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便是。”顾二郎从善如流,引着她到了一处坐席前,笑容温雅,举止间展现着自己的风度。
喝着并不如何美味的果饮,王沅心想着他看上去仿佛一只求偶的孔雀,顿时觉得他颜值大跌。
琢磨着老夫人自去寻友,左右不与她同席,也管不上她,王沅便开口赶人道:“顾郎君必是有好友需迎,儿自便即可。”
翻译一下就是:我自己就行,你赶紧欢迎你朋友去吧,别搁我面前开屏了。
顾二郎愣了愣,自王沅拒绝饮茶时就生出的异样越发的明显:阿芷不是最好茶汤么……
他坚信着王沅一定是深深恋慕着自己,很快就为她找了借口:小娘子定是害羞了,且让他自去会友,阿芷果真是为了他着想。
思及此,顾二郎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真诚:“那我便去了,阿芷等我片刻。”
被赶了还笑得这么开心……这顾二郎怕不是脑中有疾,王沅开启了百般看顾二郎不顺眼的模式。
她也不唤阿颜,自己亲自动手换了盏酪浆,尝了尝觉得顾府厨子不善果饮,酪浆倒是不错。
正琢磨着呢,就看见几案上落下的阴影,有人站在了她的案前。
作者有话要说: 三省六部制,三省是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其中的长官分别是中书令,侍中和尚书令。但是唐太宗当过尚书令啊,所以基本上这个职位一度空悬,尚书左丞就到头了。
我就借用了一下这个框架~~~~
☆、修罗场
王沅抬头一看,眼前蓦得一亮,眼前的郎君生得好生俊美,剑眉星目,笔挺唇薄,可以说比起顾二郎也毫不逊色。
若是王沅品评,比起弱不禁风的顾二郎,这位郎君意气风发,气韵清朗,显然更胜一筹。
不过,她看着这俊美郎君两眼亮晶晶地盯着她,只觉得:这么俊的郎君,不会是个傻的吧。
站在王沅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苦苦蹲守王沅数日的苏六郎苏津。
这些时日,他日日在王府附近流连,也没等到王沅出门能来个偶遇,早就心急如焚。听得顾府开宴,料到王沅必来,所以早早来寻她。
他此时嗓音中满含笑意:“寿安郡主,许久不见了。”
这位陌生郎君,说得好像他们以前见过一样。王沅顾及形象,勉强起身行了个礼:“郎君安好。”
就见得眼前的郎君眉梢里都漾出欢喜,眼神专注:“原来郡主曾见过我?我已有三年未曾回洛京了,郡主上次是何时见过我?”
没见过,上来就说什么许久不见?而且自己只是用了客套话,假装认识客套一下,圆圆面子情不好吗?
王沅心里叹息:果真是个傻的。
一时无语,好在眼前郎君也没追问,他挑了挑眉,语气中颇有嫌弃的意味道:“我不喜那顾二郎目光盯在郡主身上,郡主打发了他真是甚合我意。”
这人是御史台督查么,管得也太宽。若不是控制着,王沅都要翻个白眼了。
冷冰冰道:“郎君此话甚是奇怪。洛京城中人人都知,儿与顾二郎早已定亲,来往不过寻常。”
“郎君此话却是越矩了。”言下之意,这位郎君,莫要多管闲事。
听到王沅的一番话,匆匆归来的顾二郎和站着的苏六郎各怀心思。
顾二郎唇角一勾,心道:方才定是我的错觉,阿芷心里还是念着我的。
而苏六郎则是有些挫败:不妙,似乎对心上人太过强横,惹她不悦。
但他看着眼前的小娘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满心就都是:阿沅这冷若冰霜的模样也动人,好似更心悦她了。
先回过神的顾二郎不经意隔开了两人,随后开了口:“不知苏六郎有何话,欲交付给某的未婚娘子。”
王沅虽然嫌弃便宜未婚夫,但也没开口,能不用自己解决的事情就让别人解决,是一条咸鱼的基本原则。
苏六郎因着他措辞有些不悦,但顾及到王沅名声:毕竟她尚未退亲,与他拉扯,传出去影响清誉。
便压下了怒气,眼角微垂,透着股委屈地望向王沅道:“无他,不过是自那日玉堂春一别,与郡主叙叙旧而已。”
等等,苏六郎,玉堂春……
王沅宁愿自己此时记性别那么好,谁能想到自己随口说要嫁的郎君,很可能听了全程……还找上门来……这可真是天降正义……
她一时之间感觉囧囧有神,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偏偏两位郎君的目光俱是汇聚在她身上,只等着小娘子如何答话。
然而王沅不止记性好,运气也甚好,突然就听见一道细细弱弱的女声惊喜道:“顾郎,果真是你!”
这是什么找上门来的经典台词,王沅真是感谢了一把声音的主人,丝毫不觉得这捏着嗓子的声音做作尖细。
三人一同转移目光,就看见一位瘦弱如柳的小娘子正脉脉含情地看着顾二郎。
小娘子在婢女的搀扶下一步三摇,很快就摇晃到三人面前。
她仰头满含泪花地看着顾二郎,如杜鹃泣血:“顾郎,一别数年,终是平安归来。”
见眼前这一幕,王沅心内一激灵,不止是因着被解了围,她仿佛还看见了退婚的曙光。
莫不是这位小娘子才是顾二郎的真爱?这才能解释得通他为何要游学抗争,想解了与她的亲事。
若是这位小娘子再努把力,自己便能站到了道德的制高点,解决了这桩昏事,妙哉妙哉。
看着眼前的小娘子,顾二郎身形一僵,他确实是认得这位,是尚书右丞的小女儿,郭家的五娘子。
只不过自己并不记得与她曾有过什么交集,至多不过数面之缘罢了。
他缓了缓神,开口问道:“郭娘子,这是寻某何事?”
言下之意是与她并不相熟,唯恐王沅误会伤心。
这位郭五娘子显然也是听懂了,她泪眼盈盈,声音更娇弱了几分:“四年前的上巳节,顾郎曾多次顾盼,眉目传情,如今已是不记得了么?”
这话一出,在场三人俱是心里抽了一口气。
王沅见状,不给顾二郎解释的机会便开口道:“既是顾郎君有事萦身,儿便先行去寻好友。”
言罢,仿佛畏惧有人追着一般,让阿颜搀着她就离开了。
她只觉得解除昏事有望,十分担忧自己再不离去,就遮掩不住眸中笑意。
而留在原地的顾二郎则是瞬间反应过来,这是,让阿芷伤心了么?
他忍不住又有些意动:原来阿芷果真是在乎我的,先前定是错觉。
一时悲喜交加,竟是定住了脚步,回过神来,郡主与苏六郎皆是不见,只余了眼前哭哭啼啼的郭五娘。
他轻咳了声,便要开口,就被郭五娘急急打断:“顾郎可是着了风寒,可是曾寻医问药?”
顾二郎噎了下,他与这郭五娘好似真的不曾有过来往,这位小娘子似乎是过了。
他正色道:“某并不记得曾频频回望郭娘子,想是娘子记错了。”
泪如雨下的郭五娘抽噎道:“顾郎心里苦处,儿知道的,回去定会央求阿耶从中斡旋,助顾郎解了这昏事。”
助他解了这昏事,顾二郎着实沉默了。
郭五娘还自以为说中了顾二郎的心事,红着脸继续道:“儿并不奢求与顾郎相守,顾郎寻得意中人便是儿的心愿。若是顾郎也心悦……”
就被顾二郎打断:“某心慕郡主良久,必会与郡主举案齐眉,白头到老,此事就不劳烦郭娘子多费心了。”
他拱手作揖告辞:“某去寻郡主去了。”
只留下一个脸色苍白的小娘子站在原地,摇摇欲坠。
装作气走的王沅此时却是进了枫林漫步,她有些后悔,若是方才之事发生在枫林中,自己此时便可回转席上,休息着了。
而此时她身边的这位郎君却是紧跟不舍,时不时还冲她微笑示意,看上去颇有些傻……
只不过这张俊俏面容笑起来杀伤力略大,王沅的耳根都泛起了微微的红。
目睹了方才的阿颜却是没什么顾及的,她开口便道:“苏郎君一直跟着我家郡主作甚?”
苏六郎看着王沅玉白的耳垂上轻晃的珊瑚珠,垂下了纤长的眼睫,一双桃花眼中满是真诚:“自那日初见,某心心念念者,皆是郡主音容笑貌,愿与郡主结百年秦晋之好。”
不止是阿颜,王沅都惊呆了,即使在现代,也没见过这种第一面就求婚的,这个郎君真的是……思想有点超前啊……
王沅开了口:“不过初见,郎君慎重考虑才是周全之策。”看在他的脸的面子上,给了个台阶。
苏六郎颊上染了些桃粉,他朗声道:“某已经考虑得周全,待到郡主与顾二郎昏事一了,某便求阿耶上门提亲。”
他顿了顿,又诚恳言道:“某是家中幼子,日后在洛京或是边关皆可,全凭郡主心意。若是郡主想出外游山玩水,某亦可奉陪。”
这确实是挺周全的,连婚后定居在哪都考虑到了。
王沅发觉这郎君不似玩笑,也仔细地打量起他来。越看越觉得苏六郎生得极好,风姿特秀。
大约是因着苏家满门武将的缘故,可以说是骨秀神清,萧肃爽朗。
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神诚挚,不似作伪。
她突然觉得这苏六郎好似也不错,又马上在心里唾弃自己,颜狗真的是颜即正义。
自己对这位苏六郎,除了他生得好,年少时有些纨绔,可是一点都不了解。
居然看着他的脸就生出了觉得他还不错的心思。
于是她转了身,语气淡淡地说道:“莫说儿此时有昏约在身,便是无,儿与郎君素昧平生,如何能谈及终身大事。”
她又顿了顿:“且阿耶阿娘尚在,儿又怎敢自专?”
最后道:“还请郎君收回戏言。”
拒绝之意十分明显了,大家又不熟,何况昏事不止是她自己说了算。最后把方才的台阶又架了出来,把苏六郎所说归结成笑言。
王沅自认这番话说得很是得体。
可耐不住对面郎君选择性忽略。
他深深一揖,起身后直视王沅,目光纯彻,清凌凌的一眼见底,语气郑重道:“某非是引诱郡主,日后待郡主恢复自由身,家人定会去府上,三书六聘,让郡主风光大嫁。”
说完便凝视着王沅的眼眸,袖中的手攥得紧紧的,面上却竭力镇定。
看着眼前郎君越说越正经,王沅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惹了朵执着的桃花,正在努力地非开不可。
她也有些无力,这位郎君油盐不进,还曲解她的话意,仿佛怎么说都是给了他自己愿意的讯号。
索性她也不回了,说不得这郎君就是一时热情。
王沅福了福身,轻声道:“儿还要寻好友,便告退了。”
见王沅离去,苏六郎有些失望,仿佛自己方才所言种种,并未打动这位郡主。
但他仔细回想了一遍方才的经过,觉得这位郡主也不似对他有成见,怎么看都是没有正面拒绝他。
凡是没有被拒绝就是说明有可能,想来自己还是有机会的,他很乐观地想道。
苏六郎又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最惨不过,也要比那顾二郎的赢面要大上许多。
他的唇角扬起,眼神明亮,他自第一眼就欢喜上了寿安郡主,定是要迎她回府,做自己的新妇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苏六郎迷之自信的一天呢~~~
六点还有一更,努力爬新晋ing
☆、沅有芷
王沅领着婢女在枫林里又徘徊了一阵。
虽然已经有不少识得的郎君娘子们到来,但是她也无意与人寒暄,就索性在枫林中走走。
余光瞥过始终与自己保持着不远不近距离的苏六郎,王沅再次深刻地意识到自己仿佛招惹上了什么□□烦。
她实在是懒得理他,只当这人不存在,思索着如何能优雅地恢复自由身。
正琢磨着,只因她无意识间将余光变成了凝视,所以回过神来就看见苏六郎对着她笑,眉眼间满是欣然之意……
内心突然沉默的王沅淡定地移开了目光,转身往枫林入口处去寻两位好友的身影。
“郡主,不如先回宴席吧。”阿颜见她站了有一会了,建议道。
王沅估计着时辰,大约迟了她与两人相约之时一刻钟左右,便回了阿颜道:“她们应当即刻便到。”
话音方落,枫林入口就出现了一行人,为首的是两位小娘子相携而来,一者艾青一者浅杏,很是清丽脱尘,正是卢娴与柳箐两人。
王沅也不相迎,语气平和对着阿颜道:“定是阿箐与阿娴一道前来的。”
已经近前的卢娴,闻话有些不服:“阿沅怎知是如此,我便是在顾府门外才遇着的阿箐,有何不可?”
同样听得此话的柳箐却是微笑着不做声,看着卢娴的眼中有几分戏谑。
依着王沅理解,她的神情大概意思是,天天迟到的人竟然心里对自己一点数都没有。
王沅面色不动,也并未答话。
卢娴也不深究,沿着青石板路进入,打量着枫林的布置,赞道:“主持宴会之人好情趣,单是那坐席安排,就很是巧妙。”
柳箐抬首环顾,也附和着:“不分主次,沿着曲水散落,很有城南江池的特色。”
城南的江池王沅是知道的,每每三月上巳节,多是游人踏青,附近有不少可供宴饮场所,曲水流觞也是常见。
其实就是引一条曲折溪流,置酒杯于水中,漂浮至谁人坐席前停滞,此人需满饮此杯,古人也很是会玩的。
“那席上褥垫选色,也很有几分心思。”
柳箐温声补充道:“选了玉色,倒是与枫林红艳之色,相映成趣。”
她故意在王沅身上打了个转,显然是很嫌弃王沅这一身枫林同款色。
“的确,阿沅今日怎地穿了朱红,虽是华艳,与这枫林却是撞了。”卢娴察觉了柳箐话意,顺着问道。
王沅打定了主意,不能说是自己失策,淡然回应道:“不过偶然制得新衣而已。”
可柳箐何许人也,她柔声笑道:“听闻顾二郎曾赞过女子着月白最是温婉。”
言语如此直白,卢娴也听明白了,她打量了王沅一身的红,眼神嫌弃:“阿沅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王沅唇角微微抽动,不过换身平时少穿的颜色,试图刷低顾二郎的好感度,怎么就成委屈自己了。
不过方才见顾二郎神色无异样,似乎的确失策了。
她瞥了瞥不远处状似与友人寒暄的苏六郎,心里安慰自己:这不还是有人觉得自己这身没毛病,向自己求娶么。
三人寻了处位置相近的坐席安置,开始叙些闲话。
“听闻郭右丞最近给郭五娘寻了昏事,是郑家的郎君,结果被郭五娘寻死觅活地搅黄了,也不知她是何心思。”
卢娴是三人中的八卦担当,王沅初识她时还不显,如今几乎可称得上洛京后宅百事通了。
“可当郭右丞问及她想寻哪家郎君,她只是哭哭啼啼,始终不肯开口,听闻还把郭右丞气得病了几天。”
正说的兴起,卢娴被轻轻扯了扯衣袖,她不满地顺着柳箐目光望去,就见到八卦的对象正往这边走着。
这么远的距离,应当听不见才是啊,卢娴假作淡定,还端起杯盏润了润唇瓣。
随即她就见到郭五娘行至王沅坐席前,眼圈微红地瞪了她一眼,便离去了……
方才提醒了卢娴的柳箐窥得了些端倪,她看着面色淡淡的王沅,笑着开口:“却不想还是阿沅为阿娴解了惑。”
听柳箐话意,王沅也恍然大悟,方才一步三抖,泪眼朦胧地看着她那个便宜未婚夫的小娘子便是郭五娘。
的确是个看上去很能哭的人才的样子。
卢娴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可看到行至王沅身侧的顾二郎时,也明白过来。
没想到这郭五娘的心仪之人便是顾二郎,怪不得不敢对郭右丞明言。
这时,被旧友环绕,顾二郎好不容易才脱身来寻王沅。
等到看见与柳家、卢家小娘子坐在一起闲聊的王沅,顾二郎又陷入了怀疑中,梦中的阿芷满心满眼都是他,又生性孤僻,又怎会与这两位小娘子交好?
他按下了思绪,先向两位小娘子揖了揖,便算是招呼了。
随后神色温和与王沅商量道:“阿芷,方才之事,实是误会。开宴时,你我同坐,我为你细细分说可好?”
来顾府的宴会本就是照顾这两家声誉,王沅实是不想与顾二郎多有牵扯,便回绝道:“儿与友人同坐,方才之事,儿并未放在心上。”
此事王沅当然不会放在心上,顾二郎直接向两家长辈分说即可,嗯,能主动退亲更好。
见王沅不肯同去,顾二郎心下难免不满,他本就是因着梦中之事才几次三番主动相就于她。
往日里可都是王沅上赶着与他亲近,拿乔也应当有个限度,可见女子果真是宠不得。
他维持住翩翩君子风度,温和道别:“那阿芷自便,我先去了。”就挥袖而去。
见得他离去,卢娴上身向着王沅微微前倾,才开口道:“这顾二郎口中所说,是何事?”
端着杯盏看戏的柳箐,轻声猜测道:“莫不是与郭五娘有关?”
再一次服气柳箐的王沅颔首:“确是与郭五娘相关,她方才在顾二郎面前诉说心意。”
唇角勾起,卢娴戏谑道:“被你撞见了?”
王沅也有些无语,她道:“是我与顾二郎交谈之时,郭五娘突然出现。”
当着与之有昏约的小娘子的面,跟郎君表白心意,郭五娘也真是大胆。
一向言语随心的卢娴也自叹弗如,她叹气:“这也太不把我们阿沅放在眼中了,真当郭右丞已经升了左丞,可称一声相公了不成?”
赏玩着几案上摆花的柳箐声音轻柔:“听闻圣人果真有此意,许是不久能得些消息吧。”
“难怪郭五娘今日在阿沅面前如此造次,是算准了自己的身份将要水涨船高,顾家也不免心动。”卢娴称奇道。
这还是照顾了王沅的面子,说得委婉,掌握实权的权贵家娘子与父族不显,有皇室封号的郡主,前者显然更有吸引力。
如果直言,那便是,顾二郎如今有了高枝可攀了。
听了这消息的王沅心中没什么感触,若真如此,倒省了她废心思了。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能结交这两位好友着实是行了大运。
卢娴对洛京城权贵世家的后院之事多有风闻,而柳蓁则是对朝堂政事见地不凡。
而王沅,可以说是这三人小团体里的吉祥物,只需要负责高贵冷艳,拉升三人颜值气质档次即可。
对自己定位准确的王沅,仪态端雅,语气清浅:“殊不知这正合我意。”她微勾唇角,难得微笑起来。
常年神色自若,无悲无喜的冷玉美人忽而嫣然一笑,总是令人心中一颤,卢娴与柳箐是如此,更不用说一直关注这边的苏六郎了。
他此时心中焦急,很是想知晓方才王沅为何喜悦,便寻了个借口,使唤着仆婢把他的坐席往王沅下游搬了去。
据着边关时的经验,他心存侥幸,顺风时许是能听见些许只言片语。
上游的三人也没有当即注意到苏六郎这边的举动,只因卢娴好奇地开口问道:“方才顾二郎唤你阿芷,便是你的小字么?”
王沅垂下了眼眸,手指抚上杯盏,回忆起原身的手札,慢慢答道:“是我阿娘为我所取的。”
乐阳长公主与王三郎之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自这之后,圣人好些年不敢随意赐婚,只怕又赐出几对怨偶,所以卢娴与柳箐也是知晓的。
本也与自己无关,王沅便大方地为好友解释道:“还是在我幼年时所取。那时阿娘也还并未回长公主府久居。”
柳箐猜到了些许:“沅有芷兮澧有兰?”下一句是思公子兮未敢言。
三人都有些沉默,想来乐阳长公主当年,果真是对王三郎情根深种,才会为女儿取了这样的小字。
气氛一时有些沉重,卢娴欢脱地开口道:“我还是唤你阿沅,念起来悦耳许多。”
提起好友伤心事的她还亲自为王沅倒了一盏酪浆:“说起来我与阿箐,也都是更喜欢你唤我们本名的。”
王沅接过杯盏轻抿了一口,此事便算是揭过了。
三人便默契地换了话题,又继续开始闲聊些洛京城最近坊间传闻。
听了零星碎语的苏六郎却是坐在一边心中怜惜着自己的心上人,他还暗暗下定了决心:自己日后一定会真心对待王沅,让她自长公主与王三郎的旧事中走出来。
并不知道自己心里有阴影的王沅则是在思索,要不要寻个机会与顾二郎明说,毕竟用心盘算对她这条咸鱼来说,真的是太累。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自己有心理阴影的王沅与下定决心帮她走出阴影的苏六郎
摊手.jpg
今天两更了,所以,有评论么((*/w\*))
☆、有郎君容色昭昭
“那郭家五娘子果真是如此说的?”
在顾府的书房中,有人正在询问着来汇报的下人。
来人是与顾二郎身边侍从联络的,此时也不敢抬首。
只朝着进门时扫见的书案处,依稀是顾相公所在的方位回禀道:“二郎君身边之人确是如此回报。”
自作主张地挥退了禀告的下人,满面笑容的中年门客站起了身,语气惊喜地对顾相公拱手。
“郭右丞不久将升,若是二郎君能娶得郭右丞之女,岂不比那寿安郡主更强百倍。”
几案后跪坐的正是手执书卷的顾相公,已经年迈,虽然发丝灰白,仍是精神矍铄。
但他在听闻了门客建议之后,却是连目光都未曾分给这说话之人半分。
中年门客半晌未得回应,颇有些讪讪。
他新被举荐来到顾相公身边,正是想博个好印象的时候,难免急着想出些计策。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并未说错,便又坚持。
“寿安郡主虽是乐阳长公主之女,但长公主久居公主府,寿安郡主自幼养于王家,母女定是情缘淡薄。”
“寿安郡主之父,王三郎,早些年又避居别院,多年来只是专心修书,王家长房一脉已是不成气候。”
“相公何不为二郎君着想,不如退了这桩昏事,向郭家提亲?”
顾相公面色和煦,卷了卷书轴,终于把目光投向了喋喋不休的门客。
自以为提了个好计策的门客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身。
就听见顾相公温声地询问他:“君以为,郭左丞任期将有几年?”
郭右丞将来能当几年的郭左丞?
这谁能知晓?
便是提拔他的圣人也不能确定。
中年门客噎住,勉强答道:“以郭右丞年岁,至多二十年。”
“便是将来这二十年,都可长居尚书左丞之位?”顾相公接着问他。
中年门客额上漫出些水光,他实话实话:“某不敢作保。”
顾相公身形微动,一旁的少年郎君连忙上前扶着他起了身。
走至门客身边时,顾相公捋了捋长须,叹了口气:“郭家未必久盛,寿安郡主身上的皇族血脉却是始终不变的。”
待到顾相公出了门,中年门客才反应过来,面色变得颓唐。
已知暴露了自己目光短浅,日后怕是难得重用了。
顾相公被少年郎君搀扶着,往宴会处而去。
随侍的少年郎君小心引路,忍不住好奇。
“耶耶,郭家也未必不得长久,便是一时之盛也胜过如今的王家许多的。”
看着面上还有些少年稚气的顾九郎,顾相公耐心为他解释。
“我为二郎向王三郎定下寿安郡主,是因着长公主的缘故。再说王三郎虽是废了,王家其他郎君也有朝中为官者。”
他举了个例子:“譬如那王家四郎,寿安郡主的叔父,如今是门下省的左谏议大夫,十年后,未必没有官至侍中的可能。”
想到自家二郎,顾相公也叹了口气:“你二兄过于任性,一时不顺意,便可离家数年,将来怕是难成大事。”
他想到早些年来自寿安郡主的频繁书信,拍了拍少年郎君的手肘。
“日后的顾家,便交予你与三郎。二郎在寿安郡主的庇护下度日即可。”
随后顾九郎又听见耶耶叹了一声,轻声说了句什么。
听起来似乎是什么长公主,什么回来之类的。
————————————————
此时王沅还全然不知,自己在顾相公眼中,就是一条需要顾二郎抱紧的金大腿。
如果她知晓,大概会忍不住替原身抱屈。
这顾二郎对着金主还如此不专业,凭寿安郡主这白富美的招牌,什么样的凤凰男找不到,竟是找了个嫌弃自己的。
好在她对顾二郎不感冒,已经打算甩掉这位便宜未婚夫了。
顾府为了这场宴会也是准备得十分用心,迎接宾客时也特意将不同年岁之人领到不同的所在。
年岁轻的郎君娘子们大都留在枫林里,散坐在曲水旁。
还准备了些可以围坐的方桌,相熟的好友可以聚在一起斗斗六博棋,行个酒令之类的。
其他年岁渐长之人,都被迎到附近支起的帷幕中,避开了风吹之苦。
听着远处传来的丝竹管弦与宾客大笑声,王沅猜测,说不得就有哪家郎主亲自下场跳起舞,又或者邀着别人共舞。
听到这乐音,卢娴冲着王沅眨眨眼,笑道:“还真想过去看看,说不得我阿耶就在跳胡旋呢。”
柳箐想到自家年纪一大把,还总爱跟少年郎君同乐的耶耶就笑着摇头:
“我倒是曾见我耶耶跳过拓枝,他当时还邀了苏六郎一同。两个人配合得极好,竟是博得了满堂彩。”
这时代的郎君还真的大多数都会跳舞,王沅第一次见的时候也很是服气。
宴席现场蹦迪,大昭人果然会玩。
经常是,宴席上酒过三巡,主人家就下场跳起了舞,还会邀着客人一起。
不跳就是不给面子。
有那小心眼的主人家,说不定还要记恨这位不给面子的郎君。
“听闻年末的大朝会时,朝臣们一起跳起舞来以示忠心,想来很是壮观。”
王沅忍不住补了一句,其实在心里腹诽:也不知道是不是跳同一种舞,听起来像上学时候列阵做广播体操一样。
不过眼下她更关心的是柳箐方才话中提及之事,假作不经意地问:“柳尚书很是看重苏六郎么?”
要知道两人能配合得极好,应当是一起跳过几回的。
能躺着就不坐着,能不开口就一直沉默的寿安郡主,竟也会主动问起郎君来,柳箐瞥了瞥王沅身后不远处的竹青身影。
初看见时还以为是凑巧,如今看来,其中大有文章。
她收回目光,施施然道:“我耶耶性格坦率,最是喜欢与爽朗畅快的郎君为友。”
王沅心想,明明你心机缜密狡兔三窟,你耶耶不也很是疼宠你。
“苏六郎年少时虽然不好读书,行事也恣意了些,传出了纨绔的名声。
“但我耶耶也曾赞他是位风光霁月,人品贵重的郎君。”
柳箐这也是真心话,她虽然不知道王沅是为何与苏六郎有了牵扯,但在她看来,苏六郎比顾二郎好上数倍不止。
也更值得好友托付终身,所以此时也有了些撮合之心。
为了让那不远之处,明显正在偷听的郎君能听得清些,柳箐还刻意提高了些声调。
因着柳箐这番话,正在偷听小娘子们谈话的苏六郎耳根一红,自己这般行事,着实不是君子所为。
他掩饰性地轻咳两声,有点发愁,要是现在起身离开,不止是不能偷听,少了一次了解阿沅的机会,也不能多看她几眼了。
可若是被阿沅发现自己在偷听,好像确实有点影响君子形象……
心理斗争了片刻,他端过桌上漆盘,往耳中各塞了颗干枣,心满意足:这样就能坐在这里继续偷看阿沅,而没有偷听她们谈天了。
听了柳箐借着她耶耶的话夸赞苏六郎,王沅隐隐觉得自己嗅到了一股子卖安利的味道。
自己这是问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吗?
不就是好奇你耶耶这么大的年纪,居然还喜欢天天跟小年轻一起跳舞么。
不过这话可是不能说出口的,总感觉说出来之后,友谊的小船会说翻就翻。
她很是不以为然。
自己对那个苏家六郎真没什么心思,甚至来说,她对嫁人都不感兴趣。
自己退婚之后,可就是正经的单身贵族。
何必还要困在内宅中,既要掌管中馈,又要生下嫡长子继承家业,还要跟不省心的姬妾斗智斗勇,想想就烦。
躺在郡主位置上当个万事不挂心的咸鱼,再学着长公主养个面首什么的,不香么?
此时话题说到了苏六郎身上,八卦百事通的卢小娘子可就又有话说了。
“要说苏家,家风真的是极好的,从苏六郎这往上数十代,都是过了四十,无子才能纳妾的。”
她露出些羡慕的神色,在好友面前压低了声音:“我阿娘当年就想嫁到苏家来着。”
“只可惜我外祖很不赞同。”
这是看不上苏家世代武将么?
王沅垂眸,不应该啊,据她所知,大昭人还是尚武的,寻常郎君没有不会点骑射的。
个中原因,柳箐也是知晓的:
“苏家多是马革裹尸还的将军。如今苏六郎的大母就是孀居数十年,凭一己之力撑起了苏府。”
“所以苏氏一族对嫁入的新妇都极是尊重,寻常是不纳妾的。”
这话王沅也听明白了,阿娴的外祖原来是怕女儿嫁过去孀居啊。
不过本朝已经承平几十年,看这繁华洛京,再有个几十年应也不是难事,阿娴的外祖可真是心疼闺女。
不过阿箐这越来越暧昧的笑容是什么情况,话语间也像是在各种褒扬苏六郎和苏家,王沅觉得很不对劲。
她一抬眼,就对上了柳箐的目光,见她冲自己示意,就顺着她的目光转过了头。
刚刚好对上不远处一道凝视她的炙热目光。
有郎君容色昭昭,眸光清亮,如山间流泉,透彻见底,不掩其中单纯心思。
那是对着心悦之人的赤诚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柳箐就是一个神助攻~~
今天依旧二更~~~
讲道理,没有评论二更会很累的(委屈巴巴),哭唧唧o(╥﹏╥)o
小天使们不考虑按个爪么~~~~
☆、惊天大瓜
如果是别的小娘子,对上了俊俏郎君这般深情的目光,即使是不中意对方,也很可能会羞答答地红了脸。
可惜苏六郎看的是王沅。
她不仅没有脸红,还面无表情地把头转了回去,心里满是对自我的怀疑与赞赏:难道我真的已经美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地步……
此时才注意到苏六郎就在附近,卢娴差点惊呼出声,待见了王沅与苏六郎的遥遥互动,她的脸色又怪异起来。
“我原以为阿沅那日不过说笑,没想到居然已经成事了?”
她忽而笑了出来:“万万没想到,阿沅居然有如此利落的时候。”
“阿沅一贯懒散,万万没想到,士别三日需得当刮目相待了。”
卢娴这么一提,柳箐忽然就想到了撞掉王沅帷帽的婢女,再联想到苏家,心弦一拨,那不是苏九娘的贴身婢女么。
苏九娘,那可是苏六郎一母同胞的小妹。
缓缓用玉指轻扣着榻几,她唇角一勾:“也许是酒香不怕巷曲深呢。”
这话何意?
王沅觉得柳箐许是知道些什么,上半身微微向柳箐方向倾了些,发钗上坠着的红珊瑚珠晃动起来。
可是柳箐此时却只想调戏好友。
“我们阿沅这般的冷性子,别说是主动去寻郎君了,只怕是对那些郎君因何而喜欢上她,都不感兴趣呢。”
王沅木着脸:这还用想吗,身世加美貌,在整个洛京城也算得上是稀缺的资源了。
“所以苏六郎何时对你上心这种小事,定然也不会引得阿沅好奇。”
不不不,真的很好奇,毕竟上来就求娶这种,还是有点震撼的,王沅心里说道。
可惜柳箐打定了主意,要逗逗她,任凭一旁好奇心更足的卢娴百般追问,都只是含笑不语。
呵呵,王沅觉得,这友谊的小船,好像已经在风浪里飘摇了。
这跟看小说时看到精彩处,突然被告知,作者已经弃坑了,又什么两样。
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不就是多了个不明原因,比较狂热的追求者么,小事情小事情。
————————————————
正想着呢,就有婢女搬了榻几,放到了王沅身侧,竟是有人不请自来。
还是那位对顾二郎有心思的郭五娘,正被婢女扶着,往这边晃了过来。
如果说,世人形容瘦弱的小娘子,可以说她身姿如柳。
那么此时,在王沅眼中,郭五娘就是在风雨飘摇中的枯细柳枝。
看上去弱小又可怜,无助且绿茶。
能当着她的面,还去勾搭顾二郎,王沅也敬她着实是个人才。
此时这位人才就落座在王沅身边,还冲着她露出楚楚可怜的微笑。
配上还有点微红的眼圈,真是我见犹怜,仿佛王沅方才训斥了她一顿一般。
王沅向着两位闺中密友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可惜只看到了她们俩眼中,如出一辙的闪烁神采,那必然是来自幸灾乐祸的搞事心态。
这两人真不愧是有血缘关系的远房表姐妹。
啪嗒,王沅听见了心碎的声音,这友谊的小船真的翻了,还一下翻了俩。
见王沅面不改色,拈起杯盏细啜着酪浆,正等着她厉声质问自己的郭五娘有点慌,这跟她想的不一样啊。
不应该是见到她这个情敌之后,怒上心头,自己挑拨几句就引得她失了态,然后让顾郎听闻她不堪的模样么。
这可是她痛定思痛,忍住不喜坐过来的原因。
素日里在家中对付其他姊妹,这招可是无往而不利的。
可惜她听不见王沅的心声,她心里想的是,要不考虑跟郭五娘合作一下,把顾二郎转手给她。
可是想想就觉得也很麻烦啊,为什么原身还留下了这种烂摊子给她。
好想自己的贵妃榻,在这跪坐半天腿都麻了,要是阿颜再给我揉揉就好了。
她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身边的阿颜。
可惜主仆两人也是塑料主仆情,因为阿颜接收到她的眼神,以为王沅是懒得开口,想让她打头阵,
所以冲着王沅点了点头,颇有些将要上战场的豪情。
无意瞟了一眼就接收到婢女蠢蠢欲动的眼神,充满着报效主人的忠心,此时的王沅脑中,问号疯狂刷屏。
就听得阿颜脆生生地开了口:“散席众多,郭家娘子为何特意选在我家郡主身侧?”
她笑中带了些讥讽:“莫不是觉得我家郡主身侧位置,才是最好的所在?”
就像刚才,当着我家郡主的面,勾搭有昏约的顾二郎一样?
仿佛自家的哈士奇突然撒欢,王沅有些措手不及,但很快平静下来,毕竟天也没塌下来。
她还分出心神想到:没想到阿颜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口上功夫还不错诶,可造之材,可造之材。
而郭五娘则是有些激动,来了,终于来了,就知道寿安郡主一定忍不住的。
她激动得眼圈都更红了,纤细的手指拈着绣帕往眼上擦拭,还不忘翘起优雅的兰花指造型。
眨眼间,珠泪涟涟,直让王沅怀疑她的手帕上是不是沾了姜汁,所以才能一擦就马上掉泪。
小细柳娇娇怯怯地哽咽道:“儿不过见着郡主红裙艳丽,想与郡主亲近一些,聊些女儿家的私事……”
她的声音也是细细弱弱的:“若是郡主看不上儿……”
话里话外地,又是说王沅穿的艳俗,又是说她眼高于顶。
王沅的眼皮跳了挑,明明是郭右丞家的嫡出娘子,这手段还能再低劣些么。
便是能多次在府外施展,得了他人怜惜,这一言不合就哭哭啼啼的样子,哪家好儿郎真的会娶她做当家主母。
便是柳箐和卢娴也是叹为观止,不过她们知晓王沅定不会吃亏,打定了主意要看笑话。
方才阿颜未曾刻意收敛嗓音,已是突兀,如今郭五娘一哭,附近三三两两的郎君娘子们都凑了过来。
原本看着梨花带雨的郭五娘,众人,尤其是郎君们,都有些心生怜惜。
可是看看她对上的小娘子,是那位素来冷冰冰,不怎么搭理旁人的寿安郡主,又都觉得此事有些古怪。
有些看热闹的就开始絮絮低语。
见戏台已经搭好,看戏的观众已经就位,郭五娘心下得意,定要让顾郎看到寿安郡主强横的一面。
郎君们都是怜惜弱者的,便如她阿耶总是对着她阿娘感慨,若是早些遇到阿娘,定然不会娶那性格强势的原配。
连带着对她的嫡姐也甚是不喜。
冷眼瞅着周围人越聚越多,王沅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这郭五娘到底还想不想找个好夫家了。
要知道,咸鱼一直被打扰,也是会气成刺豚的。
她轻轻启唇,慢慢道:“我却是不想告知你这红衣的来处。”
郭五娘绣帕下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却听寿安郡主接着说道:“郭五娘子身形如此纤弱,果真要穿红衣么?”
“若是夜间吓着了人,可如何是好。”
有小娘子忍不住,噗嗤的笑了出来,周围陆陆续续响起了笑声,很容易分辨出不止有小娘子的,还有郎君们的。
旁观的卢娴也忍不住附耳对柳箐笑道:“没想到阿沅说话也能如此好听呢。”
郭五娘的眼泪一止,脸都青了,看上去更像是被水泡发了的柳枝条。
可她依旧是不甘心,咬了咬牙,破釜沉舟道:“方才不过是顾郎与儿说了几句话,可是碍了郡主的眼,才特意羞辱儿。”
这是仗着方才没几人看见,无人证明她所言真假。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都在寿安郡主与郭五娘之间游移不定,看看一身红衣华艳的寿安郡主,又看看一身月白衣衫的郭五娘。
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了顾二郎最喜女子着月白色,以及他离家数年不归的缘由传言。
如此,郭五娘所说倒也不是不可能,莫不是寿安郡主果真因着嫉恨,当众给郭五娘没脸……
不对,难得顾二郎不愿娶寿安郡主竟然是因郭五娘的缘故?
冷眼瞧着周围的吃瓜群众越聚越多,还都在窃窃私语。
王沅几乎想道出心声:哪个看得上顾二郎?也只有郭五娘这种才看得上他吧。
不过这样的话,仿佛回府很难跟老夫人交待啊。
想到老夫人可能会冷着脸,拎着她叨叨,还让她板板正正地跪坐到膝盖酸痛。
王沅就觉得,此时对上郭五娘真的不算什么。
面子算什么,能让她不用听老夫人叨叨,可以直接窝回贵妃榻瘫着么。
她淡淡开口:“五娘子怕是多想了,我并未放在心上。”
这话一听就有些无力。
一旁的柳箐和卢娴虽想帮衬几句,但她们并不知晓郭五娘口中之事,也不好开口。
一时之间,郭五娘心中得意。
她特意观察到,顾郎方才去了顾相公那边,一时半刻回不来解围,才过来挑事。
等顾郎听闻此事,知道的就是寿安郡主刻意为难她,为难一个不过与他说了几句话的小娘子。
虽不是什么大事,但一点点累积起来,定是能动摇寿安郡主在他心中的模样。
滴水穿石,而她的耐性极好。
正当场面一时僵持的时候,有清朗的男声传来:“方才某也在场,即便是小娘子主动与顾二郎攀谈,诉说情意,也并未见郡主面露不悦。”
“郭娘子是否太过健忘。”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日常求评论,认真脸.jpg
总感觉自己仿佛是个单机狗……
☆、突然开窍
这几句话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让周围看戏的郎君和娘子们都惊呆了。
居然是郭五娘主动去与顾二郎攀谈不说,还是当着寿安郡主的面,去诉说心意。
顾王两家的昏约也是有几年了,洛京城里,哪个不知道顾二郎与寿安郡主是有昏约在身的,说不得明年就要成婚了的。
而郭五娘做了这等不知廉耻的事不说,这会还倒打一耙,给寿安郡主泼了污水。
这小娘子面上看上去倒是柔弱,可真是心思深沉。
也有少数机敏之人打量着这出声的郎君,也不知这苏六郎为何帮寿安郡主开口,素日里,苏王两家好似也没什么交情。
也没有几个人会往实际上最简单的原因去想,譬如,苏六郎见不得心悦的小娘子受委屈之类的。
毕竟寿安郡主已经与顾二郎定亲数年,如今顾二郎又回转顾府,明显是回心转意,想来两家也是好事将近了。
这时候了,苏六郎总不能横刀夺爱吧。
有时候不得不说,最不可能是往往就是真相。苏某人也很想表示,我就是心悦寿安郡主。
被拆穿了的郭五娘这会脸色惨白,低头不语,方才还是做戏,此时是真的泪珠淌得更欢了。
瞥了瞥她的裙摆,王沅心下称奇,片刻之间就能哭湿了衣摆。
这位郭五娘用人才已经不足以形容了,她简直是个天才。
不过,她也无意痛打落水狗,便收回目光,继续了不出声的咸鱼模式。
心里在琢磨着,苏六郎还挺能仗义直言,看上去跟柳箐耶耶的评价果真一致,给他点个赞,一会一定要再去道个谢。
被迫仗义直言的苏六郎,还不知道美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英雄所救……场。
许是见无瓜可吃,也可能是急着分享小道消息,众人也都开始散去。
这时,就有一少年郎君冲了过来,面容与郭五娘有几分相似。
他小心地搀扶了郭五娘离去,面上露出心疼神色,自始至终也没给王沅一个眼风。
随即,又有一位小娘子站到了王沅面前,深深一福礼,语气平淡冷清道:“教妹不严,儿替五娘给寿安郡主赔罪了。”
貌似跟她一样走的高冷路线啊,王沅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娘子,自称是郭五娘的姊姊的这位。
貌不惊人,但眼神中透着一股韧性,一看就是性格强势的小娘子。
嗯,跟自己不是一个款的高冷,没有撞型。
这会还能来替郭五娘道歉,可见是个明事理的,她索性也就给了几分薄面:“不是什么大事。”
却也不是什么小事,能影响顾王两家昏约就更好了。
这位小娘子似是无事发生,她本也不是很在乎,这位家中继母所出的姊妹。
尽日里学着小门小户出身的继母,好好的嫡出小娘子,只会哭哭啼啼地告状挑事。
这会她也不过是来圆个场面,若是再不出来给郭府留个体面,回府必然会被偏心的阿耶责怪。
如今歉意已至,她也就道别离开了。
郭三娘一离开,王沅就看见了在不远处,两眼亮晶晶,时不时往这边瞟来几眼的苏六郎,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缓缓走到了苏六郎面前,诚心地福了福身:“多谢郎君今日为儿出言作证。”
眼前的小娘子雪肤花貌,盛妆华服,上身微曲着行礼,露出一截玉颈,而繁复的裙裾只是衬得她的腰肢越发纤细。
明明是一身的炙热色调,但小娘子气质高洁,愣是穿出了冷艳之感。
离得近了,苏六郎还看清了她的眉眼,眸色清浅,眉如翠羽,在眉尾处还有一粒小小的朱砂痣。
他经不住眼前这心悦之人的美色冲击,眨动了下浓密眼睫,忽然觉得有些咽干舌燥。
只能凭着本能拱手还礼,干巴巴地说了句:“愿为郡主效劳。”
好在说完这句后,苏六郎就又找回了点神志,玉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抿了抿薄唇。
然后又鼓起勇气,眉眼含笑地追加了下半句:“无论何时何地。”
听听,这不是明晃晃地在撩她吗?
明明方才还只是偷偷摸摸地在附近看她,再方才也是言辞正经地向她求娶,眨眼就开启了情话十级的模式。
这是突然开窍了?
可惜,等王沅直起身来,一抬眼就看见了苏六郎已经红透的耳垂,红得滴血那种。
原来不是开窍了,是强撩了她一把,然后自己还先害羞了……
撩不动,心如铁石的咸鱼王沅表示:可以,这很纯情。
见王沅沉静不语,眉眼冷清,苏六郎又凑近了一步,压低了嗓音:“我方才在林中所言。句句属实。”
刻意压住的嗓音低醇悦耳:“我心慕郡主,如得机缘,必珍之重之。”
言毕,苏六郎又退后一大步,俯身冲着她深深地一揖。也不敢看她神色,就挥袖离开了。
看上去颇有几分高士的洒脱,如果步履没那么匆匆,耳垂没那么红,就更有说服力了。
苏六郎一走,自认为不能打扰好友桃花的两位小娘子就凑了过来。
两人都带了些戏谑笑意,卢娴直接开口打趣道:“不知方才苏六郎与阿沅说了些什么?”
“苏六郎怎么就冲你行了礼,突然就离去了?”
连柳箐都也跟着八卦,直接问道:“阿沅打算何时去苏府拜访,可要我现在带你去认认那苏府的小娘子?”
交友不慎就是这样,王沅冷漠地想:她们俩不去加入婚介所真是可惜了,某爱与某佳缘很可能会愿意出高薪聘请。
还包五险一金的哦。
打趣了几句,见王沅面不改色心不跳,还是素日里冷冷清清的模样,两位小娘子也都歇了心思。
柳箐想的周全些,温声询问道:“阿沅可是已经想好,如何能退了顾府的亲事?”
这真是让王沅难以回答。
她本来还想着,跟郭五娘组个队,各取所需。
如今被她这么一闹,看清她这为人,也歇了心思。
谁知道这小娘子会不会倒打一耙呢?
为了抢别人未婚夫,给人家未婚妻下绊子,品性也太次了些。
这种队友还是不要为好,她倒宁愿把顾二郎推给王元娘。
只是可惜,王元娘在身份上,着实不比郭五娘那般,有能吸引到顾家的资本。
交好了这许久,柳箐也能透过好友的面瘫表象,多少猜测出她的一些想法。
她如今是有心撮合苏六郎与王沅,自然是尽心尽力。
想起前不久得知的消息,她试探道:“阿沅何不去寻乐阳长公主分说?”
“但看长公主时不时送来的物件,她应当也是挂念着你的。”
去寻乐阳长公主?
王沅有些为难,自打她来到这里,还没有见过原身的阿娘。
想来乐阳长公主也是不太乐意见她的,毕竟是一段伤心往事的结晶,而且据着王府下人说法,她的长相更肖似王三郎一些。
寻常时不时送些东西来关怀一下,已经是很是挂念了。
善解人意的柳箐又给出了个惊人讯息:“听闻乐阳长公主最近频频差人入宫,许是要出山了。”
这回卢娴比王沅这个亲生的小娘子都激动:“莫不是长公主要回洛京了?”
差点忘了,卢娴好似还是她的长公主阿娘的头号粉丝,对长公主敢爱敢恨,一言不合就分居的作风很是赞赏。
正儿八经的长公主府自然是在洛京城的,但是长公主自然也不止一个府邸。
在洛京城外就有一座长公主府,还是圣人赏赐的,长公主便长居于此。所以柳箐用出山一词形容,着实很是形象。
嗯,连带着那些俊俏的面首,听闻也是圣人赏赐的。
王沅疑惑道:不过长公主这些年已是很是踏足洛京这个伤心地,怎地忽然想回来了?
而且总感觉自己这个亲生的,反而要靠别人告知消息,好像哪里不太对。
她也就直接问了出来:“我却是没有听到消息,阿箐是从何处得知?”
被王沅质疑,柳箐也不气恼,唇边梨涡浅浅:“消息来源不可考,端看长公主最近频频派人入宫,也知是有些苗头的。”
忽然想到了前些日子长公主府派人送来的水梨,好似还是什么贡品,王沅觉得这好像不无可能。
乐阳长公主要回来,她也是不担心被发觉不是原装的,毕竟长公主可能连长大成人后的原身,都没见过几面。
可不知道她回来的原因,就觉得仿佛有些怪异了。
亲事未退,长公主将回,两件事突然一起出现,王沅觉得自己的咸鱼好日子,好似要到头了。
这是什么人间悲剧,不过几天而已,她就觉得已经比前两年都废脑了,后面也不知道还是不是地域模式。
不过王沅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毕竟再怎么不喜,寿安郡主也是乐阳长公主的亲生女。
而且这桩亲事还是王三郎定下的,乐阳长公主未必真的乐意。
王沅还是很乐观的,长公主若是就能把这桩事轻易解决了,那也就不用自己费心了。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寻个时机与顾二郎说清,待长公主回来就去拜见。
而在枫林中,又一次跟心悦的小娘子诉说了情意,随即急急离去的苏六郎,就被红着双眼的郭五娘拦住了去路。
“苏家郎君可是愿意与我联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表白时紧张,第二次就害羞了的苏六郎~~~~~
明个要出门,去取法律资格证,这两天要一更了……
一直没有收到评论的单机狗哭唧唧……
☆、花式催婚
那郭五娘也不傻,被担忧她的郭七郎扶着离开之后,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她寻了个借口,言说自己要单独待会,就支走了一母同胞的郭七郎。
她开始仔细回想今日见到顾郎时的情形。
当时注意到只有顾郎与寿安郡主,还有这苏六郎在,自己才上前的。
而这苏六郎,似乎就是在跟寿安郡主交谈。
方才更是站出来为寿安郡主开脱。
一位俊秀郎君与一位年纪相当的美貌小娘子,可不就是那么些个简单的原因么。
即使再不愿意承认,寿安郡主也确实是生得美,苏六郎动了心也属寻常。
只是如今不但没能败坏寿安郡主的名声,自己反受其苦,得赶紧想法子挽回在顾郎心中的形象。
尽管在王沅眼里,郭五娘就是个粉红恋爱脑,但不得不说,她也确实猜到了真相。
所以这会才会找上了苏六郎。
但她也变得谨慎了些,见苏六郎听了她的话,也未曾直接质疑她所言不实,这才接着往下说道。
“儿慕顾郎久矣,而苏郎君与寿安郡主两情相悦,如何不能成就两对璧人?那岂不是两全其美?”
她的眼眶还是红红的,此时已经止住了泪,直直地望着苏六郎。
平心而论,郭五娘容貌也不错,柳眉桃腮。
而且离得近了还能发现,她的眼睛与王沅在形状上竟然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王沅的瞳色更浅一些,似乎不染尘埃,因而显得她性格冷清。
苏六郎看了看郭五娘的眼神,即便是有几分相似,也觉得不喜。
他喜欢的是王沅眼中的神采,那是中诸事不萦于心的淡然纯粹。
断断不是眼前这位郭五娘这般,满眼中的算计嫉妒。
他敛了方才的笑容,开了口,却是直接拒绝了去:“某与娘子非是同路人。也请勿要揣测某与寿安郡主的关系,以免坏了郡主清誉。”
有昏约的小娘子与其他郎君有私情,他不过多一个风流之名,可这就是把王沅的名声往地上踩了。
见他不愿承认,郭五娘意欲激他,口不择言道:“莫非郎君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另嫁他人?”
这话有意思,苏六郎肃起了面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这才叫郭五娘想起眼前的郎君,出自苏家,在边关历练过几年,还是正儿八经的武将出身。
她有些怯弱地后退了几步,惹得苏六郎眼中闪过一丝嫌弃。
他一边绕过郭五娘离开,一边说道:“某便是心仪寿安郡主,也会大大方方地去求娶,与那顾二郎当面相争。”
清朗的男声传到了郭五娘耳中:“可不会像小娘子这般,尽使些宵小手段,丢了自己的颜面。”
这话直叫郭五娘心中愤愤,她扯着才换的丝帕,心里恨恨道:等寿安郡主嫁给了顾郎,且看你到哪里哭去。
而往枫林外走去的苏六郎其实并没有自己说的那般洒脱,他拈了片枫叶,漫不经心地沿着叶脉撕开。
心里愁着:阿沅说要去退亲,什么时候退呢……也不知道顺不顺利,他要不要去帮忙呢……
真想早日去求娶,驾着牛车把她迎回苏府。
不规则形状的枫叶碎片,鲜红似血,在苍青的石板上落了一路……
————————————————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自从顾府回来后不久,洛京城的季候很快就变了。
这天气一冷,王沅就更不想出门了,便让人从库房里取来了些上好的皮子,给她缝了个毛毯。
铺在了她最爱的贵妃榻上,很厚重,也很暖和。
便是一般官员也不舍得做件皮毛大氅,也只有她能这般糟蹋了,传出去,肯定都说寿安郡主果真是骄奢yín逸。
成日里窝在榻上,听着外面凄厉的风声,她裹紧了毛毯,上面被阿颜用百和香熏得香喷喷的。
除了每日必须与老夫人一同进朝食之外,另外两餐都直接是在榻上进的。
因着不出门,连鞋袜都不穿了,每每让阿颜急着过来扯毯子,怕那如玉笋般的双足外露,让她着了凉。
王沅甚至还让人弄了个长毛雪白的奶猫来,算是应了曾经读过的一句诗: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
这日王沅正在榻上用午食,就见阿颜从婢女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木盒来。
阿颜将木盒放置在榻边小案上,打了开,笑道:“这是柳家娘子今日给郡主送来的。”
她语调收尾时打了个弯,听起来有些俏皮,分明是知道这有人借柳箐之名送来的。
王沅看看这一盒子精巧吃食,分门别类摆放好,还冒着热气。
只因这盒子另有蹊跷,下层隔间里,放着炭火,这也就是大昭的保温饭盒了,她之前也未曾见过,听闻在边关很是盛行。
不过她的注意力不在吃食,在盒子中心空格里的那叠丝帕。
阿颜瞧着她的面色,很快就把那叠好的丝帕取出,递了过来。
“郡主赶紧看看,这苏六郎今日又说了什么趣事。”
她看上去比王沅还要期待。
也是,不能出门有些无聊,就等着这每日都有的故事会了。
“待我用完午食再看。”
今日的酸笋鸡皮汤很是可口开胃,她就着这汤,吃了块木盒中的透花糍,看得阿颜唇角都在抽搐。
“郡主,寻常人家不过一日二食,您中午加餐也就罢了。再不克制,婢子看,很快就要为您做新衣了。”
阿颜小声抱怨道:“苏家郎君也不知道打哪知道的,天天一到午时就送来这些。”
听了这话,王沅微微抬首,认真道:“阿颜,近几月来,我的腰身尺寸可是长了?”
一句话就堵住了贴身婢女的叨叨。
拥有完全吃不胖的体质,为什么还要戒掉午餐,再说她吃的也不多啊。
看了看木盒里玲珑剔透,捏成枫叶模样的透花糍,王沅忍不住又夹了一枚,豆沙里裹了桂花蜜,很是香甜。
待到婢女们把食案收了下去,王沅懒洋洋地瘫回了榻上。
阿然简直要看不下去她这副慵懒的模样,也是为她着想:“郡主已有数十日未出府了,便是不出门,去后院里转转也是好的。”
去后院?那岂不是可能撞见莳花弄草的王元娘。
要知道最近王沅去给老夫人请安时,总能看见王元娘微笑时扫过来眼神,满含深意。
只可惜她扫的是王沅,每次都跟没看见一样。
何必还要去后院和她偶遇,所以还是免了吧。
手上摸到了什么柔软的丝织品,王沅轻轻地抽了出来,才发现是苏六郎每日必附带的书信。
亏得他每日寻觅些各个坊里出了名的吃食,再装盒打包,托了柳箐的名义送来。
方才阿颜还奇怪他怎么知道自己加餐,想来定然是柳箐告诉他的。
这个好友如今已是能胜任红娘一职,天天想着牵线搭桥,把她和苏六郎凑作一对。
见她终于又拿起了丝帕,阿颜笑着凑了过来,口中道:“今日苏六郎可曾说些什么新鲜事。”这是巴巴地等着听故事呢。
王沅展开了丝帕,就看见了新些时日已经很是熟悉的字迹,看上去竟有些隶书的沉稳大气。
都说字如其人,难不成苏六郎这般看上去有些莽撞的郎君,其实也有些她没发觉的一面。
不过今日的帕上写的,与前些时日的也并无不同。
阿沅:
今日可安好?
昨日于长乐坊所购胡饼是否中意?如是喜欢,可传信于某,翌日必得。
上封书中曾谈及如何与胡商周旋易得良驹,可巧此次阿兄遣人自边关送了些小马驹,许是来年四月能至洛京。
届时春日煦煦,不知能否有幸邀上阿沅一同去城南踏春?
某于边关时,还曾见……
……
近日不曾听闻阿沅与顾家解约之事,不知阿沅可需某襄助一二?
若来年春回时仍未决,怕是赶不及亲手猎那回归之雁,岂不可惜?
王沅忍不住腹诽。
每次苏六郎都是问,她昨天送的吃食好不好吃,还想不想再吃一回;什么时候出门约一下;他以前遇到的趣事,最后再花式催她。
都成了模板了,之前没看出来,这苏六郎还是个写八股的好苗子。
不过他的催法花样还挺多。
昨天是说天热成昏,昏服太过厚重;前个是他想避开哪家昏礼,免得宾客来少了不体面;大前个则变成了……
得,今个连六礼中的第四礼,纳徵需要的大雁都考虑上了。
王沅忍不住想,这人脸真大,好像自己已经答应了他一般……
看完丝帕,王沅简略地讲了讲苏六郎所说的旧时趣事,听得阿颜很是向往,脸上有些遗憾地道:“大约无缘一见了。”
王沅瞥了她一眼:“苏六郎说的虽有趣,但边关苦寒,很是辛苦。”
阿颜忧心忡忡:“那郡主若是嫁给苏郎君的话,可如何是好?”
那日枫林中苏六郎好似说过此事,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