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虞宸听罢好笑道:“这是何等道理,奴才就是奴才,再有体面,还不是主子给的。不是我说,妹妹太软面了些,什么人都能给你脸子瞧,拿出几分气势,谁能小瞧了你。”
虞萱叹了一回气,秀丽的眉眼染上几分落寞,“姐姐说的轻巧,我算个哪门子主子,姊妹几个,我比得上那个。五姐你呢,大婶婶虽去了,好歹大伯乃是个一品大将军。四姐是母亲掌上明珠,自来娇养,七姐更不必说了,二房只她一个女儿,爱的什么似的。我虽有个姨娘,倒不如没有。诺大的虞府,可不得门缝里过日子。”
不过随意说几句,想起以往的辛酸,倒不由真有几分悲切涌上心头,虞萱面容更愁苦了些。
虞宸也不免替她叹口气,又微微笑道:“妹妹小小年纪,想这么多做什么,那些婆子再看人下菜碟,也不能和钱过不去。我这倒有桩买卖,邀妹妹一道如何?”
虞萱求之不得,手里无钱,万事皆难,忙笑问道:“姐姐也知我在这府里的日子,若是有何好营生,解了这困境,还不知如何感激姐姐。”
虞宸近期的蛋糕店开起来了,各色小甜点卖的风生水起。
前几日瞧了一回望月楼,又想不若开个酒楼,一应吃用住宿,只有比此间更好的。
此时拉虞萱进来,一来有个帮手,缓一缓手头的事,二来借虞萱更了解大梁一二,有备无患。
再者也是真意想帮衬虞萱几分,二人一拍即合,当下不论。
说话间已近了老太太后屋,坐在台矶上打瞌睡的小丫鬟忙起身掀了帘笼请进去。
屋里二太太并大奶奶正跟老太太商讨筹备端午的事儿,虞宓抱了虞季烨玩耍。
老太太歪在炕上,底下是金心禄闪锻大坐褥,炕上高几上放了雕漆痰盒,几碟子糕点,茶杯盖蛊。
正说道端午要瞧她意思,因笑道:“我这般的年纪,倒叫我热闹什么,你们母女商量着办便是了。以往还出去走走呢,现今儿成日家跟儿孙胡闹罢了。”
二太太笑道:“都道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说家里有个老太太这般的太岁镇着,倒也叫人安心。如今儿老太太歇着便是了,可还叫操什么心呢。”
大奶奶也道极是,老太太开朗笑了一回,自虞宓手中接了虞季烨,拿了松穰鹅油卷喂给他。
烨哥儿乖乖巧巧盘了小肉腿坐着,一手拿个九连环,一手抓糕点,粉红嘴儿一动一动的,黑玻璃珠子般的眼睛大睁。
笑嘻嘻啃糕点,好似呼出的气都是甜的,虞宓逗他,趁着他分神时候,藏了九连环在身后。
烨哥儿吃完东西,抓抓小肉手,好似少了什么,又想不起来的模样。
瞧瞧姐姐,虞宓端了杯水一面正经,疑惑的回望。
烨哥儿再望望这个,看看那个,皆笑着瞧他,老太太搂他在怀里,命嬷嬷另拿了五色蝴蝶鸾绦给他玩儿。
烨哥儿紧捏了绦子,挪到虞宓身边,抓着虞宓手上虾须镯站起来。
环住虞宓脖子,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小声道:“姐,姐姐,要。”
虞宓摸了摸他滑嫩嫩脸蛋儿,笑道:“要什么?姐姐这没糕糕啊。”
烨哥儿和往常一样儿,跟虞宓挨了挨脸,抹了她一脸口水,小小的身子整个贴上去。
左右扭扭,不说要什么,只说要,虞宓爱的不行,抱他坐在腿上,教他解九连环。
老太太笑着瞧她姐弟两个玩乐,回头跟二太太说道:“眼瞅着过节了,着人接三太太回来罢,许久不见四丫头,她们姊妹们也怪想的了。”
二太太正跟大奶奶说家里琐事,闻言笑道:“我也正想着这事儿呢,家里原人便不多,突兀少了两个,倒跟缺了好几个似的。”
老太太端茶笑道:“可不是吗?眼瞅着丫头小子们一日大似一日了,我倒想瞧玄孙了,也不知你们大奶奶何时有动静呢。”
大奶奶瞧说到她身上,自个儿便先不好意思,忙红脸道:“老太太没得笑话人,我这,这还不知呢。”
二太太也笑道:“这有什么可害臊的?你进来也有大半年了,身子骨又好,早该有了才是。”
大奶奶道:“二婶婶莫打趣人了,大爷今秋儿下场,该紧着学业才是。”
虞伯恩系大房庶出,细论乃是虞宸庶兄,只兄妹两个不大亲近罢了。
老太太道:“课业虽重,子嗣之事也不得疏忽,他上他的课,你若有了,安心养着便是,府里还能短了你的吃喝不成。”
这里正说话,那厢虞宸虞萱两个也进来了,行了礼归坐。
虞宸笑道:“早先儿便想跟老太太说,只事儿多了便忘了,我想着快端午了不是,三婶四姐还在庄子上,外头人知了,不定如何编排府里呢。不若便接了回来,一来全了三叔一家节日团圆,二来也免府里挂心。”
不想五丫头如此懂事,老太太不免称心了,因笑道:“好丫头,难为你想的周到,既这般,便掀过这章了。以后咱们一家好好儿过日子,再没那些个龃龉。”
虞宸乖巧一笑,自无二话。
至端午这日,早儿一起,便有各个上房的媳妇过来送粽子,云柳接了过去,给了赏钱,说与虞宓听。
屋里几人正说些如何过节的话,忽听外头小丫头来报,说是姜府特特给姑娘送了粽子来。
虞宓迎出去,原是周妈妈,因笑道:“年年过节便要来送,妈妈辛苦,快请进来吃茶。”
云桑忙倒了凉茶过来,虞宓又问姜府里如何过节、都吃了些什么粽子、谁送的等语。
周妈妈一一回明,笑道:“这还是昨儿府里包的,又有几家亲戚各送了去,便是我来了这里。先前送了姑奶奶屋里,正忙呢,便来瞧瞧姑娘,几日不见,府里都叫我问好呢。”
虞宓请人地下小杌子上坐了,靠了炕沿边坐,微微笑道:“年年过这么个节,劳动大片人,依我说那粽子也没甚吃头。”
周妈妈端了茶杯放在膝头,笑道:“不是这话,过了几百年的节了,自有些乐处。借这个时候,该亲近的亲近、走动的走动,是这么个理,吃的就那么些,倒不光图这个。”
虞宓忙请周妈妈吃茶,命小丫头送了果品上来,待要走时,给人送了出去方翻身回来。
云桑自外头进来,后头跟了阿蘩阿蘅几个,手里皆拿了物什。
虞宓瞧了几眼,笑道:“正说平日里不得闲,好容易过节,也放你们去松快松快,倒拿了这些来做什么?”
云桑一面嘱咐小丫头,一面笑道:“可有什么闲的,哪一日不有个大事儿小事儿几十件儿等着呢。这不又有这一起,屋子里箱箱柜柜的,也没个正经时候整理,趁着近儿艾草雄黄齐全,该熏熏扫扫,若有个长虫进了来,可如何是好?”
虞宓跟在后头瞧她们忙活,那艾草燃了黄白的烟,不呛人味儿也不好。
云桑道:“越发连个站的地儿都没有了,姑娘出去太太奶奶那逛逛,也省我少操一份心了。”
如此,虞宓便出了门,过了穿夹道,自一条大甬路过去虞蓉的苓花阁,巧是也在洒扫。
四姑娘跟几个丫鬟在抄手游廊底下坐呢,瞧见她来,忙都站起来让。
虞宓只道随意罢,依了虞蓉边坐下,问候几句,因笑道:“不想出了一回门,黑了不少,可是见天儿在外头呢。”
虞蓉细细摸了摸脸,不由笑道:“果真黑了,你不知以往在府里,和姊妹们一处,不是读书针黹,便是下棋看鱼。倒是庄子里自在多了,哪些乡下人吃的用的也有咱们不曾见过的。”
虞宓磕着瓜子儿,听她说那些罕见物儿,笑道:“原道你一人去,不定闷成什么模样儿,是我白操了一回心,你却是乐不思归了。”
虞蓉命红袖进屋去取了个包裹出来,放开来一瞧,都是些零碎小盒子,还有干了的花花草草。
虞宓拿了些手里把玩,笑道:“这又是什么?大老远带了杂草回来给我不成,我可不要。”
虞蓉将东西一揽,笑道:“你不要,我还舍不得给呢,我这可比外头好些铺子里卖的还好,缝了香囊带在身上,好闻又驱蚊子虫子,暑热天气再好不过。正愁府里人多不够分的,还省了你这份。”
虞宓忙道:“果真这般好物,姐姐可不能吝啬,说是给人了,如何还能收回去。”
便把些个香草挑拣出来,如何分与众人,皆备好了。
玩闹半日,有婆子过来说老太太请过去用饭,过后老爷公子们坐了片刻,自出去读书处理事儿去了。
太太姑娘们陪着说了一回话,老太太高兴,喊二太太三太太几个摸牌。
姑娘们瞧了一会子,到园子里抱厦厅坐了片刻,虞宸笑道:“姊妹们久不曾到我那儿去了,巧了今儿我那送了些野味来,喊妈妈们弄了锅子,不若过去坐坐?”
虞萱笑道:“不想五姐还有这等雅趣儿,便宜咱们了。”
虞蓉面色不动,暗暗刮了虞萱一眼,别扭着不动。
虞宸瞧了一回,也知她心结,遥遥福身一拜,笑道:“四姐可还与我置气呢,原是我的不是,三婶到底是长辈。经这一回,我是明了的,望姐姐莫与我计较才是,赶明儿我也亲去跟三婶赔不是。”
虞宓也道:“老太太先前便说,再不准提了,一家姐妹再没有隔夜仇的。”
原是三太太叫虞宸给了没脸,府里上下人看轻了,现虞宸先道了歉,众人若见三房跟虞宸好好的,不定便忘了前事。
三太太也早些过去这坎儿,在老太太跟前也只有好处,细细思了一回,虞蓉想通了些。
只到底年轻姑娘,面儿薄,拉不下这个气儿,虞宓观她脸色,知她想通了。
因笑道:“有好吃的如何不去,五姐快些走吧,四姐最不爱这些个,白白便宜我罢了。”
虞蓉忍不住笑了,捏了她的颊儿,笑道:“好不知羞的丫头,我何时说不爱了,偏你想了这些法子去搜刮咱们的东西。”
说的众人皆掩嘴笑起来,虞宸忙前头领路,一行去了青藤阁。
早有小丫鬟走在前头禀话,待人到了,院子里便摆了一应物什了。
虞宓挑了一处梨花交椅坐,笑道:“敢是咱们吃独食呢,不若请了大家来也图个热闹。”
虞宸忙谴了婆子去各房里问,一时回来说,老爷们跟相公清客吃茶说话呢,不便来。
几位公子要读书预备下场,叫姑娘们好好玩儿,老太太正赢钱呢,不叫太太们走。
虞宸便叫人将肉细细烤了,各处送了些去,这里几个姑娘围了一处吃锅子,园子里满是肉香。
虞宓叫丫头们备了小桌,自去烤肉,那厢大奶奶听说来瞧了一回,几人忙拉住人叫一起吃呢。
大奶奶忙道:“不了不了,我那位子还叫妈妈们顶着呢。倒是这肉烤的极香。老太太尝了还想呢,二位婶婶苦劝方罢了。”
虞宓拿了个海棠花式小瓷盘,夹了烤得滋滋出油的肉,笑道:“老太太脾胃虚寒,大晚上的,这般难克化的吃食,是该少用。倒是咱们的过错,不该送过去惹老太太的眼。”
大奶奶笑道:“正是呢,妹妹们该打。”
众人齐齐笑起来,大奶奶坐了半晌,端了一小碟肉去了。
这里几人吃肉,打了上好的果酒来,喝了几盅。
虞宸命丫鬟端了汤上来,浓浓的肉香味,用细粮小碗装了,送与姊妹们。
虞宓端了碗自鼻下一过,问:“这是什么肉,这般香,到不曾吃过。”
虞宸喝了一口,笑道:“你尝了我便告诉你,再没有比这个更补的吃食了。”
这可是她好容易自董良忠哪里拿来的,虞宓又嗅了一回,轻轻抿了一口,当下心口便不舒服。
只当今晚儿吃的太多,也不作他想。
见几人皆喝了,虞宸方笑道:“这可是上好的狗肉,我好容易得来的。听人说这个最是补身子的,那还有些,明儿给太太们……”
话这说完,便见虞宓冲到一旁树下,哇天呕地吐了起来,众人皆唬了一跳。
虞蓉忙站起身,“这可如何是好,七妹妹吃不得狗肉的,以往不慎用了一回,便去了半条命。五妹妹怎不早说这是狗肉?”
虞宸脸上没了笑模样,当即看向六梅,先前叫她去打听过的,府里太太姑娘们的喜好忌口。
六梅瞧姑娘望她,方想起这事儿,便白了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 总是女主倒霉呢好像,但我是亲妈哈。
☆、上山
虞宓一手扶了树,一手掩嘴,吃的全吐了出来,不多时便脸色黄白。
云桑急急端了茶来,给她漱口,又忙命丫头去喊婆子叫个脚轿子来先回去。
虞宓到底只抿了一小口儿,好容易止住了,一时又想起那肉来处,便恶从心起,干呕起来。
那厢虞宸忙上前来,执帕子给虞宓擦嘴,赔礼道:“是我的不是,原该问清了才是,带累妹妹这般。只我先儿便吱唤六梅问的,还出了差错,便把她交给你,任妹妹罚了,自无二话。”
那六梅也是上道,忙小步踱过来,双膝跪下,“是奴婢的不是,叫姑娘受罪,该如何罚,奴婢毫无怨言。”
虞宓心下难受的紧,那还顾得上罚人不罚人的,只虞宸这般处置了,她少不得替六梅开脱一二句。
便无力靠在云桑身上,勉强笑道:“姐姐那里的话,我这是个怪毛病,府里上下几百号的人,岂是人人知的。小事而已,快起罢,不干她的事,姐姐莫过于苛责她了。”
虞宓幼时曾养过狗,不想后头得病去了,她又是个极悲悯性子,倒茶饭不思了好些日子。
后头又瞧见后府里巷子底下仆妇杀狗,便是真真给吓着了,回来后便病倒。
一点荤腥沾不得,偶一次叫人哄着吃了块狗肉,当下几个月里便是见肉色变。
事之原委,只二房里些人知晓罢了,便是老太太也不大清楚的,是以丫头们知的不多。
若为这个重罚了六梅,不是虞宓的性子,撑了这半日给说情,虞宸却只叫她该如何皆依。
虞宓倒叫她问住,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虞蓉冷眼瞧了半日,真个瞧不下去了。
到庄子里这些日子,跟三太太两个时常一处,便自母亲那学了些眉高眼低。
这事明眼人一瞧便知了,到底虞宸心急了些,便真是下头人过错,作为主子,如何能推的干干净净。
便这般迫不及待,叫个六梅顶了过错,虞宓殇斥人一顿,她便没不是了?
因冷笑一声,“依我说罢了,到底六梅乃妹妹贴身大丫鬟,如何事事皆看顾的过来。七妹已说不碍事儿,五妹很不必咄咄逼人了,便是罚了六梅,这罪该受的也受了,不过为着五妹面子过去,倒叫七妹做个恶人不成,她还是真个受害人呢。”
虞宸虽是有些推卸责任的意思,到底也是真想为虞宓出气,叫虞蓉这般指摘出来,倒不受用了。
只终究是她的丫鬟过错,不好再起争执,因强笑道:“是我的不是,姊妹们谅我这回。瞧着七妹是难受的狠了,便先请了大夫来瞧,到底如何,咱们来日再分辨。”
虞宓心口火烧似的堵了这半日,还听几人说了这会子话,眼前蒙蒙一片,意识已浑浊了。
云桑仔细扶了虞宓,虽也对虞宸颇有微词,到底她只是个丫头,没她说话的份儿,便不理论。
几次叫人外头去瞧,等婆子抬了小轿来了,再顾不得别的,匆匆告了罪走了。
虞蓉也跟了去,这里虞宸几人没了心思,便吩咐散了,底下伺候的人也恐太太们问起受担待。
巴不得早些回去,也便散了。
却说虞宓昏昏沉沉叫云桑扶到床上,躺了会子好受了些,虞蓉随后跟了进来,坐到桌旁。
虞宓抚了抚心口,叫了煎药的云柳道:“便莫去叫大夫了,我好多了。这夜黑瞎火的,又是好好的节儿,不好扫老太太兴儿,烦大家记挂我,给我盛些酸梅酱子来压压便是了。”
云桑吩咐了咋呼的几个丫头话回来,听如此说,近前来细细瞧了虞宓脸色,“果真好了?姑娘为不劳烦人,白白自己吃苦头罢了。若为老太太,便不知会上房了,我去请了大奶奶料理也是一样的。”
虞宓喝了水,拿了锁子锦靠背垫在身后,微微笑道:“我自个儿身子还能不知?快别忙活了,没见四姐在呢,如何待客的,还不去倒茶来。”
虞蓉过去拔步床边小凳子坐,摆手道:“顾好你自个便是了,还管我喝水作甚,你若真无大碍我坐坐便走了。”
未免几人操心,虞宓便应付了些闲话,虞蓉坐了些时候便回去了。
云桑将人送到门外,翻身回来瞧虞宓微瞌眼睡了,屋里只云柳在碧纱橱下炕上理针线呢。
吹灭了几盏灯烛,将最亮的移至炕上几子上放着。
云柳因问道:“到底是何事儿,方才急忙回来便叫我煎药,也没来的及问个透彻。不是去五姑娘屋里坐,又是什么狗肉?难不成姑娘真吃了。”
云桑叹口气道:“可别提了,也不知冲撞了哪路神佛,可不是五姑娘给煮了狗肉吃的。你没瞧见,姑娘吐的一塌糊涂,五姑娘还叫罚六梅呢,就因着没打听清楚这个。”
云柳拿了小剪裁花样子,道:“本也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儿,既是有了,还不把姑娘安顿好,到为那些个争什么。”
云桑道:“可不是,只我没说呢,主次的事儿分不清儿。只这一回,便知五姑娘性儿了,太过薄凉爱计较了些。”
云柳停了一停,笑道:“也不能如此说,到底没娘的,谁教这些个,比不得咱们姑娘。”
云桑早便自些小事儿上知晓虞宸一二分性情了,她家姑娘太好性儿,帮着那位的书润笔她如何不知。
那书她也听过,大卖的很呢,没见五姑娘给姑娘一针一线的,虽不是眼热那些个,到底人情世故上的事儿。
如此不论,外头还闭口不提呢。
从此处便可见些五姑娘底细了,这样不是长久来往的理,只姑娘不爱听,不提罢了。
两个丫头又说些闲话,虞宓微闭了眼听了一会子,困意来袭,撑不住胃里灼灼的难受,便迷糊睡了。
第二日醒时外头已天光大亮,伸头瞧了一回,喊了丫头几声。
云桑进来笑道:“姑娘醒了,可还有何处不适?老太太那儿我过去告了假,只说姑娘昨儿吃多了醉了。老太太跟太太们摸牌也睡的晚了,想必这会子方起呢。”
虞宓揉了一会儿眼睛,觉着浑身软软的,缓缓洋洋道:“何时了?去倒杯茶来我吃,嗓子干的很呢。”
云桑忙添了茶水送至床边,服侍虞宓喝下,道:“身上如何了?若是还不好,早些请大夫来瞧瞧,也少受些罪。”
虞宓摇了一摇头儿,就云桑的手坐起来,急急吃了几口茶,舒坦了方道:“不碍事儿,莫闹的人尽皆知,如何这般娇气了。知你跟老太太屋里花翠姐姐好,别说与她知晓,以免老太太知了闹心,也枉费五姐一番好意。”
云桑拉了床幔挂起,一壁拿了白犀麈打扫,一壁回头道:“今儿早上六梅过来了,说是要见姑娘赔罪,我便回了。跟她说了姑娘未起,不必来见,再者她知晓什么,很不必矫情着非要赔礼,姑娘也不会放这等小事儿于心上。”
虞宓笑道:“这便对了,我也是这意思。因着我这怪病,惹五姐不安,连带六梅吃挂落多不好,叫她不必在意。”
如此这般,虞宓这边大事化小,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虞宸也就放下了。
只一点,虽是吃了一口,到底引了往日的病根子起来。
虞宓悄悄屋里将养,几日不在迎松院处用饭,老太太派人问候。
只说是天热,中了暑气吃不下,便也放下不提。
一来几日吃不下,便是勉强用些,不消片刻也全呕了出来,人便清减了几分,这些把戏,云桑连着花翠不叫老太太知晓容易。
二太太却是第二日便知了,原想她们姊妹之间的事儿,不想叫人知晓,虞宓又没事儿,少不得当个睁眼瞎罢了。
哪知这般严重,不过短短几日功夫,竟是廋的快脱了相。
一时午后虞宓过来蓼兰院,二太太丢下账本子,一把将人搂入怀里,隔着衣服摸了摸。
虞宓原便体量苗条,现下更是一把骨头,二太太皱眉道:“可还是吃不下东西,这样下去如何使得。”
便着人去请家里常用的大夫来瞧,又问虞宓可有什么想吃的,吩咐了下头婆子去做。
虞宓拉住二太太坐下,笑道:“娘忙活什么,我不想吃。原也不是那病发了,实是近日天儿闷,没什么胃口罢了,想来过几日便好了。”
二太太掸掸帕子,捏了捏虞宓细白腕子上的肉,笑骂道:“胡说!三伏天没过,热的时候还在后头呢,你这便吃不下饭了,往后可是要当活神仙了。我叫下头人做一碗清清儿鸡蛋羹,只放些盐和葱花儿,你多少用些,叫我少操心。”
二太太身边的媳妇闻夏自大厨房回来,想了一回道:“姑娘莫不是叫什么冲撞了,近来总有些小灾小病儿。还是去庙里瞧瞧,也求个寄名符儿平安符,好歹顺和些。”
还有话她没说,遭罪的事儿还总与五姑娘有干系,以往听老人家说,那些脏东西也是会找人的。
五姑娘好了,便有别人代为受过了,七姑娘最是个性儿好的,不定便找上她了。
到底说出来有指摘五姑娘之嫌,便不开口罢了。
二太太细想了一回,道:“罢了,法云寺寄名符还是去年给立的,择日叫你哥哥陪你走一趟。二房单给你兄妹几个再立,顺道点个长命灯瞧瞧。”
知二太太定了主意的事儿,便是二爷也不能驳回的,虞宓只得应了。
好容易过了两日,终于能进些白梗米饭,虽仍沾不得荤腥,到底比之先前好多了。
这日虞仲煜恰到放课,不必进学,等二太太里外打理停停妥妥了,便带虞宓去法云寺上香。
虽是暑热天气,上山烧香拜佛的人仍不少,进了山门下了脚轿,虞仲煜携妹妹先去后殿换了寄名符,奉上府里的香火钱。
他自去料理点灯事宜,便嘱咐虞宓自去走走,只不可远去,到底模样儿太拔尖儿。
虞宓想起上次来虞蓉说是后头有棵参天的大槐树,好容易上来一回,不去瞧瞧倒可惜了。
便叫了个小沙弥过来带了路,绕过了前头楼阁廊轩。
近了后山处,沿山拾阶而上,远远打眼一瞧,便是一棵上下通红的树。
近了跟前方知此树的大小来,树干能容四五个成年人合抱般粗细,树冠如房屋般又高且大,挂了红绸彩锻在上头,极是喜庆惹目。
树根蟠扎,有的从地下拱起,绵延出去好远,周槽用红木栏杆围了,避免闲人近前。
跟来的几个丫头齐齐绕树走了几圈,皆咂咂称奇,大呼难得。
虞宓一面走一面瞧,对云桑道:“想来这树是用来祈愿的,你瞧那红锻子上还有字呢。”
挑了最近的一个定眼一瞧,原写的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又有“愿父母身康体泰,夫君平安和顺”等语。
不想这厢正看景呢,殊不知她自己便是旁个眼里万里无一的美景了。
虞宓今儿出门,妆容清淡得体,虽俭少,却个个非凡品。
头上一支海棠白玉簪,朝阳飞凤挂珠篦,点翠镶宝石项圈,上下着青,不繁侈却有些闲花淡淡香的韵味。
兼之近来病气缠身,面容柔弱,举止我见犹怜,真个叫人怜惜。
远远瞧去,亭亭玉立,气质脱俗,见之难忘。
跟着虞宸的一行人皆叫虞宓吸引去了目光,尤其董良忠最是个爱美人的,早先便对虞宓处处留意,不想今儿出门一趟,又遇到了,可不是缘分。
再顾不得旁的,心下的悸动难掩,当下便上前讨美人说话去了。
虞宸身侧还跟了七公主,却也是个与虞宓性投意和的,因笑道:“我原说邀了七姑娘一同出游,你不说她病了,不想巧是遇到了。”
虞宸笑道:“想来是寺里来供尖儿的,先前还病的重呢。”
虞宓因她之过受苦,她也不大好意思打搅人修养,是以虞宓病着的日子,虞宸不过去瞧了两回便罢了,也不知具体。
七公主道:“咱们也过去瞧瞧,倒是问候些也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大概就是两天一发,三次元很忙了,商业旺季没办法,等过段日子不忙了再看吧。
还有虞宓的金手指大概就是长的美了,团宠是不会的,但有人真心爱她的,话说这样的人我也爱呀,她真的是个奉献型人格啊。
遇到事情先替别人考虑,不要说她圣母,生活中这样的大有人在,也希望小天使们多遇到,虽不是占人家便宜,但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会很舒服。
☆、不羡仙
董良忠过去虞宓不远处,越近前越心喜,按耐住浮动的心绪,整理了衣冠,方清朗道:“七姑娘好雅性,原听这里的祈愿树闻名望京,方来瞧瞧呢,不想便遇到了妹妹。”
听的说话声,虞宓转了身来,见是世交家的公子,忙福了礼,道:“世兄安好,不想在这见到。我哥哥在前头大殿,想必不多时便过来寻我了。”
董良忠走到虞宓身侧,笑道:“煜兄弟也在,好些日子没见了。妹妹何必如此拘礼,阿悠跟五妹妹姊妹相称,你唤我一声见尧哥哥便是。”
说着,微微一笑,这董良忠生的一副好皮囊,形容出众,举止不凡,风流隽逸,又有个风趣性儿,很懂得如何说话讨姑娘家欢心。
不过一言二语,虞宓便掩嘴轻笑,便如风吹荷叶,红粉初现,董良忠摇扇微笑,目光温柔。
后头几个姑娘过来,两下见礼,虞宸便问了所为何来,虞宓闲闲解说了几句。
七公主过来挽了虞宓手腕,巧笑道:“事儿可是完了?几日不见,你倒清减了,阿宸的‘不羡仙’开张,说是请咱们呢,你一道去罢。她那好吃的多,你多用些,也好补回来。”
虞宸正不知如何补偿虞宓呢,听七公主如此道来,也不失为好主意一个,便笑道:“七妹妹便一道去罢,原是我的过错,便借此请妹妹一席,万望妹妹给我这个面子,只当我赔罪罢了。”
现下天气儿闷热,出行的人皆轻衣便装,很是凉爽,虞宓却拢了一拢衣领,笑道:“姐姐好意,本不该辞,只这病儿缠缠绵绵许久尚未去,今儿走了这一遭,身子便有些撑不住。再者前脚来烧香拜佛,后脚便鱼肉荤腥的,佛祖倘或怪罪,不是白来。是以倒要辞了这回,下回必回请几位姊妹赔礼。”
跟虞宸一道游玩的董悠笑道:“七姑娘这话没得痴了,心诚便罢了,难不成还真当个正经事儿斋戒不成。便是请你去,自是有车呢,还叫你走着不是,不是真邀你吃些奇珍异宝,不过热闹罢了。便一道去罢,好容易这般巧呢,倒不要辜负了。”
几人皆这般诚心劝着,虞宓自来便性儿软,挨不住旁个再三央求的,是以只能道:“我哥哥还在前头等我呢,既如此倒要知会一声儿。”
几人忙过去找了人,等事儿妥了,一道下山。
一众人浩荡过来前殿,巧是虞仲煜办完了事儿,打算找虞宓回了,不想便遇到了。
听如此说,没急着应下,先问了虞宓,为着省口舌,虞宓便点了头儿,于是便皆登了车往回去。
却说虞宸近来新开了集客栈酒楼于一体的‘不羡仙’,挑了巨灵河最好的地段,重新装修。
广发开业传单,是以吸引了极多的人来瞧新鲜,她也有那个本事。
那酒楼外头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红灯翠瓦;内里筵开玳瑁,褥设芙蓉,红飞翠舞。
一应吃食皆是此间没有的,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那大厨做不出来的。
底下服侍的全是水灵灵儿的姑娘小生儿。
礼仪周备之处,比之大家婢女也不差什么,巧笑嫣语,服侍的周到万分。
那些个世家王孙最喜猎奇,发现这么个去处,少不得呼朋唤友,‘不羡仙’的名声也便传开了。
虞宓随一行人自门前下车,那前头门童便极伶俐上来招呼了。
随着走进去来来往往服侍的皆是一般穿着的姑娘少年,赏心悦目,行动伶俐。
一个穿着极体面似管事模样的人过来笑问,“先儿便听东家要过来,是以收拾了牡丹居备着。”便请众人往楼上走,又道:“还先问一句儿,,好备着也免了耽误时候。”
虞仲煜一面跟在虞宓身后往上走,一面细瞧堂下,只见虽是人来人往,那些个底下人却是半点不慌忙模样。
又见那管事毕恭毕敬的样儿,听其说的话,这竟是五妹妹开的,不免佩服了几分。
又想这般大的工程,倒不知五妹妹何处请了大人物帮忙了,细思不得,便罢了。
这厢虞宸东道,请了众人进屋,吩咐人好生伺候着,自去料理吃用。
虞宓挑了临窗的炕去坐,瞧见不远处巨灵河波涛起伏,有来往的大小船只飘在橙光的夕阳下,渔舟唱晚。
倒不算白走一趟,又有窗扉上挂了副对联,细瞧一眼,写的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细细品来,果是不凡,不由起了憧憬之心。
董悠过去虞宓身侧交椅坐下,抿了一口茶,笑道:“七姑娘觉着这诗如何?”
虞宓偏头笑道:“好句,世间难得,再没比这更应景儿的,倒不知系何人所出?”
董悠自得一笑,“除了阿宸还有何人有这般文采,这样的惊才绝艳,与她相交,当真是幸事儿。”
又说这酒楼里里外外装修重整、培训奴仆、随处的诗儿画儿,皆出自虞宸之手,当真是个得天独厚的人,得了老天厚爱,给了她最好的了。
虞宓抿唇儿一笑,心下有些怅然,又不知为何这般,便说不出话儿了,随董悠一人叽叽嘟嘟半日。
却说虞宸亲自打点了牡丹居要上的菜品,便携了果酒回来,七公主命人盛了,送与众人品鉴。
虞宓端起小喝一口,只觉初入喉头刺激爽快,细细品来,又有些甜涩的余味。
倒不知是什么酒,便请教虞宸,七公主忙道:“我知晓,这个啊,乃是阿宸做出来的,叫可乐,七姑娘觉着如何?”
虞宓放下杯子,抿唇儿一笑,“是可口舒坦。”
虞宸不在意笑了一笑,谴边上候着的丫头下去催催,便和董悠说话去了。
董良忠瞧见虞宓低低嗽了几声,便拿了茶杯倒了热热的茶来给她,笑道:“便是如何的好东西,身子不适便不该勉强才是,可是喉头不舒坦了。不若我叫人下去给你做点生姜炖梨如何,好歹缓一缓儿。”
虞宓喝了一口茶,喘口气笑道:“不必麻烦了,下头那般多的人等着上菜。厨房这会儿不定忙成什么样儿呢,我如何为这点小事再去麻烦人。”
董良忠笑道:“这有何麻烦的,不过借个炉子使使罢了,很不必为这个忧心,你且等着。”
说完便出门去吩咐,虞宓没喊住人,只得罢了。
不多时底下的各色盘碟儿流水般送了进来,虞宸招呼大家过去坐。
虞宓瞧了一眼,当真是色香俱全,只到底不得多食,略略吃了几口,也便没了胃口。
又坐着陪了会子,便自去里间的罗汉塌上坐,因想着去方便,便没惊动人,找了门前侍候的小丫鬟带道。
七拐八转的到了后堂,不想这如厕的地儿也是这般整洁悦目,‘不羡仙’果真是个吃喝的好去处。
完毕后随了丫头回来,不想回了二楼便瞧见个好人儿,虞宓过去笑道:“二表哥如何在这里?”
姜绍谦转了身来,瞧是虞宓,不由惊了,淡淡道:“也是过来吃饭的,谁陪了你来的。”
今儿喊老四出门,还不乐意,竟是遇到了表妹,回去说与某人,待瞧他那张冷脸裂不裂。
虞宓简单说了出行遇到虞宸又一道过来吃饭的事儿,又问姜绍谦同谁来的。
姜绍谦想着包间里乃是三皇子宋世子等男子,表妹又委实生的好,人尽皆知倒不好,是以便说乃是些亲近的同窗。
虞宓听了便道:“既如此,表哥便回去罢,想必等你呢,我这也便进去了。”
姜绍谦道:“无妨,待我送你到门口再走。”
二人齐齐转身回来,不想虞宸跟虞仲煜两个正出门找虞宓来了,见了他两个,几下里闲话了些。
姜绍谦想着虞仲煜今秋儿下场,很是该跟那些个才子讨教讨教,再者三皇子也在,过去见见也好。
是以只叫虞宸领虞宓回去,拉了虞仲煜过去,虞宸回了包间来,随意说起方才之事。
七公主笑道:“三哥也在,待我过去瞧瞧。”
董悠也便随她们去了,董良忠两下里瞧了瞧,笑问虞宓,“七妹妹怎不过去瞧瞧,人多也热闹些。”
尤其全是青年才俊,便是看上一两眼也是好的。
虞宓摇摇头儿,微微笑道:“世兄也过去见见吧,我便罢了,没得把病传出去,倒是我的罪过。”
董良忠摇头一笑,“妹妹都不去,我去也无趣儿,况那边人多了热闹,越发衬的妹妹形单影只,我再走了,妹妹岂不是更无趣儿。就是我蠢舌笨齿的,也跟妹妹消遣一二。”
虞宓听了一笑,再不理会,二人一个屋里待着到底不妥,虞宓便叫了小丫头过来问些店里的闲话。
皆是无关紧要的事儿,不想那丫头口舌倒伶俐,说起店里的好笑事儿,活灵活现儿,极是有趣儿。
那方董良忠也不开口,一面瞧那丫头巧舌如簧,一面瞧虞宓笑得面若桃花,也有些趣儿。
虞宸等人去见了一回顶顶儿的好儿郎,半个时辰了方回来,天色不早,便收拾了回去。
坐在车上回想方才不过随意露了几句话,那些人吃惊的模样儿,不由感慨古人的智慧确实高妙,不过几个利上惠民的计策便叫那些人惊艳纷纷。
不想这回倒叫三皇子记住了她,日后不时遇到说话,越发熟悉。
☆、争吵
且说这日过去老太太屋里回来,虞宓并底下几个丫鬟自个儿制脂粉膏子,挑了鲜鲜艳艳的花儿出来,洗干净了,分了颜色倒研钵里捣碎。
几个小丫头瞧稀奇皆围了过来,指指点点地看,因笑问道:“往日只当这些个儿东西只能铺子里买呢,不想姑娘竟能自个做。”
虞宓倒出花渣儿,换了一色,笑道:“这有何难的,好些书上有记的呢,你们云柳姐姐最擅这个,得空儿教她跟你们说去。”
云柳捧了扇面大的簸箕过来,把里面的花瓣儿倒出来,笑道:“姑娘可是会给人找事儿,我成日家可是闲着不是呢,还有这功夫教徒弟。”
几个丫头忙道:“好姐姐,教教咱们罢,待得了这手艺,往后姐姐用的脂儿粉儿的,便包咱们身上。既不花冤枉钱,也叫咱们孝敬孝敬姐姐。”
云柳忙呸呸呸,笑骂道:“好个小妮子,你姐姐我多大呢,不过痴长你一二岁,倒叫你孝敬我了。没得轻狂了,皆是姑娘应下的,该孝敬她才是,看往后还给不给我揽事儿了。”
虞宓抓了一把儿筛剩下不要的花瓣儿,朝云柳掷去,笑道:“白白得个人儿孝敬你,还说些什么烂谷子话,可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几个丫头笑成了堆,忽听外头吵嚷,一个丫头自门前探了身子进来道:“姐姐们快过来瞧瞧,余妈妈跟八姑娘吵呢。”
虞宓听了,丢了手头东西,随几个丫头出去,却听外头有人高声道:“倒真个当捡了高枝了,眼珠子头顶上去了,跟人后头奉承,又是个什么体面身份。往后再不与人来往了不是?好歹我是三太太屋里人,比不得那些姑娘们,眼里便没我这个人了。姑娘好歹顾念一些,往后总要依仗三太太,去处还不知呢,倒用不着我们这些人了。”
那妈妈口口皆是姑娘们要尊着她们这些老人,又是虞萱跟在虞宸后头,出门子要依持三房的话,摆明了气人呢。
虞萱自不远处过来,气白了一张粉脸,忿忿道:“妈妈说的什么话,我跟谁后头了,谁又不三不四了,今儿跟我说清楚了。原是你在我屋里倒比我还尊贵体面些,我想着你是母亲屋里的人,这么大年纪不容易,体谅你几分,倒供出个佛爷来了。就说今儿,便是青雁做错了事儿,我已说过她了,妈妈何必自个儿不尊重,还当着我动手,不过说你一二句,便要抹脖子上吊。任谁那儿也没这个理的,那是我的丫头,平儿尽听你使唤了,我又说什么了?”
那妈妈拿眼儿觑人,嘴角下瘪,扬头瞪眼儿,“了不得了,丫头做错事儿,我这个管事的还说不得了,当真是天大的架子。姑娘护着丫头们也得有个度儿不是,我连你都管的,打她两下子如何了。为你好的事儿,倒这般埋汰我,便是老太太跟前我也是有理儿。”
那婆子当真在姑娘们屋里养尊处优惯了,虞萱好歹是府里正经的姑娘,倒叫她一个婆子吃住。
虽说有个教养嬷嬷的名头,也不能这般拿大。
虞宓听了这半日,瞧虞萱气的狠了的模样,少不得现个身儿。
一面扶了虞萱平气,一面对那妈妈道:“妈妈说的有理,便是咱们倘或错了哪里,你也管的。只到底八姑娘才是梅陇阁正经主子,底下丫鬟有她骂的打的,你能做的只有一半儿,还有一半儿不归你手底下,也没你的份儿。况什么事儿自家屋里说不得,这人来人往的,这般吵闹,瞧你便是想闹大了。不是我说,妈妈横竖自个儿好好想想,八姑娘纵是吃了挂落,你又得了什么好儿?难不成便能如她尊贵了,要我说便罢了,妈妈瞧呢。”
那妈妈瞧是虞宓来了,心道这七姑娘是府里上上下下的宝贝疙瘩,若惹了她不好,不论如何吃亏的也是自个儿。
当下便变了脸色,讨笑道:“姑娘说的有理,原也没事儿,不过八姑娘要找人评理罢了,我自是跟着。”
虞萱当即眼睛一瞪,好个颠倒黑白,明是她要一哭二闹,怎么又成别个没事找事儿。
虞宓捏了一捏虞萱的手儿,示意稍安勿躁,笑道:“妈妈回罢,到底如何,这么多人看着自有理论。作妖的没得跑,无辜的也不冤枉。”
那妈妈讪讪而笑,心不甘情不愿扭身子走了。
虞宓拉了虞萱回屋,吩咐丫鬟们备了水给洗漱,喊云桑拿了前儿新买的脂粉出来给虞萱上妆。
因笑道:“为多大的事儿,值得你跟她吵,那是个浑的,你也跟着什么脸面皆丢了不是?”
虞萱对了镜子,又瞧虞宓屋里物什儿样样精细,她的那些一比,便上不得台面。
连个婆子都能欺到头上,拿帕子拭了拭泪,翕了翕鼻翼,“不是我不尊重,姐姐没听她那些话儿,‘什么我的往后还在三太太手里呢,我姨娘不过太太跟前个捧脚盆子的丫头’,便是如此,她便说的来呕我。我屋里哪样的好东西没孝敬她,今儿老太太屋里给的一屉包子我给青雁吃了,没给她留,便处处找青雁的隙儿。”
说着已是到了极伤心处了,几欲哽咽的说不出话儿来,虞宓瞧着也是气极。
“竟是这般放肆了,你屋里管事儿又如何?早该回了老太太立时撵了出去才是,容她到现在,府里的钱便养出这些个倚老卖老的婆子来了。”
虞萱只低低抽泣,原性儿便懦,叫个下人欺到头上只得忍气吞声儿罢了。
再者那婆子再目无下尘,有几句还真说到点子上,自来虞萱的往后攥在三太太手里呢,那边的人自得好好应付。
二来虞萱姨娘冯姨娘日日三太太跟前伺候,那婆子话糙理不糙,可不得跟个洗脚丫头似的。
是以一直忍着,虞宓叹了一回,又劝了一回,午后虞萱屋里青雁找过来,便回去了。
虞宓待人走了,自个儿也没趣儿,坐到后屋炕上去发了一下午呆。
云桑几个来瞧了几回,皆不大理人,因笑道:“姑娘可还在想八姑娘那事儿,快别想了,各人有各人的命儿,端看自个儿如何瞧了。依我说句不中听的,八姑娘太软绵了些,那些个婆子不敢得罪,姑娘这般掏心掏肺的,反倒处处使心眼子抠抠索索的。”
真个欺软怕硬的,谁又是个傻子呢,不过看破不说破罢了,心里明镜儿似的。
虞宓手撑了下巴,缓缓道:“我也知她自来讨了我些东西,不过与我可有可无,与她却是在刀刃上呢,能帮便帮点罢。有时我想三婶待八妹妹着实苛待了些,连个丫头都不如,一时又听人说只有自己肚子里出来的才是亲的,八妹妹是姨娘生的,三婶待她生分些好似没甚错处。我爹只我娘一个,三婶却日日对着些通房姨娘,好似心里也苦,那便是三叔错了。可又一想,除了我爹跟舅舅家,外头那个男人不是娇妻美妾环绕,好像三叔也只是跟外头人一般罢了。这般细想来,竟是各人皆有难为之处,果真悟了做人不易。”
云桑抿嘴儿笑道:“了不得,阿弥陀佛,姑娘竟是悟了,现下就有一件难为事儿呢。姑娘若屋里用饭呢,我便去热了早儿老太太屋里送来的包子,若去太太屋里用饭呢,便有蒸肉吃,可又没了包子。嗳呀呀,这可是个难题,那包子姑娘不用,少不得便宜咱们了,再搁久了就坏了。如何?鱼与熊掌要哪个?”
虞宓也知云桑打趣她呢,也是为引她心思到别处去,莫想这些闲事儿。
因笑道:“两者皆要又如何,我便拿了包子去太太那儿,你可是什么也没有了。”
云桑冷哼一声儿,“这日日伺候姑娘,竟是一屉包子也舍不得,罢了,操心的命。”
虞宓笑道:“罢罢罢,怕了你了,哄你玩儿也信的,何时这般好骗了。”
便有婆子来问何处用饭,云桑出去回了话,翻身进来伺候虞宓换了衣裳,一时过去蓼兰院。
用过了饭,二太太自去料理府里诸事儿,虞宓陪烨哥儿在里间炕上玩了会子。
待二太太进来便把今儿虞萱的事儿说了,二太太瞧一瞧人,便知她想的如何。
因笑道:“你打算如何?要咱们撵了那婆子倒容易,就往日那些事儿,不论那件儿往老太太跟前一说就成。”
虞宓想了一想,笑道:“便知娘逗我呢,若这般做了,便得罪了三婶,如何使的?好歹要老太太发了话才好。”
二太太喝茶笑道:“那便是老太太又戳你三婶肺管子了,那么个要强的人,再容不得旁个管她屋里事的。”说完了便不再言语。
二太太并知椿几个只瞧着,一时说起外头送礼的话,虞宓双手支了下巴,轻拧了眉心,想了一想。
恍然大悟笑道:“是了,有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既是三婶给八妹妹的教养嬷嬷,便叫她自个儿收回去,还有什么话说了。”
越想越觉的这个主意妥帖,可不几下里齐全了。
知椿笑道:“太太往日家常说咱们姑娘面薄心软,不中用,可是看走眼了,殊不知大愚若智。到了那么个时候,还有什么不知的。”
二太太笑道:“你别夸的太早,是这么个理,难的还在后头呢。”
虞宓听了这一句,又坐了会子,自回去跟云桑云柳两个商议法子去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人多是非多啊,其实古代就跟咱们现代过日子一样,哪儿有那么多宅斗,不过一群女人家长里短,事儿也就多了。
☆、揭露
原说虞萱身边的教养嬷嬷余妈妈乃是三太太屋里一个不大得重用的,因奉承着三太太跟前一个极有体面的管事妈妈,方能分到虞萱屋里。
这么些年,很是得了些好处,便有些得意忘形,近几年虞萱越发大了,她的话儿时听时不听的,叫她很是不受用。
又见虞萱跟几个大丫鬟亲近,便一味儿认定是几个丫头挑唆的,把她撵了出去,她们便更上一层楼了。
前儿挑了一回事儿,把个跟虞萱最好的青雁打了,得意了一回。
只叫虞宓瞧见了,恐上头老太太、二太太知了怪罪,便回来跟三太太的陪嫁妈妈孙妈妈说道说道,好歹有个什么,还有三太太呢。
孙妈妈听了,笑的前俯后仰,“可是你糊涂了,老太太多久不管事儿了,传不传的过去还要两说。二太太更不会理会三房的事儿,便是七姑娘瞧见了,她一个姑娘家,难不成伸手到婶婶屋里?放一百个心罢。到底往后你该敬着八姑娘才是,好歹她是主子,惹急了她,吃亏的是你。”
余妈妈往常在虞萱屋里得了什么,也有拿来孝敬孙妈妈的,到底跟三太太自商户家陪嫁过来的。
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倒不稀罕哪些个,再有往后出了什么纰漏,也算不到她头上,是以竟是什么也没接过。
余妈妈嗐声叹气道:“嗳哟,我的好姐姐,你如何知晓,八姑娘叫那几个小蹄子教唆坏了。我说的话如何还听的进去,不定来日三太太的话儿也当耳旁风呢。你不知,八姑娘跟五姑娘一道似是做什么生意呢,前儿我瞧青雁悄悄抱了个匣子,待要细瞧瞧呢,护的跟宝贝似的,鬼鬼祟祟藏里屋去了,我现下也进不去了那地儿了。”
余婆子倒了一通苦水,孙妈妈端了茶,面色沉静,待她说完了才道:“此话当真?八姑娘跟五姑娘一道去挣那些黄白之物?”
余妈妈一甩袖子,腆笑道:“可不是,没见八姑娘近日手头很是宽裕呢。今儿新买了水粉,明儿又添了衣裳,下头人去请安,也有闲钱打赏了。”
孙妈妈若有所思,笑道:“竟是这样,我知晓了,待三太太自上房回来再论,你且吃了饭再去。”
那余妈妈得了这厚待,高兴的合不拢嘴,忙应了是,说些家常闲话,领了饭才去。
且说三太太知了此事儿,很是惊了一惊,便要找个由头抄一抄虞萱屋子,瞧瞧是否真个有钱财。
孙妈妈忙道:“太太别忙活,余婆子那话是不是真的还得两说呢,再有可有什么由头去查姑娘屋子。”
三太太自来是个不爱听人劝的,不然,也不能在虞宸身上载这么大个跟头,是以孙妈妈话说的委婉。
三太太冷笑一声儿,“一个庶女罢了,我是她母亲,因着关怀她,找找她屋里缺个什么好给补上,是以去瞧瞧,谁个能挑我不是。”
孙妈妈听了未说话,若三太太要做什么横竖会吩咐下去,到时候再瞧便是了。
乃至次日午后,三太太去上房问安,行至院子里头假山后头,抬头看了一眼。
拿帕子擦了擦脸,慢慢儿扇,一手扶在太湖石上,“这天儿也太热了些,不过这几步路,便热的浑身是汗。”
后头跟的婆子笑道:“是呢,可是近几年最热的时候了,听说好些庄稼都荒了,今年的收成瞧着悬呢。”
三太太道:“这大热天没过去,秋闱又快了,哥儿们读书也辛苦呢。等会子回来再往韬哥儿屋里送些冰,叫丫头们莫省着,他读书要紧。”
几人齐齐应是,三太太歇了会子,正要走呢,忽见前头过来个婆子,可不是虞萱屋里的余妈妈。
便招手儿叫了她过来,笑道:“你这妈妈,大热天儿的,急急忙忙哪儿去?”
余妈妈忙跟过去扶了三太太走,笑道:“我说今儿怎么喜鹊在门前叫呢,竟是遇到太太,该我请安了。”
三太太笑道:“少滑嘴,我且问你,昨儿那事儿可是真的,你细细道来,我自有好处给你。”
余妈妈往后瞧了一眼,递了个眼色给三太太,后者会意,嘱咐人远着跟着。
余妈妈因道:“可不是呢,五姑娘邪乎着呢,小小年纪,能耐那般大。八姑娘跟着一道,得了不少好处儿。”
便把昨日对着孙妈妈之语说给三太太。
走了一阵子,眼瞧着要到了迎松院,三太太想了一路,因笑道:“要瞧她底细还不容易,你且记好了那匣子在何处?”
余妈妈信誓旦旦拍胸脯儿保证,眼不错儿瞧青雁搁里屋去了的,三太太又道:“这样儿,赶晚儿你去我屋里叫我的丫头拿我那支錾金五凤挂珠钗给你,你逮个空儿放八丫头屋里,之后的事儿你便不必管了。”
都是大宅子里浸.yín了半生的,余妈妈如何不懂,这下她想攀扯那个都行了,第一个不放过的便是青雁那小蹄子。
心下得意,回头自是依着三太太的话照办了不提。
且说虞宓那日自二太太屋里回来,招来两个丫头讨主意,因问道:“既要那余妈妈自此远了八妹妹才好,只也不得叫她走投无路。要三婶婶动手才是,还得暗地里来,以免伤了母女情份。”
云桑笑而不语,云柳便先撑不住了,坐在脚踏上,笑趴在虞宓坐的炕头,“姑娘要这般想,可真个一事儿也不能成的,既要顾念这个,又要想着那个。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儿,总有人要吃亏的,况那婆子太张狂了些,便是有不好的下场,也是自个儿作死呢,难为姑娘还替她考虑。”
虞宓盘了腿,把玩个梅花式的金裸子,瘪瘪嘴道:“我又不是观音菩萨,管不着那些个人,况便是菩萨,也有一刻不备的时候。管的她那么多呢,不过怕伤了八妹妹脸面,到底还是她教养嬷嬷呢。”
云桑一面绣花一面道:“依我说这事儿怕得麻烦四姑娘呢,有她出面便再好不过。”两下里顾全了。
虞宓道:“不中用,若四姐有用,八妹还能有今儿这般光景?也不知她是知呢还是不知。若不知,我就厚脸去说一回,答不答应不一定,若知晓,我再去问,岂不是尴尬。”
几人想了一回,最后因着投鼠忌器,牵扯太多,顾虑太多,只得从虞蓉身上下手。
一早儿起来,虞宓屋里用早饭呢,一人便来回道:“姑娘去老太太屋里瞧瞧,可有大事儿。”
虞宓一听也顾不得吃饭了,忙添了衣裳到上房去。
却说原是三太太想了个主意,叫那余妈妈拿了她的首饰藏虞萱屋里,到时她就带孙妈妈去找,不拘攀扯那个丫头,叫她瞧瞧虞萱屋里便是。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若无意外,便可达成心愿,坏就坏在那余婆子贪墨了太多虞萱的东西。
拿去便拿去了,或转送他人或拿去当掉换了银子来使,就是人知了也死无对证不是。
只她竟不是,非但贪墨了虞萱各样儿东西,还齐齐的收集在一处儿,又四处跟人炫耀。
没等她带人去搜虞萱屋子,便叫虞萱揪了人叫老太太做主,三太太一时也有些慌了神。
细细一想,她只叫余婆子拿了一支钗去,倒是只说赏出去了,也没什么大错。
且说虞萱扑倒在老太太跟前哭道:“原我有些什么皆是孝敬了妈妈的,一来受她一二年教导,二来又是母亲给的人,如何能害我呢?往日没了东西,我只当丫头们不精细。或一时找不着也是有的,不想今儿收拾妈妈屋子的小丫头跟我说,瞧见妈妈那有前年老太太赏我的金累丝攒珠项圈,原我还不信,不想一去瞧,竟皆是我往年儿得的好物儿。”
老太太听了虞萱一席话,瞧一眼自余婆子屋里翻出的东西,再看虞萱消瘦羸弱模样。
冲底下两个太太道:“你们瞧瞧!成日家说那些积福的老人儿伺候了老一辈主子出了力,总叫孝敬着,殊不知得寸进尺,得陇望蜀乃人之常情。可怜我这么好的孙女儿,叫这些个没礼数的折腾。”
二太太、三太太妯娌两个忙陪不是,老太太顺了顺气方道:“既有这么一个,免不了还有其他的。就说我说的,几个姑娘屋里皆要清一清儿了,你们谁也别劝,那些个说三道四、捻酸不理事儿的老婆子也该有她们去处了。”
两位太太忙应着,老太太说完歇了一歇,嫌恶道:“至于底下这个,胆大包天,八丫头再如何,也是府里正经姑娘,容得你作践。一家子都撵庄子上去,过好日子你作妖,便别祸害府里了。”
老太太话刚说玩,便有几个健壮的婆子进来捂了余妈妈嘴,半句话不容说给拖了出去。
发了这一回脾气,下头人皆庄严肃穆,大气儿不敢出。
三太太听老太太方才的话儿意有所指,这会子不敢去劝,二太太瞧了一眼虞宸。
后者会意,自下头婆子手里接过茶杯亲为老太太捧到跟前,笑道:“这样的事儿啊,我们也有不是呢。不若老太太罚我们一罚,可别气了,为着我们这些不中用的气坏了身子,姊妹们如何自处呢?”
老太太听了不由笑道:“那些个婆子是瞧你们姑娘家面儿软,拿捏你们呢,不跟她们计较是你们好处儿。我倒不知,你们又有什么过错了。”
虞宸一一为底下太太奶奶们添了茶水,笑道:“可不是我们的错儿,一错在愚笨,老太太跟前这么些年,竟是一点儿本事也没学到;二来便是有何不妥之处,上头这么大的靠山,竟是不知请的,可见彻彻底底我们错了。”
老太太开怀大笑,搂了虞宸在怀里,“这样想来,真真还是你们姊妹的错儿,便罚你们今儿都陪我用饭,咱们好好儿乐一乐。”
一时众人皆笑起来,虞宓走到门前便听里面笑声阵阵,不解其意,问了底下丫头方知了事情原委。
不由闷闷有些丧气,想了好几日方得了个极好的法子,既保全三婶面子了,又不至八妹妹难做,不想这般便解决了。
晚上众人自迎松院散了。虞萱跟虞宸一道儿回去,两人一路无话。
到了梅陇阁门前,虞萱方朝虞宸福了福身,感激道:“多谢姐姐帮我,若是母亲知晓了我有钱财,不定要如何对付我呢。”
虞宸摆摆手儿,一双灿烂的眼睛在黑夜里明明灭灭,轻笑道:“我没帮你什么,是你自个儿功劳罢了。你瞧,这事儿说难也不难,只你不敢罢了,须知先下手为强。若不是早儿发现那婆子竟是要陷害你,如今儿谁倒霉还不定呢。说不准三婶在里头做了什么,好歹有她的份儿。你便一味退让,换来什么,往后便立起来些,旁个如何待你,还回去便是,你什么都没有,害怕什么。”
虞萱低头细思了一回,今儿那事儿又叫人后怕、又叫人快意,如此听了虞宸一番话,当真醍醐灌顶,是以越发亲近虞宸。
作者有话要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来了一小波宅斗
让让明儿出来哈~
晚安
☆、寿辰
且说这日乃是姜侍郎生辰,二太太早起过去迎松院问安回来,将家中之事一一交代给大奶奶,便带了虞宓兄妹三个过去。
姜府大街前已是门庭若市,往来人等络绎不绝,女眷自是进二门里去。
姜太太跟几个府里夫人说着闲话儿呢,便听下头人来,道姑奶奶回来了。
告了罪出来,受过虞宓跟下头人的礼,携了二太太手往里走,笑道:“怎生来的这般晚?还指望你帮我招待招待,等你来了,菜都冷了。”
二太太笑道:“可不是呢,只说给哥哥备的生辰礼原是停妥的。今儿早起,二爷突问起,道轻了,便添了一二样。”
府里来往的人不少,进进出出的婆子丫鬟来去匆匆,却也井然有序,不显忙乱。
姜太太笑道:“都是一家人,没的生分呢,哪一年不送?便是今年少了,还能撵你出去不成?”
二太太道:“我也是这话,只二爷说该有的礼数不能少,便罢了,左右没什么好东西。我瞧今儿府里倒齐全呢,想是没我,也不碍什么,嫂嫂何处请了救兵了?”
二人进了院子,走在穿山夹道里,后头跟了虞宓并丫鬟婆子。
姜太太笑道:“还能有谁,倒是湘雅帮了大忙了,一来我身子虚,二来她们大奶奶身子又重,全依仗她操持。虽说是亲戚,到底贵为郡主,哪敢支使,不想是个随和好说话的,大奶奶也说无碍,我便随她们姊妹去了。”
二太太笑了笑,道:“倒是个好帮手,我原说叫阿久来呢,只府里老太太中了暑气,便不好出门。”
姜太太回头笑看了虞宓一眼,道:“既是这般,便罢了。”
二人进了院子,各府里太太一处说话。
虞宓瞧了会子,出来避开急步来往的丫头婆子,去余晖院。
外头虽是一派热闹,姜元让院子里却是清幽无人。
靠山长廊下挂了几个鸟笼子,虞宓往食槽里扔了几颗果儿,嘬嘬嘴逗了会子。
过来堂屋,仍是没人,便转去后头抱厦前头的竹屋。
掀起珠帘子进去,屋里点了静香,东向屋里传出轻微嗽声,虞宓进去,果见姜元让在呢。
笑问道:“怎么你一人在此?竟是连个丫头都不备,一时要个添茶倒水的人也无。”
拿起姜元让书桌上白瓷清釉的茶杯一瞧,果是没水,便去外头提了茶壶进来,续了水。
姜元让自桌后出来,仍是家常打扮,眉上的抹额绣纹精致,脸儿莹白,一双眼睛黑亮。
虚握拳头抵在嘴边,微咳了几声,道:“云茂带丫头们外头去帮忙了,左右我无事,也不要她们伺候。”
虞宓捏了捏姜元让肩头衣服,虽是炎暑,穿的倒也不单薄。
拉起他的手摸了摸,竟是一片冰凉,惊道:“我瞧你好似不冷,这手浸凉浸凉的,今日用的什么药?大夫如何说的?”
姜元让愣了一愣,指间的触感绵软温暖,握着他的手,热热的感觉传过来,手臂上起了一层战栗。
瞧了虞宓一眼,目光转向别处,掩去不自在,道:“我又不是三岁,这病自来便如此,不必费心。”
虞宓拉了人到屏风后,拿了备好的外衣给姜元让披上,笑道:“今儿外头热闹,你该出去走走才是,松散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