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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 1 章 贤妻(作话更新)

远处传来一阵模糊又激昂的女声:

“你们既然已经结为夫妻,那就应该同生同死。”

“好好记住我交代你的那些事!每天要给他擦洗身子、喂食喂水,有任何情况都必须立刻让屋外的下人们跟我通报。”

“你要是敢把我儿子照顾出个什么好歹……看我不把你挫骨扬灰了,给他陪葬!”

“……”

饱含威胁的唠叨声终于依依不舍的远去,两扇板门“咯吱”一声被关上,屋内烛火被激荡的风吹得左右摇曳着,模糊了地上的物件影子。

姜铮睁开眼,正准备忍着浑身剧痛从地上站起来,却冷不防身体一歪——脚尖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被疼得跌坐回去,立马脱鞋脱袜,果不其然看到了脚上包裹着厚而紧的白色布条。

裹脚布?

她厌恶地皱起眉头。

“哇——”

身后有急促的哭啼声响起,姜铮扔开撕下的裹脚布,边按摩着红肿的双脚,边随意地回头看去。

只见那王朱红色的雕花大床上、锦绣团簇的亮面棉被里,放着一个两岁大小、穿戴贵气的男婴。

姜铮充耳不闻屋外的动静,表情淡漠的紧盯了那哭泣不止的男婴几秒后,挑了挑眉毛。

哦,原来是他——原主吴守贞的“小丈夫”。

在外跳脚怒骂的老妇是王李氏,已经有了一对儿女,但因为在月子期间还不忘忙着照顾一家老小和家里生意而落了病根,所以怀这男婴的时候很不容易,生他时更是艰难,差点一尸两命。

男婴出生后体弱得很,两岁时又染上了天花。

王老爷一脸痛心地说家里的烟草生意太忙,自己实在抽不开身;王李氏倒是想去贴身照顾小儿子,但王老爷却不许她这个最为贴心的保姆冒着生命危险过去;其他下人更是推三阻四的,所以王家人就把主意打到了可怜的吴守贞身上。

吴守贞的母亲生她时,难产去世了。

吴父经常打骂她,说她克母,让她多干活儿弥补。

在她12岁时,吴父和王老爷以“等郎妹”为名把她送入了王家。

实际上是他们私下协议好,要拿她去抵吴父因痴迷抽大烟而积下的巨额债务。

而所谓的“等郎妹”,其实就是童养媳的隐晦叫法。

因为这时候的人们认为,如果先有了儿媳妇,那孕妇肚子里是儿子的可能性就很大;但如果生下来的不是儿子,那也好办。

到时候只要把“等郎妹”退货、或者让她转成丫鬟下人就是了。

原主来王家后没多久,王李氏就顺利产下一名男婴,并顺理成章地借着男婴感染天花之初,以“上天指定的缘分”为由,让她和只知道哇哇大哭、什么都不懂的男婴拜堂成了亲。

其实就是想让她拿命去照顾男婴,去伺候他。

但最终,男婴还是死了。

为此,吴守贞被拖到王家祠堂里家法伺候了一顿,又被锁进柴房里饿了好几天,还被气儿不顺的王家人动辄非打即骂。

之后她就过起了名为“小少奶奶”、实则是丫鬟的凄苦日子。

再后来军阀混战、天下大乱,王家携带财产、举家逃亡。

途中,吴守贞为王老爷挡了枪子儿,血流不止。

可王家人非但没感念她的恩德,反而都嫌她是个累赘,匆忙抛下重伤的她逃了,直到在别的地方重新安居下来后,为了振兴所谓的“家族名声”、以此博得美誉,才假惺惺的为她立了个贞节牌坊。

【即使被误会、被辱骂殴打,也能顾全大义、孝顺贤惠,这才是贤妻啊!贞节牌坊就是对她最高的褒奖!】

呸。

这系统是牌坊成精了吧,说话也一股子牌坊味儿。

姜铮冷笑一声,回怼:“那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

【任务:做一名合格的贤妻。】

【综合评分合格后,才能脱离当前世界。】

“综合评分”?

多少分才算合格?

不过姜铮并不打算问清楚,因为她不准备去做它夸赞的什么“贤妻”。

【……】

【请注意:如果消极应对,会有可怕的惩罚!】

姜铮无动于衷:“反正都是你说了算,那你管我是消极还是积极?大不了我就留在这里呗!”

【……】

等了好一会,姜铮也没等到“可怕的惩罚”,心里更加疑惑了。

这垃圾系统说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所以才被送来试炼修正的。

只有通过重重试炼,好好“修正恶习”,获得足够分数,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但姜铮总觉得,它九成九是在瞎扯淡。

不然它为什么不说清楚她到底犯了什么错?

而且就算是试炼,也不至于拿所谓的“贤妻”来恶心她吧?

由此可见,这个系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至于那什么“可怕的惩罚”嘛,她更是没在怕的!

她的名字可是姜铮,铁骨铮铮的铮!

姜铮没再理系统,转身给床上一脸水痘的男婴喂了些温水和米糊,然后拿过铜盆和热水,开始泡脚。

因为她这会的脚,实在是疼得太厉害。

裹脚——是迷信封建的古人拿来残害女人的利器之一。

令人作呕。

她拿过大剪刀,把那裹脚布剪成碎布,扔进火盆子里,望着那摇曳的火焰。

其实原主在吴家的时候,是没有裹过脚的。

但这并不是吴父慈悲,而是因为如果给她裹了脚,那她干活的速度就会慢很多。

这在吴母已逝、吴父好吃懒做,家里只有吴守贞一个孩子兼劳动力的情况下,是必然的结果。

直到来了王家以后,重视三纲五常的王家人说这样“不成体统”,非让她开始裹脚,还给她小鞋穿。

无依无靠、身份低微的吴守贞无法反抗,也无力反抗,只得被迫过起了裹脚的悲惨日子。

……

辱骂声逐渐远去,应该是下人们把那王李氏给劝回去了。

外面除了零星的鸟叫声外,一片寂静。

身后男婴的哭泣声逐渐小了些,或许是哭累了,睡着了。

姜铮便没再管他,表情平静地拿过八仙桌上的一把铜镜,仔细端详起来。

镜里的人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对襟式婚服,一头长发被挽成新嫁少妇的模样。

这张脸长得很清秀,随便涂点胭脂口红,就挺亮眼了。

但她脸颊微凹,毫无疑问是被饿的;身体单薄而肌肉紧实,身上和手上稀疏的挂着些茧子和早已愈合的几条疤痕……

等泡完脚,姜铮把铜镜搁在一边,起来活动脚的同时,仔细打量起四周。

她准备想办法尽快离开王家。

她可没兴趣给别人带娃,更没兴趣为了块恶臭的贞节牌坊去浪费自己的时间,或者燃烧生命。

可是,门窗几乎都是被封死的。

虽然留有很小的一条缝隙通风,但经常有蒙着口鼻的人来窥探屋里情况。

床板桌椅、甚至是壁灯的台子上,也都没有任何机关。

也就是说这间屋子里没有任何密道,简直跟密室一样。

怎么办?

窗外,夜色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清。

冷冽的寒风一丝丝的从门窗缝隙里钻进来,吹得人头发蒙。

姜铮索性走过去关死了门窗,拿了被褥铺在地上,准备先睡一觉再说。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那王李氏就迈着小碎步来哭天喊地的拍门了:“我苦命的儿啊,你怎么样了?”

“我的儿啊,你怎么不说话?”

“吴守贞你个贱丫头在干什么啊,是死了吗你?!居然不管我儿……你丈夫的死活吗?!”

“……”

好嘛,她这一闹,本来就没休息好的男婴被她给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了。

姜铮早预料到这王李氏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肯定会再来,于是早早起来收拾了一番。

此刻的她正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握着一本新换的书。

听着儿子哇哇的哭泣着,王李氏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恨,继续骂道:“吴守贞,你在干什么?!没听见我儿子哭了吗,还不快去哄他!”

“吴守贞,你听见我说话没?!”

“……”

心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最能代表一个人的真实想法。

这王李氏最开始还装模作样的称呼说是“你丈夫”,现在却口口声声“我儿子”,语气憎恶得仿佛姜铮是抢走她儿子的仇人似的。

就这样,原主居然也忍得了,姜铮实在是很佩服。

但是,她忍不了。

等那王李氏闹了好一会、不得不喘着气儿中场休息了,姜铮才反唇相讥说:“你儿子本来睡得好好的,被你吵醒了才哭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似乎是不适应“吴守贞”居然敢明言反抗,王李氏扒着门缝恶狠狠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结巴道:“你,你说什……什么?”

姜铮在屋内稳坐不动,悠悠重复道:“我说,你要是这么关心你儿子的话,就别光在外面拍门号丧了,不如自己进来看看?”

——只要有人推门进来,她就有办法离开这里。

那王李氏果然经不起激,立马又是一通尖锐激昂的、不堪入耳的谩骂。

她还阴恻恻的威胁道:“小贱人你给我等着,看我进去后怎么收拾你!”

2. 第 2 章 贤妻

姜铮一看有戏,立刻继续使激将法:“有本事你先进来再说,在门外瞎嚷嚷什么?!”

“……”

“哐哐哐”,外面传来一阵更激烈的砸门声和辱骂声。

姜铮挑挑眉。

哦豁。

虽然不知道那王李氏的慈母心有几斤几两,但她好歹是多少做出了个样子来,比那只知道假惺惺打嘴炮的王老爷强多了。

然而下人们谨记王老爷的命令,七手八脚地拉住了那王李氏,苦口婆心的劝道:“太太,老爷吩咐过您不能进去!”

“您跟……小少奶奶置什么气呢,老爷回来后自然会为您主持公道的。”

“对啊太太,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还有丫鬟轻言细语的冲着门内喊话:

“小少奶奶您也少说两句,快去看看小少爷怎么样了。不然等老爷回来后,咱们都没法交代啊。”

拉架的,和稀泥的,看热闹的……

这些下人们啊,也就这点水平了。

在原主挨打、被锁起来的时候,他们可没为她说过一句话。在原主拼命逃跑的时候,他们也没少为王家出力。

活该一辈子只能是个下人,也不得善终。

一听他们说王老爷,那王李氏就跟找到救星了似的,立马狐假虎威道:“老爷呢,快去给我把老爷请来。我要让他来收拾这个贱妇!”

她在门外声音洪亮、大放厥词,却不知门内的姜铮听得简直要笑出声来。

可怜这王李氏,为王家辛辛苦苦、忙忙碌碌了大半生,现在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了,竟然还蠢得如此令人发指。

她为什么会觉得那王老爷会听她的,会让人来惩罚吴守贞?

开什么玩笑,他还要留着吴守贞的命来做王家的好脸面和免费苦力呢!

而且要是吴守贞被打伤打残了,谁来照顾他那小儿子?

让他再去找个“等郎妹”吗?

愚蠢!

有那么好找吗?

当他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他反正已经有儿有女了,可这小儿子呢,打从还在娘胎里就开始生病花钱了,而且如今看样子还不知道要花他多少钱!

纵使他有心放弃,但做生意最需要脸面和人脉啊,他总不能真这么干了,然后被戳脊梁骨骂冷血无情、不顾幼子不是?

连亲儿子都果断放弃的人,能有什么底线,谁还敢和他做买卖?

不过好在天都助他,让他遇上吴父那么一个只赊不还、又刚好有个闺女的穷烟鬼。

烟鬼以女抵账,他王家因此解了燃眉之急,外人只会指责烟鬼卖女无耻,而夸赞他是个收留可怜孤女、给她口饭吃的大善人了。

就算小儿子最后没挺过来,外人也只会惋惜感慨几声罢了。即使他们一定要骂,骂的必定也是吴守贞,而不是他王老爷啊!

这不是一笔一举多得、稳赚不赔的买卖吗?

……

姜铮啧了几声,为自己按摩手脚,活动筋骨。

门外,王李氏又开始跳脚开骂了:“吴守贞,你怎么把窗户给关上了!快开开,把我儿子抱来我看看!”

姜铮讥讽道:“你大清早的不睡觉就算了,居然也不让你这病重的儿子睡觉。这就是你对他的关心?”

“天气这么冷,他又染了病。万一抱去给你看过后,他病得更厉害了怎么办,你进来照顾他啊?”

王李氏被她噎得好半天没说话,但脸上又实在挂不住:“……反了反了,你这是反了天了!”

“我不管,你快把他抱来我看看。他要是少了根头发丝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姜铮笑笑,故意说:“行啊,那你进来呗。不过我得告诉你一声,他今天可是又出痘了哦。”

出痘是事实,也是好事。

但在愚昧的王李氏看来,那可就截然不同了:“你这个天杀的小贱人,是想害了我儿的命吗?!”

“他哭成那样你不管,出痘了你也不管,要你在这儿有什么用?!”

姜铮啧了声:“拜托你搞清楚好吧,我为什么要管他?我又不是他妈!你要是觉得你更有用,那你就进来伺候他啊!”

王李氏恨不得冲进去咬死她:“都放开我,我要进去打死这个小贱人!”

一见她这眼红发疯的架势,下人们再次无比熟练地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按住她:“太太,你冷静啊。小少爷在出痘,现在确实不宜进去惊扰他啊。”

“是啊太太,您要是非要进去的话,老爷肯定会发火的。到时候可就……”

“你们,你们是在威胁我???”

王李氏颤抖着手,被这内外夹击给气得快要昏过去。

姜铮忍不住暗自摇头。

这些下人明显是在哄骗她,她却蠢得不自知。

王老爷之所以吩咐下人们不要让王李氏进去,还不是因为她这个贴身保姆很得力,万一染了小儿子屋里的病气,那对他岂不是很不好?

她怎么不想想,那王老爷至今出现过哪怕一次吗?

如果真关心病重的幼子,那就算生意再忙,他也抽得出时间来关切的吧?

乱世里的生意人,不仅爱财,还很惜命。

只不过王老爷爱的是自己的财,惜的是自己的命。小儿子有没有未来都不好说,投入成本更是难以估测。

他虽然耗得起这个成本,但他未必想耗这个成本。

要是说什么父爱的话,就更搞笑了。

儿子又不是他生的,也不是他养的,甚至还要继续花他的钱花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而在这样的世道里,钱可是比命还金贵啊……

父爱是什么东西?重要吗?

先前那个丫鬟柔声说:“太太您放心吧,小少奶奶肯定能照顾好小少爷的。老爷回来后就要赶快用饭,然后出去奔波谈生意,每天多辛苦啊……”

这时候,管家也匆忙提着灯笼赶来了:“太太您且放宽心,小少爷洪福齐天,肯定会安然无恙的。而且您忘了吗,老爷昨天可是说了,今天要带您一起坐马车去西街刘家的啊……”

那管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快磨破了嘴皮子,王李氏才勉勉强强的跟着他走了。

当然,她走之前还不忘对姜铮一番威胁。

对此,姜铮也只能深切表示了对她居然说走就走了的失望之情。

接下来几天,无论姜铮怎么激将,那王李氏都只是与她隔窗对骂、措辞的威胁程度愈发激烈,但再没提过要进来收拾她的话了。

姜铮抱臂冷笑:看来,那王老爷的意思果然是要任凭小儿子自生自灭了,果真冷血如斯!

看着那在床上安稳睡过去的男婴,姜清觉得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她必须尽快另想法子。

天花病毒最大的特点就是不耐湿热,如果能配以科学治疗的话,治愈率还是很高的。但在眼下这样医疗科技落后的情况下,只能靠高温法来搏一搏,然后就要看他自身免疫系统强弱了。

虽然对婴孩无感,但她这几天还是时不时地耐着性子,去给他做了几次应急处理。

她对这个毫无干系的小娃娃已经仁至义尽,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了。

她还有自己的路要走,不能被困在这方寸之间,凑合过着一眼望到头的乏味人生。

……

外面大雨哗哗的下,星点积雪也被化开,空气里寒意更重。

在外看守的下人们受不了这样的天气,私下约好只留一个人值守,每人守半天。

因为在他们看来,与其在这里守着康复无望、懵懵懂懂的小少爷,不如花时间去讨好大少爷和二小姐呢。就算排不上拍马屁的号,偷得半天在屋里取暖唠嗑,不也比一整天守在这儿挨冻强?

谁让这王家抠得要死,也不知道给他们这些冒着被感染的风险、辛苦熬夜的下人多发些工钱呢?

听到他们这样聊天发牢骚,姜铮无声地笑了起来。

——她的机会,终于来了。

黑夜再次来临。

今夜来守值的是那个长得瘦弱、还很好吃懒做的小厮。

姜铮掐着时间,语气焦灼地扑到门边喊:“快去多拿些炭火来。屋里冷得要命,小少爷快被冻僵了!”

那小厮听到这话后果然很不耐烦,缩在门外没动弹。

直到姜铮搬出王李氏和王老爷来威胁他,他才阴阳怪气的懒懒应着,冒雨去取了炭火放在门口。然后,他就跟躲瘟神似的躲得远远的,不停地催促她快把炭火拿进去。

姜铮依言照做,并在他凑近来锁门的时候猛地打开门,把震惊之中、来不及反应的他衣领一把揪住,抬起右脚狠踢向他下.体。

那小厮下意识地弯腰去捂,姜铮便两手抓住他的背部,利用动作惯性偏身把他扔进了门。

地上散落着被烧得通红的碎炭块,热气灼人。

那人用手撑地,手被烫出几个泡,放开手后脸又被烫到,被痛得唧唧哇哇乱叫起来。

姜铮反手关上门,快速以手做刀把他打晕,剥下他的衣服和瓜皮帽穿在自己身上,又拿了几条事先撕好的长布塞进他嘴里,再把他绑在柱子上。

接着,她走出去利索的锁上了门。

——她终于走出来了。

姜铮深吸几口混着蒙蒙雨水的冷冽空气,借着屋檐下挂着的一串大红灯笼,快速看了一圈。

这里是个很小的偏院,院墙砌得很高。

青石墙壁上长出了一层滑腻的苔藓,也没有能助力翻越的东西。

看来,翻墙是不可能了。

整个院子里,就只有一个供人出入的门。

她刚才从窗户的缝隙里看得清楚,那小厮来回都是从那儿走的。

姜铮再没犹豫,学着那些下人平时的样子,双手揣袖、缩肩弓腰的一路小跑过去。

【警告!请立刻回到屋里,做一名合格的贤妻!】

姜铮不予理会,甚至还加快了脚步!

3. 第 3 章 贤妻(作话更新)

【如果不停止错误行为,你将受到惩罚!】

姜铮目光坚定,撇嘴冷笑。

【警告!!十、九、八……】

姜铮哼道:“有本事就别只说不做,不然你跟那拿布裹脑子的王李氏有什么分别?”

“要么你就直接弄死我,我要是哼一声就管你喊爹。要么你就别管我,老实看我怎么做!”

【你为什么这么固执?】

姜铮反唇相讥:“你为什么这么无知?”

“究竟是你在做任务还是我在做任务?这么好为人师的话,不如你手把手地来教我得了,干嘛要这样多此一举,把我弄过来走个过场?”

【是你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在先——】

姜铮眯起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那你倒是说清楚,我到底犯了什么错?!”

【……】

系统不知是被她问住了,还是被她气得卡壳死机了,总之是没再说话。

寒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地上一片泥泞。

离下个轮值的人到来之前,还有三个多小时。

她要是能在这三个多小时内走出去,就能摆脱这样令人窒息的生活了。

这对于姜铮来说不算太难,但她另有打算。

顺利走出那道小门后,她脚步一转,走向左边。

雨声突然开始变小了些。

在她想办法进入又一个院子时,大雨彻底停了下来。

这雨来得莫名其妙,去得更让人摸不着头脑,好像有个开关在控制着似的。

姜铮懒得问系统是不是它搞的鬼,上前试着轻轻推了推正中那间屋子的门,结果没推动。

这时候的窗户还是以纸糊为主,加上几根细木条作封,很是简陋。

被锁在那屋里好几天的姜铮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也曾想过破窗逃走,但那个偏院总有人看守,只得作罢。

但这里就不一样了。

——因为这里是王家的仓库。只不过里面放的不是粮食,而是烟草。

王家对外声称做的是烟草生意,但其实他们做的不纯粹是烟草生意。

因为他们还卖鸦片,有时甚至会特意把鸦片掺在烟草里出售。

所以他家的生意才会这么红火,所以吴父才会在吸食过他家的烟草后疯狂上了瘾……

这无疑是丧良心的买卖。

仓库这里放的鸦片多于烟草,正是他们秘密制烟的地方。

那王老爷或许是怕下人们偷拿烟草出去卖的缘故,平时不让人在仓库看守,每天早晚还都要让下人们过来清点一次库存、老实记账。

下人们为此叫苦连天,不过这倒是方便了姜铮。

她去墙角的火盆里翻出了些还没完全熄灭的炭块和木条,尽量轻手轻脚地弄开了一扇窗。

然后她翻进去,掏出火柴点燃了几盏煤油灯,再把燃着的热煤油泼向堆积着麻袋的几个角落,又划了根火柴点火。

接着,她转身出去关上门,快速跑开。

火苗变成火舌,火舌又贪婪地舔舐出条条火线来……

【你,你居然烧了王家财产……难道你不怕被毒打、不怕以后喝西北风吗?】

姜铮盯着火光,笑了:“你觉得呢?”

她之所以会来一把火烧了仓库,不仅是为给自己争取更多时间、混淆视听,让他们来不及去关心偏院的事,也是为民除害!

这种毁人的东西,本就不该存在!

而且,她有的是谋生的办法好吗!

【……】

红光映天,浓烟滚滚。

呛人的气味儿缓缓蔓延开来,有人惊慌的边咳嗽边喊道:“起火啦,起火啦,快来救火呀!”

一阵骚乱过后,有几个下人火急火燎的拿着碗盆和水桶过来,一瓢一盆的泼着水。

而那神秘的王老爷,也终于出现了。

他身材矮胖,牙齿焦黄,眉宇间透着那股子专属于奸商的精明劲儿。

他应该是被从睡梦里叫醒的,因为外面的长棉袍都没扣好,头发也乱糟糟的,鞋子也跑没了一只。

见这火势凶猛异常,他急得命人赶紧拿了棉衣棉被去扑火,还拍着大腿痛心疾首的挤出了几滴真情实感的眼泪:“苍天呐,我的家产啊,我的心血啊!”

看着他这副哭天喊地、肝肠寸断的悲痛模样,姜铮忍不住暗自感叹:他亲儿子都快死了也没见他这么火急火燎,这么悲痛流泪……

看来在他心里,钱财果然比亲儿子重要多了!

匆忙迈着三寸金莲跟过来的王李氏也看傻了眼,一反往日对姜铮的盛气凌人和居高临下,怯懦的跟在他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管家快速地跟王老爷报告了下仓库的损伤程度,然后擦着汗小心地问:“老爷,报官吗?”

王老爷气急败坏地挥手道:“滚滚滚,报什么官!快点让就近的伙计们都来救火……对了,去把门打开,看看外面还有没有积雪、土堆什么的,也都拿回来灭火用!”

烟草和鸦片的税收占比不小,私卖避税,更是重罪。

所以他即使亲眼看到仓库被烧,也只会暴跳如雷恶声咒骂一段日子,绝对不会报官。

而且他很清楚一点——盛世里的官都难靠得住,更别说这乱世了。

“是,我马上就吩咐人去!”管家回头招手叫来几个小厮,带着他们匆匆往外走。

厚重的大宅门终于被开启,躲在茂树后的姜铮无比从容地跟在他们身后,悄无声息的混了出去,并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夜风冷冽,坑坑洼洼的地上结有不同程度的薄冰。

街上的大多店铺都闭门谢客了,更别说有什么人影了。

姜铮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十分警惕的边跑边躲。

【何必东躲西藏、自讨苦吃呢?】

【你要是现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就不用受这份罪了。】

姜铮哈出一口白雾,顺口回敬道:“你在说什么鬼话呢?回去后我是不用受这份罪了,但不还是得受更大的罪,过不是人过的日子?”

【王家有吃有喝的对你,总比回那家徒四壁、吃不饱穿不暖的吴家强吧?】

哟,这垃圾系统为了说服她,都开始用上比较法了——“xx虽然烂到家了,但总比xx强些吧?”

姜铮无语道:“谁说我要回吴家了?”

回去干什么?

是继续给吴父当免费劳动力呢,还是让吴父再把她送回王家换烟钱?

这些天以来,她虽然时不时地拿吴父的名头来说事,但那都只是为了麻痹他们而已。

而那王家人虽然一直对此不屑一顾,甚至拿这个当作笑谈,但在仓库着火后,王家人肯定都会去忙着救火、善后,势必不会顾及偏院。

而那王李氏必定会是第一个发现她跑了的人,因为只有她会发自内心的关注自己的孩子。

到时候,王家肯定会分派人手出来搜寻她。

因此她必须给他们一个先入为主的判断,干扰他们的追踪方向,甚至是故意去引导他们——让他们觉得,她会第一时间跑回吴家去。

这样一来,不仅能为她争取更多的脱离时间,还能借王家人的手去好好惩戒吴父那个卖女贼。

【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姜铮懒得再跟它废话,直奔南边而去。

因为平时那些下人们闲聊时,总会谈及“老爷这批货可能还是得走水路”、“唉,我好想搭船回家啊”什么的,所以她早就盘算好了——等跑出王家宅子后,就立刻走水路彻底离开。

……

眼前这条雾茫茫的宽大河流,叫做三水河。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会在前方不远处分流成三个方向。

三水河边有个码头,码头边上停着二十几条大大小小的渔船。

渔船们上方挂着的煤油灯被寒风吹得明明灭灭,远远望去,宛如夏夜里的一群小萤火虫。

姜铮躲在高高的灌木丛后,仔细倾听渔夫们的交谈,在心里一一记下他们所在船只的走向、货客倾向、发船时刻。

然后,她伺机跟在几个零散的行人身后,径直走向一条中等大小、吃水较深的渔船,跟船夫搭了几句话。

船夫回答说,他的船是要向东边去的。

船上装有半仓货物,舱里还坐了几个行人,正准备收锚起航。

于是姜铮十分幸运地作为最后一个船客,登上了船。

回头凝望着那王家的方向片刻后,慢慢地只能看到几缕残烟了。

被火光映红的夜空重新归为一片墨色,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姜铮静静地坐在被露水打湿的船板上,看着脚下的渔船无声地穿破迷雾,分水往东而去,去往未知的远方。

……

夜色更深。

一番嘈杂和混乱过后,船舱内的人们终于再扛不住,陆续睡着了。

姜铮却格外清醒,望着漆黑夜色中唯一的亮光——挂在船头的煤油灯,再次思考起了之前没想通的问题。

她的双眼被火光映得熠熠发亮,摄人心魄。

她无比冷静地问系统:“你们是一群人吧?”

【……】

沉默即肯定。

姜铮纳闷地说:“你们就这么一直监视着我,不干别的事了吗?”

他们就这么闲?

不用干别的了吗?

【……】

见系统一直沉默装死,姜铮不由得眯起眼睛。

她居然能被一群人牢牢盯着……那只能说明对他们来说,她很重要。

也就是说,他们的目的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到底想对她干什么?

4. 第 4 章 贤妻

姜铮百思不得其解,便故意叹气道:“你们就只是希望我当个什么‘贤妻’?要求也太低了吧?”

【要求这么低,你不也没做到?】

系统终于忍不住回答了她的问题,带着浓浓的怨气。

姜铮好心情的笑笑,坦然道:“那既然任务都失败了,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我?”

【……】

一阵奇怪的沉默过后,系统机械地说:

【请把握好机会,继续完成规定任务。】

姜铮朝天翻个白眼,哼了声:“我都火烧王家大宅了,铁定完不成你们的所谓任务了明白吗?”

“就算他们捉我回去,也不可能再让我去照顾他家小少爷、给他当什么贤妻了懂不懂啊?”

“谁会把我这么一个危险分子派去看护他?那王李氏肯定第一个不答应!”

【任务不变,请积极对待。】

【否则,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姜铮愣住了:……“任务不变”???

之后,不管姜铮再怎么问,系统就只是重复这两句话了。

姜铮若有所思的望向那茫茫河水。

记得当初,它说的任务是——请做一名合格的贤妻。

难道这意思是说,她不做王家贤妻也没关系,去张家、孙家……任何一家都可以,只要老老实实做一名它认为合格的“贤妻”?

面对她的质问,系统没有任何反应,显然是默认了。

姜铮一下子怒从心中起,毫不犹豫地、铿锵有力地问候了系统及它背后那些人的祖宗十八代!

……

次日清晨,船只纷纷停靠在新的码头边上。

金灿灿的太阳缓缓升起,驱散了江面上的团团薄雾。阳光照进船舱里,柔和的铺在人身上,晒得人懒洋洋的,有些惬意。

但姜铮的心情却不怎么惬意。

不仅仅是因为这操蛋系统强制要求她去实行的操蛋任务,更是因为……她现下身处的这个世界,居然是这样的吗?

这一路上,周围的船客们在聊天时,总会语气很是艳羡的说,最想去沪城。

理由呢,很简单——沪城是这个时代里最大的城市,有特别多稀罕的玩意儿,有很多精致别致的洋车洋房,还有金发碧眼、前凸后翘的洋妞……到处灯红酒绿,十分“开放自由”。

姜铮听得出来,其实他们的重点在最后那句“开放自由”上面。

但他们所艳羡的“开放自由”,与她被困在王家时所感受到的其实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是视角不同而已——她前不久还在被迫扮演吴守贞、未来的王李氏,他们却都渴望成为王老爷。

他们嘴上说着想要开放自由,实际上向往的是妻妾成群、挥金如土又高高在上的生活。不仅如此,他们还回答姜铮说,从没想过、也绝对不可能接受自己的妻子有多个丈夫或者男宠。

那这样的生活算什么“开放自由”?

如此双标,不还是据她无比遥远的、古书里封建迷信专.制跋扈那一套?

呵。

说到底,他们只是向往自己能够成为单方面对他人剥削和压迫的、可恨的上位者罢了。

于是等船只停泊在新的码头后,姜铮就利落地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的大步下了船。在附近稍作修整歇息后,她就登上了去松城的船。

【你到底想干什么?】

系统又忍不住了。

姜铮歪靠在船头晒太阳,眯眼望着薄雾散去后金光粼粼的水面,不冷不热的反问:“你觉得呢?”

【……】

【松城可是这个时代最混乱的地方,你不要命了?】

姜铮没理它。

【你真想好了?】

姜铮不耐烦地啧了声:“要你管?”

【……】系统再次吃瘪,只得闭嘴。

正午时分抵达松城的那一刻,姜铮就被震撼到了。

因为放眼望去,这几乎不能被称为是一座城,而应该叫做“一片废墟”。

断壁残桓随处可见,路面坑坑洼洼的,有些空着的店铺似乎是被打砸、抢掠过,里面除了厚厚的灰尘和残破的桌椅外,几乎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姜铮定了定心神,往里面走去。

慢慢地,所见景象的差距逐渐显露出来了——越靠近城中心的地方,居然越是繁华。

各种店铺都有,还能很清晰的听到有歌女舞女在唱弹一些靡靡之音。

不算很长的一段路,硬是让她走出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城中、城外……真是一个城市吗?

但转眼一想,也就不难理解了——乱世里,越乱的地方经济差距就越大。

而势力越是混乱,对于小商贩们就越有利。

因为所受到的约束很小,定价自由,更能轻易谋得暴利。

对于那些掌握着稀罕资源的人、本就敛了不少财富的人来说,哪怕被骂奸商,也阻挡不住他们要更多发财的心。

比如……那冷漠无情又贪财抠门的王老爷。

【看到了吧。你一个弱女子,很难在这种世道里活下去的。】

【找个可靠的男人,做一名合格的贤妻,是存活下去的最便利、最简单的办法。】

姜铮勾起唇角:“巧了,我就喜欢迎难而上。”

【你为什么不走捷径,非要被碰得头破血流才行?】

姜铮:“这叫乐趣你懂不懂。”

【你太普通,却又太自信。】

姜铮立马反驳道:“到底是我普且信还是你普且信,咱们骑驴看成本——走着瞧!”

【……】

四处溜达观察一圈后,姜铮立即开始找工作。

在王家过着监狱一样的日子里,她已经把屋里不多的书籍都看完了。这个时代的字虽然有些奇怪,但也不难认,她也都能写得。

在这个路有冻死骨的时代里,识字的人可是很稀缺的。

从她找工作时感受到的极度热情来看,这座城里识字的人可能还不超过一成。

没花太久,姜铮就找到了一份学堂里的助教工作。

这里包吃包住,每个月还会给她两个银元。

学堂附近有片民宅,还有香料铺子、药铺、裁缝铺……以及一个神秘的私宅。

据说那私宅里住着的,是松城现任统领白善霖养的小情妇,外界都称呼她“小百合”。说是她长相极佳、身姿婀娜,美得我见犹怜、勾人心魄……

而那白善霖呢,虽然名义上是这里的统领,但实际上是个软包子、傀儡,手里没什么实权,每天只管签发政令,然后就拍屁股走人了。

他平时要么是回家和老婆孩子共享人伦之乐,要么就是来这里和情妇厮混调笑。

“……他这是把一个手握重权的统领,活成了个闲散富贵的土皇帝啊。”

老孙靠坐在门边晒着太阳,喝着小酒就着几颗花生米,第n次无比艳羡的说道。

他是隔壁打铁铺的掌柜,在这松城待有几年了,有点手艺,就是不怎么招人待见。而姜铮虽然为人冷淡,但身上没有文人秀才特有的那种清高劲儿,所以他忙里偷闲的时候,总喜欢跑来找她瞎聊。

姜铮也不拒绝,反正能把他当作一个移动的情报源和不错的掩护,何乐而不为?

一晃就过去了半年多,时下的天气凉了许多。

秋叶纷飞,更添寂寥。

姜铮逐一收回摊在门外晾着的书卷,侧头就看到他媳妇满脸是汗的进出打铁铺劳作,他却在这儿喝酒意.yín别的女人,忍不住说他:“你不回去帮忙干活儿?”

老孙厚着脸皮回答:“我家婆娘不是在照看着嘛。”

说完后,他冲着一个身材婀娜的旗袍女吹了个流氓哨。

“小心她跟你闹。”姜铮语气严肃了些。

老孙瞬间拉下脸来,满脸不高兴:“她还能跟我闹啥。又没让她像白统领老婆那样亲自给他找情妇,还总派人来给小百合送吃送喝的……瞧瞧人家老婆多识大体,她有什么脸跟我闹?”

“可她也没要求你像白统领那样,有钱有权还有势啊?”姜铮忍不住怼道。

老孙脸色一垮,被噎得半天找不到反驳的话,只好一脸警惕的看着姜铮:“姜先生怎么总向着我家婆娘说话啊?”

“我一向帮理不帮亲,你第一天认识我?”

见打铁铺门后隐约有个熟悉的人影,姜铮眼珠一转,故意满脸遗憾地感叹道:“我觉得金花她人挺好的,贤惠踏实又勤劳善良,我要是你就定会好好对她。老孙你可别不知足啊!”

老孙的媳妇,叫做刘金花。

“姜先生你……没事吧?”老孙笑得喷了酒,见鬼似的瞪大眼睛,“我问你啊,小百合和我家黑婆娘,你选哪个?”

“当然是选金花了!”姜铮认真地说,“她真的很好。老孙啊,你要知足,要珍惜。”

老孙撇撇嘴,惋惜的叹气道:“可我还是喜欢小百合。可惜我没人家白善霖好命,没个贤惠老婆啊……”

他话音刚落,冷不丁就传来了声暴喝:

“你个死男人说什么鬼话呢?老娘辛辛苦苦的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店铺,里里外外让你费过多少心思吗?你却在这儿想别的女人?!”

老孙被吓得打了个激灵,扭头就看见他老婆从角落里窜出来,拎着根大木棍子就朝他身上招呼,一边还厉声怒骂道,“好哇你,居然还敢有这贼心色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把你那狼心狗肺都给打爆了剁碎了喂狗吃!!!”

5. 第 5 章 贤妻

这个时代里的人啊,过得总是太苦,脸上常年不见什么笑意,所以一旦见到别处有点乐子,那可不得赶紧凑过去瞧一瞧,好让自己更开心些不是?

于是没一会儿,打铁铺和学堂前就围了不少探头探脑、一脸喜气洋洋的吃瓜群众。

老孙虽然早习惯了被老婆打,但顶着这么多猎奇揶揄的目光,也忍不住嘴硬道:“瞧瞧你这凶样儿!不温柔贤淑就算了,还不许我做做白日梦、胡思乱想一会了?”

他痛心疾首的拍着自己的大腿,当众为自己叫屈道:“大家伙儿都来评评理啊,我有啥错吗?!”

男人们纷纷嬉笑着附和,跟老孙媳妇儿说什么“他只是想想而已嘛,你又没什么损失,为什么不贤惠大度点儿呢”诸如此类的。

眼看着那么多人为自己撑腰,那老孙越发理直气壮了,挺直腰杆斜睨向身侧。

然而殊不知刘金花听得那叫一个火冒三丈,气得浑身直哆嗦,登时就不管不顾的先是一棍子抡得那些说风凉话的人慌忙躲避开去,又手脚并用的追着老孙又踢又打。

老孙没想到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居然都不给自己面子,被打得措手不及,东挨一下西挨一下的顾头不顾腚,只得苦着脸抱头鼠窜,哎哟哎哟的连连鬼叫着,别提多惨了。

远远望去,刘金花她浓眉大眼、皮肤黝黑、膀大腰圆,颈间还搭着一条用来随手擦汗的毛巾,一头短发也几乎模糊了她的第二性征,再配上她此刻略显狰狞的神情……

男人们纷纷嫌弃的直摇头,对她指指点点起来:

这哪里是个女人哦,简直是个男人婆啊!

老孙明明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儿,她却在这儿撒泼个没完没了,至于吗?

管男人那么多做什么?她怎么不多拾掇拾掇自己个儿,好收收男人的心呢……

他们对她极尽批判,还半是调侃、半是嘲讽地说:

老孙你也是真能忍啊,就这样的母老虎居然还敢留在家里?你就该果断休了她,让她好好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规矩哇!

男女之事,永远是男人们最关切、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

要论八卦和颠倒是非的话,女人们可是远远比不上男人们呢。

姜铮脸上的微笑消失不见,厌恶的微皱眉头,准备开口。

然而系统居然抢先一步说话了:

【请注意:这是不良示范,是恶妻!】

姜铮扯开嘴角,眯起眼睛:“我怎么觉得这才是贤妻呢?”

【不。一名合格的贤妻应该事事为丈夫着想,完成一名妻子应尽的义务——】

姜铮破天荒的点头附和道:“有道理。”

【那就好,所以——】

姜铮继续道:“所以刘金花才会及时遏制他的不洁念头,及时把那萌芽扼杀在摇篮里啊!”

【……?!】

“众所周知,好色者多肾虚命短。就算是只想不做,久而久之也可能伤及神志,变成废物白痴的。刘金花这可是在拯救他的小命啊!”

“而且她还起早贪黑的帮他打下手、辛苦打铁,又为他生孩子、走了两趟鬼门关……对老孙来说,简直就是他家祖坟冒青烟才修来的福分啊!”

“这难道还不能被称为一名合格的贤妻?”

【&%¥#@*……】系统被气得乱码了。

姜铮悠悠站起来,对那些瞧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围观男子们说:“刘金花不比你们媳妇儿能干、能使力气、能挣钱?”

“你们不是经常嫌弃自家娘们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会绣花纳鞋底,要么就是哭哭啼啼,娇弱没用的不得了吗?”

这话一出,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们,尤其是男人们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女人们的脸色也称得上是精彩纷呈,有暗中点头赞同的、有咬牙握拳的……还有应和姜铮话语、顺势极力讽刺男人们的。

——对比鲜明。

姜铮见状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再接再厉:“不说别的,如果你们老婆惦记别人家汉子,比如那帅气的张元帅的话……你们能保证不急眼、不闹腾、做到‘贤惠大度’,打心底里觉得这都没什么好计较的吗?”

张元帅,是城里某个势力的头领。

据说他长相俊朗,身高腿长、年轻有为,总穿着挺括整洁的深色制服和一尘不染的白手套出现在大众面前,在人群中那叫一个鹤立鸡群,说是城中女性的大众情人也不为过。

听她这么说之后,男人们立刻有了危机意识,纷纷沉下脸看着身边的女人:“当然不行!”

“她要敢这么想,老子不打断她的腿!”

“我老婆啥条件自己不知道吗,还敢肖想人家张元帅?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吧!”

“……”

女人们不干了,也一句一句的反驳和讽刺回去。

一时之间,这路口竟然像是个巨大的闹场。

姜铮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冷笑了声。

——男人们自己意.yín别的女人,就觉得没毛病、很正常;自己妻子意.yín别的男人,就“当然不行”了?

真是搞笑。

突然,有个面瘦肌黄的矮个男人转过头来咧开嘴,露出一口焦黄的牙齿,阴阳怪气道:“你一个男人怎么口口声声帮女人说话?是不是平时得了老孙媳妇儿不少好处啊!”

还有人不怀好意的帮腔说:“就是就是,你这个人很奇怪啊!你跟老孙媳妇儿是什么关系?”

突然天降一口大锅,急得刘金花脸更黑了,不管不顾的冲着身前那帮乌合之众破口大骂起来。

“被”戴绿帽子的老孙也急了,一会骂那些长舌男,一会又转头凶刘金花说,都怪她不守妇道,害得自己被说三道四、丢脸丢到家!

众人七嘴八舌的,愣是把白的给说成是黑的,气得那老孙一张老脸时青时白,心里甚至有些埋怨姜铮了——姜先生不是一向脾气很随和的吗,今天怎么跟吃了火药似的,说那些话引得男人们众怒,搞得他被波及、莫名其妙的被戴绿帽子!

但转头对上姜铮那冷冷的、似笑非笑的眼神时,他却忽然又有些心虚,埋怨的话再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他的心理活动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看得姜铮无声又讥讽地笑了笑。

因为她知道他平时都是什么德行,知道他并不是什么好鸟,更知道他确实像他老婆说的那样“有贼心也有色胆”。

她可是亲眼见到过好几次了——他要么望着路边卖菜农妇的赤膊眼冒绿光,要么对着进出香料铺的女客们流哈喇子,有时候还会猥琐的跟在她们身后,偷捏人家屁股或者是袭胸什么的……

人家女客们是碍于面子和时间精力,才懒得和他计较纠缠的,但他老孙呢,却是明知故犯、甚至再接再厉,沉浸在自己龌龊的幻想中无法自拔。

这不,他现在连对白统领情妇的意.yín都敢堂而皇之的、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口了。

要不是他媳妇儿体格强壮又性格彪悍,估计他早都已经出轨八百回了吧!

眼看着众人脸上的戏谑神情愈演愈烈,无比兴奋,姜铮不由得沉下脸,打算舌战众人、好好正一正他们的歪曲思想,不料前方忽然尘土飞扬、马蹄声阵阵。

转头一看,只见一队人马冲了过来。

有的冲天鸣枪、大声吆喝着什么,有人手持利刃、嗷嗷怪叫着。

枪声震天,硝烟和尘土混在一起,呛人得很。

原本围在这里八卦的人们纷纷变了脸色,立马抱头逃窜。老孙也狠狠地瞪了眼自家媳妇,扯着她冲回打铁铺,紧闭上门。

一颗子弹堪堪擦过姜铮耳畔,擦得她耳朵破了块皮,流了些血。

姜铮随手抹了把耳上的血,就近闪进斜对面空着的店铺,静静注视着外面策马狂奔、高声怪笑着的人们。

他们有的穿着粗布麻衣,有的披着貂毛虎皮,还有大冷天光着膀子的……造型乱七八糟。

他们的头发剃得很是个性,各种图案都有,跟街上其他普通人的装扮差异甚大。他们可以说是毫无纪律,完全凭借自己的喜好和方向感做事,浑身都散发着一种粗狂无比的气息。

姜铮拧起眉头。

这些土匪平时在城里活动不挺低调的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只见他们直冲那神秘的私宅和几个大店铺而去,举着枪镰、刀械大声怪叫着,同时上脚踢踹、试图破门。但周围太过嘈杂,距离又远,姜铮几乎什么也没听清。

没过半盏茶的功夫,几队身穿正式制服的官兵就端着枪追了过来,试图护在那私宅前。

难道他们是准备……绑了白统领的情妇做要挟?

姜铮心中辗转过几个念头,快速思考着形势变化。

坐在马背上的某个土匪吹了个清亮而悠长的口哨,分散在其他地方打劫的土匪们就拎着布袋冲出来汇合了。

两队人马在混乱中狭路相逢、仓促交手后,快速地分别占据了几个据点,开始火拼。

流弹飞来飞去,击穿了店铺的泥墙,击碎了柜台上的物件。

有颗子弹擦着姜铮耳畔飞过,打中了她身后的一个灰扑扑的瓦缸。瓦缸应声碎裂,干瘪粗糙的麦粒就如流水般倾泻了一地。

很是惊险。

【你要是早点找个男人嫁了,现在也不至于躲在这儿担惊受怕。】

系统见缝插针,煽风点火。

嫁人、嫁人、嫁人……

这狗比系统是离了这些字眼就不会说话了?

姜铮看向窗外某处,冷冷问道:“早点找个男人嫁了,然后像那个女人一样……被推出来挡枪送死吗?”

6. 第 6 章 贤妻

那里有个可怜的女人正躺在地上失声大哭,粗布制的麻衣裤上都有很醒目的血迹。

也不知是被流弹击中了哪里。

——方才她正跟在个疑似丈夫的男人身侧小心躲避,却不小心被卷入了官匪大战的火力圈内。

那男人毫不犹豫地一把扯过她,挡在自己身前。

震惊之下,她不幸中了弹,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那男人立刻搜刮了她身上的包裹和钱财,眨眼间就跑得没影了,徒留她一人在险境中无助恸哭。

【……】

【那只是个例。不要拿个例来做样本分析和下结论。】

系统强制她看往其他方向,【你看,还是有……两个靠得住的。】

姜铮立刻闭上眼睛,冷笑道:“只有两个靠得住而已,你就想拿来说服我?”

“同样的话送给你,‘不要拿个例来做样本分析和下结论’!”

【……】

再度睁眼后,姜铮轻喊几声,试图让那女人过来躲避,但她哭得太过绝望和投入,没有反应。

姜铮便捡起一块大的门板,以门板作盾,冒着枪林弹雨一点点接近那个无助的女人,快速查看了她的伤势。

左臂中弹,右腿虽然鲜血淋漓,看起来很恐怖,但实际上只是被擦伤了,没伤到骨头。

绝境中,人的求生欲是很强烈的。

一旦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就会抓得紧紧的,尤其是这种已经被放弃过了一次的人。

因此,姜铮还算顺利的把她带回了栖身的小店。

女人失魂落魄的呆坐着,叫她也没什么反应,也不管流血的臂膀和腿部。

姜铮便自顾自地跑前跑后,翻出藏在这里的半瓶烧酒、半盒皱巴巴的火柴和一瓶止血药。

她熟练地撕下衣角塞入女人嘴里,拿出一把匕首在火上反复烤了几次,然后稳准狠的为她取出了嵌在胳膊上的半颗子弹。

“啊——”

女人被剧痛惊得缓过神来大叫,但嘴里一早被塞了布,所以听上去倒像是在小声呜咽。

姜铮头抬也不抬,用沾了酒精的火热匕首给她的几处伤口简单消了毒、迅速撒上止血药,又手脚麻利的给她包扎好,然后才靠坐在墙边,给自己擦去额头的汗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

女人眼眶里蓄满泪水,迟疑地问:“你,你为什么会……救我?”

外面硝烟弥漫,尘土飞扬。

姜铮看着灰头土脸的,眼睛却明亮如太阳:“因为我做不到见死不救。“

“呜呜呜——”女人突然埋头哭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你,你……我,我……”

姜铮一言不发的移开了目光,任她发泄。

过了会,她突然自言自语道:“哈哈,我的新婚丈夫对我落井下石、不管我的死活,陌生人却不顾自己安危冲出去救我……哈哈哈!”

女人悲凉的声音转为愤恨,猛地抬头盯着那男人逃走的方向,咬牙切齿的逐字说:“他说过的,‘我会对你好,会永远保护你的’!”

“骗,子!”

姜铮蹙眉。

果然。

那个弃她于险境而不顾的男人,是她的丈夫!

女人说,她叫陈美兰,是个孤女。

在四处漂泊的时候,她认识了那个男人。

他总是对她嘘寒问暖、多次许下海誓山盟,而她从小缺爱,对这样热烈猛烈的爱情攻势毫无招架之力,很快就缴械投降,败得溃不成军。

接着,两人顺理成章地在朋友见证下拜堂成了亲,有了夫妻之实。

眼下年关将至,他便说要带她回老家见见父母,踏实生活。谁知路经此地时却不幸碰上流匪作乱,直到她意外中弹……

她这才发现,他就是个自私自利、完全靠不住的人罢了!

【不是每个男人都是那样的。】

系统急忙跳出来,匆匆放出一块投影般的画面。

这是在一艘宽阔的星舰上,窗外是黛蓝色的宇宙和浩瀚星海。

高大俊美的青年身穿白色合体制服,手捧怒放的娇艳花束,紧张的冲她伸出手来,琉璃色的漂亮双眼中尽是深情和坚定:“我会对你好,会永远保护你的!”

姜铮凝视着幻影,沉默了。

因为这青年温柔、得体、足够真诚,而且还……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只要你完成任务,就能回去见他。】

但任凭系统再怎么极力诱惑,姜铮也只是不屑地冷笑。

【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你现在可能是忘了……但你应该感觉得出来的,我没有骗你。】

姜铮不耐烦地说:“那又怎样?他如今在哪里,说好的永远保护我呢?”

【他确实做到了对你的承诺……但你自己犯的错,就要由你自己去承担。】

姜铮笑了:“你给我认真听好了——虽然不知道你们对我做了什么手脚,让我模糊了部分记忆,但我很了解自己,我也拒绝任何人给我扣上各种莫须有的罪名。”

“至于你说的那个人,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但居然还放任你们如此不公正的对我,那自然谈不上做到了所谓的承诺。不过我也不在乎,因为我从不对任何人有期许,而且我也足够强大,不需要谁的保护或者庇护。”

【……】

【对你来说,依赖别人就那么难吗?】

姜铮转向脸色灰败的陈美兰,即是回答系统的问题,也是对她说道:“你现在应该知道了——任何人的誓言都不可靠,至少不如自己可靠。”

“如果你无处可去,可以跟我走。”

陈美兰怔怔的抬头,茫然道:“可是我,我是个弃妇啊……”

姜铮立刻说:“其实我也是女子。”

“啊?”陈美兰惊得打量了她好几遍,说不上心情有多复杂,“那你可真是,厉害啊。”

姜铮微微一笑:“如何?是跟我走,还是回去找你丈夫?”

陈美兰轻抚自己受伤的左臂,斩钉截铁地摇头道:“我跟你走!从现在起,我只当他已经死了!”

“好!”姜铮正色道,“但我不能给你任何保证,以后你是走是留、往东还是往西都必须你自己做决定,也只能靠你自己保护自己,明白吗?”

陈美兰用力点头:“明白!”

达成共识后,两人便沉默地缩在角落,各忙各的。

陈美兰大口大口的咬着姜铮给她的干粮,好快速补充体力、不拖后腿,偶尔发发怔,眼神时而哀伤,时而愤恨。

她的泪水干了湿、湿了干,衣襟和袖口上都有几片模糊的水迹。

姜铮则是看向了外面胶着的火力包围圈——那处神秘私宅。

记得老孙说过,那是白统领情妇小百合的住所。

流匪时常乔装打扮来城中打探,肯定也是知道这个情报的。

他们为什么把火力圈挪到那里?

是巧合,还是故意?

为什么?

姜铮心中一动,正准备想法儿过去探探,却突然隐约听到楼上有小孩在压低嗓音哭喊,丝丝微弱的哭声钻入耳中,刺得她有些难受。

这里原本是家客栈,但生意一直不太好,前些日子掌柜又接到了远方家里的急信,便顺势遣散店员,清空客栈打包返乡了。

看这一时半会的,也没人愿意接手这么个地处偏僻的店铺,姜铮便悄悄地把这里作为自己的一个根据地,抽空把附近的地势地形摸了个清楚,还暗中藏了些应急药品,以备不时之需。

是她近来忙于其他疏忽这里了吗,怎么楼上这会儿居然还有人?

姜铮眼眸一沉,临时改变了计划,简单交代陈美兰几句后,小心地贴墙扶梯而上。

等终于闯进那间屋里后,只见一个缩在角落里的年轻母亲正满脸惊惧的看着她,手里还紧紧搂着个女童。

看得出,虽然那母亲也很害怕,但她的双手依然紧捂在女童耳上,在竭力保护着她。

那女童的小脸上满是灰尘,正用力咬着自己胳膊、在母亲怀里埋头低声呜咽着,颤抖着。

母女俩的身影被纷飞的碎木和灰尘模糊,宛如一幅令人触目惊心的、暗色的动态沙画。

从她们衣着的破旧程度和打扮来看,应该是从外地漂泊流浪到这里的,姜铮这才放下戒心。

她看到地上有零散的、暗红色的点状血迹,也不知道是谁的,便从怀里掏出方才还未用完的长布条抖了抖,想要过去为她们包扎。

可那位母亲以为是要绑她们,立马把女童护在怀中,抖着手指向门口的桌子,带着哭腔哀求道:“我们孤儿寡母的路过这里,兜里只剩那点值钱东西了。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请都拿去,只要不伤害我们……”

姜铮立刻收起布条和匕首,掏出药瓶来耐心解释道:“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帮你们。”

那母亲不信任的打量着她,眼神戒备。

对峙片刻后,突然有颗小型炮弹凌空而至,在她们身侧不远处“轰”的一声炸开!

7. 第 7 章 贤妻

破烂的纸窗瞬间被炸成碎片,数不清的碎砂打穿了木质桌椅,留下一个个令人触目惊心的小小黑洞……

女童被这一幕给吓得止住了哭声,呆呆地望着那些黑洞,眼里满是茫然和恐惧。

那母亲迅速用手蒙住她的双眼,把她再度拉入怀里。

她的手在发颤,声音也在抖:“那就拜托您了!”

眼下外面交战正激烈,店里又破破烂烂的,无法从正门走出屋子、穿过走廊。好在内院里有两个不同方向的小门,门外分别通往一条曲折小巷和一片茂密的小树林。

考虑到走小巷的话目标太大,而小树林具有一定的隐蔽性这点后,姜铮毫不犹豫地叫上在楼下的陈美兰,帮助她们翻过断墙、顺着另一侧还算完好的楼梯,快速朝院内跑去。

等一行四人躲进小树林后,姜铮边侧耳听着战况进展,边跟母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试图驱散她们的紧张情绪。

陈美兰沉默的坐在姜铮身侧,一言不发。

那年轻母亲说,她叫葛翠丽,是带女儿来千里寻夫的。

她丈夫在她怀孕后不久就出门了,至今未归。

现下形势不好、日子难过,公婆先后因病去世,女儿又长大了……她们母女在老家难以维持生计,也总被人欺负觊觎,只好收拾细软一路漂泊,试图在途中寻到他的踪迹,阖家团圆。

姜铮听得直皱眉头,却听系统突然诈尸,激动道:

【看看,真是好一个贤妻啊!】

【即使丈夫不在身边,也能尽心奉养公婆直到他们离世、独自把女儿抚养大,还不惜跋山涉水的来找他……】

【真是大爱无疆、感天动地啊!】

姜铮厌恶眯眼道:“那她就活该守这么多年的活寡、活该给他家当牛做马一辈子?”

【她丈夫只是下落不明而已。】

姜铮嗤之以鼻:“谁知道她丈夫是不是真的下落不明?”

【即使她丈夫死于战乱之中,她也——】

姜铮打断它的废话:“她也该为他守寡,替他尽到做儿子和做父亲的责任?”

【当然!】

系统打蛇棍随上,斩钉截铁道。

敢情它是特意找了个对照组,搁这儿等着她呢?

“凭什么?”姜铮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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