

说着说着,三人竟都激动起来,纷纷赞同说要做一件大事,来为同样遭遇的女性复仇!

姜铮踱步过去听了后,很是赞同。

因为,她也一直是这么想的。

她也很高兴她们能这么想!

于是,在秋风吹落了大半绿树的枝叶时,女人们终于迫不及待地干了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就是——连夜砸了全城的贞节牌坊!

这时凶恶的流匪刚来过,人们整晚都闭门不出,就算听见动静也不敢出门查看;而官兵们则在最初的骚动和追查无果后,对这种小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毕竟又没威胁到官兵的利益,也不像是可恶的土匪作为,大家伙儿又都满身是伤、累成狗了,就随那些爱捣乱的小人去吧。

——他们懒洋洋地半阖着眼,如是想道。

……

砸牌坊这事,最初是由姜铮动手的。

那时系统大惊失色,语气饱含谴责与震惊:【你,你怎么能这么做!】

姜铮的语气十分轻松:“与你无关。”

“而且无论你强制让我重来多少次,我都依然会这么做。”

“除非你让我脱离这个世界,否则我定会——”

“至,死,方,休!”

它越要她做什么,她越不做什么;

它越强调什么,她就越要摧毁什么!

这也是她刚被莫名其妙扔进这个世界、听到那奇葩的任务时,心里立下的第一个目标。

系统不是花样夸赞“贞节牌坊”的重要性来恶心她吗,那她就一定要一一摧毁它!

一开始系统不信,强制她回到了之前的时间点。

但姜铮也没半点儿犹豫,不像之前那样果断放弃、换条路走,而是再次照做不误。

几次下来后,系统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好放弃。

只是不知道它一直沉默,到底是在筹谋什么。

但姜铮也懒得去管了,只让那些女人们站在自己身后好好看着。

她们虽然想砸,但心底犹存惊惧和犹豫。

无形的思想或许很难以改变,但贞节牌坊这个东西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是实质性的压迫和枷锁。

久而久之,自然会给世世代代的女人们以灵魂折辱和驯服。

她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就要帮她们打碎枷锁!

站在高大的贞节牌坊前,姜铮一眼就分析出了最佳受力点,动作稳、准、狠,干脆又漂亮。

“嗵”、“咚”、“轰”……

一锤一锤的重击声,一块一块的碎裂声,与女人们的心跳声逐渐契合,让她们满腔的惊惧轰然倒塌,让她们浑身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

就近转移阵地后,姜铮侧耳听着被砸牌坊那家男人们的愤怒嚎叫和女人们的痛哭流涕,舒心地笑了。

寒冷的秋夜里,她的双眼亮得惊人,在女人们心里燃起了熊熊烈火,保护她们不受冷言冷语和寒风侵袭。

孔玉英和罗桂花看得心痒手也痒,立刻毛遂自荐。

姜铮对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料,笑着把铁锤递给她们,教她们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少的力去砸断一个牌坊。

其他女人也对这种吸女人血的玩意儿恨之入骨,纷纷自告奋勇,也要参与行动。

于是姜铮便让女人们分成几个小组,让她们在城中各处神出鬼没。

一人放哨,两人砸。

然后其他女人会扔下几张早就写好的传单,再一起迅速转移到下一个阵地。

女人们越砸越熟练,越砸越兴奋。

一旦引起过多注意和追赶,提前乔装打扮过的她们就会无比自然地混入看热闹的人群里,或者逃入事先策划好的地方,全身而退。

没过几天,全城的贞节牌坊就都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碎石!

12. 第 12 章 贤妻

虽然女人们打砸牌坊时候扔下的传单很快就被撕毁烧没了,但总归还是有漏网之鱼的。

不过即便传单没起到什么功效,她们依然可以靠口口相传,把这无形的传单撒向城中的各个角落。

慢慢地,女人们的变化越来越明显,甚至出现了休夫、带着孩子自立门户的例子。

这时候,男人们才终于回过神来,心惊胆战。

因为他们不得不承认几个事实——在有钱权势的男人面前,他们就几乎毫无竞争力可言;

现在的女人们也不好糊弄了,他们又很难由奢入俭、退而求其次寻找些较差的女性……

于是他们只能孤独的守着独炕、念叨着空虚寂寞冷,醉醺醺的怒骂着隐身的始作俑者们。

不过与他们相比,被砸了贞节牌坊的大家族倒是没说什么。

因为他们几乎不受影响,甚至可以说是乐见其成——妻妾走了有什么大不了呢,他们刚好可以再迎娶新人嘛,反正有的是想要贪图荣华富贵的女人。

而且那些牌坊确实太过远久且腐朽,眼下用钱的地方又太多,他们就是有心想管也无力去管啊是不是……

于是,被迫成为和即将成为光棍的穷苦男人们渐渐按捺不住了,纷纷跑去向驻兵们哭诉求助。

一开始,城中将领们都对此不以为然,毕竟他们几乎没受到什么影响。

但没过太久,鲜少出现的白统领发话说,如今流匪还未斩草除根,理应加大巡逻力度,守护百姓安全。

男人们这才满意了,眼巴巴地等着他们去“教训”胆敢反叛的女人们。

但“高压之下难有反抗”,此举反倒愈加激发了女人们的逆反心理。

慢慢的,这座城市的面貌已经与姜铮初来时相比……截然不同了。

这天傍晚,姜铮从药铺收工回到根据地时,看到院里树下的石桌上摆着一堆长长短短的纸条和布条。

那些纸条和布条看着皱巴巴的,像是曾被紧紧团成一团后又被展开抚平的。

女人们本来围在石桌前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听见门板吱呀一声便都急忙看过来:“姜先生回来啦!”

姜铮和她们一一打了招呼,走过去探头看了看。

只见那上面写着一模一样的几个血字—— “请来救我”,下方署名“小百合”。

小百合?

姜铮几乎是立刻回想起来,那不是白统领的情妇吗?

她下意识地想看向那处私宅,墙外却尽是一些稀稀疏疏的、秋风吹秃了的高树和残破的土墙。

啊,对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早辞去了学堂的工作,换到了离根据地近些的某个小药铺。

这个根据地也是新换没多久的,离那私宅有些距离。

“这些都是哪里来的?”

姜铮伸出手去摩挲了几下,注意到纸条布条上的字迹深浅和材质破损程度各有不同,不像是近些日子做出来的。

陈美兰回答说:“这是在乱石堆附近捡到的。咱们不是刚砸了城郊的几个贞节牌坊吗,那里至今没人收拾,几个姐妹便想着去回忆下爽爽……路过时眼尖看到的。”

城郊?

姜铮若有所思的问:“几乎每个乱石堆边儿上都有?”

陈美兰点头:“是的,几乎每处都有!”

姜铮低头沉思,一时没再说话,女人们倒是七嘴八舌地开始说:

“我觉得是假的,肯定是那白统领设下的圈套!”

“对对对,肯定是他们为了抓我们故弄玄虚!”

“姜先生,一定不要轻信啊!”

“我远远地见过那小百合几次,但总觉得她并不像传言那样不堪。或许她是真心来求助呢?”

“是吗?不是都说她是为钱才跟着白统领的吗?”

“你忘记前两天刚学的成语‘三人成虎’了吗,或许她是因为恩情才跟着他的呢?也或许是被威逼利诱的呢?在这样的世道里,女人总是身不由己啊!”

“我中立,弃权。”

“不如让花儿她们几个定点摸排下情况,看是不是有什么异常再说?”

“……”

见她们争得脸红脖子粗,陈美兰忍不住凑过来,小声问姜铮:“姜先生怎么看?”

虽然慢慢都知道她是女子了,但大家依然都称呼她为“姜先生”。

一来是因为习惯了,二来是因为姜铮对外用的是化名,这个称呼可以混淆视听、保护她。

窗外秋风萧瑟、生机寥寥,屋内却火热如春、生机勃勃。

望着脸色红润、眼睛发亮的女人们,姜铮忍不住温柔鼓励道:“大家说的都很好,可以并行行动。”

女人们面面相觑后也笑了,齐声道:“好!”

次日开始,花儿几人自告奋勇打头阵,从多个地点对那私宅做了观察分析;

陈美兰和两个要好的妇女则乔装成送货的农妇,通过一个嬷嬷和被困在私宅里的小百合搭上了话。

多次谨慎核实之后,她们正式决定要营救她。

但与此同时,她们在另一件事上起了争执。

一派说:“她能跟着白统领那么多年,心里肯定对他恨之入骨,肯定也不介意假意迎合他,暗中做卧底、获取情报的!”

另一派说:“可是那样的话,小百合就太委屈了。她是请我们去救她,而不是请我们去利用她!”

“但是……”

姜铮默默看着她们争执不休,踱步走去窗前,用手掂起一片枯黄的枫叶。

“都别吵了,我们问问姜先生吧!”

女人们再次眼巴巴地看向临窗而立的姜铮。

姜铮低头看着掌心那片残缺落败的枫叶,缓缓道:“你们说的各有道理。”

“但我赞同那句话——’她是请我们去救她,而不是请我们去利用她’。”

“她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花了这么长时间获取我们的信任,必定是早就下定了决心,迫切想要脱离的。”

“况且,我们之所以聚在这里做这些有意义的、轰轰烈烈的事情,难道就是为了让其他女人继续忍耐、继续委身于男人们的吗?”

女人们脸上神情变了又变,最后都凝重地摇摇头。

当然不是了。

她们之所以聚在这里,就是为了拯救更多水深火热的女人,为了能让所有女人都能抬起头来,与男人们平等对话、甚至是分庭抗礼的!

13. 第 13 章 贤妻

意见统一了之后,女人们就按原计划成功混入私宅,见到了焦灼难安、翘首以盼多时了的小百合。

一见到她那惊恐的神情和消瘦的身躯,原本还想让她做卧底套取情报的女人们便立刻心生怜悯和同情,彻底放弃了那个念头。

原来小百合她出身书香世家,在举家南下的迁徙途中不幸遇上流匪,慌乱中遗憾地和家人走散了,被迫流落至松城附近。

当时那白统领恰好收兵路过,对她一见倾心,遂“英雄救美”并把她强行带回了松城。他还道貌岸然地说什么“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要休掉原配、娶她做自己的“贤妻”。

但他出身草莽又浑身匪气、独行专断且占有欲极强、居然还要抛弃他那留守老家的糟糠发妻,这在满腹经纶、性格清冷高傲的小百合眼里是断然不可取的,又如何会答应他?

然而他白统领能从一个毫无靠山的穷小子变成统领一城的大人物,又岂是好相与的人?

他多次求爱不成,竟然恼羞成怒的把她圈禁在这四周都是高墙、几乎与世隔绝的私宅中,过来看她的时候也毫不避讳,甚至有时还会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这里“养了个情妇”。

……她不是不知好歹、拒绝做他的妻子吗,那就做他见不得光的情人好了!

小百合厌恶他、反抗他、咒骂他,他却怎么也不肯放她离开。

她想念家人,却不知家人如今在哪儿,是否找她找得焦头烂额,却又毫无办法。

因为就连“小百合”这个名字,都是白统领为了彻底拿捏住她,而特意对外放出的化名!

外面那些对她的污蔑和猜测,也都是他故意一点点放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感到害怕,让她知道外面的人虽然忌惮他的权势、却也都在觊觎她的美色。他是在告诉她,如果她不要他的庇护、一意孤行离开他的话,她就会沦落到最下贱最凄惨的境地。

但纵使如此,小百合也没有放弃过逃离的念头。

虽然,她失败了一次又一次……

甚至是姜铮救出陈美兰和葛翠丽母女那次,也是她拿了积攒许久的救命钱和从白统领口中套得的一些情报,千辛万苦的托人带去给流匪头子,请他们帮忙来救她的,所以交战火力圈才会被悄悄转移到这处私宅来。

那时的她被仇恨吞噬了理智,只觉得宁愿再次落入流匪手里、或者以通敌罪被军法处置,也不要再让白统领来霸占和欺凌自己了!

但谁能想到……那白统领居然会在这附近派了哨兵,只为看守一个“情妇”呢?

最终,流匪因硬件配置不行而落败。

那土匪头子虽然被抓了,但言语中一直讥讽白统领说,他坐拥一座城市又如何?连自己女人的心都看不住,真是个废物!

那白统领被刺痛之后大怒,强硬地压下了这些内情,然后亲自来告诉了小百合这个消息。

当时小百合看着他那高高在上又虚情假意的模样,只觉得遍体生寒,差点都要绝望地当场自尽了,但被从小带大她的嬷嬷给死活劝住,浑浑噩噩的苟活至今。

还好,她终于等到了最后的希望。

在听说有帮不要命的人一连几夜砸完了全城的贞节牌坊后,小百合就立即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定要联系上她们!

……还好,她们真的来了!

女人们听得唏嘘不已,一边安抚哭泣到抽噎的她,一边准备按照计划带她走。

但好巧不巧的是,那白统领不知为何突然造访,小百合在惊吓之下还是前去应付了,走前还匆忙嘱咐嬷嬷把她们藏进院角的柴房里。

寒风呼啸,深夜漫长。

女人们躲在柴垛后,默默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小百合那明显有些难堪的微弱呻.吟声和白统领那兴奋的低吼声,脸上神情悲伤又愤怒,一个个拳头都硬了。

她们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把那白统领给大卸八块!

但宅子外有他带来的精兵驻守,她们不能轻举妄动,只好痛苦地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好让那凌迟人的声音能弱些,再弱些。

第二天一大早,白统领神清气爽的起来后,居然提出要带小百合走,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白善霖的女人。

小百合惊慌之下,取下发簪对准脖颈以死相逼,说她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这个宅子里。她还故意激他说,哪怕是被千人睡万人骑,也不想再跟他有半点干系!

白统领被气得不轻,但又不敢拿她怎样,只得青着脸摔门走人了。

或许是因小百合拒绝的态度太过坚定,白统领想给她点苦头吃,居然大手一挥带走了宅外的精兵。

虽然他很快就又后悔了,让精兵们立刻返回,但这一来一回无疑给了女人们更多时间,也让她们比想象中更顺利地把小百合给营救了出去,并当即按照她的意愿,送她和嬷嬷坐上了出城的马车。

这中间不是没弄出点儿动静来,但白统领安插在宅内的都是妇孺,很轻易就被控制住了;宅外的精兵就算听到了什么,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因为小百合平日里就很暴躁易怒,而且每次都在白统领造访之后——跟那些相比,这点动静简直不值一提。

之后,女人们便分散在宅外几个不同的方位,等夜深人静时就从远处往那院里射了些点火的箭。

地上早铺满了油和酒。

火势瞬间凶猛起来,浓烟顿起。

远远望着那浓烈的黑烟和被火光映红的夜空,听着人们惊慌的叫声和脚步声,姜铮恍然间觉得似乎回到了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

那时的她满怀愤怒,一把火烧了王家仓库。

那夜的火,也是这样大。

14. 第 14 章 贤妻+良母

【你会摊上大事儿的。】

姜铮回过神来,走到火炉边坐下,懒洋洋地跷着二郎腿,喝起了小酒:“难道你还不清楚,我在这个世界走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搞事吗?”

【你就不怕被抓起来施以酷刑,严惩效尤?】

姜铮无所谓的耸耸肩:“那刚好早死早超生咯,不挺好的吗?”

而且还能脱离你们的控制呢,多完美。

【……】

等那场大火终于被扑灭的时候,宅子已经变成了一片漆黑的废墟。

那白统领心急火燎的赶来看到时,脸色大变,差点没站稳。

然而宅子里确实有一具被烧焦的女尸,只是被烧得面目全非,无法分辨出原本的样子。

但他怎么也不相信那是鲜活明媚的小百合,于是顶着各方压力,四处派人去搜寻她。

城中百姓对此热议不已。

有人说小百合真是红颜祸水,死了还要搅得整个松城不得安宁;

有人感慨说真是没想到啊,白统领居然对小百合如此挚爱,就算佳人已逝也不肯放弃啊!

姜铮却对此嗤之以鼻,冷冷的想:为什么明明是男人自耽于美色、甚至不惜为美色而劳民伤财、做下一堆蠢事……最终被指责、被骂祸害的却是女人?

而且谁知道那白统领这样发狂,到底是因为真的爱上了她,还是只是因为不甘心自己的笼中鸟不见了?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绝不可能再找到她了。

在送她走之前,女人们郑重地跟她保证过,很快就会为她报仇,让白统领付出代价的。

而小百合当时眼含热泪地道过谢后,就斩钉截铁地表态说,只要能不再与他扯上半点关系,无论天南海北她都愿意去!

况且,她还要去找自己失散的家人。

如今的她大概早就辗转到了遥远的地方,从此不用再惧怕,彻底自由了!

……

经此一役,女人们信心倍增。

再加上之前有过几个成功营救的例子,她们做起事来越发得心应手、干脆利落了。

姜铮便问她们想不想离开松城,去更广阔的天地,做些更有意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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