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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小心跳(捉虫) (6)(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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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性的人,对人对事方面主观态度会很明显,遇事也更容易情绪化。

急救室的门迟迟不开,爷爷生死未卜。

他抱着她,在走廊中,哭得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孙和雅和陆一宸赶到医院时,正见两人亲密相拥的情状。陆一宸的脚步停在走廊入口,孙和雅也停下了。

卫星有所觉察,转眼看过来。

孙和雅与陆一宸是很般配的,特别是视觉上。

陆一宸个子很高,是六中男生中拔尖的,穿衣搭配颇为讲究,一向是衬衫配长裤,板正贴合,将原本就笔挺的身材衬得愈发颀长挺拔,很有气质。

孙和雅个子亦是高挑,是同龄女生中拔尖的,休说穿衣搭配讲究,就连举手投足间的动作也很讲究。

她今天穿的是英伦学院风的长款连衣裙,一头柔顺的直发垂至腰间,很清纯很优雅,有股旁人难以企及的贵族名媛范。

孙和雅才是最配得上陆一宸的那个女生。而且两人之前就是男女朋友,在一起也名正言顺。

卫星望了片刻,慢慢转开视线,低下了头。

她和陆一宸算什么呢?不过是关系稍好一点的同学罢了,实在没道理吃人家女朋友的醋。

陆一宸本来正要鼓足勇气走过去,谁知她却慢慢低下头不看他了。他顿步良久,转身离开医院。

孙和雅也只好跟着回去。

沉默地走了两站路,她见他脸色极差,轻轻地安慰,“宸天,你别多想。”

陆一宸单手插入兜中,垂着眼睛,任道旁枝叶在面庞上映出斑驳阴影,半晌,沙哑道,“我早就不是陆宸天了,跟卓小利的确无法相比。”

孙和雅也垂了眼睛,“你们之间或许有点误会。”

眼见将到六中,十字路口处,陆一宸停下脚步,“小雅,你先回去吧。我在外面走一走。”

孙和雅极为不放心,忙道,“我陪你。”

陆一宸转身,择了向左的道路,背对着她举手制止,“我想一个人静静。”

孙和雅定定地站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力竭般倚上道旁的柳树,手捂住眼睛久久地沉默。

孙和雅的家庭有些官场背景,母亲是名门望族的后裔,平时对她管教极其严格,要求也非常高。孙和雅从小养成骄傲又要强的性子,不然也不会暗恋一个男生三年,却不露半点端倪,不然也不会站在讲台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质问他,要他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如今,她又站在了讲台上。

在严格的家庭教育环境中成长起来,孙和雅的性格太过冷傲与尖锐,不懂得迂回,在她眼中“是即是,非即非”,很少有灰色地带。

两年前,她站在讲台上质问陆宸天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现在,她又站在讲台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质问。不过这一次质问的不是陆宸天,而是卫星。

晚自习第一节时,卫星从中心医院回来了。

卓小利的爸妈已赶回,把老爷子的事接手过来。卓小利神经紧绷一整天,此刻终于能放松,两眼一合沉沉地睡了过去。

卫星留在那里已没有多少必要,便回了学校。

陆一宸还在外面,一整天都没有回校,手机也一直关机。

孙和雅很是担心。这一腔担心在卫星出现时,霎时变成了勃然怒气。孙和雅走上讲台,将她堵在全班同学面前,冷声问,“卫星,你今天说个明白话,你到底喜不喜欢陆一宸?”

卫星惊得一怔,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高二一班全体同学也震惊了,纷纷从习题册中抬头,暗忖道,趁宸哥不在,这可是要上演一出前女友和现女友开撕的年度大戏?

孙和雅提起板擦,狠狠地一拍,“你说话!”

孙和雅的眉眼冷厉,气势咄咄逼人,恍惚间,卫星仿佛又看到当初蔡茜将她诓到校外,把她堵在墙角处质问的情景。

这一刻,她想起了很多,想起了妈妈的事情,想起了舅舅的期待与叮嘱,想起村里人的流言蜚语,想起蔡茜的喝骂,想起卓小利说“陆宸天交过一个女朋友,叫孙和雅,长得可漂亮了,他们还亲过”,想起孙和雅哭着说,“陆宸天,我那么喜欢你,你能不能也喜欢我一点……”

她的情况跟别人不一样。她是不能任性的。

卫星抬起了头,神情变得坚定,“不喜欢!我跟陆一宸只是同学,是关系好一点儿的朋友,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超过普通朋友的交往。如果你仍介意,我以后再不跟他说话就是了。他是他,我是我,我从没有喜欢过他,他也……”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孙和雅已愤怒至极,扬起手,一巴掌甩去。

孙和雅个子高,且平时注意锻炼身体,所以力气也足。卫星从小营养没跟上,一直是瘦瘦弱弱,又身体不太好。

两人不是一个重量级上的。

这一巴掌将卫星打得眼冒金星,差点栽倒。

孙和雅情绪几近失控,嘶喊道,“他真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你。你有什么,你能给他什么?一个山旮旯里爬出来的穷丫头,到底哪一点好?”

半边脸火辣辣的疼,卫星从满眼金星中稳住心神,没生气也没哭。这一巴掌虽疼,这一声骂虽重,但怎能比得过舅妈上次的痛骂,怎能比得上卫珍用剪刀划破她脸颊时的疼。

她仍是平静着,“孙同学,你误会了。陆一宸没有喜欢我,我也没有喜欢他,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孙和雅更加愤怒,高声冷笑,“卫星,这谎话你也能说得出口,真是好笑!你喜不喜欢他暂且不说,陆一宸喜欢你,全班乃至六中全校谁不知道?今天他还亲口承……”

“啪”的一声,一记极为响亮的耳光甩去,将她后面的话抽飞了。

白璐不知何时走上讲台,甩了甩震麻了的手,挡在卫星面前,冷冷道,“他亲口承什么?陆一宸喜欢她,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知道?”

从小到大孙和雅甩过很多次别人耳光,但却是第一次被人甩耳光。她气炸了,冲上来就要动手。

白公主冷然不惧,“一个转校生而已,上来就搬弄是非还动手打我们寝室的人,当c市是你能横的!”

只撕逼倒还好,如今竟然闹到动手。

下面的班委再不能袖手围观。周扬第一个跑上去,将孙和雅挡住,“和雅同学,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咱不动手。”

赵慕也等人也忙上来劝解。

赵大爷顾了前嫂子,再顾现嫂子,见她半边脸都肿起来了,“卫星,你要不先去校医室搽些伤药?”见卫星垂眼不动,赵大爷吼了一声,“黄浩宇,送卫星去校医室!”

白璐冷冷地制止了,“不用,我们寝室的人,我这个寝室长带她过去。”语毕,拉着卫星下楼到校医室。

才刚第一节晚自习,天色尚未黑透。

两人走下教学楼,路灯昏昏。

卫星顿下脚步,心一横,终于问出那句话,“白璐,你告诉我,陆一宸是不是喜欢我?为什么大家都说他喜欢我?”

白璐也停下脚步,双臂抱胸,冷冷地嘲,“学生的任务是学习,听别人胡说两句就当真,卫星,你该是多春心荡漾?”

“……”

尴尬,非常尴尬。

卫星捱过这一刹那的冲动,顿时羞惭起来,满脸通红,“对不起,我,我……”

白璐冷道,“走了,到校医室搽药。被人甩耳光也不知道还手,简直废物!”

“……”

☆、一段开始

卓小利与孙和雅在一周之后同时离开了c市。卓老爷子的病情已稳住, 不过毕竟年纪太大, 仍是不乐观。

卓父做主,将老爷子从家乡c市转到现在的落脚点b市, 方便平时照顾。

孙和雅匆匆地转来, 又匆匆地转走,虽然没有解释其中原因,但一班学生又不傻, 能看得出来应是没能和陆大佬旧情复燃,只得重新掰了。

同一天, 同一个时间点的动车。

c市中心火车站,国内人流量最大的车站。

人头攒动, 熙熙攘攘。

卓小利将离开,卫星扛不住对方的软磨硬泡,只得答应前去送行。陆一宸也去送孙和雅。卓小利与孙和雅又道别互送。

于是, 四人又撞在一起了。

卫星和陆一宸停在外面。

卓小利与孙和雅一人拎着一个行李箱走向候车大厅,将过安检通道。

孙和雅回头。

陆一宸将插在兜里的右手拿出来, 轻挥了一挥。

孙和雅哽咽地喊了一声,“陆宸天, 你要好好的。”说着也不等他回答,转入人流拥挤的候车厅, 不见了身影。

卓小利排在孙和雅后面,此时正将票与身份证一起拿出来给检票人员。他微侧身, 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按着护栏, 向不远处的美丽文静女孩道,“小星,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

食指和中指并起,按上额头,接着向前方轻轻一挥,做了个潇洒的巴顿式军礼,正色道,“小星,我喜欢你!”

卫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也并起食指和中指,举了一举,冲他笑着喊道,“卓小利,我再信你一个字,就立刻立刻去死!”

卓小利哈哈一声笑,接过检票人员递回来的身份证和火车票,也顺着人流入了候车厅,转眼便不见了。

安静的车厢,干净的白纱窗,深蓝色的软式座椅。

卓小利坐入靠窗的座位,抱着书包趴在面前的小桌子上,望着越来越快飞驶向后的c市风光,眼中的玩世不恭一点点褪尽。

眼前划过那日午后的画面。

炎炎日头下,一个身着宽大校服的小巧女生,双手提着塞得鼓鼓的书包,望着前方的办事厅耐心地等待。汗意从额角渗出来,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光。

她抬手擦了一把,又擦了一把,转过了身,终于想到来旁边的树荫下避一避。

转身的一刹那。

他看清了她的相貌,白里透红的玉质面庞,五官玲珑立体,鼻挺目俏眉若远山,气质文文静静,像一幅岁月安好的画卷。

于是,在她躲入树荫下时,他从树后转出来,将快燃到尽头的烟丢在地上,踩熄了,双臂抱胸,笑哈哈地搭讪,“美女,我赌赢了。”

那一年,卓小利遇见了一个文静漂亮而又全不谙世事的女孩。他轻轻松松将她的个人信息骗了个底朝天。

那一年,他翻墙入c市六中,在操场上和她一边走一边笑着聊,直到夜深学生走光。他不费力气地骗她答应做他一周的女朋友。

那一年,他为一个女孩背了二十个英语单词,然后喜欢了人家。他骗过她两次,她轻易信了。第三次他对她说了真心话,她却再也不相信。

他说:小星,我喜欢你。

她答:卓小利,我再信你一个字,就立刻立刻去死。

这一刻,a大附中痞里痞气的卓学霸抱着书包,趴在桌子上,哭得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车站外。

卫星已送完人,转了身,准备坐公交回去。

陆一宸跟过来,局促着,轻声叫住她,“小星……”

自从那次医院出来,他们开始闹别扭,已经两周多没说过一句话了。卫星很想不理他,但又忍不住停下脚步。

“我们……一起回去吧。”

周末。

公交车上人很多,格外拥挤,几乎是人贴着人。

乘车的人仍在继续往上挤。

司机半站起身,探头向车后厢,高声喊,“都往后站一站,让下面的人上来。”

卫星和陆一宸随着拥挤的人流又向后挪动两步。

人太多,能有站的地方已经谢天谢地,别奢侈地想有位子坐。

卫星原本正抓着旁边的扶手,但向后挪了两步,离扶手远了,只能去够上方悬着的吊环扶手。

谁知吊环扶手也全被占了。她只得踮着脚去够最上方的横柱。

她个子略小,横柱位置却高得很。她拼命踮脚才勉强能碰到,抓得十分艰难。

车子启动,猛地向前。

她没抓稳,身子惯性地倒向后,撞在了他的怀里。心上一阵跳,她忙稳住身子站直,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又踮起脚,伸手要够上面的横柱。

这时,一只有力的手臂伸了过来。

陆一宸在她头顶上方,轻轻道,“别够了,抓着我吧。”

横柱确实太高了,以她的个子要抓住不是一般的困难。

卫星只得向现实屈服,双手抓在他胳膊上稳住身子。因为是炎热的夏天,他今天穿的是短袖衬衫。

这么一抓,便是她的手直接触碰到他的胳膊,连一层布料也没隔。

掌心温度蹭蹭地升高,两相接触的地方仿佛有一团火,灼得人半个身子都要热起来。

她不由脸红心跳。

他站得很稳,胳膊也强劲有力,横在她面前一动不动,跟扶手相差无几。

但她不敢抓得太用力,只轻轻地握着。

到了下一站。

公交车停下,努力载上人之后,又猛地一个启动。

卫星没抓牢,又撞在他怀中。

前面,刚挤进来的人推搡着向后。于是她倒向后之际让出的那一丁点儿空间,立刻被旁边的人占了。

她只能靠在他怀里……不敢动弹。

他们挨得如此近,像他从后面环抱着她一样。她的脸碰着他的胸膛,甚至能感觉到里面的一颗心正在剧烈而有力地跳动着。

他的呼吸落在她头顶,温热热,酥麻麻,染得她的耳根都跟着热起来。

本来是拥挤、喧嚣而漫长的一路,然而靠在他怀中,呼吸间满是他的味道,她竟觉得这一路变得格外短暂。

想这样一直彼此挨着,到地老天荒。

走走停停许多站之后,陆续有人下车。

周围没那么拥挤了,剩余空间也多了。

但他没有动,她也没有动,一动不动地站着,浑身几乎僵硬。

报站声响起,下一站是六中。

终究要到目的地。

车上的人已经下去许多。车厢中不拥挤了。

她慢慢的,试着从他怀抱里挣开,每一寸的远离都像送别般让人不舍,却又不得不分开。

一个刹车,到站了。

卫星浑身僵直,正一点点往外挪,一时没站稳,向前倾倒。

他揽在了她腰间,轻且哑道,“小心。”

他的声音是很好听的,低沉又含着一丝沙哑,听入耳朵有一种别样的磁性。卫星觉得心神一颤,浑身有点软。

她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下车的,整个人都有些晕乎。

仿佛被灌了迷魂水一般。

陆一宸……

她在心底一遍遍地默念着他的名字。

卫星觉得匪夷所思,闹了这么久的别扭,他一个字都没有解释,她却原谅了他,重新为他心跳加速。

他交过女朋友,亲过孙和雅,明明不纯情还偏在她面前装纯情。

她本该生他的气,可是不知为何,突然就不在意这些过去了。

那些是属于陆宸天的。

他是陆一宸,只跟她说话、只对她温柔、只对她笑的陆一宸。

两人沉默地从车站往六中走。

他一向沉默寡言,她的话也不多。

他们走在一起时,往往是谁也不说话。

却偏偏不感觉尴尬,反而觉得很安静,很美好。

仿佛商量好一般,两人都走得非常慢,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彼此也不看对方,一心地走路。

“叮铃铃”,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响。

卫星浸在这安静中,没有抬头。

“叮铃铃”“叮铃铃”……仿佛在故意引起她的注意。

卫星只得回神,循声望去。

街道另一侧,一位酒红衬衫的阳光帅气男生缓慢蹬着自行车,正看着她笑,“小美女,好久不见呀。”

卫星记起来了,是何修远班上的一位学长,在西食堂中见过几次,特别爱打趣她和何修远。听何修远提起他的名字,好像是叫秦誉。

后来何修远将近高考,学习紧张了,没有时间顾到她。她没再去西食堂,也就没再见过这位学长。

卫星冲他点了点头,“秦学长好。”

她和陆一宸走在左边的人行道,秦誉极缓地蹬着车子,在右边的人行道上。

秦誉笑吟吟着又道,“小美女,你会跳舞吗?”

卫星忙摇头,“不会。”

秦誉目光微微亮,“那正好,我也不会。”

“……”

这有什么正好的?

秦誉又道,“小美女,一个月后是高三毕业典礼,那天晚上有一场舞会,应该还没有人邀请过你吧?”

卫星一怔,“啊?”

秦誉乐呵呵地笑了,“这么惊讶,那就是还没人邀请喽。小美女,我邀请你那天做我的舞伴,好不好呀?”

卫星很窘迫,连忙摆手,“秦学长,我不会跳舞。”

“我知道啊,正好我也不会,所以才邀请你了。”

“……”

两个不会的一起跳是要比着出洋相吗?

卫星正要再拒绝。

旁边,陆一宸开口了,眼睛望着前方,没有看任何人,淡淡道,“不会没关系,我教你。”

秦誉弯着眼睛笑起来,“那可说定了,不许放我鸽子哟。”说完扬了扬手,踩着脚踏板,一阵风般骑向前了。

卫星微微气恼,轻跺了跺脚,“陆一宸,你怎么能这样?”跳舞,她从来没有接触过,到时铁定出洋相。

陆一宸依然是目视前方慢慢走着,“人际交往用得到,早晚都要学的。”

卫星气闷中生出逆反心理,“我不要学。”

陆一宸向斜前踏出一步,转过身,挡在她面前,接着一手背向后,一手伸出,欠身致礼,做了个极为绅士的邀舞姿势,注视着她温柔一笑,“真的不学?”

☆、两人の练舞

卫星想, 一个冷峻的人的杀手锏莫过于突然温柔, 令人猝不及防,以至于稀里糊涂地答应他的要求。

就像上次他冲她一笑, 她便落荒而逃, 最后只能老老实实帮他做物理作业。

如今又应了他的邀请,决定学跳交谊舞,参加高三毕业典礼那天的六中盛大舞会。

跳舞……

她只在电视上见过寥寥几次, 一直以为是遥不可及的美丽事物。她从没想过有天能亲自尝试,而且是跟他一起跳。

一颗心。

紧张得厉害。

时间尚早, 天刚蒙蒙亮。

六中体育馆。

华丽、空旷而安静的练舞房。

卫星不知道陆一宸为什么要定在早自习之前,她虽然没学过舞蹈, 但也觉得早晨五点多爬起来练舞有点奇怪。

六中是七点开始上早自习。

卫星一般是六点起床,六点二十能到教室开始读书。喜欢赖床的同学能拖到六点五十才起,比如宁采薇。

陆一宸说早自习前腾出一小时练舞。

那么她就要五点四十分爬起来, 六点到练舞房。

六中,注重学生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鼓励学生在学习之余开发兴趣爱好。所以,虽然是课业紧张的高中, 但每天来练舞的人并不少,特别是晚上, 偶尔还会出现人满为患的场面。

陆公子定在早上大概是想错开人流高峰点。

可是,为什么不选在早课间、中午课间呢, 为啥子一定要在早自习前?环顾整个练舞房,只他们两个早起的虫子好么?

卫星匆匆赶到时, 陆一宸已经单手插兜气定神闲地等在门口,见她过来,便把手提袋扔给她,“去换衣服。”

六中校服实在大得离谱,练舞自然不能再穿它。

陆一宸带她去了一家装饰豪华的品牌店,挑了一件漂亮的大裙摆的连衣裙。

卫星偷偷瞥一眼牌子上的价格,开头数字后面跟着好几个零。她正无比惶恐间,陆一宸敲着专柜边沿说话了,“好好学,别白瞎了这身裙子。”

“……”

对于这种人,她有什么好惶恐的。

买了裙子,又转去买舞蹈鞋。

要学的是交谊舞,女生穿高跟鞋更显气质。

不过,当他拎了一双十五厘米的细高跟鞋放在她脚前时,卫星只能露出一个表情——“呵呵。”

陆一宸将她按着坐下来,脱了原来的鞋子为她换上,一边调整着鞋扣,一边极为诚恳道,“不是我要为难你,实在是你海拔太低了。”

“……”

你个子高你最帅,行了吧。

卫星进了更衣室,换上连衣裙和练舞鞋,慢慢推开门,一点点地挪出来。

她很紧张,以前从没有穿过这样华丽的衣裳,不知会有什么样的效果,感觉八成对不起上面的标价。

她最奢侈的衣裳就是宁采薇送她的那件荷叶袖粉色连衣裙,且只穿过一次,第二天便再不敢穿,怕同学们盯着她看。

卫星紧张兮兮地觑他一眼,小声问,“好看吗?”

他看着她,目光很深,却没回答。

卫星有些羞有些恼,就算穿得对不起衣裳价格,你多少也得给点面子违心地夸一下吧。

他不说话,她只能自己照镜子。

里面是一个漂亮的简直不敢认的女孩。一袭火红的长礼服,裙摆宽大而层层叠叠,手腕处连着小披肩,飘逸而华贵,踩着金色的细高跟鞋,气质也跟着跃然而出,肌肤白里有红,眉眼文静,但眼尾微上挑着,又有一股子魅人。

她呆了片晌,方才意识到镜子中的女孩是自己。

这样还不好看吗?他的要求该是有多高。卫星气闷,索性用十五厘米的高跟鞋踩上他的脚,“陆一宸,到底好不好看?”

陆一宸终于有了反应,大踏步向前,将她迫得连退两步,接着一手撑上后面的墙壁,一手按住把杆,微微倾身,将她圈在身前。

他的目光很深,深得如明夜星空,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吸入其中,喉头轻动几下,半晌,喑哑且缓道,“好看。”

练舞房,空旷而安静。

唯有突然加重加急的呼吸声,唯有胸腔中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他将身子又倾低一些,眼前如罩着层迷离的雾,薄唇微启,一点一点挨过来。

烫意直滚到脖颈,卫星突然感到口干舌燥,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灼热的呼吸停在距她唇瓣一寸之处,终究没再向雷池靠近一步,良久,他又一点点撤身向后。

独有的男性味道远离了,压迫感减弱了。

好半天,卫星没有等到下一步的动作,不由又睁开眼。

他已站直身子,单手插兜,正含笑看着她,用一种极轻松的语调调侃,“小星,你很困吗,闭眼睛做什么?”

“……”

不过。

近朱者赤,卫星在百般恼羞中,生出一丝他往日的淡定,“起这么早,当然困了。”

因为她没有舞蹈基础,所以陆一宸选了最易入门的交谊舞——慢四步布鲁兹舞。这支舞步法简单,又音乐节奏缓慢,能跳得平稳从容,很适合交谊舞入门。

很安静,没有放音乐。

他轻哼出拍子,一步一步地教她。

然而卫星学了几次之后,还是记不住舞步,一点都没记住!

能十分钟内将《逍遥游》倒背如流,能五分钟记下一大堆三角函数公式,能三分钟解出粒子衰变过程中释放的核能的卫大学霸星,用了半个小时竟然都记不住几种简单的舞步。

踩错,踩错,又踩错了……

大写的囧。

这事实若说出去,恐怕全校都不能相信。

陆一宸很有耐心,也不催,只一遍遍地舒开双臂,让她一手按上他的肩,一手搭在他的手掌中,轻哼节奏,“慢——慢——快——快——,退右脚、左脚、右脚、向右脚并步;进右脚跟、左脚跟、右脚掌、脚掌并步……”

“小星,我不喊动作了,你自己试一次。”

“慢——慢——快——快——错了,踩错了,停。”

陆一宸拳抵鼻咳了一声,忍俊不禁,“小星,你之前的考试成绩都是假的吧。”

“……”

卫星羞得满脸通红,低着头不敢看他。

舞步很简单,却怎么都记不住。

因为一颗心全不在舞步上面,怎么可能记得住?

交谊舞本来就是拉近男女双方关系的一种舞蹈,动作之间颇为亲密,而且还要有眼神交汇。

他一个温柔又深情的眼神飘过来,她大脑当机三秒钟,连自己是谁也忘了,哪还记得住左右脚动作?

卫星窘得无地自容,却又偏偏说不得原因,只得低着头道,“不学了,我不学了。”

陆一宸仍耐心十足,伸开手臂等着,“小星,别灰心,再来一次。”

卫星忙摇头,“我真的学不会。”

“一支舞蹈而已,有什么学不会的?”练舞房的门被推开,白公主一脸骄傲地走过来,睨了陆一宸一眼,“说不定是老师水平不行。”

陆一宸放下手臂,淡淡地问,“你怎么来了?”

白公主微挑眉,“打扰你们独处了?”

“……”

卫星学了半小时没有丝毫进步,正万分尴尬着,此刻见白公主过来如获救星,忙道,“白璐,你跟陆一宸说说,我真的学不会,我不学了。”

白公主头微昂,像只漂亮的鹭鸟,手臂一高一平展开,接了男士的角色,“来,我教你。”

陆一宸教,卫星死活学不会;白璐教,卫星听一遍练一遍也就会了。

白公主冷嘲着笑,“还真是老师的水平问题。”

陆一宸:“……”

白璐之后,季茵茵和宁采薇也一边打呵欠,一边赶过来围观。卫女神学跳舞,听说陆一宸还专门给她买了一套高档礼服,那可得来瞧一瞧。

季茵茵两人推门进来,一眼望见练舞房中绕着场地翩翩起舞的两人,眼中困意一扫而空。

白璐一向喜欢穿白色,今天穿的也是一款白色,且是今夏最流行的v领收腰不规则荷叶边下摆连衣裙,优雅典范。

卫星穿的是大红的礼服裙,裙摆层层叠叠,还有露透的性感小披肩,转起来摇曳生姿,妖媚迷人。

季茵茵拍手惊赞,“美美美,真般配!白公主,我支持你和小星在一起!”

杵在一旁的陆王子:“……”

又练了十多分钟,该回教室上早自习。卫星到更衣室换衣服,季茵茵和宁采薇两人挤在一起叽叽歪歪地咬耳朵。

白璐和陆一宸站在把杆旁等着。

陆一宸觉得要提醒点什么,手按上把杆,掌心力道重了又轻,“白璐,上次你能帮我在小星面前遮掩,我很感激。”

白公主冷漠如初,“哦。”

陆王子斟酌着言语,“虽说我和她不太合适,但你们……好像……更不……合适。”

白公主抬起头,用一种极为奇怪的目光望着他,“所以呢?”

“所以,适可……而止……比较……好。”

白公主万年不变的冷漠假脸轻度崩裂,“陆公子,你交了一位漂亮又温柔成绩还优异的女朋友,是不是就把全世界的人都当成了情敌?”

“……”

“mdzz!”

“……”

☆、亲密之拥抱

早自习前一小时到体育馆练交谊舞成了卫星最近的日常。

前半小时, 由陆一宸来教;后半小时, 由白璐来教;最后十分钟,宁采薇和季茵茵前来围观加各种起哄。

卫星天资不笨, 学了一周之后也大有成效, 不仅练了慢四,还练了慢三与快三。

当然,这主要归功于白公主的教导。因为陆王子教的前半小时, 卫星几乎没有过进步,简直是做无用功。

不过, 卫星还是坚持五点多起床,六点准时到练舞房。陆王子每次都比她提前到, 气定神闲地在门口等着她。

卫星到更衣室换了衣服和鞋子出来。

陆一宸目光微微亮,接着左手向前伸出,右手背向后, 上身微弯,做了个一个绅士的邀舞动作, 轻眨一下眼睛,“pretty girl, could i have the honor to dance with you”

卫星“噗”地笑出来,“陆公子, 太装会被雷劈的。”虽然嘴上调侃着,但手还是轻轻放在了他的掌心。

学了一周, 她已能将一支舞蹈完整地跳下来。

陆一宸打开手机,播放了一首轻音乐。

右手轻放在他掌心, 左手轻攀着他的肩头,卫星跟着音乐,跟着他的节奏,轻而缓地踏起舞步。

练舞房,空旷而安静。

只有他和她两人。

不得不承认,陆王子将这练舞时间点选得甚是恰当,早起的虫子能独处。

虽然已这样练了一周,但被他握着手,轻扶着肩后时,卫星仍忍不住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常步,旁步,转步……

揣着一颗跳如雷的心,踩着十五厘米的高跟鞋,做转步动作有些勉强,她没转稳,足下一滑便要跌跤。

陆一宸反应极快,右手及时按向她的腰际,轻轻一揽将她拥入怀中。

轻而缓的音乐仍在继续。

他没动,她也没动,就着刚才的舞姿拥抱着,聆听着双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他没说话,她也没说话,轻轻挨着彼此,都不愿打破此刻的安静与默契。

异样的甜蜜的情愫在涌动。

陆一宸喜欢她吗?

她不敢问,怕有些话问出口,便没有回旋的余地,怕一旦问出口,连幻想的空间连这片刻的小暧昧都要失去。

陆一宸是否喜欢她,她不知道。

她知道的是她有点喜欢他了。

对于感情的事,她是不太懂,但她不傻。

会因为他有前女友而吃醋,会因为他亲过别的女生而跟他闹别扭,会为他每一寸的靠近和每一下在她耳边的温热呼吸而心跳不已,会以为他俯身挨近是要吻她时而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

如果不是喜欢,那又当如何解释呢?

少女的小心思,是不难懂的。

白璐过来时正撞见这一幕,眉目动了一动,便没有推门进去。

一小段时间后,宁采薇和季茵茵也来了,眼见这喜大普奔的一幕,喜滋滋地掏出手机,“咔咔咔”连拍了数张。

手机自带音效,拍前忘了关。

练舞房中的两人如梦初醒一般,忙松开对方。

白公主有意解围,推开门进去,“小星,我们连起来练一遍。”

陆一宸让卫星答应秦誉的邀请十分正确。

因为此后不久,何修远有次在楼下遇见她,也提出了同样的要求,“小星,一月之后是高三毕业典礼,晚上有一场舞会,我能邀请你做我的舞伴吗?”

卫星不敢看他的眼睛,小声道,“何学长,秦誉学长上周邀请过我了。所以,很抱歉。”

何修远不再强求,仍是和煦地笑了一笑,“那个秦誉,搞什么鬼。”稍顿一下,又道,“小星,你应该还不会跳吧,要不要我抽时间教你?”

卫星更加小声,“谢谢何学长,不过不用了,陆一宸和白璐有在教我。”

“……”

何修远眼中的笑意更浓了,轻吟吟道,“我这个表弟呀,就是想得周到。小星好好学,那场舞会如果能跳得出彩,以后可大有用处的。”

卫星忙摆手,“我只学了点皮毛而已,能不惹人笑话就谢天谢地。”

何修远笑道,“一点皮毛就足够了,有秦誉带你,想不跳得出彩都难。”

卫星一怔,接着摇头,“秦学长说他也不会的,所以才邀请了我。”

何修远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小星,秦誉是上一届c市校园舞蹈大赛的冠军。”

“……”

“c市校园舞蹈大赛?”宁采薇暂停笔下化学方程式的求解,一边想一边道,“当然知道啦。两年举办一次,c市三十多所高中都有参加,在全市影响挺大的。每届校舞赛举行时,市里各家媒体还会跟踪报道。各所学校也很看重,对外输出学校形象嘛,有利于学校后期的招生工作。”

卫星听得一愣一愣的,在她的认识里,高中活动只有学科竞赛之类的,没想到市高中竟然还有这种花样。

宁采薇咬着笔杆子,又道,“说起来这一届的校舞赛差不多该举行了。”

卫星惊讶,“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一点风声?”

宁采薇有些得意有些骄傲,“六中学生不太关注啦。每届前三名全是我校包揽,看与不看一样的结果。”

卫星吐了吐舌头,“六中有这么强?”

宁采薇笑道,“比这还要强呢。小星你别老学习,有时也该关注一下校园新闻。最近听说何董要在东边再建一个校区,召普高生。市其他重点高中可给吓着了,说什么六中垄断,仗着财大气粗抢优秀生源。”

卫星想了想,摇着头,“这样不大好吧。”

“切,谁怕他们。达芬奇不是说过吗?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是达尔文。”

“……”

c市校舞赛也在一月之后举办,有初赛、预赛和决赛三环节,结果出炉时正赶着中考报名。所以校舞赛的结果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学生和家长的志愿填报。

此次比试,每所高中都不敢怠慢。

提起校舞赛,能有这么大的名声和影响力,追根溯源还是由六中带起来的呢。

当年六中创办之时,因为被市里的公立重点高中死死压着,迟迟打不响本校名气,招不到优秀的生源。

何钧便想了个法子,赞助当时人气寥寥的校舞赛,并鼓励六中学生多参与,同时借助媒体资源进行全程跟踪报道,以及砸钱打广告宣传。

校舞赛崛起的同时,六中也为更多的学生和家长认识。

那一年,六中学生闻双双夺得校舞赛冠军为c市所熟知,其后不久,闻双双参加全国舞蹈大赛,又荣获冠军,为全国所熟知。

闻双双从小热爱舞蹈,又很有天赋,但后来家道中落,只得忍痛放弃这个爱好。

何钧看中了这棵苗子,邀她来六中读书,免学杂费的同时还资助她继续练习舞蹈。

闻双双出名之后,自然对六中对何董极为感激,在获奖感言上流着泪说了许多掏心掏肺的话,并极力称赞六中的学习环境和学习模式。

自此,c市六中的名气一夜打响。

何钧之前是jūn_rén,后来弃军从商,既有着jūn_rén的扶贫助困热心,也有着商人的风险投资精神,且眼光极好,能被他看中的学生后来大多颇有出息。

学校培养优秀学子,学子成名之后又积极回馈母校,如此良性循环,不出几年,六中名声大噪,一时竟将市公立重点压了下去。

说起来好笑,当时六中创办时,为各家重点高中瞧不上眼,暗地里带着蔑视意味地称之为“私六”。

后来c市第六私立中学品牌打响,大家又拿了称公立高中的叫法敬称为“六中”,颇有私生子终于踏入大家庭中心的滑稽感觉。

六中名声越来越大,一度出现过c市学生和家长只认六中,不认一中二中等公立重点高中。

私立对公立,私有对国有,何钧斟酌再三,决定不与对方正面交锋,转而将六中改建得高大贵,招生目标人群也指向经济水平中上等家庭的学子,将六中办成了贵族式的中学。

六中独辟蹊径的教育模式日渐出成效,很多家境一般的学子也开始凑钱来读六中。于是何钧盘算着是否要再建一个校区,在六中原来的模式上改良,降低学费与门槛进行普招。

市其他高中自然不干。

公立重点被私立压了这些年,早就闷着一股子气,如今六中还要普招跟他们直接竞争生源,冲击公立的家生子地位。

市场竞争愈演愈烈,办学模式互相碰撞,公私双方矛盾激化……所有这些点最终必将导致以六中为首的私立中学与以一中二中等为首的公立中学之间的一场对决。

最终结果也将影响c市未来教育模式的走向。

所谓教育,究竟该是以学生为主,学校围绕着学生转,还是以学校为主,让学子为争重点学校而挤破脑袋?

卫星翻着六中新闻的旧闻,看得直咋舌。不过一所高中而已,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多事情。

何钧要筹建新校区开始普招,这便是放弃之前的曲线办校策略,要与公立重点进行正面竞争。公立重点也不是吃素的,眼下将被抢走地盘,自然要做出反击。

卫星想着,怕是要有一场没有硝烟的厮杀。

“喂喂,你们都看新闻看校报了吗?今年的校舞赛要改革了,市二十所重点高中联名提交意见书,认为c市校舞赛举办模式僵化,且为六中垄断,名义为c市全体高中学校参加,实际上却完全服务于六中一家。”

“我靠,校舞赛都要举办了却突然临时更改,那我们之前的准备工作岂不是全部打水漂了?”

“二十所市重点围击六中一家,啧啧,真是大手笔。”

“何董撑得住吗?感觉六中要倒,会不会砸到我们头上?”

“很有可能啊。高三学生将高考,不能分散精力应付,高一的小崽子们又不懂事。六中要是天塌下来,恐怕得我们高二年级的顶住。”

“日,这怎么顶住?”

“个子高的顶,成绩好的顶呗。”

☆、校能力大赛

私立教育与公立教育在这个夏天上演了一场激烈的角逐。

即将举办的c市校园舞蹈大赛(简称“校舞赛”)成为双方交手的第一场战役。首战能否打好至关重要, 关系着士气人心, 关系着一些中立团体的态度,关系着接下来的媒体宣传风向。

白手起家的私立对背景深厚的公立, 而且是一对二十, 若是第一战输了,下面大概就要变成二十所学校群殴六中一家,再想翻身难之又难。

一周之后。

在市二十所重点高中的联名申请下, 今年的c市校园舞蹈大赛距离比赛一个月时进行了大刀阔斧地“改革”。

六中没有争。

毕竟一对二十,就算六中抗议, 到时投票决定少数服从多数,仍然是一样的结果。

不几日, 校舞赛改革的结果出炉。

市重点认为只一项舞蹈完全不能体现全方位的教学水准,于是在舞蹈之外又增添了两个项目,同时更名为c市校园素质能力大赛, 简称“校能赛”。

增加的项目中一个是偏向于常规型的辩论赛。

添加理由是对于学到的知识要能融会贯通才是真正掌握,不仅要能用笔杆子做出来, 还要能说出来,才不是读死书。

另一项竟是极其冷门型的击剑赛。

添加理由是六中第一校董何钧之前接受采访时曾提到:梁启超先生说过, “德育、智育、体育三者,为教育缺一不可之物”。校园体育不仅要普及大众化的项目, 也要重视冷门运动,比如击剑, 就能很好地锻炼学生的恒心与毅力,培养独立的见解与决断精神。

那么选用何钧赞赏的击剑运动进行比赛, 可不是对六中做了大的让步,充分显现出公立重点们的容人之度。

“击剑?有没有搞错,这年头打个校园赛还要拔剑?”赵慕叫嚷一阵,又耸耸肩道,“不过我们不会,对方也不一定能好到哪里去。”

见多识广的周扬大班长摇了摇头,“你们有所不知。一年前,一中打着丰富学生课外活动增加体育特色课程的名头组建了击剑队,领队的那个同学叫汪旭。这汪旭可不简单,八岁开始练习击剑,去年还参加了全国中学生击剑锦标赛,获得银牌。”

张铭等人围上去,“靠,这么说市重点们是有备而来了?”

周扬摊摊手,“一年前组建击剑队,现在又提出增设击剑赛一项。人家早有扳倒六中之心,只是等着时机罢了。”

赵慕十分气馁,“人家准备了一年,我们顶多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还打什么打,直接认输得了。”

“好啊。到了比赛场上,你赵慕直接双膝一跪,举手高喊认输就行。”陆一宸右手插兜,左手拿着一张粉红色名单从后门走过来,接话道。

赵慕莫名其妙,“宸哥,为什么我要跪下来认输,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是六中击剑队的一员,不想打上台就认输好了。”

赵慕忙缩脑袋,“宸哥,我从没学过击剑,又没什么运动细胞,校方不可能选我入击剑队。”

陆一宸从何董办公室刚出来,将拿到的名单往桌子上一掷,“喏,自己看吧。”

赵慕等人凑上去,见是本届校能赛的参赛名单。

花剑团队一栏有四个人,第一个便是高二一班陆一宸,第二是高二十四班乐正弘,第三个是高二五班任少杰,第四个是高二一班赵慕。

乐正弘是体育特长生,国家一级运动员,身体的协调性与灵敏度很高,爆发速度也可圈可点,适合练习击剑。

任少杰是校篮球队大队长,球场上转起来像风一样,而且之前学过一段时间的击剑。

然而,赵慕……如果非得为他找出些特长,那么可能是学校打架找茬次数最多的那个。不过自从陆一宸来六中之后,赵大爷连架也没得打了。

赵慕慌里慌张,“宸哥,怎么有我?”

“我推荐的。”

赵大爷简直要哭,“我真的什么都不会,上台就是给学校丢脸。”

“我说你行你就行,下午一起去看训练计划,明天开始上集训课。”

赵大爷一脸绝望,“宸哥,你放过我吧,我就想混个日子。”

陆一宸按上他的肩头,“可是我想提携你。”

“……”

并不想被你提携。

斜前方第三排,卫星也拿到了那张名单,抬眼见自己的名字填在辩论组成员一栏,还排在第一个,惊得半晌合不上嘴,“采薇,这个……是我?”

宁采薇来回瞧了几遍,“全校好像就你叫卫星。”

“怎么有我?我考试还能凑合,辩论真的不行啊。”

她从小口笨,不经常与人说话,更不与人争论,说不上两句就要张口结舌面红耳赤。

陆一宸走了过来,“公立重点认为六中培养的学生只能读死书,所以需要你这个全校第一站出去向世人证明一下。”

“……”

她好像真的是有点读死书。

对方此次有备而来,挖了许多坑等着六中跳。

何钧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战略上挺蔑视的,笑着向面前的一双男女生道,“一宸、卫星,你们不用怕,尽力而为就行。舞蹈一项六中有十足的把握,你们两队中只要辩论和击剑赢一项,这场比赛就稳了。”

陆一宸轻轻哼了一声,“我有什么好怕的,顶多就是六中倒闭,我再换个地方读书。”私立对公立的这一仗迟早要打,何钧为什么偏偏选在今年扩建校区来引燃导火索呢?

当何钧点下他为击剑队队长以及卫星为辩论组组长时,陆一宸就明白了这位舅舅的小算盘。

何家的饭还真不是让白白吃的。

何钧对外甥的埋怨充耳不闻,又乐呵呵地鼓励两人一番,放他们回去准备。

卫星实在心里没底,开口跟人讲话一直是她的短板。于是拉了拉他的衣角,“陆一宸,我辩论真的不行啊,万一输了怎么办?”

陆一宸战略上也挺蔑视,“输了就输了,反正我能赢。”

虽然战略上极为蔑视,但陆大佬在战术上却极为重视。

毕竟,只有一个月左右的准备时间。

要在一月内超过对方一年的精心筹划,赢得校能赛之难可以想象。

早晨六点的日常交谊舞学习就此取消,换成了他练习击剑,她在一旁大声背演讲与辩论的优秀文稿。

对方选择的是击剑赛中的花剑。

花剑是三个剑种中最讲究技巧的一门击剑运动。

不同与佩剑的要求速度,不同重剑的要求攻击准确性,花剑更注重的是电光石火间的见招拆招,有大量的优雅且奇妙的近战技巧,是一种经验与智慧的较量。

所以,三剑种中花剑在短时间内最难出成效。

纵使有良好的体能基础,但若一时掌握不了技巧,又没有大量的实战经验,不能在一刹那间做出最准确的预判,那么便要落败。

还有那身从脸遮到脚的赛服,又厚又重,新手穿上浑身不舒服,大大降低出剑水准。

天尚未亮,黑蒙蒙的,还挂着许多颗闪烁的星星。

卫星四点四十五起床,五点来到体育馆读背辩论文稿。

“沙沙沙”,连续的剑击破空声与一阵清脆的踏地声从体育馆中传来。

卫星推开门,见他果然已经在了。

陆一宸每天都比她到的早。

卫星六点来时,他已经在练剑了,拿下护面热得满头大汗。

卫星五点来时,他仍是在练剑,拿下护面同样是一脸淋漓的汗。

卫星从橱柜中拿了一瓶矿泉水给他送过去,好奇而又挫败地问,“陆一宸,你到底几点来的?”怎么每次都比我早?

他接过矿泉水,拧开灌了大半瓶,又递还给她,“你再早一小时就能第一个了。”

“……”

“所谓天才,不过是10%的天赋+90%的努力。当年为了破格入奥赛集训队,连睡觉都泡在一堆器材和物理习题册中。”陆一宸转了转手腕,又提起剑,“你以为我能多聪明,不过比别人更努力罢了。”

说完,拿了护面罩上,手腕一转又开始新的练习。

卫星被学神“教训”了一通,不敢怠慢,忙到旁边翻开课本大声读背。

陆一宸停下向前冲刺的步伐,掀开护面又道,“小星,光读背是不行的。你的知识储备足够,你的短板在于开口时不知如何组织语言有效回击。你要练习的是开口说话的勇气以及辩论中的技巧,还有随机应变的能力。”

卫星懵住,这些要如何练?

陆一宸拭一把满脸的汗,想了想道,“对了,跟卓小利联系一下,让他远程指导你。他之前是辩论赛组长,带队参加过全国中学生英语辩论赛,还拿了当时的冠军。辩论方面我不如他。”

他一拍脑袋,懊恼着,“哎呀,上次走时忘记留他的联系方式了。”

上次c市中心医院,卓小利自报过家门,给了微信号和手机号码,虽然只说了一遍,但她记性好,所以还没忘。卫星忙道,“我有。他的微信号是名字的汉语拼音首字母zxl**2,手机号码是151****6589。”

陆一宸举剑的动作停下,转过头来,用一种极为奇怪的目光看着她。

卫星被看得心虚,“有,有什么问题吗?”

“你怎么有他的联系方式?”

“……”

“微信加过了?”

“……”

“他平时找你聊吗?”

“……”

“手机拿来我看一下。”

“……”

☆、赛事の危机

接下来是一个月的强训, 训得校能赛诸位选手要死要活。

辩论组的作息安排尚勉强能接受, 每天五点到体育馆,占据一方角落四人开始集中训练, 由a附卓学霸远程视频指导。

白天正常上课。

晚自习之后, 仍是来体育馆,训练到晚上十一点半离开。

辩论组如此作息,卓小利作为实际小组组长, 也得跟着这样折腾。

卫星最初担心卓小利嫌辛苦,很是过意不去。

谁知卓小利却说了跟陆一宸相似的话, “小星,正常啦。要想成绩好, 难免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我是后来才知道的,陆宸天每次能比我考的分高,是因为他每天五点起, 我虽然定的也是五点闹钟,但每次都磨蹭到五点十分。”

“……”

击剑队是陆一宸为队长, 还跟着一个拖后腿的赵慕。

为在最短时间内出最好的成效,陆一宸让何钧在校外租下一个小型剑馆, 专门用来集训。

他和赵慕都是全校倒数,平时上课也不听讲, 索性请了一个月的假,泡在剑馆中没日没夜的练习。

听有幸前去围观的人说, 两人连睡觉都是就地一躺,抱着剑眯过去, 睁眼之后二话不说继续挥汗如雨地练。

虽然不知道练剑成效如何,但赵大爷出剑馆时整整瘦了十二斤,瘦得气质都凌厉了,拿下护面的那一刻,高二一班同学晃眼间还以为见到了第二个陆一宸。

一月时间,匆匆流尽。

c市校园素质能力大赛拉开序幕。

一共三个项目:舞蹈、辩论、击剑。

三十二所市高中参赛,其中二十所市重点,四所私立,八所普通高中。

赛制为以学校为代表的团队赛,分为预赛、1/4决赛、半决赛和决赛四个阶段。

两天比赛时间。

c市各大媒体争相报道,并将此喻为c市教育真正走向市场化的开端。

各位将中考的学生和学生家长更是全天候关注。

c市各大论坛纷纷转帖置顶。

这个夏季,除了高考、中考之外,校能赛一跃成为第三个最受c市学生和家长关心的话题。

预赛打得毫无悬念。

“校舞赛”举办前一个月匆匆大改革,更为“校能赛”。其他学校训练不及,根本不是市重点们的对手,一圈单败淘汰的预赛下来,全市前八家重点顺利晋级。

七家公立重点和一家私立重点——六中进入1/4决赛。

接着是1/4决赛和半决赛。

这两大场,七家公立重点中,除了对上六中的两家,其余五家仍然打得相当轻松。

因为市重点们已“精诚”抱团,秉承“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保存实力第一,争名次先后第二”的原则,几乎是拱手送老大哥——市一中进入决赛。

六中则打得相当辛苦。

每一场都遇到最激烈与顽强的相争。

击剑项目半决赛时,六中遇上市二中,差点被对方刷下去。幸得陆一宸打底一口气将巨大的比分差追平,并反超,才有惊无险地进入决赛。

一整天高强度的比赛。

六中参赛队员,特别是击剑一组,极为吃不消。

五班的任少杰体能相对较弱,打了半决赛的最后一场,摘下护面回到休息室,连赛服都没力气脱了,直接四仰八叉地躺下去。

赵慕作为替补一直等在后台,见此,忙要将他扶起来。

任少杰喘着粗气嚎了一句,“都他妈别碰我,让我歇口气。”

不多时,陆一宸和乐正弘也相继从赛场回来,两人都是累得够呛,倚着旁边的衣橱柜,半天只有喘息的份儿。

赵慕帮他们把厚重得赛服剥下来,又将准备好的矿泉水送过去,轻轻地问,“宸哥,撑得住吗?”

陆一宸满身大汗,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对手训练了两年,而六中击剑组只突击练习一个月,差了对方好大一截。任少杰和乐正弘就算是超常发挥,也难以追上对方的得分。

于是,每场都要陆一宸垫底追平并反超,陆大佬承受的压力非同小可。

三人歇了好一会儿,慢慢缓过气来。

赵慕又问,“明天决赛对战市一中,宸哥你有几分把握?”

陆一宸拧开一瓶矿泉水,直接从头上浇下去,一边拿毛巾擦着,一边疲惫道,“不好说。这几场的比赛一中击剑队队长汪旭一直没有出场,想必是保存实力,暗地里也可能在研究我们出剑的套路。明天场上变数可能会很大。”

顿了顿,他又道,“赵慕,你一定要打起精神。万一我们三人中谁倒下了,下面的担子可要你来挑。”

赵慕被强训一个月,训出些实力,也有了底气,点了点头。

陆一宸调出汪旭往年的比赛视频,与其余两人观摩着,又道,“小星那边怎么样?”

赵慕道,“虽然略有波折,不过整体进展还算顺利。我校是正方,嫂子是一辩,主要负责将准备的稿子认真地念好以及总结陈词,周扬是二辩,七班的两同学是三辩和四辩,四人配合得很好,应该问题不大。不过……”

“不过什么?”

“明天决赛混用了一些美式辩论制,赛前公布辩题,给出30分钟的准备时间。我觉得赛前给辩题莫名玄乎,说不好给的是个坑。”

陆一宸按着太阳穴揉了揉,“没事,只要我们能赢,这场比赛就稳住了。她那边不用太有压力。”

赵慕凑上去,围观着汪旭往届击剑赛中出剑的手法。能拿下全国中学生击剑锦标赛亚军,汪队长绝非平庸之辈。

从视频上看,这位队长出剑霸道迅猛,动作硬朗刚烈,且多是快速主动出击,很是有手段。

赵慕擦一把额头渗出的汗,想,辩论组那边虽然不知压力多少,但击剑组这边真的是压力山大。

上午八点半时,最受瞩目的校能赛决赛开始。

c市电视台直播,各家媒体全程动态性报道。

各校学生和家长密切关注。

这场比赛,与其说是c市高中全面参与的比赛,不如说是市一中和私六中的对决。

因为舞蹈、辩论和击剑三项,全是一中团队和六中团队进入决赛争冠军。

舞蹈一项悬念不大,六中一直遥遥领先,高歌进决赛,冠军之位势在必得。

辩论一项,双方持平,发挥都很稳定。花落谁家尚不得知。

击剑一项,则是一中遥遥领先,几乎不费力气地进决赛,冠军之位似乎唾手可得。

击剑团队赛,是循环赛制,一共九局,每一位选手与对方的三位选手轮流比赛。先获得5分的选手为胜,然后选手交叉进行比赛,最先获得45分的团队为胜。

一中出场的是汪旭、陈锐、徐绍辉。

六中出场的是乐正弘、陆一宸、任少杰。

第一局比赛是汪旭vs乐正弘。

汪队长不愧是八岁时就练习击剑的好手,一上来便主动出击气势十足,将乐正弘打得几乎抬不起头,以5比1的悬殊差距结束了第一轮比赛。

一中气势大涨,下面一片摇旗呐喊声。

第二局是陈锐vs陆一宸。

陈锐水平虽然不差,奈何陆一宸打得极为出色,攻守兼具出剑又狠又稳又准,2比9,一中被六中追平并反超3分。

六中气势大涨,高二一班在场学生全体起立,鼓掌欢呼。

第三局是徐绍辉vs任少杰。

两人发挥稳定,且任少杰之前练过击剑有基础,所以分数差额不大,6比5。虽然任少杰输了一分,但因为陆一宸将比分超了,所以六中仍占上风。

此时总分为13比15,一中落后于六中2分。

第四局是汪旭vs陆一宸。

双方剑队最强者相争,比赛相当有看头。两校学生屏气凝息,全程紧盯着台上两人。

汪队长昨天看了一整日的比赛,对陆一宸的出剑套路已熟知。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陆队长出剑攻防兼备,打得非常之稳,不露破绽。

一阵的剑尖激烈交锋,汪旭得了3分,陆一宸得了4分。

双方比分再次拉大。

陆队长只要再拿一分这局就结束了。

厚重的白色赛服下,印着六中校旗的花剑护面中,陆一宸已汗流浃背。

汪旭是位极为难缠的对手,又从小练剑经验丰富,出剑时机和距离感都把握得很好。陆一宸能胜他一分,极为不易。

但毕竟是多得了一分。

观众台上,市重点们已开始窃窃私语,隐露不安。

舞蹈一项,六中夺冠无疑。

击剑本来是一中最有把握的一项竞技,如果丢掉了,那么辩论一项压根不用看,比赛已成定局。

一中校长向一旁的击剑教练使了个眼色。

教练会意,目光闪了两下,冲汪旭喊道,“不要退,向前,主动出剑。”

得了指令,汪旭剑尖一抖,跃步向前直刺。

陆一宸则及时防守,且守中有攻,剑身向后拉绕过对手剑尖交叉刺。

双方交锋在一起。

眼见陆一宸将绕过他的剑尖刺中,这时,一股极淡的甜香味道从汪旭身上传来。陆一宸心神猛震,这一剑非但没有刺中,反而被汪旭钻了破绽一剑刺在胸口。

绿灯亮起。

汪旭得了一分。

此时比分已是4比4持平。

握剑的手在抖,身体轻轻抽搐,花剑面罩下,陆一宸目光晃起来,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汗落如雨。

这些人,简直卑鄙!

刚才那股甜丝丝的奇怪香味,不是别的,是毒品的味道。

看来,对手们对他的情况了解得很清楚。

别说打比赛,他现在连站立的力气几乎都没有了,满心满脑全是对毒品的渴望,是几乎飘起来的幻觉,是体内如同千万只虫子在咬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身心的渴望争先恐后地涌上来。

毒瘾,犯了!

汪旭又漂亮地刺来一剑,陆一宸随着这剑倒了下去,重重地摔在剑道上,蜷缩着身子半晌没能爬起来。

何钧从座位上站起来,叫了声,“一宸。”

校能赛医疗队伍及时跑过去,将他的护面摘了,放上担架,匆匆抬下来。

六中师生一片哗然。

任少杰、乐正弘穿着一身厚重的赛服,提着剑追上去。赵慕从后台跑出来,跳过护栏将担架拦下,“宸哥——”

陆一宸如坠冰窟,浑身冷得发抖,强忍着身体被万蚁噬咬般的痛苦,微抬手,将握着的剑按在他掌中,咬牙道,“赵慕,我信你。”

击剑比赛出问题之时,卫星所在的辩论组刚拿到本次决赛的题目。当辩题在屏幕上显示出来时,六中辩论小组成员心中“咯噔”一声,呆怔了。

决赛的辩题是——高中生应不应该早恋?

六中组是正方。

观众席上坐的是一众关心孩子学习成绩和未来发展的家长,评委席上坐的也是孩子在读初高中的c市知名人士。

尚未开始辩论,对手已站上舆论道德的制高点,已最大限度地争取到观众和评委的心理偏向。

果然……是个坑。

周扬试图安慰大家,打开电脑,一边查找着资料,一边点开了正在直播的击剑赛事,笑着道,“算了,就当我们来打酱油的吧。舞蹈一项六中肯定能稳住,击剑项有陆一宸在,肯定也是有惊无险。我们若是三项全赢,多驳人家的……”

他的话没能说下去。

因为屏幕上播放着的画面正是陆一宸被汪旭一剑刺中,重重摔倒在剑道上,身子蜷缩再也站不起来。

卫星大惊,一步冲去,隔着电脑屏幕抚向他大汗淋漓的英俊面孔。

周扬咳嗽了一声。

卫星恍然回神,将手垂了下去。

气氛有点诡异,有点沉重。

作为小组组长,这等时刻必须要说两句稳住人心,卫星将击剑直播的页面关掉,转向三位组员,“这段时间大家都很辛苦,我们准备了很多,也付出了很多。这场比赛关乎的不是个人名誉,而是六中的存亡。”

由卓学霸亲自指导一个月,卫星已能不卑不亢地开口,能像模像样地挑起辩论组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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