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了罢了。”
“如今又有崔三郎陪着,两人虽没有夫妻之名,也是恩爱得紧,这不才是最实在的。”
一张老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花:“崔三郎又是那人的嫡出郎君,容貌才华样样不错,也是配得上长公主的。”
这倒是实话,圣人回想着年纪尚幼时见着的那人,惊才绝艳,风华无双,想来崔三郎是他的亲生子,定也不会差。
只是随即又想到了才被自己赐婚的寿安,还是觉得心中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长公主其实还是疼爱阿沅的,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唉……
可惜阿沅现在还不造……
预告,明天苏六要开始努力撩阿沅了哈哈哈(认真脸.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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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流水
把手中的毛笔往玉笔山上一扔,圣人手一伸,身边的内侍就连忙递了温热的茶盏。
饮了口茶汤,圣人轻抚了抚隐约可见少时清俊的眉宇,吩咐道:“让人挑些好东西送去给寿安。”
“多挑些小娘子喜欢的物件吧。”
王沅却是不清楚这一出的,在她看来,只不过是突然又被告知,收到了许多赏赐的宫样首饰和衣料。
说起来,圣人这个舅父对她也算是不错,时不时就会赐些东西来,她其实也早就习惯了。
不过,此刻她也就没什么想去看的心思,毕竟首饰什么的,已经多到一天一套都戴不完了,就让回禀的婢女退下了。
此时的王府内,也有人还一直不肯放过王沅,正在喋喋不休。
阿颜看着正在把玩着剔透棋子的郡主,还是忍不住缠了上来:“郡主便告诉婢子吧,前些时日,您在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棋子是用了琉璃做的,色彩瑰丽,晶莹剔透。
琉璃在王沅那个时代虽然易得,但在这个时代却是很珍贵的。
这一坪棋想必是价值不菲,怪不得苏六郎昨日眼巴巴地装盒送来。
被阿颜打断了思绪,王沅也不气恼,把打磨圆润的棋子掷回盒中,回了她:“不过是圣人给元娘和顾二郎赐了婚,又让我与苏六郎定了亲,你已经问了不下十遍了。”
“可是郡主也这样回了婢子十遍了,郡主所说的,府中都是知了。”
阿颜很是不服气,耷拉了眉眼,唇角却是撇着的。
“婢子想知晓的是,圣人怎地突然插手此事,郡主又如何答允的。”
“不如下局棋,你若赢了,我便告知你。”王沅来了兴致,想拉着阿颜对弈。
“郡主,婢子哪里会下棋啊,郡主横竖就是不想说便是了。”阿颜的嘴角挑得高,都能挂起物事了。
“今日教你种新的玩法,很是容易。”
王沅想起了以前玩过的五子棋,围棋自然是难学的,换成五子棋,阿颜定能很快上手。
她简要地说了说玩法,阿颜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两人连玩几局,可惜阿颜不敌,每每气得直呼,自己只是没看见才输了的。
正玩着呢,就有人来通报,说苏家郎君来了。
昨日不是刚来送的棋子么,苏六郎这是很有每天准时来报道的想法么,王沅腹诽着,让人把苏六郎邀了进来。
前几日,苏六郎已是拜见了老夫人,得了允准,如今出入府中,已是过了明面了。
她看了看自己一身浅藕荷色襦裙,并无不妥之处,又抚了抚齐整的发髻,便又把注意力转到眼前的棋局上。
阿颜却比她还兴奋,连忙起身,去吩咐人去给苏郎君准备些茶饮点心。
等王沅回过神来,就看见了眼前的郎君,一身淡绯红色的圆领袍,眉目俊朗,眼中清澈,波光粼粼,正含笑着坐到了对面,就在阿颜方才的位置上。
他屈指敲了敲桐木棋盘,击声清越,笑着道:“阿沅这是什么玩法,我似是不曾得见?”
“五子连珠,棋局玩法诸多,郎君不知晓也是正常。”王沅接过了茶盏,举止优雅,然后只沾了沾唇。
“我少时在洛京城……”
苏六郎正要说说自己年少纨绔的经历,突然反应过来,还是需得给阿沅留个好印象,就连忙打住,换了说法。
“棋局的大部分玩法我都曾见,这种着实不曾听闻,还望阿沅教我。”
盯着王沅的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不似一般人的桃花眼,雾眼朦胧含情脉脉,苏六郎的眸子更加明彻清透一些。
既然打定了与他多相处相处,再看看情况的主意,王沅也不排斥与苏六郎接触。便也不藏私,细细地为他分说:“玩法倒也容易,不过是谁先使得五子连珠,便可……”
可对面的这位郎君,其实是有些跑神的,他凝视着眼前的小娘子,乌发如云,只简单地簪了朵宫花,垂着眼眸,正温温柔柔地为他讲解玩法。
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到了那日回府,跟九娘说了自己与阿沅之事时,九娘那一脸震惊的表情。
郎君想起来,心里就满是得意,重复着已经想了无数次的念头:这个小娘子日后定会成为自己的新妇。
简单了说了说玩法,王沅抬眼就看出了眼前的郎君似乎是出了神,轻声唤道:“苏郎君?”
苏六郎这才回过了身,掩饰性地轻咳了声,笑着道:“阿沅簪的这朵花很是衬你。”
头上的花?王沅忍不住摸了摸头上这浅粉色月季的堆纱宫花,苏六郎真的分得清花种么。
她一时心生促狭,略挑了眉:“苏郎君可是识得,这是何花?”
这花……
苏六郎当真不认得,只是觉得似曾相识,他想了想,试探问道:“这可是牡丹么?”
这月季长得很像牡丹么?苏六郎明显就是不认得的。
算了算了,他这模样也不像是个喜欢莳花弄草的,不识得也是正常,王沅就浅浅颔首道:“郎君好眼力。”
就引得对面的郎君喜笑颜开,也让一旁听见谈话的低着头的几位,今早服侍王沅梳妆的婢女都抿唇忍笑。
比起屡试屡败的阿颜,苏六郎明显技高一筹,和王沅有来有往,基本上是三胜两败,两败的是王沅。
一开始还不觉得,玩着玩着,王沅就发现不对了,似乎这输赢有些过于规律,苏六郎必定是连胜两局就输一局。
她拈着棋子,注视着棋盘,余光瞥了瞥对面一直微笑的郎君,他看上去并不担心会笑得脸僵的样子。
指尖的一抹翠绿,冰冰凉凉,把玩得久了,也会有几分温热。
于是王沅就刻意地放过了棋盘右上方,随意地落了子。
那处苏六郎已经连成了四颗,只差一颗就赢了她了,而前两局恰恰都是她输了。
然后就果不其然地看见苏六郎随意落了一处废子。
蓝盈盈的棋子,如她曾见过的海水般澄澈,落在浅色清漆的棋盘上,让她的目光都移不开了。
“阿沅?”
见她久久不曾落子,苏六郎有些疑惑,轻声地唤她,还试图去收回自己方才的落子。
刚刚好,就这么撞上了王沅急急落子的手。
一者温凉柔软,一者暖热有力,匆匆一瞬,浅绯红的袖角擦过藕荷色的,让两人都愣了一下,又急急收回各自的手。
“阿沅……”
苏六郎单唇轻启,唤着她,嗓音压得醇厚,却未说出下文。
他的双手随意地伸开,搭在坐席上,袖袍微皱,指尖微微蜷曲,捏紧又松了开,都被垂眸的王沅收入眼中。
可惜王沅并未抬头,也就未曾得见,对面的郎君在怔怔地看着她的发顶,耳根还泛起了一抹可疑的红。
一旁的阿颜看得好笑,索性出声给两人解了围:“郡主,婢子去取些果品来可好?”
她又转向了苏六郎:“不知郎君有何偏好?”
苏六郎被她一打断,也很快恢复了常态,他笑了笑,柔和温暖,如三月春光,温声道:“我都可,紧着阿沅喜好即可。”
惹得阿颜捂了嘴笑着答是,临走前还对着王沅挤眉弄眼地道:“婢子去了。”
自以为善解人意的阿颜,走时还带了屋内的婢女离去,一时之间,屋里就剩了王沅与苏六郎二人。
突然被与苏六郎独处的王沅仿佛紧了紧弦,她努力回想曾经看过的电视剧,此时应该说点什么好,看上去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可是想了半天,自己好似也不曾看过很多,此时也回想不起来。
便是来此之后看的话本什么的,也不曾描写的如此细致。
不想多费心思考的王沅表示,看苏六郎怎么说,见招拆招好了,所以她只把目光落在棋盘上,甚至还匀出心神思考,怎么破局合适。
对面的苏六郎也是头一次与小娘子独处,当然,这是除了自家小妹之外。
他端起了杯盏饮了一口,登时就差点吐出来,这茶汤着实有些烫……
好在他硬是咽了下去,总算不曾在阿沅面前失仪。看阿沅处处举止优雅端正的模样,想来是不会喜欢自己失了仪态的。
不过,这么一转移注意力,他可算是想出来了个可谈的话由。
“不知阿沅可会骑马?”
看阿沅这娇弱的模样,似乎是不太好会,自己刚好可以教她。
这神转折一样的话题转换,王沅有点想笑,事实上她也微微勾起了唇角:“儿确实会的。”
虽然失了策,苏六郎眨眼间就想到了别的法子:“那来年开春,阿沅与我同游城南可好?”
“我有三年不曾回洛京,也不知上巳节时,城南踏青游人是否还如旧时一般多。”
这个邀约很容易做到,王沅也就颔首应下了。
接着就看见,对面的郎君上半身微微前倾,手肘撑在了几案上,绯红的衣袖也抚上了棋盘,扰乱了棋子所在。
他用认真凝视的目光看着王沅,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许多,玉白的喉结微微一动,他的嗓音听起来也有点发紧。
“我曾听得柳娘子与卢娘子都唤你阿沅,也曾听过老夫人和王元娘唤你阿芷。”
少年郎君的耳垂又红了,几可滴血,但他坚持着不曾移开目光,语气带着一丝祈求的味道。
“我私下时,唤你卿卿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苏六郎其实是在一点点地暖化阿沅啊~
不过这可不是救赎什么的,阿沅自己也能过得很舒服(日常咸鱼.jpg)
☆、牡丹月季
唤她卿卿?
这个称呼,王沅确实是知晓的,算是时人对着心上女子时,比较亲昵的称呼。
甚至还有位称自己夫君卿卿的娘子,被夫君嫌弃说不够敬意时,还能辩称: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亲卿爱卿,是以卿卿,仿佛有点过于甜腻,这让王沅下意识的,有点想拒绝。
可是对面郎君还一直盯着她,眸子熠熠生辉,点丹的薄唇抿着。看上去有些委屈巴巴的模样,甚至有几分,像自己养的那只小奶猫。
他长睫微颤,眸中的水色闪动,这样一来,更像是在眼巴巴地跟自己撒娇一般。
想到两人如今又是未婚夫妻,这让王沅着实有些狠不下心拒绝。
她转头望向屋中的香炉,有袅袅轻烟自错金兽首钻出,萦绕了这满室的清淡甜香,王沅这会也确实觉得,这香气有些太过清甜。
突然就有些醒悟过来,即便是自己不同意,他也会磨得自己同意吧。
她轻轻启唇,唇瓣粉白,声音几不可闻:“只可在私下时唤,在外时不可,郎君可要记住了。”
这便是同意了,苏六郎连忙后退,恢复了方才的端正跪姿,端起杯盏,也不怕烫了,呷了一口格外清甜的茶汤润了嗓,就开口唤道:“卿卿……”
郎君嗓音清朗,说出口的尾音却是缠绵,像是有羽毛落在两人心头,轻颤微拂。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是垂下了头,不曾再看对方。
苏六郎是埋首浅笑,只觉得如今可算是得偿所愿,想想那日玉堂春初见,不过数月,两人就有了昏约,还能唤她一声卿卿。
日后若是能……让她也唤自己一声就好,卿卿或是六郎都很好的……
王沅则是冷漠着面容,心里琢磨嫌弃着,这个未婚夫好似有些太过粘人。
不过,自己似乎,也不觉得非常反感。
过了半晌,还是王沅先抬了头,去看对面的郎君,结果就看见了他低头浅笑的模样,一丝悔意也就消散了去。
王沅也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心里叹道,这郎君,看上去真的是有些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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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王沅与苏六郎避开了人在说话,在崇德坊的柳府,也有两位小娘子正说到了她与苏六郎。
“阿箐那日未曾去,不曾见得。我可是目睹了整个过程,苏六郎当真是胆大,当着圣人的面就喝止了顾二郎。”
卢娴摇了摇头,叹气道:“得亏是圣人不曾治他失仪之罪。”
不过眨眼她又笑了出来:“可见他是真个心悦阿沅的,才能做出此举。如今他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对面正在专心煮茶的柳箐目不斜视,口中回应着她:“凭着他阿耶还在边关驻守,圣人就定然不会治他的罪的。”
“不过苏六郎当真与他阿耶脾性一般,都是一脉相承的痴情郎君。”
柳箐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可见阿沅是个有福的。”
卢娴显然也是听说过苏琉与陆夫人的故事,也附和点头:“苏六郎若是能如他阿耶对待陆夫人一般对待阿沅,那阿沅也算是苦尽甘来。”
她举止随意地将手肘搁到了几案上,又想到了自己钦慕的长公主,叹气道:“不知长公主何时才能苦尽甘来啊。”
茶已经点好,柳箐给卢娴奉上了一盏,心里其实有些好笑,有崔三郎陪着长公主,想来这么多年,两人应当也是过的不错。
毕竟,那两人太过随意,连亲生的小娘子都丢回给崔家养了,只时不时接过去看看。
还就记在她将嫁的郎君一支,说起来,阿沅这同母异父的妹妹日后还得唤自己阿嫂。
想到这错综复杂的关系,柳箐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明所以的卢娴也没有追问,饮了口茶汤才问起了自己感兴趣的疑问:“阿箐是如何知晓,长公主不久后要回洛京?”
柳箐把桌上的茶具收回了盒中,才慢慢道:“许是要谈谈和离之事吧。”
这下子卢娴可就吓了一跳了,她嗓音都变了:“长公主真要与王三郎和离了?”
她想了想,又笑了起来,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可算是等到这一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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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就到了三月初三,惠风和畅,正是踏青的好时节,又逢着上巳,不用说,洛京城上上下下大半城的人都往城南跑。
有权有势的就占了赏景的好地,支起帷幕,防着庶民围观,就办起宴会来,还会邀着附近偶遇的同侪,跳个舞喝两盏。
便是斗升小民,也知道扯块麻布草席,找个芳草鲜美的所在,全家人一同吃些点心,饮点浊酒也是好的。
这样春光明媚的好日子,王沅其实觉得在家赖床也不错,把贵妃榻搬到院落中,有她特意让人培植的蒲桃架。
躺在榻上,有春风拂袖,一睁眼,就是星星点点的绿色光斑,风中有草木香气,或醒或睡,不知岁月。
不过她既然答应了苏六郎与他同游,自然也不能爽约了。
说起来,也有许久未见柳箐和卢娴了,想必今日去城南,也是能见到。
这日的一大早,坊门初开不久,就有青衣的俊秀郎君,带了个随从由苏府大门而出,直奔了兴化坊的王府。
王府的守门仆役也早就识得了这位。
毕竟自苏六郎领了职后,逢着休沐日,就必定要来王府一趟的。
素日里,对着他们这些下人也很是和善大方,且不说言辞客气,还时不时就打赏些财物呢。
所以一见到扣门的是这位郎君的贴身随从,就马上让了进来。
今日轮值的是老仆役的儿子,年纪尚轻,开着门还笑嘻嘻地调侃一句:“苏郎君今日来的真早,怕不是,急着接郡主同游吧?”
苏六郎眼见得心情极好,也就笑着回道:“今日天朗气清,正是出游好时节的。”
等他到了王沅院落,正好就撞见了领着婢女出来的阿颜,就直接就迎上来问:“阿沅可是预备好了?”
见了这已经熟稔的未来郎主早早来到,阿颜也不意外,也笑着回应:“郡主正在更衣呢,苏郎君稍候片刻即可。”
“让阿沅莫急,我等她即是。
苏六郎小心翼翼从袖袍中取出一物,递给阿颜:“你将此物送进去给她吧。”
熟练地接过,阿颜掀了纱帘进屋,捧着走到了王沅跟前,对着正在婢女服侍下戴上耳坠的王沅道:“郡主,苏郎君已经到了,这是他让婢子先送进来的。”
今个不知他又淘了些什么来,王沅接过了小小一方锦盒,如玉指尖搭在扣锁上,却是没有立即打开。
一旁的阿颜调笑道:“婢子猜,定然是副耳坠。”
“苏郎君这些时日送来的几件饰物,也就差副耳坠,就能给郡主凑副头面了。”
轻轻地一拉,锦盒就打了开,王沅拈起了一只耳坠,还真叫阿颜猜对了。
精巧的坠子上,正悬着一小朵錾刻的月季花,最下面还坠了颗莹润的粉珍珠。
珍珠易得,这般好颜色的却是难寻。
不过第一次收到同款的步摇的时候,自己已经赞叹过了。
最没想到的其实是,苏六郎那日夸赞她的宫花衬她,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婢女原本为王沅戴的是一对镶白玉的耳坠,王沅瞧瞧身上这身浅绿的襦裙,觉得与粉色珍珠也不太相冲,就把耳坠递给了阿颜。
看懂她的示意,阿颜就上前,动作轻巧地帮她换上了苏六郎送的这对,还赞了句:“这与郡主今日的衣裳,配起来也好看呢,大方又精巧。”
“莫要讨巧了,昨日让你准备的点心可是备齐了?”
王沅轻晃了晃,从镜中见得确实不错,就问起今日出行事宜。
然后就惹得阿颜笑得更欢:“昨日就已经备好了。郡主从来不管这些杂事,如今可算是会问上一问了。”
听懂了阿颜话中之意,王沅很是不以为然,这跟苏六郎有何关系,出门去野餐,可不就得准备得妥妥当当的么。
起了身,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有些感慨地说道:“难得不用与老夫人与元娘同行,需得谨慎。”
自己还是得跟阿颜解释一下因由,免得让她觉得自己是为着苏六郎准备的。
却不知,一旁的阿颜是捂嘴偷笑时,心中想的是:且让郡主这样以为吧,再胡闹下去,郡主怕是要羞恼了。
方迈出了房门,就看见庭院蒲桃架下站着位郎君,身姿颀长,正在仰首打量着青翠的蒲桃叶。
眼瞧着苏六郎一身青衣,还站在蒲桃架下,显得人面如玉,雅致高洁,王沅突然觉得,果然人还是要靠场景衬的,自己险些从苏六郎身上看出些名士风采。
面对着屋门的苏六郎第一时间就看见了王沅出来,一身浅绿的丝质襦裙,发上并没有很多金银珠翠,打扮得清清爽爽的。
他往王沅的方向走了过来,语气轻快:“阿沅可是已好了?我已让明思带着九娘先行了,一会去寻她便是。”
“不过想来她大概会与新结识的小娘子同行,必不会打扰你我。”
走至近前,才看见阿沅今日似是没有戴自己送的首饰,发上就缀了朵珠花……
苏六郎正琢磨着她是不是不喜欢时,就注意到了王沅的耳坠,眼中的笑意越发温柔,如谷中清泉一般。
“阿沅可是喜欢这牡丹样式的饰物,我可是寻了许久才找到这套。”
他迫不及待地想表表功,可惜对面的小娘子面色一下子就僵了。
可惜听闻此语的王沅心里想的是:牡丹花?你说这是牡丹花???
作者有话要说: 苏六:小妹懂事自己找人玩去了,阿沅戴了我送的牡丹花耳坠了~~~
王沅一脸冷漠:这是月季。
☆、春日游
王沅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了,竟然觉得,仿佛是听见了月季花哭泣的声音。
连着身边的婢女们,知晓宫花之事原委的,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
只有一头雾水的苏六郎还是不明就里。
他看看面色平静眼神古怪的王沅和忍笑着的婢女们,先低头检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然后抬首询问道:“阿沅?”
语气与眼神中都带着几丝迷茫与不解。
这倒是奇了怪了,王沅轻抚着耳边的坠子,指尖略过纯金錾刻,还错了银的花型,线条倒是打磨地柔和圆润。
“苏郎君是从何处寻来的这些?”
“可是直接与店家说的要寻那牡丹式样的么?”
如果跟店家说要牡丹纹样的,还能买到这幅头面,那只能说,这店家和这苏六郎,可真是缘分。
连认错花,都能认错到了一处。
苏六郎难得地收回了与王沅对视的目光,略略错开,落在了青翠娇嫩的蒲桃叶上,眸光闪动,先问了一句。
“阿沅可是不喜么?”
他略微低了些头,觉得眼前的蒲桃叶似乎太大了些,生得也不精致,语气也黯淡了几分:“我也是第一次挑拣,许是不懂小娘子的心思。”
随即又转过了身,侧对着王沅,语气又愉悦起来:“不若阿沅下次与我同去,如何?”
突然又多了个邀约?
真的服了苏六郎这见缝插针的本领了,王沅觉得,还是得先解释一下:“我并非此意。”
“这花样并不曾见,觉得很是精致,多问两句罢了,苏郎君切莫多想。”
她也看了看苏六郎盯着的蒲桃叶,缠绕在竹架上,随春风摇曳,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可是看了许久了。
原是如此么,苏六郎彻底转过身来面对着她,眉梢抬起,笑着分说道:“竟是如此么。”
他伸手略比划了下,解释道:“便是在玉堂春隔壁那家,店主侍候之人都颇为壮硕,应当是常年往西域来往的行商。”
“我原本是想着,牡丹纹样的定会有许多,可店家取来的,似乎与阿沅的宫花模样并不相似。”
“便索性叫他们将新造的,所有以花为式样的,都呈了上来,寻了许久方才找到的。”
苏六郎扬起了斜飞的剑眉,唇角勾起,笑着邀功道:“寻了一个上午,可算是寻得了能让阿沅满意之物了。”
眼瞧着面前的俊秀郎君兴起时,探手就摘下了一片觊觎许久的蒲桃叶,轻嗅着,还对着她微笑。
王沅忍不住想叹息,这月季花向来不在工匠所喜花样之列,很是少见。
她虽然喜欢月季,但首饰够多,也就无心寻工匠雕琢,这还是她初次见到月季花为题的头面。
原来她也没想错,这幅头面,果真是跟这苏六郎有缘,亦或是,他定是寻了许久。
想想苏六郎认真挑拣一大堆首饰的模样,王沅指尖微动,她低头理了理披帛,便开口道:“时辰不早了,莫让人等急了。”
————————————————
今日王沅穿得简练,骑着打理精细的马儿,便与苏六郎一同出了兴化坊的坊门,转过巷曲不久,就到了朱雀长街上。
洛京城的百姓但凡有些闲暇的,也都不愿意辜负这好春光,此时贯穿洛京城南北的朱雀长街上,熙熙攘攘,骑马驾车的不计其数。
即使这朱雀长街宽达五六十丈,也容不下这么多出城踏春的百姓。
自南城门以内往北,俱是被堵得严严实实的牛车,还穿插了些骑马的行人,人声喧嚣。
左右是被堵在路上,苏六郎扯了扯缰绳,让马儿靠近了王沅一些,笑着搭着话:“阿沅为何不坐牛车呢,今日便是骑马也需得排队出城,不若乘了牛车,也好休憩片刻。”
带了白纱帷帽的王沅略偏了偏头,没有答话,垂坠飘逸的白纱自肩头拂过,几乎遮住了她的上半身。
连扯着缰绳的手都被罩住,仔细地避过了清晨的阳光。
还能是因为什么,不过是牛车需得盘坐,半蹲着的踞坐或是双腿平伸的箕踞,着实不太美观,透过轻薄的车帘也容易被行人窥得。
时人对这两种坐姿很是鄙薄。
即便是她心里再不介意这些虚名,但也要考虑到皇室郡主与临川王家嫡女仪态不雅,行为不谨的名声传出去,会带来的一堆麻烦事。
譬如老夫人的说教,与宫中来使的劝诫,实在是烦不胜烦。
所以还是骑马最是便利,也无人拘束。再说,这满洛京城的贵女,不也多是如此么,苏六郎这是明晃晃地没话找话了。
苏六郎其实是着实不太清楚这些小事。
郎君多是骑马出行,小娘子则是有骑马有乘车的,在他看来,如阿沅这般娇娇弱弱的小娘子,还是乘车的多些。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需得刨根问底,苏六郎见她未曾回答,也就寻些其他的趣事与王沅细说。
方才他见着嫩生生的绿蒲桃叶,顺手摘了片,这会便从袖中取了出来,递到了王沅面前。
“方才见着蒲桃,倒是想到些以往在边关的事,不知阿沅可有闲心一听?”
翠绿的是叶子,修长如玉的则是苏六郎托着叶子的手指,王沅拈过了叶子,不可避免地与他的掌心一触,就听得苏六郎的清朗笑声。
明明不久前,不小心触碰到时,这郎君还会有些不甚好意思的模样,如今倒是越来越厚脸皮了。
“如今边关通商,也是安稳富足,西域传来之物更是丰盛,其中最受欢迎者,便是蒲桃美酒。”
听着苏六郎娓娓道来,往昔兴起时酿酒不成,反而让宅中多日酸气不散的旧事,周围的随从婢女中便有笑出声的。
无他,不过是故事有趣,更兼有郎君刻意抑扬顿挫地讲述,听起来也是颇为勾人心弦。
有帷帽遮掩,苏六郎辨不出王沅此时的神色,自然也不知道她听着他的话出了神。
老夫人在苏六郎前来拜会后,曾对着王沅夸赞道,苏六郎音容俱佳。
这话,王沅也是赞同的,听着如石上清泉,清朗含笑的郎君语调,也算是一种享受。
许是日后嫁了他,便能收获这随时随地洗濯身心的好声音。
王沅也学着他方才的模样,嗅了嗅蒲桃叶,倒也没闻见什么味道,大概有些草木常见的清新气息,也不知他嗅得了什么。
有了苏六郎在旁,或叙话或谈天,这时刻过得也是飞快,等到王沅吃了半块玉露团,一行人就出了城门,此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说起这玉露团,还是苏六郎见着店铺,特意下马去买的,又连声劝她也尝尝。
说是这添了时令香草蒸制的,虽比不得府中精细制作的,也别有一番风味。
待到尝了尝,王沅觉得好像着实不错,想来苏六郎如今还是日日送吃食来,洛京城的铺子都让他摸了个遍,才会老远就辨出来。
出了高大的城门,又行了一阵,路上便也没那么拥挤,行人多是去了不同的方向。
一般的百姓多是寻些荒远人稀的所在,而高官权贵大多更喜欢往杏园或曲水方向聚集。
此两处既可去楼阁畅饮,又可架设帷幕,自在野炊。
往年上巳,王沅难得独自出行,自有他人费心。
如今是与苏六郎出行,他自然早就安排好了府中其他人带着苏九娘先行,又自去了王府接了她。
如此也不好空手前来,便令婢女备了些点心之物,这会到了地方,就看见先行的婢女正在清点布置。
一旁还有个小娘子,年岁尚幼,约莫豆蔻年岁,与苏六郎生得几分相似,很是貌美,想必是苏六郎的胞妹,族中行九的苏九娘。
“郡主一路可是辛苦?亭中小几上,婢女备好了酪浆与果饮,郡主自去随意,我来领着他们处理便是。”
苏九娘迎了上来,小小年纪,颇为稳重,倒像是家中主母一般,对着王沅也很是周全热情。
原以为苏九娘定是去会友,却不想还正在这里打理事务。
苏府如今只大房一枝独秀,自四年前便去了边关驻守,苏六郎如今难得回京授职,也只带了苏九娘这个小妹同行。
想是要在洛京将养几年,为她寻桩昏事的意思。
将来也不是没有成了一家人的可能的,思及此,王沅也温和道:“如何能让九娘一人忙碌,我留下也可帮衬一二。”
听闻王沅要留下帮忙,苏六郎心道不妙,难得出行,他还有许多话想与阿沅说说,这可如何是好。
于是,被两位小娘子落下的苏六郎就在王沅身后,挑着眉给苏九娘使眼色,指望着这个一向嫌弃他的小妹,能看着骨肉至亲的份上,体会他的深意,给他行个方便。
接收到同胞兄长急切求救的眼神,即使一直觉得,这个兄长与苏家清肃端正的家风不符,十分像是抱来的。
苏九娘也觉得自己还是抬抬手,放他一马好了。
“郡主是客,如何能使得。我这边也已收尾,郡主先行便是。”
苏九娘福了福,索性送了傻哥哥一份大礼:“儿早与好友相约,这会已是误了时辰,一会便不与郡主告辞了。”
她用余光瞥得郡主身后的兄长一脸喜色,更加嫌弃他了。
这个小娘子,端庄守礼,看上去还很是能干持家的模样,跟苏六郎果真是兄妹?王沅也有些困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九娘:我在认真地给傻哥哥制造机会
苏六郎:这个妹妹果然是亲生的!
王沅:兄妹两看上去画风不一样啊……
☆、春日宴
等到两人落了座,苏六郎的目光就时不时瞟向亭外,他端起杯盏,咽了一口酪浆,想了想,还是询问道:“阿沅,我有些话欲交待给九娘,你便在此地等我可好?”
此时的王沅已经摘下了帷帽,在打量着亭中一角摆放的插花,看上去错落穿插,很是雅致。
闻他此言,也不曾回头,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你在此地不要离开,且待我片刻。”
苏六郎见状,就笑着又交待了她一遍,等王沅再次颔首应下,这才离去。
步伐匆匆,连青色的衣摆都扬起了些。
这句话好似有哪里不对,王沅盯着苏六郎的背影,忽然就想起来了。
若不是知晓,苏六郎定然未曾拜读过某位先生的文章,他莫不是还要给自己带了橘子回来?
眼见得苏六郎都走远了,王沅还一直盯着他的背影,一旁的阿颜凑了过来接过了她手中的帷帽,笑道:“郡主,苏郎君可是走远了。”
自己当然看见了,阿颜又提醒作甚,王沅瞥了她一眼,收回了目光,空出的右手端起了酪浆,细细啜饮。
见王沅不曾搭话,阿颜只在心里乐着,她巴不得郡主和苏郎君早日成昏,日后能在苏郎君的疼宠下过得如意。
初春时节,草长莺飞,苏家选址挑在了离杏园较远处的曲水边,临时着人在距岸十数步的浅水处搭出了这亭台。
潺潺流水自亭下穿过,不时有清流击石的叮咚回响,若是细细寻觅,还能在圆润的河石边见得些小小的虾蟹。
青山绿水,亭在水上,风中有不知名的草木花香,伴着婉转鸟鸣,还有远处隐隐约约的太常寺的乐声,惹得王沅都有些春困睡意了。
“往年上巳都在岸边搭了帷幕,与别家相邻,吵吵嚷嚷的。今次倒是新鲜,直接到了水上呢,也是清静。”
阿颜早被吸引到了亭边,兴致勃勃道:“婢子瞧着水中有小鱼呢,倒是想抓上一些。”
她伸手拨出些晶莹水花,还是叹气放弃了:“可惜着实是太小了。”
瞧着这清澈的流水,王沅也有了些兴致,她教婢女挪了坐席到了亭边,也伸出了手,俯身触了触,并不冰冷。
这处的水下也是预先清理过的,都是些细沙卵石,清澈见底,看着就让王沅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欢喜,索性冲着阿颜撩了一朵水花。
刚刚好溅了不及躲闪的阿颜一脸,惹得王沅唇边噙上了丝丝笑意
忽然觉得脸上一凉,倒是吓了阿颜一跳,待反应过来,就更是惊诧。
除去郡主幼时少不更事的年岁,已经许久未曾见得她这活泼的模样。
便是数年前那场大病之后,郡主心性大变,似乎开朗许多,也还是少见她这般欢喜不尽的时候。
阿颜连面上溅了水滴也顾不得擦,只觉得鼻内一酸,最后还是强扯着唇笑了出来。
这倒是让王沅有些讶异,这是什么表情,不就是溅了点水花么,至于么。
她将袖中的雪白巾帕抽出,递了过去。
就见得眼前的阿颜,眸中越发的湿润,脸上还是勉强笑着,对着她就来了一句:“郡主,婢子就盼着郡主早日嫁了苏郎君了!”
不明所以突然又被安利的王沅,这时只觉得头顶上出现了三个问号,还是加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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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匆匆离去的苏六郎这会正在仔细地交待小妹:“九娘,切记莫要去杏园北侧,今日圣人可是携了皇子出行。”
“苏家是定然不会站队的,阿耶也不会允你嫁入皇家的。”
他脸上没了面对王沅时的笑意,微微蹙了眉,双手背后,很是严肃正经的模样。
可惜对面容貌明丽的小娘子并不领情:“阿兄,我自是不会去的,你也莫要装正经吓唬我。”
“再说了,阿兄这会抛下阿沅姊姊来寻我,可就不怕她生气。”
一向端正的苏九娘这些时日冷眼瞧着,自家这情窦初开的阿兄,日日送物,隔三差五就去叨扰,很是诚心的模样。
这会也难得想打趣几句。
“阿沅定不是这样的人。”
苏六郎忽而笑了开,双眸晶亮,容色灼灼,再也绷不住严肃的兄长模样。
但他的语气似乎还有些委屈:“而且有时会觉得阿沅忽近忽远,也不知她这会儿是否会想起我。”
阿兄,你难道不是方才从阿沅姊姊那边过来的么……
再次对自家傻哥哥无话可说的苏九娘觉得,她仿佛嗅到了某种奇怪的,有些酸酸的味道,决定还是去寻她新结交的郭家三姊姊。
还是那种一本正经的板正性子,比较对自己的口味。
苏九娘就福了福身道:“那阿兄不如快些回去,莫让阿沅姊姊等急了。”
“记得我方才所言,切莫去杏园北侧。”
回过神的苏六郎又殷殷交待道,才目送有些不耐烦的苏九娘离去。
眼见得她与仆婢走过了树丛转角,这才折身返回。
留意到了草丛里熙熙攘攘的各色小野花,他就想起了离开前,阿沅似乎正在盯着插满了花的瓶子瞅着。
苏六郎便解下了腰间配着的环首刀,不过尺余,错金镶宝,精巧昂贵。
只不过此时却被他用来收割路边的野花,一割一把,甚是锋利,也很是衬手。
捧着大把野花的苏六郎,就大步地迈上了木质垫台,一直走到了坐姿优雅的王沅身边,利落地撩袍落座。
他笑得灿烂,语气柔和:“阿沅,我见你方才瞧着那花瓶看,便采了些花与你。”
一伸手,就要将怀中的花都交于她。
而被动接过一大捧野花的王沅低头瞧了瞧这五颜六色的小野花,觉得眼角有些抽搐,花瓶里的俱是娇贵名花,这差别似乎有些大了。
不过,自己似乎还应该谢谢他?
“多谢苏郎君。”
她如是说道,将花束放到几案上。
指尖抚了抚,心想这颜色倒是很丰富,有白的,粉的,紫的……
得了她一声谢,苏六郎余光中又见得婢女们都识趣地退出亭外,就小声轻咳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答道:“卿卿若是喜欢,我再去采便是。”
这倒是不用了,采了也没处摆放,王沅垂眸拨弄着,慢慢捡出几支来,轻声道:“此处也无多的花瓶可插。”
“那我明日遣人给卿卿送些花瓶去?”苏六郎注视着她正在挑拣花枝的削葱根似的手指,有些微微失神,口中还是连忙应道。
明日送花瓶,今日也用不上,王沅噎了一下,她抬头正要言语,就看见了苏六郎的神情,眼中含笑,唇角勾起促狭的弧度,分明是在打趣她。
这倒是难得,还是苏六郎头一次打趣她。
这时候自己应该有个什么表情?王沅想了想,勾着唇角回应道:“那便多谢郎君。”
小娘子这一笑很是妍丽。
此时阳光正好,虽是照不到亭中来,也映得眼前的小娘子肌肤剔透如冰雪一般,几乎让人担心会融化了去。
而她的眼神却是有几分缱绻柔和的,正微微抬首注视着他。
眼前美人美景,让苏六郎心中一动,日后多让阿沅笑笑,那便好了。
若是自己能早些加冠便好了,便可迎回家日日宠着她,让她总是能如现在这般对他笑着。
现下静静地看着她摆弄着插花,就有种岁月静好的安逸之感。
这如斯美景,在日后都能是寻常。
这个念头一动,苏六郎也觉得这春风醉人。他也没再开口打扰,只在一旁静静陪伴着。
看心上人摆弄着花枝,神色认真,苏六郎就想亲自去把附近的野花都采了来。
但是瞧着王沅专心手下,不曾回望他,又觉得,采什么花的,都比他好看么。
他们出门本就迟了,又赶上了出城时拥挤的人流车流,本就到的迟。
这不,王沅只觉得没多大会,就有婢女上前轻声询问是否准备些午食。
虽然不是很饿,但王沅习惯了规律饮食,还是点了点头。而苏六郎本就知晓她这一习惯,自然也是从了她的。
上巳出游,洛京人的风俗一般都是带些点心,做得精致小巧,再点缀时令的鲜花,看上去极为风雅有趣。
也有要办些宴饮的,提前许久就给了其他家下了帖子,自然是要备好厨子做些丰盛的下酒菜招呼来走场的亲朋好友。
王家和苏家倒是没有招呼宴饮的习惯,王家是因着她的阿耶久不在府,无人主持。
那这苏家如今回了苏六郎,竟也没有宴客,是有些奇怪了。
见着有两名婢女抬着摆好小碟的几案,正小心翼翼走过桩台,王沅就问了出来,实在是突然想起了,就有些好奇。
见她主动询问苏家事,苏六郎暗喜之余,自然是无话不答:“阿沅也是知晓,苏家是武将世家,阿耶如今又常驻边关。”
他冲着王沅眨眨眼,这个动作难免显出几分稚气:“便是此次回京,阿耶也交待了,只忠于陛下一人便可,闲暇时莫与诸臣皇子往来。”
看来这苏大将军果然是个明白人,他手握重兵,与皇子勾结的武将又哪里有什么好下场。
便是万分侥幸,自己追随的那位上了位,也难免日后猜忌,倒不如做耿介孤臣,也算省了心思还得了好。
这苏家行事,倒是与自己是同道中人,王沅沉思了片刻,得出了结论。
她不由得夸赞了句:“苏大将军果然是睿智豁达之人。”
随后苏六郎就笑着接了句:“待得来年,我便带你去见阿耶!”
突然又被预定了见对方家长的阿沅依旧是一脸淡然,毕竟她如今已是习惯了苏六郎这般,时不时就试图与她再进一步。
甚至还有闲心琢磨,也不知苏大将军与苏六郎长得是否相似。
作者有话要说: 王沅:感觉全世界都在催我跟苏六郎在一起
苏六郎:阿沅别光看花啊,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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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案
眼见得婢女将食案抬至了亭中,正要摆到两人面前,苏六郎倏尔笑着出声:“将食案交我。”
随后就在王沅疑惑的目光中将食案接过,举得高了些,他还微微低了头,整张面容都被食案遮住,只露出束发的玉簪来。
大约习惯了边关的旧风俗,苏六郎平素并不像洛京城的郎君一般戴着黑纱幞头,而他又未到二十加冠,所以多是用玉簪将发丝束起。
所以……这是故意引得她看看今天用的簪子,夸赞一番?王沅觉得自己跟苏六郎熟识久了,果然脑回路跟常人都不同了。
这会苏六郎已经将食案摆到了两人面前,她仔细看了看他束发的玉簪,就是普通男子发簪样式。就有点违心地夸赞道:“苏郎君束发所用之簪玉质甚好,润泽无暇,称得上羊脂美玉。”
耍了点小心思的苏六郎突然被问道了玉簪,他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簪,也有些莫名。
只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回应道:“卿卿若是喜欢,我便让人给你琢一支。”
凝神回想了一下玉簪的由来,他也来了兴致:“这还是旧日自胡商摊位上作赌所得的原石,开了才发现是有如此美玉。”
“另外半块想是还在库房,我回去便让人寻了出来为卿卿作簪。”
自己果然猜对了,苏六郎也真够迂回的,想送个同一块玉石雕琢的簪子给自己就明说,还非得引自己去看。
自以为猜对了苏六郎心思的王沅温和道谢:“那便多谢苏郎君了。”
觉得自己又无意间讨好了小娘子的苏六郎有些不甚满足,此地又无外人,连着婢女们都站到了亭外候着,卿卿怎地还如此客气。
难不成是卿卿面皮薄,不好意思?
这便需得自己先开了口了,苏六郎一面拿起银著为她夹了块点心,一面温声道:“卿卿怎得还唤我苏郎君,听起来太过客套。”
他轻咳一声,目光闪动,提示了她一下:“家中亲友,都是唤我六郎的。”
称呼都是小事,就是觉得喊他六郎有些怪怪的。
王沅其实是有些庆幸的,幸好苏六郎没有早生两年,排行到了六,若排行到了四……
想想曾经看过的清宫剧,就觉得称呼里都带了幽怨,让王沅的小心肝跟着颤了一下。
算了算了,她微微抬眼,看着眼中闪烁着期待的郎君,慢慢地唤道:“六郎。”
随后就果不其然地看见眼前人咧开了嘴,甚至还露出玉白门齿,为了掩饰自己的欣喜若狂,还故作镇定地挥了挥手。
啪嚓,斜后侧插了玉兰与杂七杂八野草花的花瓶,就碎了一地,很是凌乱。
这下,苏六郎直接愣住了。
方才,他就是看着阿沅摆弄了半晌,才插出这么一瓶的,结果被自己的袖角卷到,就化为乌有了。
他脸上的笑容也都僵住,有些迟疑地转过了头,对上了王沅低垂着的,没什么波动的眉眼。
虽说阿沅平素也是冷冷清清的,可他分明就觉得阿沅此时定是生气了。
分明是吹面不寒的初春,苏六郎却觉得额角仿佛真有了汗珠滚过,薄唇张了张,嗓音艰涩:“阿沅……”
正在琢磨着,桌上这碟粉色点心上的玉兰花瓣到底是不是今早新炸好的,王沅就捕捉到了苏六郎的紧张。
她对这瓶插花没什么想法,大致与原来时代买了十字绣,绣完就扔一边的人心态相似,重要的反而是个过程。
更何况这瓶花显然是带不回去的,碎了也便碎了,让婢女收拾起来碎片免得伤人便好。
所以她此时很是不以为意,正要说无事,莫要在意时,就见眼前的人像是回了过神,小心翼翼地问道:“卿卿,我带你再去采花可好,附近便有一片玉兰,这些野花更是到处都有……”
“到时候我陪卿卿再插一瓶,可好?”
出去走走?
这倒也不错,春日踏青,本就是放松游乐之事,便是王沅再是咸鱼,苟了一冬也觉得不耐,如今这提议很是不错。
总比一直在这亭中呆坐有趣,再好看的景,看了许久也有些无趣,尤其是她还不得不一直跪坐着,实在是双腿不适。
见王沅眉梢微微一动,就颔首答允,苏六郎的唇角便是一弯,卿卿答允了,方才所为,想来是能补救了的。
等王沅略尝了尝端上的点心小食,两人就一同离开,苏六郎放慢了速度,刻意等着王沅与他并肩而行。
待到他们走远,都不晓得,不久前有人正要来寻他们二人,见两人在亭中独处,还未打扰便离开了。
来寻他们两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卢娴与柳箐。
往日上巳,王沅总还会去她们两家的宴席上去露个面,今年倒好,左等右等不见。
最后还是柳箐断言,定是让苏六郎截了胡去。
随后,又在各府娘子的小宴上窜席时见着了苏九娘,卢娴自来熟地上前搭了搭话,才确定了消息。
好不容易从宴会上脱了身,念着许久未见,两人便赶来想与阿沅说几句话,照个面。
这两人寻来时,正赶上婢女抬了几案过去,而卢娴正要让人通传一声时,就被柳箐拦住了。
她顺着柳箐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得苏六郎接过几案,刻意举高了一些,才安放下去。
亭中,郎君俊秀,小娘子貌美,一深一浅的绿衣,分明一对璧人。
随后,柳箐就扯着她离去,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待到走远了些,她才回过神:“阿箐扯我做甚,可还未与阿沅说上话呢。”
柳箐这才松了手,一脸似笑非笑,语气还是温和的:“阿娴方才可见着,那苏六郎在做什么?”
“不就是举了举桌案……”
卢娴忽然明白了过来,她笑出了声:“原来是这等心思啊。”
她挑了挑眉,接着笑着说:“便是这般迫不及待与阿沅举案齐眉么。”
“如今,倒是这孟光先接了这梁鸿案了。”柳箐故意反着说道,很有几分调笑之意。
举案齐眉说的是汉时故事,道是有恩爱夫妻,妻子孟光每每向丈夫梁鸿献上饭食,都会举着食案到齐眉高处,以示敬意。
可那也是妻子对着丈夫之礼,如今苏六郎这么反着一来,倒是能看出他着实对阿沅很是上心。
卢娴笑过之后也是很感慨:“苏六郎少时纨绔之名满洛京,谁能想到短短数年,承了荫职,倒让人刮目相看。”
“前些时日,还听得我耶耶夸赞他年少机敏,处事得宜呢。”
整理着衣袖的柳箐却是不这么认为:“便是苏六郎少时,也不过是不爱读书,有些顽劣罢了,从未传过什么恶名。”
“如今再有一两年怕是也要及冠了,说不得就要迎阿沅回府了,成家立业,可不得稳重些。”
“不过瞧他今日这作为,将来怕是要被阿沅压得死死的。”
这话卢娴也很是赞同,两人相视一笑,也就离去了,改日再寻好友便是,何必非要在今日讨苏六郎的嫌。
还以为苏六郎举案的举动是为了送自己玉簪的王沅,此时正在与苏六郎在林间小道上漫步。
城南多有游人出行,附近也有耗费人力打理出的景致,如他们身处的玉兰花林,便是在杏园的一角。
三月初,玉兰花正是枝头绽放的时候,没有绿叶的遮掩,一朵朵玉兰在枝上亭亭玉立,素装淡裹。
颇有些高洁气质,这花若开在雪中,许是诗人赞叹的梅花也要靠后了。
行在林中小道上的王沅也觉得这花林很是不错,只除了花香过浓,有些呛鼻。
林中小道显然是扩宽过,两三人并行也是无碍,苏六郎便与王沅一同并行,几位随从婢女远远缀在身后。
这会才值午后,王沅就又取了帷帽带上,只不过掀起了一角面纱挂在顶上,露出欺霜赛雪的面容来。
她的右手里还把玩着一支玉兰花,还是方才苏六郎挑拣一番后折给她的,虽然她也没瞧出了与其他花枝的不同。
不过这枝上倒是没几朵花,只有两朵,一前一后,枝干还打了个弯,似是两朵花在回望彼此一般。
回头看了看离得很远的随从,苏六郎不动声色地往王沅这边迈了迈步子,两人之间的距离,由着三尺,两尺,一尺……
等王沅忍不住侧首望他时,这得寸进尺的郎君已经是近前了,两人袖摆也就隔着一两拳的距离,随着两人走动,袖角就会时不时纠缠片刻。
可王沅侧首仰头望他时,苏六郎还是目视前方,只除了玉白的喉结不住的滚动,两颊似乎微微紧绷,好似也没什么异样。
单单就是不看她而已。
可等王沅一摆正视线,苏六郎就又偏过头来看她。
因着两人的身高差,与王沅的帷帽的缘故,苏六郎也只能看见王沅下颌的柔美弧线。
如工匠细细雕琢,再由最柔软的羊羔毛万般摩挲才能润出。
这般看着,便让他觉得,仿佛心都被柔软织物包裹住,温绵巧缠,难解难分。
他试探地抬了抬右肘,只一触便离,还马上转过了头,继续目不斜视。
可才走了两步,他又故技重施,这次依旧没有见到小娘子又何异样。
这回他终于大胆了起来,佯作不经意,擦过了身侧小娘子的手肘,一连数次,都未见小娘子斥责见怪。
再次回了回头,看看被远远落在后面的众人,苏六郎彻底安下心来。
他唇角的弧度拉得开了,此时心中反而有一种即将如愿以偿的平静。
忍不住又侧首凝视了身侧之人一眼,苏六郎才笑着往前望去,望向眼前的玉兰花海。
自青衣袖袍中,有只修长有力的手慢慢伸出,迟疑片刻,忽而擒住了右边浅绿衣袖下的雪白柔夷。
稍一用力,便将温凉柔夷握在了暖热掌心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讲道理,他们牵手时,写文的我发出来土拨鼠式的尖叫……
☆、定心
突然间就被身侧的郎君抓住了手,王沅下意识地想抽回,只是指尖才一动,就被对方察觉到,继而被抓得更紧。
力度倒也不大,却是紧紧箍住了她想抽离的手,一时之间,挣脱不得。
还有一下追着一下的脉搏自两人指掌相接处,郎君暖热的掌心传来,清晰而急促。
王沅几乎要被他掌心的热度灼伤,抽了一下反而被抓得更紧后,就放弃了挣扎,而箍住她的手依旧毫无放松之意。
细细感受,郎君的虎口与指肚上还有层薄茧,有些砂纸的质感。
好似两人有昏约的话,牵个手也不算什么,王沅琢磨着,也就放松了左手,任由他施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双标。
明明见到顾二郎那个前未婚夫时,她连一个眼风都不肯给,这会被苏六郎抓住了手,挣扎一下就很快接受,任他执住。
随意地晃了晃右手中的花枝,她的思绪四散。
觉得苏六郎仿佛在一步步地走进她的空间里,从最开始的示好,到有昏约后频频来往,从称呼到牵手,倒像张开了一张缜密的大网,一点点地在收紧。
王沅突然觉得有点窒息,好似呼吸的空气都稀薄了起来,她甚至又有点想抽回左手。
就在她要动作之时,身侧传来了苏六郎压低了的笑声,满是如愿以偿的愉悦,他喃喃着,也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给她。
“卿卿,这是我觉得最快活的一日。”
“日后,我谋个外放,便这般执卿卿手,带卿卿出洛京,畅游天地间,游山玩水可好?”
“我还有一年多加冠,到时就驾着车去亲迎。”
“便是王府拿多粗的木棍来打新郎子,我也是不怵的……”
“……”
不知怎的,听着身边的郎君含着笑意的低声絮语,王沅渐渐地就打消了抽手的念头。
玉兰花间的婉转鸟语声,她也恍若未闻,唯有身边郎君的低语与自己一声快似一声的心跳声。
两人间的气氛平和,又颇有些暧昧。
苏六郎生得好,又心悦她,为人品行也是不错,苏家又有严苛的家规,苏家郎君们也无人敢纳妾狎妓。
更何况苏家一门,忠直孤介,不在朝堂结党站队,除非有人想不开作死,苏府的安稳尊荣也是有的。
有什么合理地拒绝嫁他的理由呢?
王沅这些时日也想过多次,好似真的没有,他对自己痴心一片,又处处小意留心。
为着她,仗义执言使不至被郭五娘落了面子;喝止顾二郎,不顾在圣人面前失仪,使她的私隐免于笑谈;因着她有午食的习惯,日日寻觅坊间美味殷勤送来;更不用说寻隙地往王府跑,送来挑选良久的月季纹样的首饰……
即便是如今世风宽容,女子地位不似数百年后低下,那也是屈居郎君之下的,很少有郎君会如此用心去讨好哪位小娘子。
既是不屑,也是觉得如此举动,会沉溺与儿女私情,难成大器。
可以说,遍寻整个大昭朝,难以找出第二位,如苏六郎这般诚心真挚的郎君了。
除去苏六郎对她如此之好,他为人正直,风光霁月,是在交好人家中有长辈亲口作保的。
即便是人心易变,日后他移情别恋,因着他的为人品行,也断断不会让自己难堪。
更何况,身侧的这位郎君,还很聪颖机敏,甫一接触五子棋便能轻易取胜,又刻意三局两胜,让自己不至羞恼。
换算到她原来的时代,可以说在智商情商两开花。
如此种种,王沅着实想不到,自己若是拒了他,解了这昏约,日后该寻个甚么样的夫君。
便是真如长公主一般,养些面首打发时间。
那恐怕也难得寻出几个,比苏六郎生得更好的。
这么一想清楚,王沅也就没那么抗拒与苏六郎成昏了,想来将来嫁了他,也会如被捧在掌心一般。
苏府长房人口也简单,他又是家中幼子,上头还有两位成年兄长,素有贤名,日后府中之事自有长嫂主持,也无须自己操劳。
继续舒舒服服地当一条咸鱼,完全是可行的。
定下了心,王沅指尖用力,微微地回握了一下,就感觉身边正絮叨的郎君猛地顿住了,连着笔直的身躯都先僵了一下,才用力了些握紧她的手。
他既没有笑出声,也没有继续说道日后,就忽而静了下来。
王沅有些好奇地侧脸望他,就对上了正凝视着她的目光,瞳仁漆黑,眸色深重,满是难以出口的沉甸甸欣喜。
四目相对,这还是她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细细打量苏六郎的长相。
他有双含情桃花眼,形状姣好,薄薄的眼皮上褶痕深深,眼尾细长,连他的眼睫也是浓密纤长的。唯有斜飞的剑眉凛冽,眼神清澈,如此看上去才是意气风发,不显脂粉气。
再往下,鼻梁挺直,高挑的线条很是利落,薄唇却是殷红的,不点而丹。加之,苏六郎的肤色本就莹白如玉,越发显得唇红齿白。
一言蔽之,眼前未加冠的少年郎,轮廓秀美,气质却是爽朗清举,难怪能是与顾二郎齐名,以俊美出众而闻名洛京。
美色当前,王沅也觉得瞧得有些耳热,正要回过头不再与他对视时,就听见前方转角过处,有小娘子凄厉的哭声:“顾郎眼中,便看不见儿么!”
又来了,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这么娇柔尖细的声音,定然是那位一步三晃,片刻哭湿裙摆的郭五娘,那她口中的顾郎,想必就是如今已经成了她准姐夫的顾二郎了。
若是旁人,王沅这会心情正好,颇有几分想当吃瓜之猹的心思,可若是那位顾二郎的,那还是算了吧,这瓜可吃不得。
保不齐就惹得一身麻烦,而咸鱼如她,是最讨厌招惹麻烦的。
左手扯了下身侧郎君,王沅就作势要转身离去,身旁的郎君也很快会意,便笑着要牵着她回转。
人言天意弄人,世事无常,说的就是此时。
有位穿了红衣的小娘子忽然从转角奔出,见着他们二人,愣了一瞬,就回身对着那边忽然尖叫:“顾郎!寿安郡主在此!”
这下好了,王沅觉得头有点大,顾二郎在此,她的那位长姐也应当在此。
她那个长姐本来就因为顾二郎对她心存芥蒂,这会又在这相遇,这算什么事。
这郭五娘怕不是被刺激出了失心疯,难道不应该去寻她的这位长姐麻烦么?
这会自己的正经未婚夫就站在旁边呢,扯上她作甚。
左手忽然被安抚性地握了握,王沅感受着他掌心的热度,忽然想起来,自己如今也不是一个人,天塌下来,自有苏六郎扛着。
那这些便都成了小事,她倒要看看这郭五娘又要作什么妖。
“顾郎,你不是喜欢寿安郡主吗,作甚么要娶王元娘?”
“她哪里比得上寿安郡主与我。你看看我,今日也穿了寿安郡主那日所穿的红衣,是不是与她有些相似?”
前方不远处的红衣小娘子尖叫之后,反而冷静了下来,楚楚可怜哭着诉说道:“儿便是作妾,也是愿意的……”
她只想着,若是输给寿安郡主,她便是不甘心也无可奈何。
可输给这无才无貌家世也不如她的王元娘,那不甘心就变作了十分。
自从得知圣人赐婚给了顾郎与王元娘,她就觉得自己已经疯了,被求而不得的不甘逼疯了,便是作平妻,贵妾,她也要嫁与顾郎。
她想到了自己与寿安郡主隐隐几分相似的眉眼,想到了顾郎提及寿安郡主时眼中的笃定,便换了从未穿过的艳俗红衣,以寿安郡主的名义将他约到了这里。
可她只瞧见赴约而来的顾郎,见到她时眼中就骤然失去了神采,又被随后跟来的王元娘冷言讥讽,绷紧的心弦就断了。
若是,若是顾郎愿意纳她,让她作什么都可以……
这可真是一出好戏,好香甜的瓜。
模仿自己去讨顾二郎的欢心?
王沅只觉得自己被郭五娘恶心到了,尚书左丞的嫡出的小娘子,世家贵女,居然会妆扮模仿别人,只为了能入顾二郎院中作妾。
妾者,上下立女二字,侍奉巾栉,可通仆婢。郭五娘这般丢的又岂止是自己的面子,这个郭氏都可谓是颜面尽失。
王沅心下鄙夷,便是再心悦哪位郎君,她都不会让自己落到如郭五娘这般地步。
且不论此时的女子地位本就卑弱,便是在原先的时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