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早上,他假装不记得这件事,靳衡在门口与他道别准备去上班时,他也没有多少额外的表示,只是像往常一样送上一个浅尝辄止的亲吻,他看着对方意犹未尽的目光,强忍下自己瞒了一个月的惊喜,催促他快去公司又让他早点回来,等对方走了又跑到阳台那里看着他的车驶离小区,确保他离开后,他才从着手开始布置他们的小爱巢,他订了蛋糕,鲜花,买了各种粉色的气球,将整个房子装饰得冒着粉红泡泡。
他给卧室大床上的灰色被子洒玫瑰花瓣的时候,虽然没人看但还是觉得十分难为情。
他其实不太懂制造浪漫和惊喜,这些点子还都是同专业的女孩子教的,他不知道靳衡会不会喜欢。
陆奕卿没有想过第一个看到这些惊喜的会是他亲大哥,开门看到陆奕川站在门口的时候,陆奕卿还懵了一下,第一个反应便是不能让哥哥进到屋子里,太羞耻了!而且他后面还跟着两个陌生的男a。
“哥?!”陆奕卿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去挡哥哥的视线,不让他看见房间里的粉红气球,他尴尬的笑笑说:“你怎么来了?”不对,他应该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跟我回去了,奕卿。”陆奕川开口,没有一丝与弟弟玩闹的心思。
陆奕卿知道大哥一向对自己严格,而今天更是尤为严肃。
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回家,可还不等他拒绝,陆奕川忽然拉着他的胳膊,面露微怒的道:“你被他标记了?”
被标记过的omega信息素的变化很明显,陆奕川和他是亲兄弟,自然能轻而易举的察觉出弟弟身上的变化。
“是我自愿让阿衡标记的”陆奕卿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家里人的,现在就直接搬上台面说了:“反正父亲都把我定给了靳衡,这一步迟早要走的。哥哥,你一直也知道的。”
陆奕川拧眉,收起了所有耐心,往后退了一步示意跟来的两个黑衣保镖把人强行带走。
陆奕卿根本不知道他哥哥这种可怕的反应是闹哪样,还未来得及反抗,手腕上突然一凉,他惊恐的看过去,一根细长的注射器平稳的扎进了他的血管,继而他的眼前便黑下来了。
再睁眼已经躺在自己家里卧室的床上了,头还是有些晕,他从床上坐起来,挽起左手的衣袖,手腕处果然还留着一根细小的针孔,周围的一小片皮肤泛着红肿。
他是医生,知道这是注射器留下的痕迹,他看了眼外面的天,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他晕了四个小时左右,应该是被哥哥带来的人注射了安定。
他下床试图找到手机,费了一番功夫才猛然意识到被带走的时候似乎没来得及拿上自己的手机。他生气的去开卧室的门,才发现居然从外面被人反锁了!
“爸!妈!臭哥哥!”陆奕卿重重的拍着卧室的门:“开门!你们锁我干什么?!”
他这样叫了几声,不仅没人理,连家里的佣人和管家都不敢出声,陆奕卿又气又急,不知道哥哥是在搞什么,他摸摸自己脖子后的腺体,心想就算婚前标记不对,但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吧?他还要赶回去给阿衡过生日的!
就在他急得准备抬脚踹门的时候,门忽然开了,陆夫人走进来,后面还跟着老管家,他手上端着一盘饭菜。
陆奕卿一见门开就往外冲:“我不在家里吃了,我要赶回去给阿衡过生日。”
陆夫人把他拉回来,用长辈的口吻命令他坐到椅子上。
陆奕卿到底不敢违拗母亲的意思,即使心中再急,也还是乖乖坐到椅子上,老管家便上前把饭菜都摆上桌子,都还是热的,有他最爱吃的几样菜。
但他现在完全没胃口,他挽起左手的袖子露出针孔给母亲看:“妈,你看哥哥是要做什么啊?他找人给我打针!什么事情严重到要让人把我弄晕了绑回来?”
陆夫人面露心疼,却没有开口指责陆奕川,只说:“你哥哥说你被靳衡标记了?”
“是。”陆奕卿说:“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们别去靳伯父面前说阿衡的不是。”
陆夫人道:“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很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陆奕卿不解:“先前是你们和我说的,要和靳衡保持良好的关系,婚约都定了,走到这一步不是必然的吗?爸爸为什么要生气?就是因为这个你们就把我弄回来了?”
陆夫人道:“有了婚约就可以瞒着父母做这么重要的决定吗?你知道标记对一个omega有多重要,有些人一辈子都只能被标记一次,你决定下得轻巧,有没有考虑过爸爸妈妈的感受啊?知不知道妈妈会为你担心啊?”
陆奕卿被母亲一通指责,虽然他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父母和哥哥的态度说变就变,但母亲说的这些话不是没有道理,即使他明白当初这个决定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事后也从没有后悔过,但他作为人子,确实忽略了家人的感受。
他不再理直气壮,而是微微低下头,与母亲说:“对不起,妈妈。是我欠考虑了。”
陆夫人这才满意的嗯了一声,拿起筷子递到儿子手里,让他先把晚饭吃了。
陆奕卿没胃口也没心情,他放下筷子与母亲说:“但是这个决定我不后悔。如果爸爸也因为这件事情生气的话,我可以让阿衡上门来和他谈一谈。”
“你父亲确实有些生气,你让靳衡那小子现在上门不是火上浇油吗?”
“啊?...爸爸真的很生气吗?”陆奕卿苦恼道。
“是啊,所以你这几天别去见靳衡也别和靳家的人联系了,你要是答应这一点,妈妈还可以考虑帮你们在你父亲面前说说好话。”
陆奕卿握紧了筷子,让他不和靳衡见面,他想想就很难受,他犹豫着说:“那我能先给他打个电话吗?今天是他生日,我还没跟他说生日快乐。”他还想跟阿衡解释一下自己被带走的原因,他怕靳衡回家看不到自己会担心。
“不能打。”陆夫人拒绝得干脆:“你哥哥已经和靳衡说过了,他知道你现在在家里。生日这种事情每年都有,不差今年这一次。”
“妈...”
“跟我撒娇没用,你父亲还在气头上,你最好乖一点。”
陆夫人口中的“乖一点”和陆奕卿所理解的“乖一点”完全不一样,他以为自己只要好好表现,等父亲气消了再和他谈靳衡的事,但第二天他发现,他的手机被没收,电脑被断网,甚至连卧室的电视都没有信号。父亲还不让他出门,连去医院实习都被免了,说是给请了两个星期的假,他除了能在自家花园里走一走,竟是连门都出不了,这几天门口甚至多了几个安保人员,父亲是市里的副书记,这些大场面陆奕卿以前也见过,那个时候他还小什么也不懂,但现在他长大了,再傻也能猜出可能是市里出了什么大事了。
他的通讯设施都被禁用没收,因此对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真是一概不知,但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直到某日在花园里听到修剪花枝的工人聊天:
一个工人说:“市长跳楼这事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另一个工人压低了声音道:“这家也是做官的,你没看见门口成群的保安,都是为这事来的,贪污腐败这种事能牵扯出多少人啊。”
陆奕卿原本坐在花园的秋千上百无聊赖的翻着一本书,听到这些话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市长跳楼?
哪个市长?是阿衡的父亲吗?
他冲上前拉着那两个工人问:“你们刚刚说什么?”
两个工人一看被主人家听了进去,忙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少爷。
陆奕卿看着其中一个逼问道:“你刚刚说市长跳楼?哪个市长?什么时候的事情?”
那个工人是临时请来的,被主人家一问便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就咱们市的市长,叫靳什么来着”
“靳瑞华。”另一个工人提醒他。
“哦,对,叫靳瑞华,被人举报贪污了好几个亿,在家里上吊自尽了。他夫人先发现的,好像当场吓疯了!”
cp8(往事)
陆奕卿按着纸上的地址找到了靳衡现在住的小区。
他先是穿过了一条又脏又臭的小街,走到中途还有人往楼下倒水,他要是走慢一点就要被浇成落汤鸡,就是这样楼上的妇人还对着他骂骂咧咧的说了好几句他这自小到大从未领教过的脏话。
他尽力避开地上坑坑洼洼的水坑,又问了好几个人才终于找到了地址上写的“清溪小区”,入目是一栋灰黄的十层小楼,上面的窗户还是蓝色的玻璃,阳台的栏杆长满了锈斑,外面砌墙的瓷砖附着一层层青苔。
如果不是建在闹市区,这栋楼基本上算得上恐怖片里的鬼屋了。
他没有这栋楼大门的门卡,只能等着住在里面的人来开,很快大门处就响起了一个电子提示音,门开了,一个顶着红色爆炸头的青年叼着根烟往外走,陆奕卿在大门重新关上的前一刻用手及时抵住了,他下意识的找这里的电梯,可惜入目却只有一条堆砌在垃圾堆与杂物堆里的一条楼梯,还有各种不明飞虫萦绕在上空。
他这辈子没进过这样的地方,他甚至怀疑这里是不是能住人。
站在606号房前,他犹豫的敲了敲门,潜意识里他是不相信靳衡会住在这样的地方的。
随着敲门声响起的是里面锅碗瓢盆掉落在地上的声音,这房子的隔音效果太差了,陆奕卿能把房子里的动静听得很清楚,他能听到里面的对话声,也能轻而易举的认出靳衡的声音,一切的困惑与怀疑就此打消,他着急的又扣了几下门板。
房子里安静了一会儿,门才从里面开了。
陆奕卿在赶来的途中设想过靳衡会处在什么样的处境,但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的的想法有多天真。
他才与靳衡分开两个星期,仅仅十四天,这个以前喜欢仗着身材优势将他困在怀里耍流氓的阿衡几乎瘦成了一根竹竿。他面容憔悴,眼底的黑眼圈和下巴青色的胡渣都显得那么刺眼。初冬这样的天气,他身上仅仅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卫衣。
“阿衡...”陆奕卿不确定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靳衡无神的双眸微微颤了几下,沙哑道:“你认错人了。”说着就要把门重新甩上。
陆奕卿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伸手掰住了门边不让他把门关上,靳衡却铁了心要把他赶走,手上的力道下得极重。
比力气,陆奕卿从来没有赢过,这次也不例外。
但好在他牢牢的抓住了门板,门关上的时候,他的指关节被卡在了门与锁之间,只要靳衡稍稍用力,他的手就会被压到骨折。
很疼,但陆奕卿不在乎,他就是拿这个在赌。
赌靳衡会心软,即使生了气也会心软。
门后面那道强硬的力气果然弱了下来,陆奕卿抓住了机会用手将门推开,以极快的速度走进了房间后再用后背把门关上。
靳衡没有再拦他,只站在那里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只是一间两室一厅的出租屋,很破,和这栋楼的外观非常相符,墙皮掉了一半,地上的瓷砖也多为碎掉的残片,铺在那里丝毫起不到任何作用,还有可能把人绊倒,屋里的陈设简单,露了棉絮的红色沙发大概是这屋子里最体面的家具了。
他从工人那边知道了靳家的变故,去求了老管家放他出门,彼时纪检的工作人员正在客厅与父亲喝茶,他偷偷听了几句,便知道工人口中的话不是假的,甚至更惨。
靳伯父在被带去双规之前自尽了,靳伯母受了刺激疯了,靳家倒台,文氏也被查了个底朝天,股价已经跌停,银行正在对其进行破产清算。
他趁着父亲与大哥不留意溜出了家门,费尽一切手段联系靳衡的朋友想问出他现在身在何处,但那些自高中便与靳衡称兄道弟的好兄弟一个一个的挂了他的电话,似乎唯恐和靳家有关的人扯上关系,最后是从靳家被辞退的管家口中得知了他们的去向。树倒猢狲散,靳家的别墅被查封,靳衡能做到也只是给这些佣人发了该有的工资,然后让他们各回各家,管家在靳家服务了将近二十年,看着靳家起高楼,又看着靳家破败,心中存了几分感慨,最后帮了陆奕卿一把,告诉他靳衡和靳夫人的去向。
他这才找到了这里。却没有想过靳衡会落入这样的处境。
“阿衡...”陆奕卿走到靳衡面前,想去拉他的手,却被对方直接避开了,陆奕卿只能苍白的解释着:“对不起,我昨天才知道靳家出事,我...”
不等他说完,屋里突然又传来一阵女人的呜咽声,靳衡不再理他,而是转身进了另一个房间,陆奕卿也跟了过去,便看见在这间除了床什么都没有的卧室的角落里,蹲着一个女人。
女人头发披散着,还能看出烫染过的波浪形状,可惜很久没有打理过,现在就像一堆杂草。
她的十指上还残留着几个做好的指甲,却已经被啃得掉色,女人躲在角落里,咬着一个面包,目光闪烁的看着四周,一边吃一边发出哭的声音。
靳衡走过去蹲在女人面前轻声说:“妈,你别怕,别怕。”他把母亲抱进自己怀里安抚。
陆奕卿呆立在mǔ_zǐ俩身后,不愿意相信这是那个雍容富贵的靳夫人。
是那个每次他去靳家做客都会偷偷给他塞礼物的靳夫人,是那个拉着他的手嘱咐他要与靳衡好好相守的靳伯母。
靳夫人嫁给靳瑞华之前,是文氏的独女,是真正的名媛,她美丽大方,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文漪,陆奕卿和靳衡正式交往后,见靳夫人的次数才多了起来,他眼里的靳伯母一直是优雅高贵的,而不是现在这样,狼狈又可怜。
靳衡花了一番功夫才把母亲安抚好,他从桌上拿了一朵枯萎的玫瑰花递给母亲把玩,然后将母亲吃到一半便吃不下去的面包用塑料袋小心的包好,这个过程他没有看陆奕卿一眼,也没有跟他说一句话,他走至只能容下两个人的小厨房,准备做今天的午饭。
陆奕卿看到地板上还有碎碗的瓷片,便知道刚才在门外听到的声音来自哪里。
他找到屋里的扫把,想把那一些碎片收拾起来,靳衡却冷着脸让他别管闲事。
陆奕卿愣了楞,继续往厨房走,就好像没听到这句话一样,他刚把碎片收拾好,靳衡手上正在切的黄瓜又不知道怎么的直接溜到了地上,沾了灰,都脏掉了。
靳衡握着一把菜刀,砧板上还有几块切得大小不一薄厚不均的黄瓜块, 他手边是打坏的鸡蛋,放在煤气上热的锅已经开始冒烟,但他没有往里面放油。
两个星期前,他还是个什么都不用做的大少爷,而现在,他却需要自己管顾三餐。
陆奕卿上前先把煤气关了,然后把地上的那根黄瓜捡了起来,拿水冲干净了,又从靳衡手里将菜刀拿了过来,靳衡这回没跟他抢,这毕竟是把刀,他不想把陆奕卿弄伤。
他的目光黏在陆奕卿灵活动作的双手上,他右手的手背被门夹出了一片淤青,却并不妨碍他给黄瓜削皮。
他是医生,双手自然很巧。
“你去外面等着,我来做饭。”陆奕卿把黄瓜切好,又细致的把蛋液里的鸡蛋壳挑了出来,用筷子搅拌了几下倒进滚了油的锅里。
“我昨天才知道靳家出事,找了很久才找到你。”陆奕卿说:“你不能不问清楚原因就把我拒之门外。”
“你生日那天,我被我哥强行带走了,家里因为我被标记的事情很生气,把我关了两周,我的手机被没收了,所以联系不上你。”
“我欠你一个生日,阿衡。我妈说一个人的生日有很多次,不差这一回,但我不这么认为,我会给你补上,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可以对我提任何要求,我都会满足你。”他顿了顿固执的说:“就是不能赶我走。”
“你不要想着躲开我,也不要认为会拖累我,我都已经是你的人了,靳家出了事,我和你一起扛。”
他很快做好了两菜一汤,唯一的荤菜就那盘黄瓜炒蛋。陆奕卿端了菜便没有手盛饭,靳衡默不作声的走进厨房拿了三个碗,从电饭煲里盛米饭。
靳夫人闻着饭香走出来,想直接用手抓桌上的菜,被陆奕卿及时制止了,他拿了筷子递给对方,靳夫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太大的反应却接过了筷子,靳衡这时将盛好的饭端出来,递了一碗给母亲,靳夫人情绪似乎稳定了许多,能安安静静坐在桌前用筷子吃饭了。
陆奕卿主修的是外科,术业有专攻,他对精神疾病的了解算是浅薄,因此现在也不好给伯母下推断。他刚想跟靳衡说带人去医院治病,靳衡就把一碗饭推到了他的手边。
陆奕卿看了一眼,这碗饭盛得满满的,而靳衡手里的那一碗却只有一半不到,三口就能吃完。
“阿衡,我不饿,我吃过午饭的。”他说的很自然,一点都不像是谎话。
可是靳衡了解陆奕卿,也不揭穿他只说:“不吃就出去。”
他的语气有点冲,靳夫人原本吃得很开心,听了儿子这话,凶巴巴的瞪了儿子一眼,还拿筷子打了一下儿子的手背,又转过头对陆奕卿露出一个傻气单纯的笑容来。
“你吓到伯母了。”陆奕卿说:“我吃还不行吗?但是太多了我吃不了这么多”他用勺子挖了一大块米饭往靳衡碗里添,直到对方的饭碗满了才住了手看着自己碗中拳头大的米饭说:
“我吃这些就刚刚好。”
cp9(往事)
靳衡没再和他在这件事上争执,他把黄瓜炒蛋里的蛋都夹给了母亲,自己只碰几根白菜。
吃完饭,靳衡哄着母亲进屋睡午觉,出来的时候看见陆奕卿在收拾桌上的碗筷。
“别收拾了。”靳衡上前止住他的忙碌的手:“回家去吧”他垂着眼眸,淡淡地说:“你不适合做这种活,也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谁说我不适合的?”陆奕卿继续把空掉的碗套在一起:“至少我不会把碗打碎啊。”
靳衡微仰着头抵在墙上,双眸微沉,淡淡开口:“陆弈卿,我们分手吧。”
地上突然传来一个突兀的脆响,三个碗摔在地上成了碎片。
“抱歉。”陆奕卿忙蹲下去,直接用手去捡那些碎片,捡好了放在另一只手里,却不知要把这些碎片安置在哪里,于是就那么抓着,蹲在地上抬不起头,他从来没有想过靳衡会跟他提分手这样的字眼,从来没有。
今天他才知道,他们之间的爱情是这么的经不起现实的考验。
碰第四片碎片的时候手被靳衡握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拇指的指腹什么时候被割伤了,被人握在手里时才感觉到对方掌心的温度,同时也有了一丝痛感。
“我刚刚说的话你都没听懂是吗?”陆奕卿看着人的眼睛说:“我不同意分手。”
靳衡道:“你看到我现在的处境了,靳家倒了!所有和靳家有牵扯的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只有你这个傻瓜!还敢一股脑的冲到我面前来,陆奕卿,你他妈的图什么?!”
“我图的不就是一个你吗?!”
“......”
“我喜欢你想跟你过下半生,跟靳家倒不倒台这之间存在任何联系吗?还是你以为,我跟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你是靳市长的儿子?”陆奕卿说:“我实话告诉你,我可看不惯你高中那副拽得二五万八的流氓样,我当时在想,等我长大了独立了,做的第一件事把那张婚约毁了,谁稀罕跟你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啊?!”
靳衡愣在原地。
陆奕卿继续说:“我对你本来就没有别的念想,可是你凭什么来撩拨我啊?天天在我眼前晃悠,比苍蝇还烦人!你倒是说说你那个时候图的什么呀?!是觉得我好玩所以就随便耍是吗?现在追到手了,遇到点难关就想把我甩了,完全把我隔绝在你的世界外,你以为这样是对我好吗?我告诉你靳衡,你这是在侮辱我,也是在侮辱这四年来我们彼此之间的感情!你还说我傻,我看傻的人是你才对!”
他说着抽开自己的手,飞速的抹了一把眼睛,把那两行眼泪及时擦干净了,但眼眶依旧是湿漉漉的。
手上的动作太大,手指上的血又流得多,那样一动之下,就有几滴甩到了地上的瓷片上。
靳衡看着心疼,拉着他的手想给他处理伤口,刚要去抓就被陆奕卿不留情的打开了。这人现在偏着头,半点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靳衡叹了一口气,算是认命了,对上陆奕卿,他永远都只有认输的份。
他试探着去扶陆奕卿的肩膀,慢慢把人的身体掰回来与之对视,用大拇指替他揩去脸颊新染的泪痕,看着对方因为生气而染上红晕的脸蛋,无奈道:“你是真傻,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陆奕卿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两个傻瓜在一起,不是绝配吗?”
靳衡说:“可是你现在跟着我只会吃苦。”
“我不怕吃苦”陆弈卿看着他,眼里带着几分倔强:“你别小瞧我。”
靳衡叹了一口气,起身去角落里翻出两个创口贴,细心的替陆弈卿处理好伤口。陆奕卿看着眼前憔悴的男人,心下一阵酸楚,他不知道该如何向靳衡询问靳家的事情,但他又迫切的想知道靳衡现在的处境,当真窘迫到要屈居在这种地方,是不是有挽回的余地,他能帮什么?
他最后只能以靳伯母为切入点,他小心的问:“伯母这样的状况有没有去医院看看?”
靳衡顿了顿,平静的说:“找医生看过了,说是受刺激太大,逃避现实,中度焦虑。”
“...怎么”
“我父亲”靳衡知道他的疑惑,直接说:“在书房上吊,是我妈第一个发现的。”
一阵沉默。
“她当场吓晕了,醒来就变成这样了,有时候很安静,有时候会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哭,我说的话,她已经听不懂了。”
陆奕卿握住靳衡的手,想把他出了冷汗的手心捂暖。
“纪检的人收到了匿名举报信还有足够的证据,父亲辩无可辩。警察找上门之前,他先自尽了。”靳衡的语调渐渐不再平稳,而是有些颤抖,像是一只在困境中挣扎的小兽,终于收起伪装的利爪,露出脆弱无助的一面,向他心爱之人展示自己的伤口:“奕卿,我知道他在做一些不好的事情,也劝过,但是最终还是看着他走到了这一步,我以前怨他不看重母亲,我想恨他,但是,他死了,我怎么恨?我恨不了。”
话到最后,语不成调。
陆弈卿抱住靳衡,把自己的肩膀给他靠。
“我什么都没有了,弈卿。”
他以前被捧惯了,觉得自己现有的金钱地位甚至特权都是理所应当的存在,可是父亲死后,靳家的一切财产都被查封,甚至连累了文氏一起遭殃。他撑着这个支离破碎的家,一个人独自站在风暴中心,被打倒在地,身上和了泥,头被按在污水里涤了一遍又一遍,才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原来什么都不是。
那些所谓的朋友兄弟亲戚邻居全揭了诌媚的面具,露出他们的真面目来。当初他两肋插刀真心对待的朋友仿佛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般,怎么都联系不上。以前那些不远千里也要来攀亲带故的亲戚全都对他闭门不见,更有甚者,看到他出现在家门口就敢直接放狗出来咬。
他顺风顺水活了23年,终于摔了一个大跟头,磕得头破血流,落得这样一个无人同情的下场。
他只能抱紧了怀中的人,贪婪的依恋着陆弈卿身上的温度,他真怕这一切只是梦,等他醒过来,陆弈卿也会把他抛弃。
可是陆弈卿没有,他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背,说:“可是你有我啊”
他说:“我会一直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
“有什么难题我们一起想办法。你不会是一个人。”
父亲葬礼的时候他硬撑着没有哭,现在听了这句话,眼泪却突然被开了闸一样。人在找到依靠后总会不自觉的变得脆弱不堪,他辛苦伪装的坚甲银胄在这人面前土崩瓦解,所有的悲痛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
陆奕卿一直呆到了下午,他先替靳夫人做了一些简单的身体检查,靳衡带她看过医生,花了不少钱,拿的药却效果甚微。他手上的钱没剩多少了,靳衡头一次为自己没钱伤脑筋,风口浪尖,他知道自己找不到什么好工作,但至少可以去工地搬砖,做些力气活也能有点收入,但是母亲这种精神状态,身边根本离不了人。
他陷入一个前所未有的僵局。
他站在一旁看着陆奕卿温声温语耐心十足的与母亲交流,引导她说出哪里不舒服。
他承认这两个星期里怨过他,家中巨变时他给陆奕卿打过好几个电话,全都是关机提示,他以为陆奕卿也和别人一样,见风使舵,走得一声不吭。但是那一屋子的礼物与蛋糕又让这个想法显得那么没有说服力。
他本能的相信他有苦衷,只要陆奕卿解释,他就愿意听就愿意相信,听到真的有内情后,他比任何人都要高兴。但高兴之后便是无尽的担忧。
他自己跌到了深渊谷底,却从没想过要陆弈卿和他一起受难。
“阿衡,你别担心。”陆奕卿给靳夫人做了简单的身体检查后说:“伯母除了精神有障碍外应该没有其他的健康问题。但是她吃的那些药似乎作用不大,她可能需要更深入的检查。我想最好还是带她去医院做一次系统的精神评估”
靳衡自然知道这其中的要害,但他却摇摇头:“不能去医院。”靳家的事情还没过去,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靳衡不能再让母亲受到刺激了,那无疑是雪上加霜。
陆奕卿明白他的考量,又想了个办法:“我请院里精神科的专家来一趟好了。你放心,都是我信任的朋友。”
靳衡这才点头答应。
天色不早,这一带人员混杂,靳衡怕陆奕卿太晚回去不安全,也担心他会再次被家人责骂,便想让他先回家去。
陆奕卿没有拒绝,走至门口时和靳衡说他想要一把这里的钥匙,靳衡答应下次见面给他配一把。
“是不是忘了做什么?”临走时,陆奕卿戳了戳自己的右脸蛋对靳衡说。
靳衡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笑意,他像以前出门时一样,搂着陆奕卿给了他一个告别吻。
陆奕卿反抱住他,热烈的回应这个亲吻,分开时,他还赖在靳衡的肩膀上,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心刨给他听:“我喜欢你,阿衡,很喜欢很喜欢,你也很喜欢我,对不对?”
靳衡的手搭上他的腰低低的应声:“嗯。”
“所以,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推开我。”他说:“你不要怕我会吃苦,你要知道,和你一起吃的苦于我而言都是甜的。”
cp10(往事)
回到陆宅已经是傍晚的光景了,陆弈卿没有从正门进,而是从老管家给他留的小门溜进家里的。
管家看着陆弈卿长大的,一直把他当孩子对待,不算过分的要求他都会满足,陆弈卿求了他几句他便心软了,答应二少爷瞒着家里人,还给他开了花园的小门。
陆弈卿问:“我爸没发现我出去了吧?”
管家答:“先生和大少爷今天下午都出去了,太太约了人去挑珠宝,也没在家。”
陆弈卿松了一口气,与老管家道了谢。
路过厨房时,请来的厨师正在准备今晚的晚餐,陆弈卿挽了袖子,与做菜的王师傅说他想学几招,王师傅自然不敢拒绝,现做现教。
吃晚饭的时候,陆弈卿因为心虚,一直埋头吃饭。好在父母和兄长都没有起疑,也没有问他去做什么了。陆安政偶尔与陆弈川低语几句,陆弈卿留意听了,大概是关于市长换届的事情。
他握着筷子数着饭粒,心里有些不舒服,父亲与靳伯父是世交好友,但靳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却没有表现出一点,那怕是一点点的难过,这两周外面翻天覆地,而家里却还是风平浪静的过着舒心日子,母亲甚至有闲心去珠宝行挑首饰。
这些事情陆弈卿并没有多少话语权,在他第二性征还未显现时,陆安政是有意要把他带到政途中去的,但最终没有成功,一是陆弈卿没有兴趣,二是,陆弈卿分化成了omega。
omega成不了大事。
这是陆安政的看法。
比之精明干练能当父亲得意助手的陆弈川,他在这个家里,并不是被重视的存在。
他原本想询问父亲能否帮帮靳伯父,也明白现在是敏感时期,这个请求不可能被答应,但他还是想试着提一下,这似乎是唯一一个能为靳家争取一丝生机的机会。
还未等他开口,陆安政先将他叫到了书房。
母亲和兄长也在。
陆弈卿进门的时候,能感到一丝压抑,只针对他的压抑。
陆安政坐在椅子上,桌前铺了一张宣纸,上面书了四个字:“运筹帷幄”。墨迹未干。
他放下毛笔,对陆弈卿道:“你与靳家的婚约不作数了,日后不许再与靳衡来往。”
“怎么就不作数了?”陆弈卿急道:“父亲,当初订婚约的时候您没有问我愿不愿意,现在要悔婚,您也没有来问我的意愿,我是您交易的一件工具吗?”
“弈卿!”陆弈川道:“你怎么跟父亲说话的?!”
陆弈卿稍稍平复了语气道:“那么总该告知我原因吧?”他其实猜到了一大半,但现在只想从他们口中亲自印证。
靳夫人道:“靳家被查封了,儿子,你还不知道吗?”
陆弈卿反问道:“是吗?我还真的不知道,不是你们把我的手机电脑都没收了吗?”他忽然意识这其中可怕的关联点,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质问的话就这么说出了口:“还是说,你们是故意把我关在家中?靳家的事情,和您有关?”
他早该想到这一点的,为什么哥哥不惜用药也要把他带走,为什么那两周会被关在家里什么消息都得不到,而就是那么巧,靳家在那两周的动荡中彻底覆灭。
“你在胡说些什么?”陆安政将毛笔扔到砚台上,动了怒:“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么?靳瑞华做的那些事情迟早有一天要败露,我听到了消息,提前让你哥把你带回家来,免得你受靳衡的牵连,我这难道不是为你好?兔崽子!翅膀还没硬就敢胳膊肘往外拐,你别忘了,生你养你的人是我,靳家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么维护他们,甚至不惜来质疑你亲爹?!”
靳夫人在一旁道:“你别动怒。弈卿不懂事你...”
“看看你生的好儿子!”陆安政打断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模样。
陆弈卿也只是那么猜测,又刚好在气头上,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现下看父亲当真被他的一番话伤到了心,又立刻自责起来。
无论怎么样,都不应该质疑自己的亲生父母啊。
这是小孩都懂的道理,今天他却犯了糊涂。
“对不起,爸爸。”陆奕卿微微低了头,却依然坚定的说:“但我不想取消婚约。我喜欢靳衡。”
陆父道:“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叫喜欢?我以前叫你和靳衡好好相处,那是因为靳家和我们门当户对,现在靳家没落了,你就该给我把那些心思收回来,不准你再跟靳衡有来往,你的婚事我会再给你安排好。”
“你别忘了,你是陆家的二公子,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别给我丢脸! ”
陆奕卿听罢反而笑起来,自嘲一般的道:“门当户对?当初和靳家往来是门当户对还是攀高枝,父亲您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吧?...!”话音刚落,陆安政直接一巴掌甩在了陆奕卿脸上。
他气极,下手没有轻重,陆奕卿的右脸直接红了一片,甚至连耳朵都有一小阵的耳鸣。
陆夫人上前拦住了陆安政,陆奕川喝令弟弟给父亲道歉。
陆奕卿扫了一眼眼前的家人,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出了书房。
他回房间简单收拾了行李,甩下一句:“我要回学校”后,便独自开车走了。
陆安政到底没有拦着不让他走。
陆弈卿带着一小包行李赶在门禁前回了学校的学生宿舍,室友都去了医院实习没回来,就他一个人在寝室呆着。
他开了电脑,放了一首轻音乐,这样寝室就不那么安静了。
手机的铃声混进了音乐里,响了半分钟才被陆奕卿听到,他连忙接起,电话那头传来靳衡的声音。
“阿衡?”
“奕卿,你现在在哪?”
“在...在家里啊,怎么了?”
“....没事,我不放心,就打过来问一下。你家人没再为难你吧?”
“没有啊!他们早就消气了,怎么可能为难我嘛...明天我就可以回医院实习了。”陆奕卿看着外面霓虹通明的高楼大厦,开口道:“阿衡,我明天下班能来找你吗?我们一起吃晚饭吧。好不好?”
“好。”顿了顿,靳衡才说:“我给你配好了钥匙,等你来拿。”
挂断电话后,陆奕卿的心情才好了一些,他关了音乐,靳衡的声音比这些歌有用多了。
走至镜子前,才发现自己右脸的红痕还未完全消退,他又不得不跑下楼与宿管借了几个冰块,敷了好几个小时,才红肿的没有那么明显。他不想让靳衡看出什么异样。
第二天去了医院,一切如常,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爸爸或者哥哥跟医院说了什么,他就真的要头疼了。
很快他便投入了工作中,上午和导师坐门诊,因为字写得工整好看还被几名患者夸了。下午观摩了一场手术。
下班的时候是五点左右的观景,陆奕卿抽空去了一趟超市,在蔬菜区停了很久,眼前一溜的青菜,他分不清这几样有什么区别,只能拿手机一个一个搜,最后挑了几个营养价值高的蔬菜买了,又买了一条杀好的鱼。
他其实不太会做菜,最多只能保证做出来的菜是熟的,鸡蛋里不会混蛋壳,汤不会太咸也不会太淡,吃是能吃,但也仅停留在能吃这个层面了。
昨天和张师傅学了红烧鱼的做法,他决定今晚试一试,靳衡太瘦了,他看着都心疼。
他把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提了买好的东西往清溪小区走,这回他不用再烦恼没有门禁卡进不去的问题,因为靳衡早早的在大门处等着他。
陆奕卿加快了脚步朝他跑过来,还不忘晃悠一下两手提着的塑料袋,献宝一般说:“我买了好多好吃的!”
靳衡替他接过塑料袋,往里面看了一眼,问花了多少钱。
“忘了。”陆奕卿勾起嘴角,超市给的购物小票被他刻意扔了。靳衡又要说什么,陆奕卿便按着肚子苦着脸说:“哎呀我好饿啊阿衡我们快上去吧,我给你做鱼吃!”
靳衡被他推着往楼里走,不确信的问:“你会做鱼?”
“会啊,我可会了!”陆奕卿硬撑着面子。
很快他就露陷了。
他特地让超市的人替他把鱼肉处理好了才带走,现在看着鱼肚子里藏着的几个貌似能吃的内脏发愁,他对人体器官烂熟于心,也能猜出这一堆软趴趴粘乎乎的内脏是鱼的什么部位。但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才能好吃。
昨天学的那点皮毛现在都忘光了。
他倒腾了半天,除了弄得一手腥味外别无收获,无奈之下只能妥协,陆奕卿像做贼一样跑到厨房门口看了看,确认靳衡在喂伯母喝药无暇管他后,才又溜进厨房,拿了手机搜了一个美食博主发的红烧鱼视频,他把声音调到最低,偷偷摸摸的照着视频按部就班,一番折腾下来,竟然真让他做出了一道像模像样的红烧鱼来。
他拿筷子夹了一小块尝了尝,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他可高兴了,这简直比成功解刨一只小白鼠还要有成就感!
一得意就忘了形,连靳衡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都不知道。
“阿衡??!”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去抓手机要关视频。
“我都看见了。”靳衡说。
“好吧...”陆奕卿乖乖交出手机,像偷糖的小朋友被大人发现了一样心里虚虚的。
靳衡没有接过手机,而是拉过他的两只手,皱了眉头。
陆奕卿两只手的手背都有好几处红点,是被油溅到烫伤了,但并不严重,只是有点发红。
靳衡用拇指摸摸了那几个红点,面露心疼之色,陆奕卿赶忙说:“不痛的!这个很快就会消下去。”
靳衡明显不相信。陆奕卿只好说:“那你帮我抹点酱油吧。”
“抹酱油,能有用吗?”靳衡将信将疑的从桌上拿了酱油倒了点在手心。
陆奕卿解释说:“酱油中盐分较多,有一定的消炎作用,类似于淡盐水。”
“嗯。”靳衡用食指沾了点给他轻轻抹在患处,认真的像是在对待一件工艺品。
“像不像烧烤的时候给肉刷调味料呀?哈哈,哈哈。”陆奕卿忽然开了个玩笑。
“......”靳衡停下动作看着他,像是没听出这是一个笑话。
“哈哈不好笑吗?”陆奕卿自己干笑了两声才停了下来,觉得有点尴尬。
“不好笑。”靳衡低下头继续给他抹酱油:“你受伤,我笑不出来。”
“阿衡,你不要一直板着脸嘛。”陆奕卿知道靳衡心里有事,以前那个喜欢和他开玩笑的靳衡好像和他玩起了捉迷藏,他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他用上好药的那只手戳了戳靳衡的左脸颊,捅出了一个小酒窝:“笑一笑?你笑一笑,我就好了。”
靳衡无奈的看着他,勉强挤出一个硬邦邦的微笑。
即使嘴角上扬着,眼里依然盛着掩不去的悲伤,但陆奕卿已经很满足了,他凑上去在靳衡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拿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抵到他嘴边,像喂小孩一样“啊~”了一声,靳衡张嘴把这块肉吃了,陆奕卿期待的问他味道怎么样。
“很好吃。”靳衡说。
“真的?”
“嗯,一点都看不出来是看着视频刚刚学会的。”
“哈哈,那什么东西都是要学的嘛!”陆奕卿忍不住要夸自己:“我觉得我在做菜这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对不对?”
“对。”靳衡说:“你最棒。”
cp11(往事)
这顿现学现做的红烧鱼似乎真的很不错,陆弈卿看着靳伯母的筷子频繁的落在鱼身上,如是几次后,干脆准备用手把整条鱼都抓走,靳衡及时发现制止了母亲的动作,又去厨房拿了一个小碗,将细心剔出来的鱼肉都倒进小碗里,给了母亲。靳夫人拿筷子夹了好几口,吃到一半的时候却不动筷了,她看着靳衡,含糊不清的对他说:“吃..你要吃。”
靳衡微微愣了愣,陆弈卿在一旁也听得很清楚。
女人继续呢呢喃喃的说:“吃多了...才能长高长大!你要吃饱!”她眼里装着的全是靳衡,那一刻,她好像突然记起了自己是一个母亲,于是一味将自己喜欢吃的东西都留给儿子,期盼他能长高长大。
这大概是为人母者的本能,即使现在精神失常,依然把这些动作做得那么理所当然。
陆弈卿心中触动,看向靳衡时,才发现这人眼里有了湿意。
他笨拙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往自己嘴里放,其实没有尝出多少味道,人在想哭的时候,泪腺会策动你的所有感官,让你只能尝到一种味道,那便是苦。
眼泪划下来,被母亲伸手揩了去。她轻声细语,磕磕巴巴的安慰:“不..不哭。乖孩子。”
陆弈卿知道,靳衡昔日那股乖张与自傲多少是被靳夫人捧出来的,在母亲眼里,孩子永远都是长不大的。
他看着眼前日益沉默寡言的靳衡,猛然意识到,以前那个被人当成小孩惯着的靳衡不见了。
他现在想的是柴米油盐,穿的是旧衣破袄,尝的是人间悲苦。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霸王已经悄然死去,也许是同他父亲一道死去的。
周末的时候,陆弈卿带着院里的两个精神科专家来了这个小出租屋。
那两个专家都很有一把年纪,看着非常有资历。陆弈卿最开始没有想过能请到这种泰斗级别的教授亲自登门。他最开始只是拜托系里跟他关系较好的一位师兄,请他与其导师说明情况,看看是否可以照顾到病人的特殊情况登门看一次诊。
没想到那位导师居然十分慷慨的答应了,甚至还额外请来了一个专家中的专家。
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感谢这两位教授了。
检查耗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医生出来的时候下了诊断,最关键的一句便是:“这种症状未必就是长期不可治愈的,服药加之正确的心理辅导是最好的治疗手段。”
他开了辅助的药物,陆弈卿接过来看了一眼,虽然都是知道的术语,但从来没想过这些处方药可以这么用。
陆弈卿开车把两位教授送回医院,又顺道去药房拿了药,这些药很多是国外进口的,价格不菲。他用他自己的主卡刷的,里面存的都是大学四年多得的奖学金,积攒下来也有大几万了。
日子平平稳稳的过,陆弈卿一有空便陪着靳伯母聊天,靳衡也陪着,三个人挤在一小间出租屋里,在冬日里互相取暖,身体是暖的,心中也是暖的。
这样的陪伴与药物辅助,靳夫人的病情确实肉眼可见的好转了。
她能把话说清楚了, 也能清晰准确的表达自己的诉求,饿了冷了都会自己说,甚至已经可以自理生活,神智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
她第一次摸着靳衡的脸准确的叫出靳衡的全名时,是靳衡这段日子最开心的时刻。
母亲的状况转好,不需要一天24小时都看着,靳衡总算腾出了较为完整的时间,他打算去找一份工作。
陆弈卿听了百分百的支持,甚至去给他挑了一件西装做礼物,靳衡无奈阐述自己的现状:“傻瓜,我现在这样的境况,根本找不到需要西装撑面子的工作啊。”
靳父昔日的仇家,文氏的竞争对手都躲在暗处,恨不得等他一冒头就再给上一脚。
靳衡跌了几个跟头,皮也摔硬实了,这话说出来倒是有几分自嘲的意味。
陆弈卿抱抱他,给他加油打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好像是应了这句话一样,当天靳衡便找到了工作,他在电话里与陆弈卿说了这个消息,把这份工作描述得非常理想化。
“月工资2000,多做多得。还管午饭,而且离家也很近。工作环境也很宽敞,不会闷。”
陆弈卿刚刚下了一台手术,听到这个消息,疲惫都瞬间消散了:“我就说我们阿衡这么厉害,肯定会有人赏识的!对了,工作内容是什么啊?”
“理财顾问。”靳衡揪了个好词说。
靳衡的学历和能力做这项工作实在算是屈才,但陆弈卿也知道,万事开头难,有这样的起点应该要知足。
当晚为了庆祝,他特地做了一桌好吃的。
靳衡第一天上班,陆弈卿起了个大早把那套西装熨烫了一下,这套衣服的价格比不不上靳衡以前穿的那些名牌的零头,但好在版型好,靳衡的身材底子也好,人衣相衬,硬是把几百块的衣服穿出了高端感。
陆弈卿满意之余还有几分可惜,靳衡还是太瘦了,虽然瘦瘦的阿衡也很好看,但他还是执着的想把人养胖。
靳夫人拿了一个矿泉水的瓶子往里面加了一小勺盐,又注了温水,递给靳衡让他记得要多喝水。又拉着他的手叮嘱了许多事情。
靳衡耐心听着,乖乖的点头,像以前第一天去上幼儿园的时候,母亲也是这样不放心的唠叨许多事情。
陆弈卿的实习也慢慢步入正轨,每天越来越忙,偶尔会弄到很晚才能回去,这样就来不及做饭了,某日他急匆匆赶回来,厨房里已经飘出了香味。
走进去才发现,靳夫人在煮着一锅什么东西。他惊讶之余掀开锅看了一下,一锅小馄饨。靳夫人关了煤气,说可以吃饭了。
陆弈卿实打实的捏了一把冷汗,伯母虽然病情好转,但偶尔还是会反复,不管怎么样,让她一个人碰厨房的水电煤气都算是危险的。
他委婉的和伯母提这些,靳夫人挽了挽耳边的头发,她像是老了很多岁,脸上的皱纹不知何时多了几条,但笑起来却和蔼可亲,她说:“我做这些事情都是有方寸的,你别担心。我不做危险的事,就是看你们都忙,想着让你们回家就能吃上饭。”
“我会烧菜的,瑞华还夸过我做饭好吃呢。”她说这话时像是在炫耀一件好事,但语调却掩不住伤感。
陆弈卿见她想起了伤心事,一下子也不敢再多提,他拿勺子捞了一小个馄饨尝了尝,居然真的很好吃。
“怎么样啊?”靳夫人有些紧张的问:“我很久没下过厨了,也不知道退步了没有。”
“不不 ,伯母,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馄饨了。”陆弈卿发自内心的夸赞,陆家负责做饭的是从星级酒店请来的厨师,但是陆弈卿觉得,那些人做的饭菜比不上这一锅小馄饨的一分一毫。
他吃厌了一道道冷冰冰的程序加工出来的美食,难得碰到了一道有温度的菜肴。
靳夫人很高兴,赶忙上去拿了碗筷说:“喜欢就好,那快盛一碗去吃。好孩子,忙得这么晚,要饿坏的。”
靳衡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靳夫人服了药已经先睡下了,陆奕卿去给他开门时小声问:“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临时加班了。”靳衡说,他脱下西装外套,陆奕卿接过来问:“第一天就加班的吗?”
“嗯。我好饿。”靳衡说。
陆奕卿没有多想,把外套挂好了就去厨房给他盛饭。
后来陆奕卿渐渐发现,靳衡的这份工作似乎经常性的加班,他最早回来的时间是六点,最晚会将近九点。陆奕卿心中奇怪,每次都想开口细问,但靳衡每天回来都是一副累极的模样,几乎沾床就睡,他没找到机会。
一个月后,靳衡拿到了第一笔工资,陆奕卿数了一下,有3000块。比之前说的多了一千。
靳衡解释说:“多做多得。”
“你的手怎么了?”陆奕卿忽然发现靳衡的手上多了几个伤口,他抓过靳衡的手,他手背有一小片淤青,骨节处甚至有了几处冻疮,而指腹不知何时都已经磨出茧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工作啊?理财顾问,最多用手敲敲键盘写写文书,怎么会把手伤成这样?”
靳衡把手抽回来,含糊不清的解释说:“偶尔也帮公司里搬点东西,最近天冷,可能被冻伤了,小事。”
这个解释在一个医生听来实在毫无说服力,冻疮尚可以说是不小心被冻伤了,但指腹的茧却绝不可能是偶尔帮帮东西就会留下的。陆奕卿心中不信,面上却没有再多追问。
第二日靳衡照常穿得人模人样的去上班,陆奕卿悄悄跟在他身后,一路上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一样,他决定亲眼看看靳衡的工作内容到底是什么。
这样跟着走了好几个路口,靳衡最终停留在一处工地外,他往一旁的公共厕所走去,陆奕卿不解,躲在路口那边等了一会儿,便又见靳衡走出来,只不过身上的西装已经换成了一身简单的褐色工装,然后他便往工地走去。
其实看到这里,陆奕卿已经多少能猜出靳衡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也终于准确的知道靳衡口中这份“多做多得”的工作指的是什么。
但他还是不死心的跟着人进了工地,亲眼看到以前那个不可一世的靳少爷戴着一顶简陋的安全帽在寒风中拿着铲子搅水泥,动作居然是那么的熟练。
陆奕卿觉得自己的心也变成了那一滩水泥,被这人搅得混沌不清。
这时又有人招呼靳衡去另一边帮忙,靳衡放下铲子,随便抹了一把汗后便跟着那人去了。
陆奕卿跟上去,看见那个类似于包工头的人物指着墙边一堆石砖让靳衡一次搬五个走。
那些石砖都是用水泥实打实砌成的,重量是普通砖头的三倍,靳衡却还是好脾气的点头答应。
然后用手准备去搬这些砖头,手上甚至连手套都没有。
难怪要伤成那样了。
陆奕卿看不下去了,他冲上去和那个工头理论,他从来不会刁难人,此时此刻却挑着最难听的话说。
靳衡原先已经搬好了三块砖头,看见陆奕卿走过来一下子不知道要把手上的这几块砖头安置到哪里,他只是楞在原地,看着平日温和待人的陆奕卿与那个工头争得面红耳赤。
骂人的话陆奕卿不会说,但他能用强逻辑把对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工头气死了,到底粗人一个,说不过这个omega干脆就要动手打人,靳衡砖头扔下护着陆奕卿后退了几步,与工头赔着不是。
陆奕卿愤愤不平的说:“你赔什么不是啊?!他有把你当人对待吗?你告诉我,你这些天所谓的加班是不是也是他逼着你做的?我要去劳动局告他!”
那工头也在气头上,冲着靳衡嚷:“操!靳衡,你要是还想要这份工作就管好你的人!”
“是我要留下来加班的”靳衡说:“那额外的一千块就是晚上的劳工费。不关别人的事。”
陆奕卿不解的问他:“所以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阿衡,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啊?”
“因为我需要钱。”靳衡说:“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只要能赚到钱,累点又有什么关系?”
“需要钱,我们可以一起赚啊。”陆奕卿说:“你可不可以不要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靳衡看不得这人难过,认真的与他说:“我和你保证,我选这份工作只是权宜之计,我不会一直这样下去。出卖劳动力换到的钱,这不叫折腾,这一关我迟早要过的,奕卿,我以后的生活可能比现在还要艰难,你跟我在一起,会吃苦的。”
“我说了我不怕吃苦。”
靳衡抓着他的手揉了揉道:“是,你不怕吃苦,你只是怕我会吃苦。”
“但是这些于我而言不叫苦,这一个月下来,我才知道原来赚钱可以这么艰难,虽然难,但也很充实,以前靠着长辈的基业日入斗金的日子可没有这份真实感。”
陆奕卿红着眼眶:“你别想用大道理说服我。”
靳衡揪揪他的耳朵,陆奕卿右耳耳垂有一颗小痣,靳衡每次把人惹生气要哄的时候,也总喜欢用手去碰那颗小痣,现在也依然是这样,只是揉上去的指腹粗糙了许多。
“我不用大道理说服你,我用行动说服你。”他凑到人耳边小声说:“至少让我做完这一个月,工资月底才结,我现在走了这十天就白做了。”
陆奕卿退了一步,说:“就这个月,做完你...”
“做完我就去找另一份工作。”靳衡说:“你要相信,我总有一天会穿上你送的西装,堂堂正正的站在会议桌前。到时候,我养你。”
“我才不用你养”陆奕卿脸红了红。
一旁的工头看这两人原本好好说着话,这会儿却越凑越近了,他咳了很大一声,从后勤处拿了一双新的手套过来递给靳衡,没好气的与陆奕卿说:“我他妈不就是忘了给他发新手套吗?至于发那么大火气,都是皮糙肉厚的alpha,做这点活有什么好心疼的?!真是看不惯你们这群小年轻。还要去工会告我,读点书了不起哦!动不动就投诉投诉,哪一行都不容易,能不能将心比心一下啊?”
陆奕卿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似乎有些过分,便与那工头说了句对不起。
那工头也是有眼力见的,看到这人穿着不一般也知道指不定眼前是一对跨越阶级恋爱的小情侣,这人看起来似乎是个大人物,说实话,他是真怕被人投诉到工会,这些文化人,可惹不起,他一边嚷着受不起,一边对催促靳衡快点工作,要谈恋爱他妈回家谈去!
靳衡应了声是,把自己头上的安全帽戴正了,与陆奕卿说:“那我回去搬砖了?”
“......”陆奕卿拿那双手套给靳衡套上了才不甘不愿的点点头。
靳衡从角落里拿出一个纸袋子,里面是被他叠得完好的西装,他出门的时候穿这套,工作的时候就会换上普通的衣服,回家时又小心翼翼的把西装重新套到身上,以此瞒了陆奕卿一个多月。
这下他也不用伪装了,直接把袋子交给陆奕卿让他帮忙带回去。陆奕卿气鼓鼓的接过。
转眼到了元旦,新年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雪,工地的施工进度被迫暂停,他得了一个三天的小假期,陆奕卿也休假,靳夫人很有兴致的准备教两人包饺子。
“过年就是要吃饺子的。”靳夫人笑着说。
陆奕卿很认真的学着包,很快就包得像模像样,靳衡就真的是属于手笨的了,无论怎么教,都能把饺子包成包子,最后他干脆也放弃了,用手在包子上面捏了两个长长的耳朵,说他包了一只兔子。
最后这些“兔子”都被陆奕卿吃了。
到了十二点,外面开始放烟花,靳衡搂着陆奕卿站在窗口看,陆奕卿问靳衡有没有什么新年愿望,靳衡说许愿了就会实现吗?陆奕卿天真的点点头。
靳衡就偷偷许了两个愿望。
很简单的两个愿望。
第一个,他希望自己的母亲能恢复健康,平安长寿。
第二个,他希望自己怀里抱着的这个小傻瓜,永远能如此乐观积极,一辈子快快乐乐,不要受一点苦难。
后来靳衡总是在想,是不是新年那天的烟花太吵,以至于上天把他的愿望都听反了。
cp12(往事)
陆奕卿真的把这件小出租屋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那一天和父亲争吵过后,他便没有再回去,借着学习和工作的由头在外面呆了将近两个月。
他是从电视新闻里知道父亲就任市长的新闻。
出乎意料,却在情理之中。
这自然算是陆家的一件喜事,但陆奕卿却笑不出来,他总有种对不起靳衡的错觉。
他这回得了三天的小长假,没有理由不回家看看。
靳衡也让他回家多待几天,顺道让陆奕卿给陆伯父带一句问候与祝贺。
陆奕卿这才回了家,停好车从车库出来时,刚好看见父母亲与大哥正站在门口与几个中年男人交谈着什么,陆奕卿认识其中两个伯伯,都是省里的机关干部,一群人交谈甚欢,似乎达成了某种极好的合作。
他想默不作声的回到屋里,却被陆奕川捕捉到了身影。
陆母也注意到了,笑着与陆奕卿说:“奕卿,过来见一下你两个伯伯!”
陆奕卿只好朝那边走过去,礼貌的与几个不生不熟的长辈一一打了招呼。那几个伯伯也十分受用,直夸陆家的两个公子未来必成栋梁。
等人都走了,陆安政变收起了慈父的样子,状似指责的与陆奕卿说:“终于舍得回家看看了?!”
陆母连忙帮着打圆场:“你这话说的真见外,奕卿是因为学业繁忙才没空回来,是吧。”
“是,最近医院的事情多。”陆奕卿就着母亲给的台阶下。
陆奕川也帮着弟弟解围:“今天过节,医院的事情先搁着不谈。”
陆安政到底没有因为上次的事情继续刁难儿子,晚饭一家人也吃得融洽,陆安政虽然不喜欢陆奕卿学医,但也只是嘴上抱怨几句,实则还是替儿子安排好了前路。
研究生阶段陆安政准备把儿子送去国外的医科大学就读。
这原本也是陆奕卿最初的学业规划之一,但现在他却不想出国了,至少这段时间他不能出去,这个想法只是试探着提了一下,便惹来父亲不高兴的目光,陆奕川怕弟弟又要和父亲顶撞,连忙道:“我会把这些事情都安排好。让弟弟没有后顾之忧。”
陆奕卿最开始并不明白哥哥这句话里的意思。
他安心在家陪了母亲三天。回清溪小区的的当天下午,他给靳衡打电话,因为回去刚好会路过市中心的大超市,问他有没有什么生活必需品需要顺道带回去。
彼时靳衡在附近的菜市场按着母亲给的清单买晚上做饭用的食材,一旁一个花草小摊的摊贩在处理一批枯掉的花,靳衡无意间看见几朵开得正盛的水仙花也被小贩扔在了一旁,那花的香味十分浓郁,花瓣也娇艳欲滴,扔掉实在可惜,他上前问那小贩为什么要把这么好的花扔掉,小贩捞起那一簇水仙花,指指花的根部说:“根烂了,再怎么养也没用,很快就枯死了。”
“我跟你买吧,我买回家养。”靳衡知道母亲一向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他买不起贵的,但几枝水仙还是买得起的。
那小贩奇怪的看看他:“这花活不了两天,也许今晚就凋了,你也要买?”
“买”
“好,两元一簇,都拿去。”小贩拿了一个报纸将那些花简单包了一下,递给靳衡。
靳衡一只手拎着两袋蔬菜,一只手抱着一小捧水仙,电话响的时候只能把水仙挪到左手,然后接起电话,陆奕卿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时,他便让他帮忙带一只小花瓶。
花能给人带来好心情,靳衡回去的路上都在假想母亲见到花后该是怎样的惊喜,他其实早该想到可以买一些花花草草让母亲养着玩了,他决定以后每周都去花店买一簇,可以是玫瑰也可以是向日葵,多花点钱也没关系,他希望母亲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