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尽皆知，遂道，“我的确认识他。采薇，你放心回去吧，不会有事的。”
宁采薇走了，卫星随着他一同到了操场，冷哼道，“你怎么进来的？怎么知道我叫卫星？”她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上次水杉树下他套她信息一事，她可记得清楚呢。
卓小利一边踢踏着走，一边双手抱向脑后，嘻嘻哈哈地笑，“一道校门而已，还难不倒我。至于知道你的名字，就更简单了。只要向学生打听一下，‘高二一班的极漂亮的一位女生，穿校服，有人叫她小星’，想不知道你是谁都难。”
卫星气得无话可说。
卓小利慢悠悠地走着，“小星，我可以叫你小星吧。我跟陆宸天是初中同学，三年都在同一个班级，对他的过去可是了解得很。关于他的事，我可以全告诉你。”稍顿了一下，“不过呢，这些信息我不能白告诉，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卫星道，“什么事？”
“一件小事而已，肯定不让你为难。不过，现在还不能说，等你问完了我再说。”
卫星不上当，“那不行，到时我如果做不到呢？”
卓小利放下手，插入兜中，“如果你做不到，交易便作废，以上信息当我白送给你。”他见她露出怀疑的神色，哈哈地笑，“放心吧，我提的条件你一定能答应。这里是c六，不是a附，我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别人地盘上耍花招。”
卫星半信半疑。上次被他坑怕了。
卓小利又道，“再不济你还可以告诉陆宸天，让他收拾我。讲真，三个卓小利也打不过一个陆宸天。”
卫星想了想，认为他说得有些道理，而且她真的不想再面对一个未知的陆一宸，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卓小利是个健谈的人，说起话来幽默风趣，讲起事情娓娓道来，且能夹叙夹议，还时不时掺些笑料，将人逗乐。
卫星从卓小利这里了解到陆一宸的过去，那时他还是陆宸天。
文渊中学是b市最好的公立初中，生源最好，口碑最好，同时重点高中的上线率也最高。
陆宸天和卓小利同一年进入文渊中学，同被分到了重点班，开始了两人三年的相爱相杀（卓小利语）。
为什么这样说呢？
因为卓小利成绩十分优异，但陆宸天成绩更优异。每次考试对于两人而言，都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为夺第一名争得几乎能打起来。
然而，三年来他俩一次也没有打过。
原因无怪乎卓小利有自知之明。鬼才要和一个从小练起来的陆宸天动手。
在陆卓为第一名争得头破血流之时，文渊中学的校花孙和雅则置身事外，稳坐第三把交椅。卓小利虽然拼命相争，但始终争不过陆宸天，只能坐第二把交椅。
陆宸天则三年稳坐第一。
于是，文渊中学如是合称三人：天时（陆宸天）、地利（卓小利）、人和（孙和雅）。
卓小利对这样的排位很不服气，但考试又真的考不过陆宸天，便曲线找茬，暗地里给陆宸天使绊子。
陆宸天又不是软柿子，用各种方式回击。
纵使去食堂吃饭这等小事，两人都要争个先后，坐椅子都要争谁在前面。
关系一度势同水火。
卓小利和陆宸天争了三年，一直争到入学a大附中。卓小利本想继续跟他争，谁知入高中不久，陆宸天开始经常性请假或缺课，接着便转校了。
没了竞争对手，卓小利一时有种难言的寂寞感，还私下里打听陆宸天的去向，但一无所获。直到那天在c市中心医院撞见，他才知道陆宸天转到了c市六中。
“我和陆宸天争了将近三年，却没有一次争过他，心里有些倦怠，便将注意力转移了。”卓小利边走边道，“这一转移便注意到了孙和雅。全校校花嘛，脸蛋漂亮，个子高挑有气质，又学习成绩是女生中最好的，无可挑剔。”
“不过，孙和雅太高冷了，平时如果不是必要，从不跟男生讲一句话，也不正眼看我们。所以当时喜欢她的男生很多，却很少有人敢真正追她。”
卓小利扯七扯八扯得太多，故事讲得虽然生动，却也耗时颇多。
操场上的学生渐渐少了，到最后只剩零星几个跑夜步的。
“陆宸天又不瞎，瞧出我对孙和雅有点意思，故意给我添堵，于是先下手为强，不要脸地追了孙和雅。说起来真要跌破眼镜，这个日狗的竟然追上了。”
卫星：“……”
你真的不需要注意用词吗？
“后来两人就在一起了，陆宸天有几次还带着孙和雅故意从我面前经过，好不耀武扬威。”卓小利摸着鼻子直笑，“靠，那副嘴脸你是没瞧到，得意像挖了我家祖坟一样。”
“……”
卓小利扬了扬眉，“庆幸的是他也没能得意多久。孙和雅的爸妈知道她早恋一事，很是生气，当周就办了转校手续，将她送出b市。接着便是为中考做准备，学习紧张起来，后来便是入学a附，再后来就是陆宸天突然转校。下面的事情我就不说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操场上已空无一人，地埋灯也相继熄灭。只有昏黄的路灯仍亮着，在黑夜中照出一条通往宿舍的路。
卓小利说完这一长段话，偏过头打量卫星，甚至张开五指在她眼前晃了一晃，“喂，听傻了？”
卫星诧异，“什么傻了？”
卓小利提醒，“陆宸天追过其他女生，交过女朋友，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亲过人家，你不伤心不难过吗？”
“啊？我为什么要伤心难过，他跟我只是同学而已，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真的？”
“真，比真金还真。”
卓小利右手握拳砸向左掌手心，深深质疑，“这么说是我看错了？不可能。”
卫星四下环顾，见操场上已空，猜着时间不早了，担心被关在宿舍外面，催道，“卓同学，你要我答应你一件什么事？”
卓小利仍在沉浸在看走眼的自我怀疑中，“你们竟然不是男女朋友，这不科学。你明明很关心他，他也很紧张你。”
“我已经不关心他了。卓同学，我要回宿舍了，你再不说那要求可就作废。”
卓小利将看走眼这事放在一边，沮丧道，“当年陆宸天抢我喜欢的人，我想着也抢一把他喜欢的人。谁知你们不是男女朋友，这下可是亏大发了。但今晚我掏了这么多话出来，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小星，请你做一周我的女朋友。”
卫星正要反对。
卓小利抬起一张沮丧到家的脸，“我都亏得这么惨了，你能忍心不答应？”
卫星看他一眼，没说话。
卓小利又长吁短叹，“你是不是喜欢陆宸天，怕他误会，所以才不肯答应我的要求？要是这样你就直说，毕竟他那么优秀，连高高在上的孙和雅都被他追到……”
卫星一口打断，“才没有。”
“那为什么不能同意我的要求呢？”他摆出一个颇为绅士的pose，伸手邀请，“卫星同学，请跟我交往一周。一周之后我们好聚好散，嫁娶随意。”
地上不知被谁扔了一个香蕉皮，卫星顺手捡起来扔到垃圾桶里，想了想，道，“就算只是一周，但交往毕竟是交往。而且六中不允许谈恋爱。”
卓小利忍不住要笑，“我们之间能谈什么恋爱？不过是你陪我说两句话，在一起吃顿饭而已。我这次是请假来看望爷爷的，一周之后就要回学校，就算我想诓你进一步发展，客观条件也不允许啊。”
“那……让我再想一想。”
“这有什么好想的？我又不是六中的学生，白天还要照顾病房里的爷爷，顶多晚上过来跟你说两句话，周末一块出去吃顿饭，接着我们就能和平掰了。”
卫星仍很犹豫。
“不然这样吧。我单方面认定你是我女朋友，你呢，什么都不需要做什么也不需要说，就装聋作哑好了，就像六中学生一直喊你‘嫂子’，你不是也随他们去了？”
她迟疑着。
“好啦，就这样了。”
说话间已转到操场出口，卫星将回宿舍，转念又想到对方，“喂，你今晚住哪里？怎么出去？”
卓小利指了指远处有豁口的围墙一处，“当然是翻墙啦。”
“你翻墙利索吗？”
“自然没有陆宸天利索。”
卫星望一眼颇高的六中围墙，犹豫着道，“需要帮忙吗？”
卓小利眼前一亮，“需要啊。”
他真的需要帮忙。他不是陆宸天那个变态，两米多的墙能一翻而过。今晚翻墙进来，他可费了不少力气，还差点啃在地上。
借着路灯光，卫星从教学楼后面的废弃物堆中，翻出一只缺了半截腿的高凳子，拎过来放在墙边，又从旁找了三块砖垫住，蹲下来扶住那只凳子，“你踩着爬上去吧。”
卓小利小小感动了一把，大晚上她不是想着自己回宿舍，而是要先送他出去，这女生心肠还不错嘛。他一边试着凳子的平衡度，一边道，“小星，谢谢你啦。”
“别客气，快点回去吧。”
这畔，卫星扶着凳子帮卓小利翻墙时，陆一宸正从教学楼下来。他本想等教室走得只剩她一人时，跟她解释清楚。谁知下了晚自习，她却不声不响地先走了。
陆一宸没堵到人，心情低落，便靠在教室门外，一根又一根地抽烟。直到校卫提着手电筒前来查各班级锁门情况，他才按熄了烟，在一片黑暗中踩着楼梯离开。
上次这么晚回去时，是跟她一起。
如今，只剩他一个人。
人这一辈子，运气来时踩狗屎都能踩到金子。运气背时，喝凉水都能塞到牙。
十五岁之前，他一直在走运，被各种赞美声捧得无限高。
十五岁之后，他从天才的神坛摔下来，跌在尘埃之中。
一瞬间，大大小小的报应都来了，重重地压得他肩上，不允他站起来。
小星，会原谅他吗？
他本来就配不上她，如今又被翻出这些事，更觉心中愧疚，无颜面对她。
陆一宸慢慢地往回走，经过操场时，下意识地望过去一眼。
曾经，她也陪他一圈一圈地走过。
这一望不打紧，他在沉沉夜色中认出她的身影。生怕是她出事，忙快步赶过去，“小星？”
卓小利正艰难地爬墙，卫星正努力稳着瘸腿的凳子，乍听到这道熟悉声音，两人皆是骤然慌张。
卫星一慌，凳子没扶好，卓小利一慌，攀墙没攀牢。
“扑通”一声，卓小利摔下来，将她一并撞倒了。
“……”
陆一宸弯腰要扶她，卓小利虽然摔得浑身疼，但往日处处跟陆宸天争的习惯还刻在骨子里，抬手打开他，“不劳你搭手，我们自己能起来。”
我们？
陆一宸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小星，你怎么和他在一块？”
卫星不太想理他，没答话，慢慢爬起来，拍着身上的尘土。
卓小利也爬了起来，抬手搭上她的肩，“小星是我女朋友，她不和我在一块，难道和你在一块？”
☆、一种青春
第二天上午, 当班主任李老师将一位同学带到高二一班时, 卫星决定这辈子再信卓小利半个字，自己就立刻狗带！
上穿绿格子t恤, 下着黑色哈伦裤, 双手插兜，头发微蓬。很帅很痞的男生踢着步子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 用一种玩世不恭的腔调道，“我叫卓小利, 桌子缺两腿儿的卓，贪图小利的小利。”
“……”
“我爷爷生病, 我这当孙子的得奉点儿孝心，所以就请假过来探望。但已经是高二了嘛，马上就要高三, 不能耽误学习，于是申请到六中来暂读一周。”他鞠了一躬, “很高兴认识大家，也希望大家多多指教。”
赵慕等人纷纷拍桌子, “我靠，有点个性啊。”
李老师提起板擦拍了拍讲桌, 待同学们安静了，指向最后一排的空位子, “卓小利，你坐到那里去。现在开始上课。”说着, 转身将这节要学的知识点，抄往白板上。
卓小利走下讲台，经过卫星位子时，冲她挤了一下眼，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卫星气得心脏病简直要犯。
这跟昨晚说的完全不一样！
说好的不是六中学生呢，说好的白天照顾病房里的爷爷呢，说好的顶多晚上过来说两句话呢！
真是男人信得住，母猪能上树！
卫星前两天绊陆一宸绊习惯了，此时要出口气，遂想也不想同样伸脚绊他。
卓小利却早有准备，按住过道两旁的桌沿，轻轻一跳跃了过去，趁李老师写字不注意，指尖掠过唇放肆地飞了一吻。
卫星一向是上课认真听讲的好学生，但被如此挑衅，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她转过身，瞪向落座在最后一排的男生，恶狠狠地无声而语，“你等着！”
卓小利嘻嘻哈哈，飞了一记媚眼，“好呀，我等着。”
卫星算是内向型，又学习努力不敢懈怠，平日不太跟女生说话，更不如何跟男生说话，就算是陆一宸，他们之间说过的话也寥寥可数。
如今，在课堂上公然与一个新来的男生你一言我一语，卫星气愤愤瞪他，男生则嘻哈哈全不放在心上。
在同学们看来可不是一出打情骂俏。
赵慕趴在桌子上，踢陆一宸的桌子腿儿，“宸哥，嫂子这是要出轨？”
陆一宸面无表情，没理会，慢慢地垂下眼睛，提笔继续在练习册勾勾画画。只是手跟不听使唤似的，画得图形歪曲难看。
课间铃响了，本节语文课告终。
班里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自然予以特别关注，又见他性格外向，所以一下课就有许多人挤过来问东问西。
不过大家停住了。
因为一向是乖乖女形象的卫星跳出座位，走了过去，拍上对方桌子大声质问，“卓小利，你骗人。”
她是个没见识的乡下丫头，一心读书，与人来往少，这些年来除了村里人、与学校的同学外，几乎没接触过其他人，更没见过这种说谎随口就来的男生。
第一次在医院被他将个人信息套了个底朝天，第二次在操场被他骗得团团转，乃至于连交往一周这种扯淡事情都答应了。
如今才知道上当。
一想到昨晚自己那么相信过他，一想到扶着断腿的凳子还帮他翻墙，卫星就气不打一处来。
高二一班同学纷纷转眼望过来，强势围观。
卓小利玩世不恭地笑，“我怎么骗人了？”
卫星气得瞪他，“这跟你昨天晚上说的不一样。”
高二一班同学们露出惊讶又恍悟的表情，原来他们早就认识，昨晚还说过话了。啧啧，有新闻。
卓小利站起来，双手按在桌沿，身子前倾，眉眼稍吊，“小星，昨天晚上我说了什么？又怎么不一样了？”
“你说你又不是六中的学生，白天还要照顾病房里的爷爷，顶多晚上过来说两句话……”卫星打住了，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高二一班同学们震惊了，女神原来一直有地下恋情。
赵慕小心地瞥一眼端坐不动的陆大佬，只觉今日之后或许叫“绿大佬”更合适。
周围同学的目光太过灼热，卫星被看得很不自在，转身要回自己的座位，“卓小利，昨晚的约定不算数。”
哎哟，还有约定？吃瓜群众两眼全是八卦之光。
卓小利痞痞地笑，“小星，别生气啦。不就是我到一班来没提前告诉你吗？想给你一个惊喜而已。”
卫星气得眼圈几乎泛红，回头又瞪他，“你闭嘴。”
卓小利占了便宜，也不跟她争，抛出一个无奈而又宠溺的眼神，“好好，我闭嘴。”
“呲啦”一声，前面陆一宸已拉开椅子，单手插兜，挺着脊背走出教室。
赵慕有点担心，忙喊道，“宸哥，你去哪里？一会儿就要上课了。”
陆一宸冷冰冰道，“旷课。”
“……”
赵慕觉得眼下情形很是棘手，追了出去。经过卫星身边时，顿了一顿，轻轻地提醒，“嫂子，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卫星正在气头上，大声道，“你也闭嘴。”
赵慕：“……”
灰溜溜地一个人出去了。
卫星很生气，气卓小利，更气陆一宸。
男生这张嘴真是想说什么就是什么，半句也相信不得，卓小利装弱势，陆一宸装纯情，两个都是大骗子。
转念间，又想到妈妈的事情，心里愈发委屈与难过。
那个她该叫做爸爸的男人骗了她的妈妈，骗她妈妈怀孕，骗她妈妈回家等着，说马上就来接他们一起到城里住大宅子，过好日子。
如今她的妈妈在哪里，她的爸爸又在哪里？
卫星难过极了，眼圈通红，泪水夺眶而出。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那个男人，她只是妈妈一个人的孩子，她没有爸爸！
男人最会骗人了。
卓小利吓了一跳。他平日耍人耍惯了，对方顶多生生气也就罢，却没有像她这样反应激烈的。
昨晚的事，他其实只是开个玩笑兼气一气陆宸天，并没有多少恶意。
他早打听到陆宸天喜欢卫星，但因为种种原因不敢表白，也不敢跟她走得太近。再加上最近两人因孙和雅的事闹别扭。
卓小利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决定诓卫星当一周女朋友，把当年在陆宸天面前受过的窝囊气全数还回去。
卫星是个不谙世事的，骗起来一点都不难，他一次操场谈话就把事情搞定了。原以为事情将如计划般顺利下去。谁知却出了偏差，进展跟想象的不太一样。
他成功气走了陆宸天，但也气哭了卫星。
卓小利虽然痞里痞气，像个不长进的社会混混，实际上人家却是实打实的学霸，且颇有几分绅士风度，对女孩子一向照顾，认为将女生弄哭是很没种的行为。
如今把一个玉美人气哭了，他不由慌了手脚，按着桌沿从座位上跳出来，试图哄她，“我道歉，小星，你别哭。”
堆积的委屈一股脑儿涌上来，卫星眼泪越掉越多，推开他跑出教室。
卓小利一愣，赶忙追上去，“小星，你千万别哭啊，真的对不起。”
上课铃打响，外面的学生纷纷回教室。
卫星却是逆着人流，一路跑入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中，趴在小凉亭的石凳上嚎啕大哭。骗人的，全都是骗人的。
他追过其他女生，他亲过别的女生，却还要装出十足的纯情模样，当面撕女生递过去的情书，振振有词地说“拒绝就是拒绝，别浪费彼此的时间”，装作只跟她一个人说话，只对她一个人温柔，对她一个人笑。
全是假的。
哭得哽咽间，她记起村里人背后的嚼舌根，“当人家城里的有钱人真稀罕她？不过是像对她妈妈一样，玩过就扔了。”
一颗心疼起来刀绞一般，额头渗出冷汗，卫星按着心口，跪倒在石凳前，一张脸变得煞白。
心口疼，真的好疼。
心脏跳得像要炸裂一般。
她咬牙忍住，对自己说：卫星别怕，你可以的，再坚持一会儿就过去了。背英语单词吧，背二十个就能结束了。
“s，o，l，a，r……solar，太阳的，日光的。”
“g，i，a，n，t……giant，巨大的，巨人、巨物 。”
“p，r，i，v，a，t，e……private，私人的，私立的。”
……
卓小利追过来时，正见这一幕。
她跪倒着，侧趴在石凳上，一手按着凳子，一手捂着心口，双眼紧闭，漂亮的脸蛋变得跟透明一般，几乎不见血色。
唇轻轻动着，艰难地拼着英语单词。
卓小利大惊失色，三步并做两步跳过来，“小星……”
她轻而缓地摇了一下头，“r，e，j，u，v……v后面是……什么？”
卓小利虽然爱张口忽悠，但这不影响他是个学霸，立刻猜到她拼的是哪个单词，忙答道，“rejuvenate，e后面是是nate，当意为使恢复活力、使返老还童时，它是及物动词，后可直接跟宾语；当意为恢复活力、返老还童时，它是不及物动词，需加介词才能跟宾语。”
眼睑轻动了动，卫星慢慢挤出字眼，“谢……谢。”
卓小利是外向性格，喜欢与人打交道，擅长察言观色。见此状况，虽不清楚到底出了何事，但已猜到背单词能分散她的注意力，能减缓她的痛苦，于是蹲下来，“小星，我替你背，你听好了。”
“b，r，e，a，k，t，h，r，o，u，g，h ……breakthrough，是名词，意为重大突破、；突围。”
“i，m，p，r，e，s，s，i，v，e……impressive，是形容词，意为给人深刻印象的。”
“m，a，r，c，h……march，是名词兼不及物动词，意为行军、进行。”
……
他一口气背下去，发音准确，字正腔圆。如果当场录音，那么这段读背能当成范本让同学们练习了。
文渊中学时，陆宸天擅理科，他擅文科，所以单科方面，他的英语与语文成绩一直压着陆宸天，再不济也是两人并列第一。这也是陆宸天一直跟他争的原因，陆宸天不是处处比他优秀。
疼痛缓过去，白得犹如透明的面颊渐渐涌回血色。卫星侧趴在石凳上，慢慢张开眼睛，冲他极轻极虚弱地笑了一下，“卓同学，谢谢你。”
她的眼睛很纯粹，黑白分明清澈透底，像穹顶中的星子不染人间烟火。她的笑很浅却真挚，不掺一丝杂质，将他胸腔中的一颗心浸得柔软。
十七岁那年，a大附中痞里痞气的学霸卓小利为一个女孩背了二十个英语单词，然后喜欢了人家。
这种青春也是日了狗。
☆、一寸光阴
有一个好颜值好成绩好性情的校花级女朋友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赵慕表示, “这问题必须邀请宸哥回答。”
陆一宸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滚！”
赵慕代为翻译，“宸哥的意思是, 拥有一位好颜值好成绩好性情的校花级女朋友, 你会发现全校以及外校的男生全都变成了情敌，挡下第一个追求者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n个，滚滚不尽。”
跟着一位高冷老大当心腹小弟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赵慕举手, “这个问题我最有资格回答。只一句话，皇上不急, 急死太监。当然，宸哥可以是皇上, 但我万万不是太监，不信的人尽管来试。”
“……”
这几日，卫星吃饭时对面坐着的男生又变了, 变成来六中暂读的a附学霸卓小利。
卓小利不同于陆一宸的高冷，不同于何修远的温雅, 不同于周扬的细心周到，他属于痞贱话痨型, 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骚浪贱的气息（赵慕语），很能哄女孩子开心, 也很能招蜂引蝶。
自从他到了一班，本班以及外班女生们到最后一排前来观光的频率明显提高, 毕竟能说会道能逗人笑长得帅还成绩好，这种优质男生可不多见。
虽然不一定要勾搭, 但能聊上两句也是一种别样的愉悦。
一片喧嚣中，倒数第二排过道边却是生人勿近的真空地带。因为那里坐着浑身低气压的高冷陆大佬。
大佬同样很帅，却没几个女生敢撩他。毕竟撩一把开了锋的锐利的刀，得先掂量掂量有没有敢于划破手的勇气。
卓小利陪其他女生唠完嗑之后，常会到卫星旁边坐一坐，跟她搭两句话。
上次弄哭了人家，且差点害她心脏病发作，卓小利回想起来颇为愧疚，觉得自己很不男人，有心弥补。
但因为骗了她两次，卫星对他已生出十二分的警惕，断不敢再接受他所谓的好意。谁知道这好意会不会又是个二十米的深坑。
卓小利想了想，决定曲线示好。
比如，买一大包零食，分给周围女生时佯作顺便一般也分给她。
比如，替其他女生打热水时，也佯作顺手一般把她的水杯一同带去。
比如，坐在她旁边位子上，给其他学生讲解错题时，将答案先递给她过目，趁机跟她搭一句话，“小星，这道题你们六中也是这样的解法吧？”
曲线得颇为用心良苦。
卓学霸此举，虽然不知是否挽回卫星对他的好感，但确确实实赢得了一班女生的欢心，迅速升级为女生之友。
每当他隐露坐到卫星旁边的倾向时，立刻有前排女生以各种匪夷所思的借口主动跟他调换座位。
比如，“这里电场太强，与我体内的磁场产生共鸣，必须要换一下。卓同学你方便调换吗？”
“……”
大概都被郑老头的物理洗脑了。
卓小利对卫星有点意思，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当然，卫星除外，原因大概为这是位……女神。
卓小利因为日常帮女生们打热水、送爱心零食以及帮做笔记等，成功地将高二一班同学口中原来的卫女神与陆男神的cp风向扳成了卫女神和卓学霸更合适。
毕竟陆大佬那张阎王脸，以及不接地气的高冷性格很不得一众女同学的心。
回想一下，他可能还当面撕过人家的情书。
做纪律委员时给过人家冷脸。
平时笑也不笑。
更没有向卫星周围的同学贿赂过。
且门门挂零。
抽烟。
打架。
旷课。
能依靠的只有长得帅。
身材好……
可是，卓小利长得也很帅。
笑得比他暖，
成绩比他好。
就读的是全国有名的a大附中。
会说话。
会察言观色。
会哄对方开心。
会买零食。
会打热水。
会帮忙做笔记。
会在下晚自习后等着，殷勤地送她到宿舍楼下……
赵慕将双方条件列举出来一一对比，惊然发现，陆老大几乎全是减分项，而对方全是加分项，那么陆大佬减分卓学霸加分，这么一来一回，巨大的落差立刻显现出来。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就连赵慕都忍不住要站嫂子和卓学霸。只是顾及和陆大佬的男生友情，仍艰难地支持着自家老大和卫星。
高二一班的风向转了。
陆一宸却恍如未知，仍是冷着一张脸我行我素，只说话更少了，旷课更多了，眉眼间的阴影更重了。
赵慕小心翼翼地提醒，“宸哥，你再没有危机感，嫂子就要成为别姓的嫂子了。”
陆一宸抽完一根，又点上一根，倚着阳台的护栏，望着浓如墨的夜色，半晌，低哑着嗓子，吃吃地笑，“天道好轮回。”
这叨叨的是啥？赵慕吓了一跳，“宸哥？”
陆一宸又道，“苍天饶过谁。”
赵慕被这台词惊得怔愣，凑上去，张开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宸哥，你还是你吧？”没被什么东西附身吧。
陆一宸剑眉一竖，“滚！”
赵慕滚回房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良久，忽地想起一条线索，当年在文渊中学跟宸哥不对付的那个男生好像姓卓。
卓学霸也姓卓，此卓难道正是彼卓？
宸哥当年抢了对方喜欢的女生，如今卓同学来抢他喜欢的女生。
所以，宸哥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所以，陆嫂子以后要变成卓嫂子了吗？
莫名觉得心塞。
高二一班的风向转了。
就连周扬都开始撮合卫星和卓小利，“卫星，新到的习题册差了十本，五本物理，三本数学，两本生物。你中午去附近那家新华书店买齐吧。”
这次的习题册还挺厚。
十本摞在一起颇重。
新华书店虽说就在附近，但也隔着两条街。
依卫星弱不禁风的小身板，买齐带回来有点难度。
不过卫星没有拒绝，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应了。
“十本挺重的，我叫个同学跟你一起过去吧。”周扬招手向卓小利，“卓同学，你中午有时间吗？跟卫星出去一趟帮她抱练习册回来。”
卓小利自然一口答应。
午饭后，他等在校门口，不知从哪里借来一辆脚踏车，拍了拍后座，“小星，上来，我载你过去。”
卫星迟疑一下，便也坐了上去。
暖风和煦阳光明媚的午后，校门外少行人的街道上，一位痞帅的格子衫男生载着一位天然不加雕饰的漂亮女生，蹬着脚踏车晃悠悠地沿街而过。
男生将车把猛地一刹。
女生在惯性之下“砰”地撞上他的背，慌乱间下意识伸手，一把抱上了他的腰。
男生计谋得逞，大笑起来。
女生则生了气，握起拳头捶了一下，不解气，又捶了一下。
男生边蹬车，边扭头笑，“小星，你这力气拿捏得不轻不重刚刚好，蛮舒服的，不如多捶几下。”
女生气得小脸涨红，啐了一口，“要点脸皮好不好？”
男生哈哈直笑，“我才不要脸皮，我只要……”
最后一个字有口型却没有声音。
卫星坐在后面，被他的背挡着，自然没有看见。
陆一宸正在天台上抽烟。
天台在顶层，很高。
登高自然望得远。
于是将街道上的一幕看得一清二楚。
他自小参加各种体能训练，眼力极好。
卫星没有看到，他却看到了。
卓小利没有说出声的最后一个字是……
你。
陆一宸靠着护栏，想，当年他带着孙和雅招摇而过时，卓小利在一边看着，心上是不是也如他此刻一般疼得如针刺刀戳。
曾经他给卓小利的痛苦，如今卓小利已完完整整地还给他。
陆一宸只是陆一宸，不是当初能把所有人比下去的陆宸天。
地利仍是当年的地利，然而他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天时。
天，早就塌了。
骑过两条街，在新华书店门前停下。
卓小利和卫星一起到书店里找尚缺的三科练习册。
这时，手机响铃了，一阵急促一阵。
卓小利正踮脚拿书架最上面一排的练习册。他扬着手，裤兜里的手机露在外面，便道，“小星，你替我看一下谁的电话。”
卫星把手机拿出来。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很有气质的女生头像，下面的备注是……
卫星冲他道，“是小雅。”
卓小利一愣，顾不得拿练习册，劈手抢过手机，背在了后面。
最上排被抽出的练习册倾倒，“哗啦啦”掉了一地。
卫星莫名其妙，“你做什么？”
卓小利又是一愣，一愣之后顿时明白她没多想，忙又露出往日的痞里痞气神态，“我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神经病。”
卫星蹲下身捡满地的练习册。
卓小利则捂着手机，远远地到外面接听，尽量装出往日玩世不恭的痞子气，嘻嘻哈哈地笑，“小雅，你找我？约会吗？”
听筒处，冷清的女生声音传来，“陆宸天是不是在c市六中？”
“啊？你听谁说的？”
声音的主人生了气，音调变得颤抖，有一丝歇斯底里，“你还想装蒜？我全都知道了！”
“小雅，你俩早掰了。听我一句劝，你别惦记着他了。”
“我去找他。”
“不要吧。”
“我去找他！”
卓小利打完电话回来时，卫星已将三科的练习册全部找好，分成两摞。她自己抱起一摞，向卓小利努了努嘴，“喏，剩下的一摞你抱着，付了钱我们回学校。”
十本练习册，装在一个大书袋中。
卫星抱着一袋书，坐在自行车后座。
卓小利骑上车，载着她往回去。
等红绿灯时，卓小利向后微转眼，喊了一声，“小星。”
“咋了？”
“你到底喜不喜欢陆宸天？”
“……不喜欢。”
“真的？”
“真。”
卓小利轻轻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卫星赌着气，“问这个做什么？”
卓小利又嘻嘻哈哈地笑，“问问题还需要理由？想问就问了呗。”
“滚粗好吗！”
☆、一个美女
物理练习册短缺五本, 分发到陆一宸位子上时恰巧没有了。现在买回来, 卫星便抱着一摞练习册，到后排及时分下去。
此时正值中午课间。
一班学生大多回宿舍午休。教室里学生寥寥。
自从跟陆一宸闹了别扭, 她已不怎么到后排来过。分了练习册, 经过陆一宸桌边时，见桌子脚落着一个揉起来的纸团。
身为班委之一，要比普通同学更有责任心。卫星蹲下身, 捡了纸团要扔到前面的纸篓中，不料捡起时隐约瞧见里面好像写有“星”字。
她心下好奇, 将纸团打开，不由怔住。
那是一张a4稿纸, 中央画着一只未完成的船舰图样，整张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星”字，有的飘逸, 有的工整，有的潦草……笔迹很深, 几乎要从稿纸上透出来。
是陆一宸的字迹。
卓小利分了数学和生物练习册，拖拖拉拉地回位子, 见她对着一张揉皱了的纸发呆，便嘻嘻哈哈地凑过来,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卫星忙不迭将纸揉起, 扔到纸篓中，“没什么, 废纸罢了。”
卓小利倒不多问，又嘻嘻哈哈地伸手，“垃圾要不要倒？”
纸篓中，废纸堆积，已经要满出来。
卫星点了点头，“那……麻烦了。”
卓小利拎着垃圾桶出去，待离开教室踩着楼梯往下走时，他将那纸团翻出来，单手折开。他跟陆宸天是三年的死对头，明争暗斗不计其数次，自然认得出那字迹。
扬手，将一兜废纸倒入教学楼一角的大垃圾桶中。
卓小利将纸篓扔在脚边，接着揉起那纸团抛入一堆零碎中。
夏天，蚊蝇滋生。
六中虽然很讲究环境与卫生，但一排大垃圾桶中间，各种垃圾堆着，气味难闻，难免不嗡嗡地绕着一两只苍蝇。
卓小利倚着墙，在这股难闻的气味中，以及一只绿头苍蝇的飞来绕去前，摸出一支烟点了，慢慢地抽起来。
他抽烟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为了摆酷。
不过，对着一堆垃圾和一只绿头苍蝇，实在不知卓学霸摆得哪门子的酷。
对于陆宸天的事，卓小利这些日子打听到一点儿内情，也隐约猜到了什么。
他和陆宸天做了三年的死对头，在彼此恨得咬牙切齿之余，也生出惺惺相惜之意，两人像对手，亦像朋友。
如今，高高在上的天时坠在泥沼中，成了微不足道的挣扎在人世边缘的一粒尘埃。他这个地利，少不得有兔死狐悲之伤。
天时，地利，人和。
无比光鲜的b市文渊中学三人组，走到最后又会是怎样的呢？
“人和”是在那通电话之后的第三天上午到的六中，由一班班主任李倩领入教室，介绍给同学们认识。
讲台上，白色连衣裙的气质女生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我叫孙和雅，孙中山先生的孙，君子和而不同的和，文人雅士的雅。之前是l市一中学生，慕六中美名而来，能加入六中，能与一班同学同窗共读，和雅深感荣幸。”语毕，一手提裙，一手轻垂于小腹，做了一个标准又优雅的鞠躬礼。
只一番简短的自我介绍，已能透露出不俗的文化水准；只一个小小的动作，已体现出高人一等的教养。
一班的同学怔住，片刻，一同响起热烈的掌声。
一向看脸的周班长站起来，满眼的赞赏与钦敬，“欢迎和雅同学加入一班，我们一班的平均颜值又被拉高了。”
下面一片哄笑。
周扬又见多识广道，“l市一中是全国十大重点高中之一，里面的学生个个是高才，接下来，我们一班的平均成绩也要被拉高。”握拳在课桌上轻轻一砸，半玩笑半认真道，“或许是时候挑战七班了。”
下面一阵拍桌起哄。
班主任李倩站在门口，扬了扬漂亮的眉眼，看着这群青春洋溢的大孩子们，打了一个手势，“如果你们有信心，我今天就给七班班主任下战书，下次月考比成绩。”
周扬吓得跳出座位，“别呀老师，我只是开个玩笑。”一班虽然有几个尖子生，奈何七班全是精英，此时挑战无异于自取其辱。
同学们哄堂大笑。
李倩走上讲台，笑着又道，“和雅之前的成绩我看过了，入班级前三绝对没问题。所以，除卫星和周扬的位子外，其他的座位和雅可以随便挑。”
孙和雅露出受宠若惊状，忙道，“谢谢李老师，”
“想坐哪个位子？”
孙和雅刚抬起头。下面的同学，特别是男生已经沸腾，将同桌的桌子拍得砰砰作响，吆喝道，“美女，这边坐。”
“大美女，看这里！”
卓小利也跟着扯嗓子喊，“小雅，来跟我坐同桌。”
……
孙和雅轻抿唇，抿出极淡极为含蓄的一丝笑，指向陆一宸旁边的座位，“李老师，请问我可以坐到那里吗？”
李倩微诧异，“会不会太靠后？”
“不会。”孙和雅微微垂首，露出一截酥□□颈，“我跟陆一宸同学之前认识，坐在他那里，能更快地适应环境和进入学习状态。”
“那好。袁萧你往后挪一个位子，让和雅坐过去。”
后两排的男生激动得跟中了奖似的，不等袁萧动手，已帮他把东西一股脑儿推到最后一排的空座上，还用袖子将课桌面擦了一遍，拍着桌子一阵呼喊，“欢迎和雅大美女！以后打水打饭捎零食，我们哥几个全包了。”
后排男生极为激动，唯有赵慕和陆一宸端坐不动。
陆一宸充耳不闻可以理解，陆大佬一向高冷，天塌下来也不见得会眨一眨眼。
但赵慕喜热闹，喜美女，平时最为咋呼，今天这么安静可不正常。
张铭捅了捅他，激动得两眼放光，“慕哥，来了一个大美女哎。你追不？你不追的话，小弟我可要追了。”
赵慕转眼过去，紧盯着他。
张铭被盯得十分不自在兼莫名其妙，讪讪道，“慕哥，如果你喜欢，兄弟我自然不会跟你争。”
黄浩宇在一旁闷声笑，“慕哥可不敢喜欢。”
张铭切了一声，“除卫星外，全六中还有慕哥不敢喜欢的女生？”
黄浩宇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孙和雅，你难道忘了？”
张铭愣了一愣，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偷听到的宸哥对慕哥讲的初中情史，好像那位嫂子就叫孙和雅，吓得忙将头往桌屉里缩，不敢再吱一声。
黄浩宇掏出一盒口香糖，分给赵慕，压着声音笑，“慕哥，我们这是要换嫂子，还是要有两个嫂子？”
赵慕心情莫名烦躁，夺过那盒口香糖，一下子全捂他嘴里，“轮得到你管。”
旁边，宁采薇推搡着卫星，捂着嘴没心没肺地笑道，“小星星，你这下子可有竞争对手了。”同样长得美，同样是学霸。
卫星垂着眼睛，“哦”了两声，又埋头做题。
孙和雅，气质型美女，学霸，与陆一宸和卓小利认识。
那么这个孙和雅便是当年文渊中学的孙和雅了吧。
卫星停下笔，抬眼打量走下讲台的女生。
孙和雅的确是个美人，她的美不同于卫星的天生丽质，不同于白璐的形容精致，是一种由内而外的高雅气质，像一位名媛贵族。
她的肤色极白，鼻梁高，一双大丹凤眼，又长又圆，眼尾像是修饰过，弧度上翘且狭长，很是漂亮。
且个子高挑，在同龄女生中能拔尖。
身材修长，纤秾合度。
只目光微上扬，不自觉流露出一抹骄傲与冷，像一只美丽却疏离的孔雀。
孙和雅走到倒数第二排，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跟着到了倒数第二排。
陆一宸伏桌写写画画着，全程不曾抬过一次头，恍如身处与众隔绝的另一个世界。
孙和雅停在他桌子旁边，抿了抿唇，轻轻道，“一宸。”
陆一宸低着头，犹如未闻。
孙和雅要坐的是陆一宸里面的位子，需得陆一宸起身让路，她才能坐过去。
然而陆大佬端坐不动。
气氛一时变得奇怪。
大佬果然是大佬，对一切美女都能视而不见。
李倩敲了敲讲桌提醒，“陆一宸，起身让一让，让和雅坐到位子上。”
陆一宸终于动了，拉开凳子站起身，垂着眼睑没有看任何人，当着孙和雅的面，当着一班同学和班主任的面，转身，径直从后门出去了。
“……”
孙和雅站在那里，眼圈慢慢地红了，瞳光闪了两下，像是要哭。
无论前嫂子，还是现嫂子，全都是嫂子。老大撂挑子一走了之，做小弟的自然要尽力帮着哄好，于是赵慕站起来，打着哈哈圆场，“宸哥这是腾位子给你坐呢。袁萧一向不爱干净，他的座位得用水洗一遍才能坐。和雅同学，你先坐宸哥这里吧。”
孙和雅没有说话，依言坐在了陆一宸的座位上。
赵慕本来还佩服着自己机智，然而下一刻他就想抽自己一大嘴巴了。
因为孙和雅坐下之后，拿起了陆一宸的笔，翻开了陆一宸合着的练习册。
上面密密麻麻好几页全是字，且写的全是同一个字——星。
孙和雅的目光定住了。她是个女生，女生一般心思细腻，能从蛛丝马迹中捕捉到信息，何况眼前的这些可是密密麻麻好几页，换成蛛丝都能织张网了。
眼尾轻挑，斜眼看赵慕，“星……是谁？”
☆、一种暗恋
近日, 高二一班的同学们在忙碌的课业之余, 兴起了一种新型小游戏，以消遣与排解闷头学习的枯燥, 即赌陆大佬、卫女神、卓学霸和孙名媛四人的cp组合。
有的不赞成拆原cp, 仍是支持陆大佬和卫女神在一起，比如白璐。
有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抛弃高冷的陆大佬, 转去支持卫女神和卓学霸，比如宁采薇、季茵茵。
有的认为最佳组合明明该是陆大佬和卓学霸, 卫女神和孙名媛，比如赵慕。此种组合一度呼声还挺高。
“……”
赵大爷这么搅屎棍般组cp, 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作为心腹小弟，无论陆大佬上不上心，赵大爷都要对两位嫂子的事上心。
赵慕揣测着大佬的心思, 认为陆大佬应该是喜欢卫星，但对孙和雅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愧疚感, 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
同时，卓学霸整日跟在卫星身边, 孙名媛总能在陆大佬出现之后也第一时间出现，根本不让陆大佬有机会向卫女神解释。大佬与女神之间的误会也就越闹越深。
东食堂, 又是一次早餐时间。
卓小利随着卫星在旁边坐下，将自己特意买多一份的包子和茶叶蛋分给她, 笑着叹，“小星, 你是我这些年见过的最穷逼的学生，没有之一。”
数日下来，两人已熟稔。卫星也不跟他客气，咬着包子道，“挺好的，至少占了一个最字。”
卓小利殷勤地替她剥了茶叶蛋，放在她碗里，嘻嘻哈哈道，“小星，你要是跟我一起读a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管你天天都能吃上茶叶蛋。”
卫星翻了他一眼，“学费贵，读不起。”
卓小利低下头，安静地吃完一个肉包子，慢慢抬起头，看了她片晌，目光一点一点地亮起来，如同此刻食堂外的明媚晨光，“没事，我供你。不过是少买几个手办而已。”
卫星眯着眼睛看他，一字一顿道，“卓同学，你的话，我如果再信一个字，就不姓卫。”
卓小利吊起桃花眼，“那敢情好，跟我姓卓呗。”
“卓星？”宁采薇品味一番，摇了摇头，“不好听，还是卫星有意思。”
卓小利将自己的热豆浆也推给卫星，笑哈哈着，“为什么姓卓就一定要叫卓星呢？”
“那叫什么？”不等卓小利回答，宁采薇眼珠一转，敲着盘子笑道，“我知道了，可以叫卓夫人嘛。”
对于这种无聊的玩笑，卫星只想翻白眼。
卓小利则哈哈大笑，好像在为占到对方便宜得意。
左前方。
“啪”的一声，竹筷已断成两截，陆一宸面无表情地扔开那双筷子，起身到筷笼中去拿一双新的。
孙和雅则趁他转身时，将一块早餐肉放入他的白粥上，轻晃了晃餐盘，让那块肉沉在粥中，这才松一口气。
赵慕在旁边围观着双方进展，很是头疼。
陆一宸拿了双新筷子，重新坐下，慢慢喝那碗粥。以往时候他吃饭是很快的，然而近些天却吃得越来越慢，仿佛嚼着的是蜡，咽下的是苦水一般。
喝到最后，望见了碗底的那块早餐肉。
他夹出来，放在了一边。
孙和雅肩头轻颤一下，咬紧下唇，印出一排清晰的齿痕。
右后方。
卓小利的声音一阵阵传来，带着痞含着笑。卓小利是外向且善谈的，风趣又幽默，说起话来能一个上午不打磕。卫星偶尔也会被逗乐，跟着笑两声。
这时，卓小利就会欠扁的跟上一句，“别笑哟，爱笑的女孩容易长皱纹。”
卫星气恼，抬脚踩他。
卓小利自然不等着她踩，将脚左移右移，扭着身子前躲后闪，骚得跟一朵大波浪似的（赵慕语）。
还剩最后一口粥，陆一宸端起碗，却又慢慢放下了。他从小养成珍惜粮食的习惯，向来不剩饭菜，然而这一次，这口粥，无论如何都喝不下去。
他挺着脊背，端坐在那里，微垂眼睑，望着最后一口粥愣神。
赵慕看得心酸，索性夺了他的碗，仰头将那口粥喝了，嬉笑道，“兄弟我没吃饱，宸哥分我这口不介意吧。”
陆一宸没有说话，端起空了餐盘，向门口走去。
孙和雅将餐盘推给赵慕，连忙跟上去。
陆一宸没有回教室，而是转身向宿舍走去。今天上午怕又是要旷课。
孙和雅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眼见他将进入女生止步的男生宿舍楼，才喊了一声，“宸天。”
陆一宸脚步稍顿，却终究没有转身，也没有停下来听她说话，直着背走入宿舍楼大门。
孙和雅一咬牙跟过去。她从小家教极严，与男生一直保持着距离，连话也不多说一句，更别提任性地闯男生宿舍楼。
宿管阿姨恰巧不在，或许是买早饭去了。
孙和雅趁机追上去，一直追到四楼他们宿舍门外。
陆一宸不能再沉默，沙哑地出声，“你走吧。”说着，便拿钥匙开门。
孙和雅自然没走，迈过来一步，双臂伸开从后面将他环抱住，脸贴上他的背，哭了，“宸天，你到底怎样才肯理我？”
陆一宸没动，面上也没什么表情，慢慢道，“你认错人了，这里没有陆宸天。”
孙和雅抬起哭红的眼睛，望着他的侧脸，“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不会放弃你的。当年我们没说分手，我现在还是你的女朋友，对不对？”
陆一宸面颊肌肉轻动，眉心拧出纹路，沙哑道，“孙和雅，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眼泪涌出来，她几乎是嘶喊出声，“可是我喜欢你呀！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你了，陆宸天，你知不知道？”
她哭得哽咽，“初中部报到处，你抱着篮球撞倒了我。当你把我护在怀里自己却磕在石阶上时，我就喜欢你了。陆宸天，我暗恋了你三年。那天晚上你说喜欢我时，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沉默许久，陆一宸道，“过去的事情，不用再提。”
孙和雅哭道，“我就要提！再不提你以后都不会听我说了。陆宸天，初三那年，我家里知道我们早恋的事，安排我转校。我爸妈是管得很严，严禁早恋，但如果我一意相争，他们也不能拿我怎样。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点没争就转校了吗？”
“因为你马上就要参加奥赛集训队的选拔考试，我不想在那个节骨眼让你分心。这之后是奥赛中国代表队的选拔，接着是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的正式竞赛。我不敢打扰你，每天晚上都是在被窝里拿手机翻一遍b市的新闻，找着关于你的消息。”
“后来你获得竞赛金牌，保送a大，我觉得自己跟不上你的步伐，更是不敢与你联系。高一开学后，得知你放弃保送资格，去了a附就读。我开心极了，打定主意也转到a附。”
“我说服了我爸妈，让家里同意我们交往。只要转到a附，我们就能重新在一起。我去a附找你，想把这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可是你却突然不见，就像从世间蒸发了一样。”
“做好了一切准备，却找不到我喜欢的那个男生了。有时半夜从梦里惊醒，回想你的模样，恍惚间觉得可能就是一场梦。梦里我喜欢一个男生，暗恋他三年。后来梦醒了，我便再也找不到他。”
孙和雅抱着他，几乎嚎啕大哭，“陆宸天，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无论什么事情，我都和你一起面对，一起承担。陆宸天，我那么喜欢你，你能不能也喜欢我一点？”
四楼，楼梯口。
一道瘦瘦弱弱的身影无声退了下去。
赵慕等在一楼大厅中，见卫星一个人下来，忙道，“嫂子，见到宸哥了吗？”赵小弟见陆老大情绪实在低落，又知孙和雅一向跟男生保持距离不入男生宿舍楼，于是诓卫星说“宸哥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嫂子你去看看是不是那个什么……病要犯”。
赵小弟这张嘴承袭其经商的父亲，夸张起来没边没沿，连恳求带胁迫，好一番危言耸听，说得就像如果陆一宸出事，那么卫星就是间接凶手，要负不可饶恕的责任。
卫星被说得动容，暂抛开对陆一宸的种种意见，到宿舍来找他。
她来的很是时候，不仅见到了陆一宸，还见到了抱着陆一宸哭得伤心欲绝的孙和雅，将孙和雅那段剖白的话听了个完完整整。
怎么说呢？
听到那番话，她心里蛮高兴的，为陆一宸高兴。有这样一位深深喜欢他的女朋友陪着，陆一宸一定能战胜困难好转起来。
可是，为什么又很想哭呢？
卫星也不知道，她对自己说，是感动的吧。孙和雅暗恋陆宸天三年，接着两人在一起了，然而不久又分开，孙和雅用了将近两年时间找到他，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挺让人感慨与感动的。
赵慕见她低着头不语，催道，“嫂子，你倒是说句话啊。你有没有见到宸哥？我看着他的情况很是严重。”
卫星想了想，道，“赵慕，你以后别叫我嫂子。我只是个学生，没有恋爱，更没有结婚，你这样叫我真的很难为情。”
☆、一出大戏
将至上课时间, 同学们多在教室。
四楼宿舍走廊, 空旷而安静。
孙和雅从背后抱着他，脸贴在他肩头, 哭得难过又不舍。
不知过了多久, 陆一宸慢慢有了动作，左手抬起，将她搂在他腰间的手分开, 挣脱这个拥抱。他转过身，靠在寝室门旁, 面对着她，“小雅, 当年是我混账，不该因为和卓小利争一口闲气就莽撞追你。”
微微垂首，额发散下来, 遮了半边脸，“对不起, 我不是真的喜欢你。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当成一场梦忘掉吧。”
孙和雅的眼泪又滚出来, 落如雨一般，捂着嘴哭道, “你明明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喜欢我，你还亲了我, 让我别多想。那句话，我一直都清楚地记得。陆宸天, 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陆一宸有些慌，有些乱，眼睑垂得更低了，几乎不敢看她，“小雅，我当时是哄你的，不是真的。”
孙和雅抓住他的手，望着他垂下的眼睛，哀求着道，“那你为什么现在不能哄我？只要你说喜欢我，我就相信。”
“当年我能哄着说喜欢你，因为一颗心还是空的，能试着接纳你。”陆一宸慢慢地抽回手，按上心口，声音低哑，“现在不行了，这里已经装了人。小雅，我有喜欢的女孩了。”
孙和雅退了两步，靠上走廊另一边的墙壁，本就白皙的脸此时已是苍白，半晌，方绝望道，“是那个叫卫星的女生吗？”
“……是。”
“陆宸天，我哪里比不上她？她是长得比我漂亮，还是成绩比我好？她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难道就非她不可吗？”
陆一宸默了良久，缓声道，“现在的卓小利哪里比不上我，是没我帅还是成绩没我好？为什么你不能喜欢他，却非我不可呢？”
孙和雅怔怔地站着，无言以对。
陆一宸又慢慢道，“喜欢这种事情，不过是一刹那的心动，哪有多明确的理由。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看中她，便是她了。”
沉默，久久的沉默。
上课铃打响了，上午的课已开始。
两人各自倚在相对的墙壁上，隔着一道走廊的宽度，却仿佛隔着一条银河那么远。
他没去上课，她也没有去。
孙和雅已哭干了泪，按上额头，将哭得生疼的眼睛挡住，“如果她不喜欢你呢？”
“可是，我喜欢她呀。”
她说给他的话，如今又被他完完整整地说了回来。如果有一个人能明白陆一宸此刻的心情，这个人必定是她孙和雅。
她暗恋了他三年，满世界找了他两年，没人比她更懂那种喜欢却不敢说、喜欢却得不到的感受，只能在背后，在他注意不到的地方默默地看着，他笑她也跟着笑，他难过她比他更难过。
“陆宸天，如果当初我没有离开，我和你是不是都能过得比现在更好？我们一起读b市的重点高中或者a大附中，再一起上大学。我喜欢你，你照顾我，我不至于爱情落空，你也不会落魄如斯。”
孙和雅双手捂着眼睛，“不可能知道了，路一旦走过去，便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那一年，她暗恋三年的男生向她表白了。
那一年，她怕影响他的前程，转身离开了。
那一年，他们分开，她以为不久之后就能重新相见。
那一年，她的爱情刚长成一枝花骨朵，尚未绽放便已悄然凋零。
这是她的青春，喜欢过，被喜欢过，高兴过，伤心过，满足过，遗憾过……
纵使过了很多年，她仍能回忆起那个仿佛梦一般的男生，个子很高，阳光又开朗，抱着篮球跑过来，冲她一笑，眼里仿佛盛着整个世界的璀璨光芒。
只一眼，便砰然心动。
陆一宸打开寝室门，孙和雅跟着他进去，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把一脸的泪痕仔仔细细地洗干净。
陆一宸依旧垂着眼睛，倚着床柱，“小雅，回l市一中吧。好好读书，给我们文渊中学‘天利和’三人组争一争光。”
孙和雅用纸巾将面上的水珠拭干净，点点头，“我听你的。”顿了一顿，又道，“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陆一宸不再说话。
喜欢一个人可能只需要一天，追上一个人可能需要一年，忘掉一个人或许需要一辈子。
课间时，陆一宸和她一同回了教室。他可以不听课，但不能影响她不听课。
卫星不在位子上，卓小利也不在位子上。
孙和雅打定主意离开，不过临行之前，要跟昔日的同窗卓小利也打个招呼。卓小利虽然没表白更没追上她，不过他们成为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卓小利是个易相处的，跟各种性格的女生都处得来，挺女生之友的。
“卓同学？刚刚下课时，接到爷爷病重的消息赶往医院去了。”一个女生唏嘘着道，“你们是没看见，他当时的脸色可怕得吓人。平时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还以为是凡事都不在乎的人呢，没想到是真的很孝顺爷爷……”
接下来的一节课，卫星也不在。
孙和雅因为陆一宸的缘故，对卫星格外关注，见他一直往卫星空着的座位上瞟，便替他问话，“赵慕，卫星去哪里了？”
赵慕吞吞吐吐不说。
孙和雅竖眉轻瞪，气场压制。
赵慕只得缩着脑袋道，“卫星跟卓同学一起去医院看望爷爷了。”
“啪”的一声，陆一宸刚提起的素描铅笔按断了。
c市中心医院。
急救室外，候着一群心急火燎的人。
人老了，身体的生理机能日渐衰老，像秋风中的枯黄叶子，即使极细微的风一吹，也能让它摇摇欲坠。
卓老爷子早晨散步时不小心滑跌一跤，跌入了急救室。卓老爷子是白手起家，年轻时候吃了不少苦，风里来雨里去，闯出一片天地时也累出一身的病。如今步入晚年，再多的钱也买不来当初的健康。
卓父承袭老爷子敢拼敢闯的精神，不断拓展新领域，进入新市场，一心扑在事业上几乎没有时间顾及到儿子。
卓母是当仁不让的女强人，有一番自己的作为和成绩，也没有时间照顾儿子。
所以，卓小利由老爷子一手带大，和爷爷的关系格外亲厚。听说爷爷身体不适住院，他忙放下学业，请假来c市探望爷爷。
课堂上，卓小利得知爷爷摔成病危，被推入急救室，顿时方寸大乱，拎起书包就往外跑。跑得太急，在过道间绊倒了，惊慌之下手脚发软，爬了两次都没能爬起来。
卫星忙过去扶他。
见他慌得不成样子，卫星担心他途中出事，于是陪他一起去中心医院。
前两天，卓父卓母见老爷子病情稳定，安排好护工之后，相继回了公司与单位。谁知他们前脚刚走，后脚老爷子就病危了。
眼下的局面需得卓小利一个人撑着。
这里是c市，不是他熟悉的b市。
卓小利忙里忙外，撑得很是艰难。
卫星虽然帮不上多少忙，但也不好就此撒手回校，便一路跟着他，偶尔安慰两句。
不知不觉间，一上午过去。
急救室的红灯仍然亮着。
手术不知要进行多久，也不知最终结果如何
卓小利坐在门外的等候椅上，双手抱着头，望着膝上展开的病危通知书，一动也不动。
卫星倒了杯温开水，在他面前蹲下，轻轻递过去，“卓同学，喝点水吧。”
卓小利慢慢抬起头，一双眼睛通红，瞳子轻颤着。他动了动发干的唇，“小星……”
卫星轻声安慰，“会好起来的。”
压抑了一上午的担心与害怕突然爆发出来，卓小利伸手将她抱住，头枕在她肩窝，无声地哭了。
卫星不敢动，僵硬地端着那杯水。
卓小利跟陆一宸不同，他是个极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