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开心一点,他会努力的让自己爱的人尽快过上好日子。
走至街角路口时,靳衡被一辆黑色宾利晃了眼,他以前也玩车,基本能一眼看出这辆车的价位大概在400万以上,靳衡倒也不是刻意留意到的,这种豪车出现在菜市场附近本身就非常的突出,让人想不注意都难,他还未来得及疑惑,车上便下来一个人,穿得一身贵气,和这辆宾利一样与周围格格不入。
靳衡却不意外,他认得陆奕川,父亲还在的时候,陆安政没少带着这个大儿子登门拜访。
靳衡最开始并不怎么待见陆奕川,因为他说话拿腔拿调的,举止虽然彬彬有礼,但总让人觉得这份礼貌非常刻意,让人很不舒服。
他与这人接触不深,这些喜恶也相对主观,要说很讨厌倒也没有,毕竟陆奕川是陆奕卿的亲大哥,而且两人长得还有几分相像,爱屋及乌,靳衡倒也不是不能对他摆出好脸色。
陆奕川礼貌的笑笑,问他是否可以和他谈一谈。靳衡没有拒绝。
两人过了一条马路,才勉强找到一个入得了陆奕川眼的咖啡厅。
现在接近晚高峰,路上的车辆多了起来,咖啡厅里的暖气开得很大,一门之隔,却是两个季节。
陆奕川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按着自己的喜好点了两杯咖啡。
靳衡将买好的蔬菜整齐的堆放在身边,那簇水仙花被他放在了桌上。
放置的时候,花瓣没注意碰到了陆奕川的手指,陆奕川不露声色的把手挪开了。
他这几个月一直和父亲忙着正事,现在大局已定,便腾出了时间做收尾工作。
咖啡很快端了上来,陆奕川抿了一口,开门见山的说:“我知道我弟弟这两个月一直和你在一起,他和家里说这两个月住在医院和学校,这话骗得了我爸我妈,但骗不了我。”他看了一眼外面鱼龙混杂垃圾横飞的长街,语气沉下来:“靳衡,你怎么可以让他住在这种破地方?!”
靳衡也无数次的问过自己,为什么陆奕卿要和他一样住在这种破地方,为什么要让他一起受累,这些念头每日往复,但陆奕卿会告诉他,他不觉得这是苦,他心甘情愿,他甘之如饴,他回吻自己,拥抱自己,就是为了让他打消这些疑虑,然后靳衡居然真的就信了。直到现在被局外人搬上台面剖开实质的质疑,他才清醒的意识到,他确实在连累着陆奕卿。这种连累,对方不说,但总有人会看出来,也总有人会跳出来打醒他,问他凭什么这么心安理得的让陆奕卿受这些莫须有的麻烦。
他无话可说,无语可辩,头甚至微微低了下来。
“我弟弟胡闹,你也由着他胡闹,你仗着他对你盲目的喜欢把人捆在身边,连累他被父亲指责打骂,现在好了,为了你,连出国都不想出了,学业前途都不要了,你是不是就想让奕卿和你一辈子过这种穷日子啊?!”
“指责打骂?!”靳衡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会?”
陆奕川冷笑道:“我骗你做什么?现在奕卿为了你和父亲都快闹僵了,他不说,你当真就以为没事吗?”他手上一直拿着一份薄薄的文件,现在才摊开在靳衡眼前,靳衡看了一眼标题,是一份解除婚约的协议书。
当初两家订婚的时候,摆了酒席签了协议,现在要悔婚,当然也需要一份解约合同。
陆奕川将笔递给靳衡,道:“靳家没了,这份婚约当然也不能再作数,你把字签了,放过陆奕卿,我这个当哥哥的给你说一声谢谢。”
外人看来,这份婚约好像是靳衡手上唯一有价值的筹码了,但他们并不知道,靳衡实际上都快忘了这桩婚约的存在,年少轻狂的时候尚且还会拿这个来调侃几句,但现在,他和陆奕卿在一起,仅仅只是因为爱他,仅仅只是因为本能,和这份协议没有丝毫关系。
靳家倒台后,他也被泼过不少冷水,现在面对陆奕川的冷言冷语,倒也算冷静,他握了笔,在右下角写了自己的名字,签的决绝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
陆奕川说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经他提醒,他才回忆起陆奕卿和他在一起过的是什么日子。
母亲精神状态最差的那一段时间,陆奕卿几乎把所有空闲的时间都花在了她身上,偶尔有突发情况,还要连累他照看到很晚,第二天顶着睡眠不够的两只黑眼圈早起煮小米粥,然后再急匆匆的赶去医院。他明明不会做饭,却在短短两周之内学了许多新菜式,好好的一双手天天都要被烫上几回,手背的几处红点总是消不下去。有几回他回来得完了,被一群小混混堵在了街尾,靳衡不放心下楼来找,挽了袖子直接上去把那群人揍得鼻血横流,陆奕卿被堵在角落里,脸色苍白,他从小被保护得很好,这种情况从来没有遇到过,直接吓得连呼救的本能都丧失了,浑身都在细微的发抖,靳衡把他抱到怀里,花了许久才把人安慰好。那晚之后,靳衡每天都会在楼下等着陆奕卿回来,确保他安全到家,但是他去工地上班后,回来得往往比陆奕卿还要晚,他无法保证陆奕卿不会再遇上那种人,也无法保证他的安全。
此类种种,数不胜数,他总是想着不要让陆奕卿和他一起受苦,但又总是给他添各种麻烦。
现在终于有人来骂醒他了,他没理由还要自己骗自己。
陆奕川看他爽快,直接给他开了张100万的支票,推到靳衡面前:“这笔钱,够你和你母亲过上好日子了。你先别急着拒绝,你有骨气,但你得为靳夫人想想,我听说她身体抱恙,要彻底治好,应该很需要这笔钱。”
“还要劳烦你给我弟弟打个电话,把你们之间的事情说清楚。说什么都行,只要能让他死心。让他好好听家里的安排,我不希望他再来这种破地方。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cp13(往事)
靳衡说想要一个花瓶,陆奕卿在超市的货架上挑来挑去,最后选了个透明的玻璃瓶,上面的纹理简单大方,不管插什么样的花都会好看。他觉得靳衡一定也会喜欢,他伸手准备把花瓶从货架上拿下来时,手机又响了起来,陆奕卿给靳衡的号码设置了专有的铃声,因此只听铃声就知道是他打过来,接起来便直接说:“阿衡,我挑了一个透明的花瓶,瓶身胖鼓鼓的,有点像古代拿来装酒的那种形状,你喜不喜欢呀?喜欢我就买了带回去。”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小会儿。直到陆奕卿觉得奇怪又叫了一声:“阿衡??”
“别买了,我不需要了。”靳衡低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是不喜欢吗?不喜欢我换一个好了,这里还有很多别的...”
“我说我不要了!听不懂吗?”
陆奕卿被靳衡的语气吓了一跳,他小心翼翼的问:“你怎么了?你在生气?”他疑惑的说:“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你哥哥来找我了。”
“他来找你?他为什么要来找你?他现在在你身边吗?”陆奕卿紧张的问:“是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和我做了一笔交易”靳衡放在桌上的左手慢慢握成了拳,淡淡道:“只要我同意解除婚约,我就可以得到一笔可观的违约金。”
陆奕卿急得语调都不稳:“你别听他乱说!你们在哪?我现在过来找你!阿衡,我不要解除婚约,那不是我的意思!”
“我知道”靳衡的目光落在纸上的签名说:“可是我同意了。”
“拥有100万和拥有你,我现在更需要前者。”
陆奕卿手上一松,架上的花瓶直接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靳衡在那头歉疚的和他说:“没有谁逼我,你哥哥只是给了我一个选择,在我看来这是一笔很好的交易,我自己要这么选的,与别人无关。”
“你也别把我想得那么惨, 我不想做的事情没人能逼我做,这都是我自愿的。”
“你也知道,我过惯了有钱有势的生活,我可以没有权势,但我真的不能没有钱,这种穷日子我过够了。原先是逼于无奈,现在既然有的选,我当然还是喜欢钱啊,我实话告诉你,工地那种破地方,我一天都忍不下去了。你也不想看我每天过得那么辛苦,对吧?”
“阿衡...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清醒得很,你想想,我高中的时候怎么对你的?陆奕卿,你应该知道, 我本来就是个顽劣的人,禁不住诱惑的。你成全我吧。”
“你呢,乖乖回家做你的陆少爷,我呢,拿着这笔钱,处境肯定不能和以前比,但是,过个好日子肯定是绰绰有余的。陆奕卿啊,我很感激你在我落难的时候不离不弃,但有时候你的这份痴情对于我而言反而是一种累赘。”
那个花瓶碎成七八块,落在地上好不可怜,周围逛超市的人都被这声响声惊动了,纷纷侧目看过来,有负责这片区域的工作人员嚷嚷着要他赔。
可这些声音,陆奕卿都听不到了,他耳边只有靳衡说的那些话。他说他是自愿解约的,说自己是累赘,说他只想要钱。
陆奕卿一个字都不想信,他天真的道:“...没有婚约也没有关系啊,我不在乎那些形式,只要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就行了...”
“我不喜欢你。”靳衡打断他,他甚至轻笑了一下:“以前有钱的时候还能谈谈恋爱,现在我生计都出了困难,还谈什么恋爱?我只想要钱。跟钱比起来,你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陆奕卿的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几乎要站不稳了,还有很多人围观着他,密密麻麻的,堵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觉得自己和地上那些碎片没有什么区别了。他用两只手抱着手机,哽咽着说:“靳衡,我给你三秒钟,你把刚刚说的那些话收回,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不喜欢你说这种话,一点都不喜欢。”
他慌慌张张地补充:“...我...我这几天刚刚学会了煮面条,我还买了很多手工面,你要是现在惹我生气了,你今晚就吃不到我做的面了,你知不知道啊?”
“既然把事情都摊开了,那我也就和你直说了,陆奕卿,你做的饭菜真的很难吃,我以前顾及你的面子才没有明说,我真的不稀罕你弄的那些食物,还有啊,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经常带的那股消毒水味很难闻啊?我真的忍够了,麻烦你放过我吧。”靳衡说:“就这样吧...我们,就这样。”
随后电话那头便挂断了,陆奕卿忍了许久眼泪随着电话的忙音一颗一颗砸下去。
他连回拨的勇气都没有,连手机都没能拿稳。
围着他的人无非就是想看热闹,现在他真成了最大的热闹了。
陆奕川好整以暇的看着靳衡讲完那通电话,他喝完了一杯咖啡,像是在品一出好戏。
等靳衡挂断电话,他满意地拍手鼓了几下掌道:“狠还是你狠,你的任务完成了,支票收下,替我问靳夫人一声好,祝她早日康复。”
靳衡挂了电话后直接把手机按了关机,他真怕,真怕那个傻瓜会再打回来,哭着问他你是不是又犯傻了?
到时候他一定会撑不住这个谎言,只想和他说一百句一万句对不起。
他现在承认自己是真的很傻,偶尔聪明一回,竟然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
稍稍平静下来后,他将那张支票移回陆奕川手边,道:“我有手有脚,多少钱都可以自己赚,不需要你的施舍。”
陆奕川冷笑一声,似乎很看不惯他这副自命清高的模样:“留着吧,这样奕卿要是问起来我才好圆场,做戏就要做全套。”他站起身调了一下领带,道:“大功告成,希望你信守承诺,我现在得回去看看我弟弟,指不定伤心成什么样了。”
靳衡死寂的双眸微微动了动,笨拙的起身叫住已经走至门口的陆奕川,恳求他:“你,照顾好奕卿。”
陆奕川不以为然的笑笑,道:“他是我亲弟,我当然会照顾好他。”说完便走出了咖啡厅。
靳衡重新跌回桌椅上,桌上的支票静静躺着,他自嘲的笑一笑,将那张支票抓起一点点浸入眼前未碰一口的咖啡,看着黑褐色的液体慢慢将这张支票上的字迹淹溺,他居然从中感受到了一丝报复的快感。
他提了手边的塑料袋,里面还躺着一朵完整的西兰花,奕卿很喜欢吃,煮的方法也很简单,用滚沸的盐水过一遍就能吃。
这是他唯一不会做砸的一道菜品。
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
陆奕卿不会回来了,他终于还是把他推远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是更自私。
走的时候,没忘记带上桌上那簇水仙花,大抵是温室里的暖气太足,这花儿的水分似乎被榨干了一半,原先娇嫩新鲜的花瓣此刻已经开始微黄卷曲,完全没有刚买时的那股生机。
靳衡已经不在意这些了,没有花瓶,这簇花迟早也是要死的。
他推开咖啡厅的门,步入夜晚的寒风中,这才意识到天已经暗了下来,灰蒙蒙的。
偶尔有一阵大风刮过,地上被人随地乱扔的红色塑料袋便被卷进了半空中,大概是这灰败背景下唯一一处鲜艳的存在。
他往马路边走去,觉得前路一片灰暗。好在不远处有一盏提早亮起的路灯,刚好是指向家的方向。
他想自己这么晚没回去,母亲该担心了,便加快了步伐往家里赶。
然而他没走几步,便看见马路对面出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的妈妈围着父亲送他的那条羊毛围巾,漫无目的的走在寒风中,神色焦急,自言自语,路人都避开了她,靳衡知道她可能是犯了病,这样跑出来太危险了!他朝着母亲大喊了一声:“妈!”
靳夫人循声看过来,靳衡的视线几乎立刻与她对视了。
母亲看到他时,笑得很开心,即使沧桑但也很美。
然后她像个小姑娘一样欢快的踏入马路,不管不顾的朝靳衡跑过来。
现在是晚高峰,马路上的车个个都急着回家。
靳衡意识到她在做什么时,连呼吸都快跟不上不上节奏。
他跑过去大喊:“别过....!”
话到一半,一股热流喷到他脸上。
他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
急促,粗重。
大脑一片空白,鼻子里嘴巴里,都是一股血腥味,是温热的鲜血。
周围的声音慢慢灌入耳中,有人惊恐的尖叫,有汽车鸣喇叭的声音,那样刺耳,跟催命一般!
他睁开眼睛,找到了一切恐惧的来源。
他的母亲,被轧在车轮底下,血流了有两米远。
那簇水仙终于逃不出被人扔弃的下场,它掉到地上,外面包装的报纸和里面的小花全都沾了红色的血。
再看那些花瓣,已经完完全全的,枯死了。
cp14(往事)
陆奕卿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都还是懵的,但他眼前是他最熟悉的陈设,他知道他在医院。
至于怎么来的医院,没有印象了。
他就躺在那,睁着眼睛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眼中空空茫茫,什么都没有装进去。
陆奕川见他睁了眼也好像没什么动静,便抬手在弟弟眼前挥了挥问:“醒了没?”
陆奕卿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继续看着天花板,一句话都没说。
他的手上扎着针挂着水,那瓶药已经要到底了,陆奕川按了床头铃叫医生来换药,然后重新坐回床边的椅子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说:“你别跟哥哥闹脾气,我这可都是为你好,你也看到了,靳衡是个什么人,我随便拿钱一试就出来了。”
“你不是我哥哥。”陆奕卿看都没看他一眼,说了这么一句。
陆奕川也没有生气:“为了一个外人连哥哥都不认了,行!”他笑笑说:“不认就不认吧,反正血缘关系摆在那,也由不得你扯断,你还没进社会,我还得管你。”
“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我这么做是为你好。”
医生这个时候进来,给陆奕卿重新换了瓶药。
陆奕川问医生情况如何。
“劳累过度引起的低血压。”医生看了看病人没有血色的脸颊和双唇说:“用药的效果不明显,建议留院观察两天。”
陆奕川给家里通了电话报完平安后,便留在医院照顾着弟弟。
陆奕卿没清醒多久便又睡了过去,他累极了,眼睛闭上的时候要做噩梦,醒着的时候心口又一阵一阵的发疼,靳衡说的那些话变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刀片卡在他的心口,让他连呼吸一下都疼得要命。
他闭上眼睛不去想,耳边却总有个声音在不断重复着那些内容,他面上无波无澜,心里却要崩溃了。
谁来告诉他,他做错了什么要得到这样的惩罚?
第二天,陆父陆母也来了医院,医生问陆奕卿还有哪个地方不舒服。
陆奕卿木讷的说:“心口疼,能治吗?”
医生推推眼镜道:“低血压确实也有可能是心脏病的外征表现,建议你做个检查。”
可是陆奕卿也是医生,他清楚的知道,他这不是病。
就算把他的心脏都挖走了,也止不了疼啊。
他能医别人,却医不了自己。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除了血压较常人低了一点外,其他一切正常。
陆安政听罢松了一口气,与那医生道:“他这样可以接受除标记的手术吗?”
陆奕卿听到这句话,背后一阵发寒,他下意识的退缩,却被母亲搂在怀里安慰说别怕。
医生说:“可以是可以,但是国内这个技术还不够成熟。”
“我不要!”陆奕卿激裂的反抗道:“我不要做这个手术!”
“你不做这个手术,难道要带着那个人的标记过一辈子?!”陆安政道:“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在这固守些什么?必须做!奕川,你立刻去安排国外的医疗团队,就是把你弟弟打晕了抬上手术台也必须把这个手术做了!”
陆母心疼儿子,此刻站在陆奕卿的立场上与陆安政讨价还价:“这种手术有风险的,你别拿奕卿的身体开玩笑。”
医生也道:“是的,手术需要本人签字同意才可以进行,而且在心理抵触的情况下接受这类高风险手术,确实不提倡。”
陆安政看了一眼病恹恹的儿子,完全没有一点精气神,魂都被靳家的那小子勾走了,不仅勾走了,还揉碎了。
他叹了一口气,不禁后悔当初硬把陆奕卿推到靳衡面前这个决定,只能与陆奕川道:“你想想办法,劝他把这个手术做了,然后送去国外,把书读完再说,短时间内别回来了。”
陆奕川明白父亲的意思,知道这是关乎奕卿一生的事情,不能纵容。
他和陆奕卿一起长大,一向了解弟弟的性格,不撞南墙不回头这股倔劲死都改不回来,他只能顺着来。
陆奕卿在医院住了三天,第三天血压才勉强恢复了正常值,但人还是无精打采的,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着窗外的云发呆,这几日天气很好,天上那几片云堆积成片,陆奕卿想起以前上小学的时候,老师也总喜欢让他们拿云朵造句。
天上的云像什么?
像绵羊,像小兔,像棉花糖。
现在他觉得,这片云和地上的雪很像,不知道哪一天就都化掉了。
干干净净,仿佛没有存在过一样。
陆弈川来接他出院,进病房问的第一句却是:“想不想回清溪看看?”
陆弈卿回过神来,不解的看向他。
陆弈川道:“看看你的靳衡值不值得你这几天的黯然神伤。”
“说不定他还在那个小破屋等你回去呢?要是真那样,哥哥我就不反对你们在一起了。”
陆弈卿的双眸亮了亮,但很快又暗下来。
“当然也有可能人去楼空了,毕竟手上有那么多钱,怎么会稀罕住那种破地方。指不定在哪逍遥快活呢。”
陆弈卿还是决定回去看看,即使心中不敢再抱有希望,但他还是想着,如果能遇上靳衡,他一定要当面质问他,这段时间究竟把他当成什么了,换钱的工具?交易的筹码?这不是他要的答案,他更想听到的,是靳衡的苦衷,他甚至替他想好了说辞,他要钱只是想给伯母治病。
他揣着这些想法站在那栋小楼下面,大门处没有人在等着替他开门。
最后是房东亲自下楼给开的门,陆奕卿知道大概是大哥的意思,上楼梯的时候,陆奕川抽了一张手帕捂在鼻子上,嫌弃的皱皱眉。
出租屋的门是锁着的,陆奕卿带了靳衡给他的钥匙想开门进去,却发现钥匙连插进锁孔都很艰难,根本转不动。
房东掏出一大把钥匙边开门边说:“住这里的人前两天搬走了,除了换了把锁,其他的东西几乎没带走。”
陆奕卿进了屋,宝蓝色的玻璃窗紧紧关着,偶尔被风吹得砰砰作响,夜里睡觉的时候靳衡总会拿一张报纸垫在窗户下面,堵严实了就不会有声音。
他熟悉的沙发,破电视,餐桌,一样都没变,安安静静的立在原地。
厨房里的餐具也整整齐齐的放在台上,其中有几个碗被摔缺了角,但还能用。
靳衡一直只用那几个破碗,他舍不得扔,又怕给自己用会割到手。
他去了靳夫人住过的卧室,除了一张床,桌上还摆着一个医疗箱。那是陆奕卿带过来的,里面装了各种各样应急的药物还有伯母的药。箱子还在,里面的药也没少。
陆奕川在一旁嘲讽道:“有钱了,就看不上你送的东西了。”
陆奕卿合上医疗箱,不发一语,转身去了靳衡的卧室。
这算是变动最大的一间了,至少衣柜里的衣服是少了,陆奕川认出其中有几件是弟弟的衣服,他意味深长的看了陆奕卿一眼。
陆奕卿却没有表现出不自在,他曾经真心实意的把这里当成第二个家,留下些痕迹很正常。
他的目光游移在桌上立着的相框上,里面的照片空了,只余下一片透明玻璃。
陆奕卿记得那里面是他和靳衡毕业那天的合照,现在没了。
房东说:“搬家那天,那个年轻人还在家里烧了什么东西,你看看”他指指角落里一堆黑色的废墟:“纸灰还在呢,不知道烧了什么。”
陆奕卿意识到那张照片的最终去处后,难耐地闭了闭眼,觉得一阵头晕,陆奕川在背后撑住了弟弟的后背,用手扶着他问没事吧,又用眼神示意房东可以闭嘴了,那房东得了提示就再不开口了。
陆奕卿有点站不稳,他自顾自蹲下来,挨在墙壁上,整个人缩成一团。
他太难过了,难过得要喘不过气来。眼眶发疼发胀,却硬是一滴泪都没流下来,陆奕川蹲在他身前,安抚地拍着弟弟的后背。
陆奕卿红着眼眶问他:“哥,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
“你没做错”陆奕川说:“是他不识抬举。”
从青溪回来后,陆奕卿的态度就变了许多,他像一个木偶一样由着家人摆布,一个月的时间,陆奕川替他安排好了国外的手术。
医生把手术同意书递到他面前时,陆母还试图再开口劝几句,陆奕卿拿了笔在上面干脆利落地签了自己的名字,像是在报复靳衡在解约书上签的那一笔。
躺在手术床上,无影灯晃得他眼花,麻醉针刚注射进皮肤时会有剧烈的刺痛感,但很快就会无知无觉,他的感官麻痹,头脑却是清醒的,医生告诉他手术即将开始,他平静的点点头。
刀子什么时候扎入腺体中他不知道,他没有感觉到一丝痛感,但是不久后,一股浓郁霸道的雪松信息素便充斥了整个手术室,又渐渐的被各种消毒水取代。
陆奕卿知道,他与靳衡之间最深的关联,在这一刻断了个一干二净。
cp15
耳边响起一阵警示声,作为医生的本能,陆弈卿冲到手术室里,准备给病人实施抢救,但他走进了才发现,躺在手术床上被各种仪器连着发出警告的是他自己。
他一下惊醒了!
“怎么了?”
靳衡担忧的脸放大在他眼前,他平复了一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听到电视上春晚主持人在喊新年倒计时,看到初云坐在另一个沙发上抱着柴犬玩偶打着瞌睡。
靳衡抬手摸了一把陆弈卿的额头,关心道:“做噩梦了?”
“嗯。”陆弈卿这才意识到自己出了一层冷汗:“梦到以前的事情了。”
靳衡看他的目光一下子满是心疼。
陆弈卿调整了一下呼吸与情绪,与靳衡玩笑道:“梦到你不要我了,给我吓醒了。”
他把自己送到靳衡怀里,趴在他肩上闻着雪松的香味,顿时安心下来:“幸好只是梦。”
“你应该在梦里把那个我打一顿才对。”靳衡吻了吻他脖颈后的腺体,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疤痕,怎么消都消不掉。
“我可舍不得。”陆奕卿小声说:“如果真的可以回到过去,我只想好好亲亲你抱抱你,然后缠着你不放,一刻也不让你消失在我眼前。你说的坏话我一句都不要信,你怎么赶我我都不走,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就是别想把我赶走。”
陆奕卿直起身子捧着靳衡的脸颊,将他整个人都装进自己眼里心里:“我还要问问那个时候的阿衡,为什么那么笨那么傻,为什么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那个时候的靳衡以为那样是对你好。”靳衡的眼里也只装着陆奕卿:“现在的靳衡知道错了。”他把右手的手心摊开在陆奕卿眼前,笑笑说:“自愿受罚。”
陆奕卿握住他的手,凑到人耳边使坏的说:“要在床上罚你。”
电视里在放《难忘今宵》,唱到一半被靳衡关了。他起身把睡着的儿子抱到楼上的卧室,给他盖好被子,初云抱着的小柴犬脖子上绑了一个小铃铛,一动就会响,靳衡怕动静太大把儿子吵醒,干脆就由着他抱着睡了,又替他开了地上的小夜灯才悄悄回了主卧。
外面的烟花太响了,陆奕卿躺在床上闭着眼,耳边都是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响声,他刚才看春晚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现在倒是十分精神。
他往靳衡的怀里又靠了靠,手不安分的往老攻小腹以下的地方摸,靳衡被他挑拨得难耐,用手制止了陆奕卿的动作,压着声音说:“别闹”
“就不,说好要罚你!”陆奕卿说,另一只手又去勾勒靳衡的腹肌,手指灵活的往上游走,信息素甜得不像话。
“你再这样,我可忍不住了。”靳衡说。
“谁叫你忍了?”陆奕卿支起上半身在黑暗里凭着感觉在靳衡脸上啄了一口,抱怨道:“再忍下去我怕你变成性冷淡。”
靳衡把他掀翻在身下,用手支着身体,陆奕卿不怕死的勾住他的脖子继续逗他:“新年的第一个夜晚就要有个愉悦的开始...唔...”
靳衡用深吻堵住了他的嘴,陆奕卿说不了完整的话了,哼哼唧唧溢出来的全是气音,光听声音就能给听硬了的alpha决定好好教训一下随意惹火的omega。
进行到一半陆奕卿的体力就跟不上了,整个人软在被窝里任由对方伺候,偶尔舒服地哼唧两声,更多的时候是在发号施令,他可以完全掌控此刻覆在自己身上大开大合的alpha的力度与速度,这要归功于靳衡的体贴。
在灭顶的快感来临之前,陆奕卿凭着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艰难的提出:“再...再给我一个宝宝”为了达到目的,他甚至使坏的夹紧了对方。
但是靳衡就是能在关键时刻全身而退。
陆奕卿想气都气不起来,洗完澡重新被塞回被窝后,硬是忍着腰痛挪到了床边去,抱怨道:“你不爱我了。”声音有点沙哑。
靳衡知道他在闹别扭,用手把人拦腰捞到怀里好言好语的哄:“不要宝宝只要你。”
陆奕卿不吃这套:“我们小云太可怜了,连个玩伴都没有。”
靳衡说:“那要不,给他买只宠物来玩,小狗或者小猫。他这几天抱着睡的那只玩偶是个什么来着?”
“......”陆奕卿心想宠物好歹也算是个玩伴,便退了一步道:“好像是只柴犬吧。”
“那我明天托人抱一只回来养。”靳衡说。
“嗯。要打好疫苗。”
“知道”靳衡把陆奕卿抱过来与他面对面,手还在替他按揉着腰部:“腰还疼不疼?”
陆奕卿靠在他手臂上摇摇头,但他有点累,终于有了点困意,靳衡的按摩技术太好,他的腰被按得软绵绵的,很快就舒服得睡着了。
第二天,靳衡的手下便把狗抱上门了。
陆奕卿开门看见大春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怀里抱着一只毛绒绒的小奶犬。大春憨厚的笑笑,喊了一声:“嫂子,过年好。”陆奕卿连忙也道了一声过年好,同时心里也怪过意不去的,大过年的还要劳烦人家跑一趟。
靳初云原本在看电视,听到门口的动静跑过来一看,他惊喜的大叫了一声,跑过去摸那只小奶狗,原先抱在怀里的玩偶被扔在沙发上无人问津。
大春半弯下腰将小狗交到靳小少爷的手上,还细心教他要怎么抱。
这只小柴犬才三个月大,棕黄色的毛又短又软,小耳朵耷拉着,似乎有点怕生。
小靳把他捧在怀里,用手给狗狗顺毛。
靳衡在一旁看着也喜欢,对小靳说:“这只狗以后就住我们家了,给它起个名字吧。”
小靳想了想,脱口而出:“叫‘蛋黄’!”
“噗哈哈”陆奕卿没忍住笑出来,问他:“为什么要叫蛋黄?怎么不叫蛋白?”
“因为它是黄色的!而且我喜欢吃蛋黄!”小靳得意的说:“而且妈咪,是你和说的,蛋黄的营养价值高!”
“嗯...”陆奕卿赞同道:“有理有据。”
靳衡难得看见儿子有这么高的兴致,便知道这只狗养得对,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小云平时不爱说话的原因之一也许真的只是缺了个玩伴。
陆奕卿把大春请进家门喝了杯茶才让人走。
新的一年,靳家迎来了一个新成员。
小靳现在天天就围着蛋黄转,连动画片都不爱看了。陆奕卿怕儿子玩物丧志,总是提醒他别忘了要做寒假作业。
相比起来,靳衡对儿子管得就松多了,他休假在家,没事就陪着儿子一起逗狗玩。
还专门挑了一下午的时间去宠物商城挑了小狗的玩具和狗窝,提了好几袋各种口味的狗粮,让蛋黄挑着吃。小蛋黄吃得太好,一下子适应不过来,肠胃闹了一场小病,它还小,也不知道不能随地大小便,最开始那会儿,一不留神就能在角落里发现一滩不明排泄物,味道不算好闻。
小靳原本怕靳衡会责怪小狗,但靳衡看到了也不生气,还任劳任怨的把地板清理干净了。
不知道的人以为靳衡真的把一只狗当儿子养,但其实不是,他们不知道这之间的利益关系,把小狗伺候好了,小靳就会高兴,小靳高兴了陆奕卿就会高兴,靳衡只是想看到陆奕卿高兴。
这样一比,蛋黄还是在食物链底端,而被捧在食物链顶端的陆奕卿对此一无所知,他以为靳衡真的喜欢小狗。
小狗的到来暂时缓解了主要矛盾,陆奕卿对二宝的执念也暂时消停了一会儿。
家里人少,有了小狗倒也热闹了几分,但过年的氛围并不浓,陆奕卿便寻思着回小镇看看,靳衡把陆奕卿接回来后,每年也总会带着人回去住上小个把月,那里环境好,是放松身心的好地方。此番提起,便欣然答应了。
小靳在镇上住了三年,也有许多一起玩泥巴长大的朋友,能回去看看当然也很开心,他甚至想把小蛋黄也抱回去给朋友们看看。
计划敲定后,陆奕卿开始收拾行李和衣服,并列了一份礼物清单打发靳衡去超市跑一趟,小靳在花园遛狗玩。
陆奕卿将靳衡和儿子的衣服叠得四平八整后放进行李箱,在寻思还有没有忘带的东西时,放在床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漫不经心的接起来。
“哪位?”
“奕卿。”
“哥?!”陆奕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着急地又求证了一遍:“哥哥?”
“是我。”
陆奕卿险些连电话到拿不稳了,十三年过去了,这是陆奕川,又或者说,是陆家人第一次主动联系他。
最开始,陆奕卿给哥哥或者母亲打电话都是直接被挂断的下场,很快就再打不通了,他后知后觉的意识他们可能都换了号码,他以前存在手机里的联系方式,只有陆家老宅那一个是十多年来都可以打通的,但打通了也没用,不会有人接的。
他被家人遗弃了十三年,今天却意外的接到了哥哥的电话。
也不知道怎么了,鼻子就酸了。
陆奕川问:“你现在还和靳衡在一起?”
“嗯”陆奕卿低低的应了一声。
陆奕川没有像以前一样指责他,只是轻叹了口气,与他说:
“爸爸病重了,医生说可能也就这两天的事情,监狱那边刚通过申请,人已经转到中心医院的病房里,他这几天神智昏沉,但偶尔还会念你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回来看看,这最后一面你见不见,自己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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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衡去完超市回来,将两大袋的东西放在桌上,他今天路过广场的时候看见有手艺人在卖糖丝糖葫芦,就顺便带了两根回来。一根给了儿子,另一根他悄悄放在背后,跑上楼打算给弈卿一个小惊喜。
可是他进门便看见陆弈卿坐在地板上,头埋在双手之间,整个身体都垮了,只靠着屈起的双腿支撑。
靳衡被他的反常吓了一跳,忙过去问他怎么了,担忧他身体出了状况。他把带着包装的糖葫芦放到桌上,然后用手去探陆弈卿的手心温度,扶着人的肩膀让对方把头抬起来。
陆弈卿像丢了魂一样抬眼看着靳衡,他的眼睛已经红肿了,满脸未干的泪痕,靳衡不知道他出去的这短短一个小时发生了什么,他只能焦急又小心的问:“发生什么事了?”他抓着陆弈卿微颤的右手,担心极了。
陆弈卿的右手,当初伤得太重,又治得太晚,到后期不管是西医中医,用尽各种手段也没能完全根治,虽然努力至今日,已经不妨碍日常生活,但他情绪激动的时候,还是会复发旧疾。因此靳衡平常都不舍得让陆弈卿做一点事情,那怕是端个碗都要提心吊胆。这样精细的护理下,右手已经很少出现状况了,今天却突然变得这样严重。
“我爸爸...他不太好...”陆弈卿哽咽着说:“我想回去看看他...我得回去看看他。”
靳衡现在明白陆弈卿在为谁伤心了,他擦了陆弈卿眼角下滑的泪道:“好,我们现在就回去。我现在就让人订机票飞b市。”
“阿衡...你...”
“我跟你一起回去,把初云也带回去。”
“...谢谢”
靳衡哭笑不得,他用手点点陆弈卿的额头道:“不许跟我说这种生疏的话。”
“嗯。”陆弈卿这样答应着,但他心里清楚,即使他和靳衡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在那一件事上,他该对他说“谢谢”,甚至还要和他说“对不起”。
回小镇的行程取消了,飞机定在了下午4点。
小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情况,因为许久不见的医生伯伯又上门了。
他抱着小柴犬在门外偷看,那个长相和蔼的许伯伯正拿着一根又一根细长的银针往爸爸的手上扎。
很快,爸爸的右手就变成了刺猬手了。这个场景他以前经常会看到,刚搬进这个家时,爸爸每天都要喝三碗那种看着就超级苦的药,医生还总是要往他身上扎针,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爸爸倒好像是习以为常,到后来边扎着针还能边和许伯伯探讨药理,反而是在一旁围观的靳衡面目狰狞的可怕,不知道的还以为针是扎在他身上。
后来他在电视上看见了某个偶像剧桥段,男主对受伤的女主含情脉脉的说:“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他用这句话来解释靳衡的行为,虽然有点肉麻,但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他也知道,许伯伯每次上门都是来给爸爸治病的,今天爸爸的脸色确实很不好,他有点担心,但是有不敢跑进去耽误医生伯伯治病,只能在门外等着。
他刚懂事的时候,爸爸与他说过,他曾经是个医生。
靳初云不明白爸爸现在为什么不当医生了,他现在总是在充当着病人的角色。
靳初云很想亲眼看一看爸爸穿白大褂的样子,一定非常帅,他在照片上瞄过几眼,爸爸年轻时可好看了!
当然现在也很好看!
胡思乱想的这会儿功夫,医生已经给陆弈卿做完了针灸,陆弈卿试着动了一下右手,原先的酸痛感已经抑制住了,也没有再发抖了。靳衡与许医生聊了几句后,便派人又把医生送回去了。
初云趁着这会儿功夫跑到爸爸身边,小蛋黄跟在他腿边摇尾巴。
他抱着陆弈卿的胳膊,问他怎么了。
陆弈卿看着儿子道没事。
“疼不疼?”小靳问。
陆弈卿勉强挤出一个笑来说:“不疼,习惯了就不会疼。”他摸摸儿子的头说:“爸爸今天带你去见外公外婆还是大伯”
靳初云微微睁大了眼睛,这是他以前听爸爸提起过,但却从未见过面的三个人。
赶到b市时已经很晚了,天还下着朦朦胧胧的小雨。靳衡早早安排好了车来机场接人,小靳坐了三个小时的飞机有些累,一上车就趴在陆奕卿怀里睡着了。陆奕卿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给小靳当小毛毯盖在身上,靳衡见状便解下了自己的围巾给陆奕卿重新围上,陆奕卿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靳衡抓着他的手给他呼热气取暖,与他说:“万事有我在。”
中心医院的五楼戒严,电梯和病房门口都有两个兵在把守着,不知情的人以为这层住了什么大人物,其实他们的存在并非为了保护某人,而是为了看守,看守某个病危的重刑犯。
人没死,就一刻也不能放松。
陆奕卿看到病房外的这副阵势,眉目间的神色又黯然了许多,小靳好奇盯着兵哥哥手上握着的枪,要不是被靳衡拉着,他是很想去摸一摸,然后问这些大哥哥这些是真枪还是水枪。
靳衡将儿子交到陆奕卿手上,揪揪他的耳垂轻声道:“进去看看吧。我在外面等着。”
靳衡想,陆安政应该不会想看到自己。
陆奕卿看着他,启唇数次,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点点头,然后拉着懵懂的小靳往病房走去。
但是两个兵哥却不打算这么让他们进去,他们问陆奕卿是陆安政的什么人。
陆奕川这时开了门,看见弟弟带着一个小孩站在门口,眼中并没有多少意外,他低声与两个兵哥说明了情况,陆奕卿这才得以走进病房,靳衡看着他进去,在走廊里找了个椅子悠闲地坐下,静静等着陆奕卿出来。
陆奕卿有十三年没有见自己的父母与兄长了,十三年,早就物是人非。
以至于现在面对血亲都会紧张,小靳觉得爸爸拉着自己的手握得有点紧。
他看着一屋子的陌生人,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着陆奕卿,小声喊了一声:“爸爸?”
陆奕卿这才抽回神智,他抬眸打量了一下屋里的人,他的兄长依然挺拔,身上的穿着却不再如以前那般讲究,原先飘在天上的人,这十三年里好像已经适应了地上平凡无常的生活。
他的母亲,坐在父亲的病床前,鬓边的白发密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深了,他印象里,母亲一向很会保养,几乎不会老,但现在他得承认,他的母亲老了,岁月最终在她的脸上刻下了一道道无法忽视的划痕。
陆奕卿闭了闭眼,不愿相信病床上躺着瘦骨嶙峋的老人是自己的爸爸,当年被当庭宣判无期徒刑都没有低下头的男人好像终于遇上了敌手,癌细胞剥夺了他全部的傲气与自尊,将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从里到外毁得彻底,即使到了此刻,一副蹭亮的手铐依旧将他枯瘦的左手与床边的栏杆相连。
病房的角落坐着一个医生,两个护士,他们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应付病人可能出现的危急状况,可是那一地的仪器大多没有再工作了,甚至连管都拔得差不多了。
陆奕卿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妈...”他艰难的开口,刚出声眼泪就要往外涌。
陆母看他一眼,没应,只拿着烫过温水的毛巾给陆安政擦着手,男人睁着眼睛,嘴里发出几声带着痛苦的呻吟,还掺杂着一个模糊的名字:奕卿。
陆奕卿再没忍住,他冲到陆安政病床前,直接跪了下去,他握着父亲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哭着道:“奕卿在这里!爸爸,我在这里!”
陆安政撑着精神看了陆奕卿一眼,他其实已经看不太清眼前的食物,只能听声,但他记得自己儿子的声音。他喉咙里呛着清不干净的血,发声异常艰难,但还是拼尽全力与儿子道:“...不怪你了...不怪你了...回家吧...和你哥哥...”
陆奕川听到父亲的名字,也走至了床前,他刚才偷偷抹了好几把眼泪,却还是藏不住红掉的眼眶。
陆安政虚弱不堪的道:“...和你哥哥...好好照顾...你们母亲...”他几乎说几个字就要歇好一会儿,似乎这样才有力气说后面几个字。
陆母在一旁默默流泪,原先握在手里的毛巾都掉到了地上。
陆奕卿慌乱的答应着:“好,好好,我听您的话,会好好照顾母亲!”
陆奕川也道:“爸,你放心。”
陆安政小幅度的点点头,看了一眼病房里的人,像是在找着什么人。
小靳懵懂的站在墙边,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直到爸爸叫他过去,他才慢慢走过去。
靳初云和小时候的陆奕卿像了七八分,陆母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花了眼。
陆奕卿将儿子拉到床边,让他喊外公外婆。
小靳一向听爸爸的话,乖巧的喊了人,陆安政竟是激动的红了眼。
连着的他的心电仪也出现了状况,一旁待命的医生立时警觉起来。
陆安政与那孩子道:“...再叫一声?”
小靳的眨眨大眼睛,品不出这一屋子的悲伤,声音脆亮的喊:“外公好!”
陆安政刚才那一瞬间回涌的精气神又在这一句话后渐渐消退,他声音一下弱得轻不可闻,却依然能听出几分欣慰,他道:“好...好孩子。”
他拉过陆奕卿的手与他说:“...替我,与靳家的那小子,说句对不住...”
心电仪发出了警告声,他低不成调的话语淹没在其中:“...他父母的事,对不住....”
那段大幅度波动过的曲线最终彻底拉成了直线,就如他的一生,大起大落后,最终归于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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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安政的葬礼办得体面,但前来吊唁的人却寥寥无几。他手上的镣铐在医生宣告死亡的那一刻被解去,但“贪官”两个字永远烙在他身上,不论生前还是死后。
没有人愿意来沾这个晦气。
只除了他的家人,还有那个十三年前被赶出家门的二儿子。
繁杂的仪式结束后,靳初云都有点困了,抱着爸爸的胳膊问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这个刚刚逝去的外公于他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他没有多余的情感。
这几天b市一直下着小雨,雨停了,天也是阴沉沉的。
陆奕川替陆母撑着伞,陆母的目光一直流连在靳初云身上。
小朋友似乎有点怕生,一直都把身体藏在陆奕卿的身后,抱着他的胳膊小小声的与陆奕卿说着什么,碰到她的目光时楞了楞,但还是很礼貌的挤出一个天真的笑来。
陆母心中颤了颤,她当初用尽手段逼陆奕卿去打掉的孩子,居然已经长得这么高,这么好了。
“我饿了爸爸”靳初云没有再看那个陌生的外婆,他和陆奕卿小声说。
陆奕卿身上没带吃的,为难之际,陆奕川不知从哪里掏出一颗水果糖,递到小侄子面前,说:“先吃颗糖?”
靳初云没伸手接,他摇摇头说了声谢谢,然后拉着陆奕卿的手问他可以不可以离开这里。
陆奕川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与陆奕卿说:“父亲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你先带孩子去吃饭吧。”他顿了顿:“或者回家吃?”
回家?回陆家么?陆弈卿当然想回去,但是母亲从见面起就没拿正眼看过自己, 他心里清楚,母亲心里那道坎迈不过去,陆家依旧不欢迎自己,他不打算给兄长添堵,只道:“我还是带他回酒店吃吧,靳衡在外面等我。”
陆奕川听罢了然,不再出言,陆奕卿拉着小靳走到陆母面前,让小靳与外婆说再见。靳初云便照做了,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好像很急着回去一样。
陆母看着孩子,皱了皱眉,她只要一想到这个孩子身上流了一半靳家的血,她就没法不心堵,即使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乖巧可爱。
陆奕卿也不奢求母亲能给什么好脸色,只恭敬的与她说:“妈,我的号码一直都没变,您要是愿意,可以给我打电话。我给您打的电话一直都通不了。”
“小云今年十三岁,上初中了,成绩一直很优秀。您要是想见他,我随时可以带他来看您。”
他说了这么多,陆母却是一句也没回答,陆奕卿心中失落,道别后便带着儿子往陵园外走。
天又开始飘起了毛毛雨。
他没带伞,但也没有淋湿多少,因为靳衡早就打着伞从不远处赶到了他的身边。
陆奕川和陆母走在他们身后,看着前面一家三口挤在一把小伞下面走了一段路。
事情处理完之后,陆弈卿便跟靳衡回了s市,他在b市已经没有家了,临走的时候也只给哥哥打了一通电话告知,陆弈川没有多说什么,陆弈卿问可不可以跟母亲说几句,陆母没有接这个电话。
回去后,陆奕卿病了一场。
年后靳衡又忙了起来,临市有一个重要的会议需要他出席。
虽然在他看来,陆安政死有余辜。
但他毕竟是陆弈卿的亲生父亲,他看得出来弈卿从b市回来后情绪一直不好。
他推掉了许多事务,打算在家里好好陪着他。
但这次的重要会议无论如何推不了,他与陆弈卿说大概要在临市呆三天左右,三天后就回来。
陆弈卿知道靳衡手上有一大堆正事,不像他,日日赋闲在家,什么都不用做,什么也都做不了。
靳衡为了赶飞机起了个大早,他尽力把动作放轻了,但陆弈卿还是被吵醒了,他从床上坐起来时眼前蓦地黑了一下。
他以为是起猛了也不太在意。靳衡看他一脸疲惫,便想把人重新塞回被窝里好好睡个回笼觉。
陆弈卿却不肯,他随便披了件毛衣外套,然后下楼去给靳衡烤面包又热好了牛奶,叮嘱人一定要把早餐吃好了才能出门,靳衡无奈,乖乖坐在餐桌前啃土司。期间陆弈卿又开了他的行李箱,确认该带的东西都带上了没有丢三落四后才放心的放他出门。
司机一早候在外面,陆弈卿站在门口与靳衡道别,叮嘱他路上注意安全。靳衡也不怕羞,把人搂怀里靠在门上亲了个够后才坐上车前往机场。
陆弈卿目送车开出别墅区后才转身准备回屋,冬日的早晨气温都还未回暖,陆弈卿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手和脸就都冰凉凉的了。
回屋看了时间,刚好也到了小靳要起床的时间,他进了儿子的卧室,看到小宝贝睡得正香,也不知道昨天睡梦中怎么个翻江倒海,摆在床头的卡通手办都被扫到了地上,陆弈卿捡起来重新摆回桌上,起身的时候眼前又是一阵莫名的晕眩。他摸着床沿坐到床上缓了缓,怀疑自己低血压的老毛病又要犯了。家里反正备着药,他也不甚在意。
他掀开小朋友被子的一角,伸手去挠初云的胳肢窝:“起床啦小宝宝”
靳初云被闹醒了,睁开眼睛眨了几下,看见是爸爸坐在床边,又耍赖皮的闭上眼摸索着把头搁在陆弈卿的大腿上,准备赖个小床。
陆弈卿哭笑不得,一会儿用手挠挠小朋友的脖颈,一会儿又揪揪他的小脸蛋,靳初云想赖床的念头彻底被调皮的爸爸弄没了。
他乖乖从床上爬起来自己穿好衣服然后凑过去在陆弈卿的脸上亲了一下,软软的说:“妈咪早安。”
陆弈卿会心笑了出来,他也亲亲儿子的脸蛋与他说早安。
他知道小云虽然是个男孩子,但偶尔也会充当一下小棉袄。
如果他在靳衡面前也这么乖巧懂事就更好了。
靳初云下楼吃早饭吃到一半才想起今天还没有看到靳衡,不然以往这个时候他应该在自己对面吃自己瞒着爸爸偷偷挑出来的胡萝卜才对。
“他出差了,两天后回来。”陆弈卿盯着小靳看他把胡萝卜吃进了肚子才道:“怎么啦?想你daddy了?”
“...才没有!”靳初云的两条眉毛皱成了波浪形,他不明白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胡萝卜这么难吃的蔬菜存在。
他看了一眼一旁吃狗粮吃得可欢快的小蛋黄,莫名的有点羡慕。
吃完饭小靳去楼上拿了书包背好,准备如往常一样坐爸爸的车去上学。
但是下楼的时候恰好看见爸爸往嘴里倒了一把药又喝了一大口水,他跑过去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人不舒服才需要吃药的。
陆弈卿原本想瞒着儿子,但他头晕的症状似乎没有得到缓解,刚吃完药就开车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
他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要是开到半路又犯晕,他不敢想像那个后果。
最后只能和初云解释说他有点感冒,不能开车送他去学校了。
小朋友立即表示他可以一个人去学校,要爸爸好好在家里休息,甚至还要去给许医生打电话。
陆弈卿制止了他打电话的行为,说自己只是普通的感冒不需要麻烦许医生。
小靳这才没那么担心。
但陆弈卿不可能让儿子走着去上学 ,乘公交也不现实 最近的公交站离这里有20分钟的脚程,他怕小靳上课会迟到,思来想去,也只能找人帮忙,家里的司机和靳衡出去了。靳衡的那些兄弟他都认识,但真要让他开口麻烦他们,他还真做不到。
最后只能给谢定澜打了电话,他原先还有些不好意思 ,但说明了原因之后,谢定澜立即就答应了,十分钟后,谢定澜开着车停在了别墅的大门外。
小靳一看来人是谢定澜,立即热情的冲上去抱住了他,还亲切的喊谢叔叔。谢定澜陪他玩了一会儿便来问陆弈卿的情况。
陆弈卿说:“没事没事,都是老毛病了,就是头晕不方便开车,你别担心。”
谢定澜皱眉,想伸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手抬到一半顿了顿又收回来,提议道:“要不还是叫医生来看看。”
“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医生啊”陆弈卿笑道。
谢定澜一脸不相信。
“真没事儿。”陆弈卿也知道自己在他面前说这话没什么底气,只能又强调一句。
“靳衡知道吗?”谢定澜问。
“不知道,他去临市出差了。”陆弈卿突然想起要打个预防针:“你别告诉他。”
“行吧。”谢定澜有点无奈。
陆弈卿把儿子拉过来与他说:“爸爸都忘了和你说了,先前那五十张签名是谢叔叔替你拿的,你得跟他说谢谢。”
小靳惊喜道:“谢谢叔叔!”
“不用谢”谢定澜笑答:“以后还想要谁的签名,都可以和叔叔说。你爸爸他脸盲,认不清谁是谁。”
小靳哈哈笑了几声说好。
陆弈卿:“......”
时间不早,谢定澜也没有再耽搁,小靳熟门熟路的爬上谢叔叔的副驾驶,自己系好了安全带,陆奕卿叮嘱他们路上小心,谢定澜与他说:“晚上放学我也去接,你放心,我下班刚好路过学苑路,不会麻烦,你好好休息,要是真的不行,给我打电话。千万不要逞强。”
陆奕卿应下了,与他道了一声谢。谢定澜打趣道:“别和我说谢谢了,听你说这两个字听得我耳朵都要长茧了。”
陆奕卿也笑,他感激谢定澜。
把儿子送走后,他又评估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确定没有发烧没有感冒,且吃了药后,头晕的症状有所减轻,这才稍稍安心,决定先上楼好好睡一觉。
他这一睡就睡到了中午十二点多,还是被手机吵醒的,捞过手机迷迷糊糊的接起,靳衡焦急的声音立时传了过来:
“你在哪呢?”
“在家里的床上啊。”陆奕卿揉揉惺忪的睡眼。
电话那头明显松了一口气,道:“你是要吓死我,给你打了五个电话都不接。这个你再不接我可就要叫人订机票飞回去了。”
陆奕卿哪里知道他打了这么多电话啊?也不知道他这么担心,便歉疚的说:“我睡太死了没听见。你别急。我现在好好的在被窝里呢。”
“没事就好。”靳衡说:“十二点了,吃午饭了没?”
“嗯...还没”陆奕卿心虚的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我现在就下床去吃了。”
靳衡说:“这么晚才吃,对肠胃不好,大学时候的毛病到现在都不改。”
“你好啰嗦哦。”陆奕卿委屈道:“又啰嗦又凶。”
“......”靳衡只好放软语气哄着说:“别自己弄了好不好?我叫做饭的阿姨上门,我给她指定食材。”
“哦,听你的还不行吗?”陆奕卿其实不是很饿,也不介意等,他想起靳衡应该是有正事的:“你不是要开会的嘛?”
“下午的那场还没开始”靳衡道:“太无聊了,听一帮头发都快秃光的老头说空话。”
陆奕卿忍不住笑道:“你要尊重人家,他们都是有资历的前辈。”
“我知道,我如约出席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尊重了。”靳衡说:“至于听不听就是我的事了。”
陆奕卿学着他刚才的语气训道:“以前上课不好好听讲,现在开会也不好好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想你啊”靳衡答。
“......”
“不管是上学的时候还是现在。”靳衡说:“满脑子可不都是你嘛。”
“......”陆奕卿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了:“那难道还要怪我?”
“那可不就是你的责任?”靳衡顺杆子爬,厚着脸皮道:“害我分心分得这么厉害,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人都是你的了...”陆奕卿脸红道:“别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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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衡在电话里和陆弈卿贫了半天嘴,直到助手过来提醒他进会议室后他才不舍的把电话挂了。
这种商业论坛,光邀请函他一年就能收到十几张,大多数都直接被扔进了垃圾桶,这一张是被秘书从垃圾桶里捡出来,董事会那帮人求着他务必出席他才来的。
他是重要嘉宾,焦点所在,想敷衍了事都不行,论坛结束后还有个庆功宴,他也得出席。
宴会上觥筹交错,靳衡应付完几个与他套近乎的老总后,端了杯红酒自动远离人群密集区,他在认真的考虑如果后面两天的行程也是这么无聊的话,他要不要先走。
“靳总?”一个长相青涩的少年凑到他面前热切的说:“您还记得我吗?”
靳衡看了他一眼,莫名道:“你谁啊?”
“我是林易,之前在靳氏年会上见过您的。”
“???哦”经他提醒,靳衡才勉强想起来老张确实引荐过这么一个omega。
“您一个人吗?”林易问,他的眼睛很亮,里面什么都藏不住。
靳衡以为那次年会上他的态度已经够明确了,没想到这个人还敢不知死活的撞上来。
他扫了一眼四周的人,身边带着玩伴的不少,那些明面公开过有家室的人身边也照样明目张胆的牵着几个小明星。他打量了一眼林易,相貌算是圈内上等水平,应该有不少人中意才对,十八线的小明星想挑个金主抱大腿从而一步登天这种事儿他见过不少,公司内部哪几个股东包了哪几个明星他也一清二楚,只不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多管。
他不管,不代表这些人就可以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来。
没有人在后面打通门道,林易这样的身份是进不来这种场合的,这个人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背后没人指使才有鬼。
林易见他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只一直看着自己,便以为自己入了靳衡的眼,机会就这样砸到了头上。
刚好招待生端了新的红酒过来,他拿了一杯,走过去的时候脚下故意打了滑,迎面便往靳衡身上倒过去。
靳衡躲闪不及,身上就这样被泼了红酒。
靳衡:“......”
“对不起啊,靳总!我不是故意的。”林易自己站了起来,胡乱用手去擦靳衡衣服上的红酒渍,擦着擦着手就不自觉的往对方的领口勾去,用拇指磨着他衬衣上的风纪扣,声音也弱了许多,像小猫一样说:“要不,您把衣服脱下来,我给您洗了再还回去?...!”
话音刚落,他便觉得下巴一疼。
靳衡抬手扼住了对方的下巴,手上的力道颇重,林易被他这样粗暴的举动吓了一跳,但依然乖顺的任他拿捏,不怕死的问:“靳先生原来喜欢暴力的吗?”
“就这么喜欢勾引人吗?”靳衡掰过林易的头让他看着宴厅里那些身边无伴的alpha与他道:“你这张脸,那些人会很喜欢,要不要我让人把你包成礼物送过去?”
林易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