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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小心跳(捉虫) (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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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到了,转过身,用那张不带任何表情的假脸,望一眼同样沐在夜色中的她。

卫星很尴尬,忙鞠躬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听到的。不不,我什么都没听到。”

白璐板着脸,呵呵两声,“听不听到又能怎样?这又不是多秘密的事。”

卫星想起了上次宁采薇私下所说,“你以为她过得能有多好?不过是钱多罢了。从上高二到现在,几乎没见她爸妈来过,听说他爸爸是大公司的总裁,妈妈是副总,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根本顾不到她。”

下面便无话可说,两人沉默了。

卫星尴尬地站着,走不好,不走也不好,只得等下课铃响,将这僵硬的气氛冲散。

然而越等什么越不来什么。

明明只剩五分钟,然而时间却仿佛被拖住了一般,迟迟不动。

白璐倒是不慌不忙,将摔破的手机踩在脚下,倚着旁边的合欢树,双臂抱胸,冷漠地扫来一眼,嘲讽着又道,“你说世上的爸妈都是什么心思,既然不愿意养却还偏偏要生下来?给点钱就当全弥补了,呵,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卫星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

“卫星,你爸妈平时怎么待你的,一定很疼你吧。他们不来看你是因为家里穷,不像我们家的那两个,以为派个专车司机就万事了了。”

卫星仍是沉默。

白璐声调上挑,又带了点尖厉,“怎么不说话?怕我嫉妒你?”

卫星不得不开口,声音轻轻的嗓子里带点哑,“我没有爸爸,妈妈很早就过世了。我住在舅舅家里。”

凌人气焰慢慢消散了,白璐放下抱在胸前的双臂,“对不起。”

“没关系,舅舅待我也很好。”

下课铃声终于响了。

卫星转身要回教室,犹豫一下,又扭过头,“白璐,跟妈妈吵架不好。她总归是关心你的。”她佯作不在意般笑了一笑,“你看,我连妈妈的声音都没听到过。”

同学们如一波波的潮水般涌下来。

卫星只得等一等再上去。

白璐默了默,同她搭话,“今晚出去了?”

她点点头。

“因为陆一宸?”

卫星惊讶,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

万年如一的假面动了动,白璐又道,“你跟陆一宸交往了?”

若在往日,卫星肯定第一时间摇头。不过刚在江边听了何修远一席话,她不禁对有些事情产生怀疑,也想弄清楚,轻声问,“我和他像是在交往吗?”

“你觉得呢?”

“我,我不知道。”

白璐冷笑一声,“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说了也没用。”

卫星想了想,咬着唇坦白,“我觉得不像,但何学长却说陆一宸他……”喜欢我。

话停下了,有些字眼仍是难以说出口,稍微一提便要脸红。

白璐踢了踢地面,“有些事情不懂就不懂好了,以后再明白也不迟。”

卫星吃惊地看她,“以后?”

“以后。”白璐也不捡地上摔破的手机,转身回宿舍楼,背对着她冷淡地抛出一句话,“有些人很有耐心。”

学生分成三股分别流向宿舍、操场和校园超市,楼梯上的人渐渐地少了。

卫星怀着一腔心事,回了教室,坐下来补今天的物理作业,同时也把陆一宸的一块做了。一边做作业,一边轻微走着神。

陆一宸喜欢她?

有吗?

反正她是没有看出来。他们之间不过比普通同学关系好一点罢了,这一点体现在陆一宸会在她说话时理她一下,仅此而已。

陆一宸现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正经历着极为痛苦的毒瘾发作的考验?

卫星有点担心,在手机上翻出他的号码,定定地看着,却终究没敢拨出去。一直等到屏幕黑下去,才轻叹一口气将手机推到旁边。

算了,等陆一宸回来再问吧。

陆一宸是在五天后回来的,也没请假,直接旷了五天课。他瘦了一点,但没有上次瘦得那么厉害,只是眼底阴影更深了,仿佛一道伤痕一般。

他愈发沉默,微垂眼睑,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

见他这模样,卫星攒了五天的问题再问不出口。

陆一宸现在正与世上最邪恶的魔鬼作斗争,每一步都走在刀山火海之中,受着万劫不复的折磨,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真的重要吗?

他们是同学,是朋友,她打心底里希望他能早日从毒品的阴影下走出来。

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若你安好,便是晴天”。

陆一宸回来的第二节课是物理。

物理老师姓郑,是位格外严厉的老教师,前顶全秃,额头油光发亮,跟八十瓦的电灯泡儿似的。

郑老师对陆一宸每次考零分很不满意。在他眼里,陆一宸就像手脚健全却懒散不肯干活偏要行乞度日的流浪汉,自暴自弃,自甘堕落。

如今陆一宸又一声不吭地缺课五天之久,更是触动他的火气。

郑老头年轻时读过不少书,养出一点狷介性子,见学校老师对陆一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早就心中愤懑了。何董家的公子就了不起吗,就没人敢惹吗?

亏这些人还是教书育人的老师,一点学者的骨气都没有。

郑老头有意为难陆一宸,于是一开堂便借巩固上周所学知识点为由,列出五道难题,开始点名作答。

上周,陆一宸不在。

郑老头点了两个物理成绩颇优秀的学生回答了前两小题,接着矛头一转,指向陆一宸,“后面第二排过道边的那位同学,你上来解一下第三题。”

第三题是一道大题,含两道小题。

第一小题是求e1和e2两个匀强电场的比值。

第二小题是假设撤去虚线下方电场,小环从a到b过程中克服摩擦力做功w(f)与电厂做功w(e)的比值。

这已经算是两道题了。

陆一宸站了起来,以一种极其平静的语调道,“老师,我不会。”

“别人都会,为什么就你不会?陆一宸,你到底有没有上课听讲?”郑老头严肃地一摆手,“请你站到教室外面去。”

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集中过来。

场面一时极为尴尬。

高中生,人格已接近完整,差不多算是成年人了。体罚无疑刺伤学生自尊。六中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不许体罚学生,但老师们都心照不宣地不踩这道底线。

大家全在扭头看他。

陆一宸挺直地站立,垂着眼睛,按在桌面上的右手微微颤了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脸被人按在地上踩。

郑老头见他不动弹,将课本在讲桌上一摔,又高声道,“请你站到教室外面去。”

陆一宸将这只颤着的手插入兜中,“呲啦”一声拉开椅子。

教室里静极了,针落可闻。

这一声响动显得极为刺耳,简直像划在了耳膜上。

他挺直脊背,迎着大家的目光往外走。

卫星霍地站了起来,大声道,“老师,陆一宸上周有事,没来听课。这一章的内容他还没有学。”

课代表是任课老师的左右手,与当科老师的关系最近。如今,她一个物理课代表却站出来顶撞物理老师。郑老头气得小胡子颤了两颤,提起板擦,哐地拍响,“他上周没来,他的物理作业谁做的?”

卫星张口结舌,答不出来。

总不能说是她代做的。

关于卫星和陆一宸两人的事,郑老头早有耳闻,对班级第一名与最后一名纠缠不清十分反感,认为是两人的共同堕落,又冷冷道,“有些话本不该我来说。不过,我想就此提醒大家,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别毛还没长齐就学着谈恋爱,除影响你们的前途外,不会有任何作用,还天真地以为能走到最后?痴心妄想!”

陆一宸本来正面无表情地沿着过道向门外走,闻言,在讲台前站住了,淡漠的视线忽地变成两道强烈的光,几乎能将人灼痛,面庞肌肉颤了一颤,他蓦然转了方向。

大踏步走上讲台,抽出插着兜里的右手,拿起白板笔,微躬身,以一种肉眼几乎跟不上的速度写出了第三题的解题思路与答案。

接着是未被要求的第四题。

第五题。

一口气将后面的三道大题全部解出,他将笔盖合上,轻放回笔盒中。眼中的光慢慢暗下去,又变成漠然的平静模样,“老师,请你收回刚才的话。”

他的字迹挥洒,飘逸而连贯,韵味十足,更像是一种行云流水的书法,而非用来解题的工具。光这一手字就能夺人眼球。

陆一宸喜欢把右手插在兜里,这是高二一班的学生所共知。

大家以为这是大佬的一种摆酷的习惯。

然而经过刚才那震撼人心的一幕,同学们突然明白,这其实是收敛锋芒的一种暗示,把右手插在兜里,就像把锋利的刀收在鞘中。

郑老头扶了扶与脸型很不相称的几乎遮了半张脸的银边眼镜,将白板上三道题的解法和答案来来回回检查了很多遍,终于转过身,向着全班同学,“全部正确。”

揩一把额头上的油光,他又道,“陆一宸同学,我收回刚才的话。”

寂静打破了。

堂下一片欢呼与鼓掌声。

卫星站在位子上,跟着其他同学一起鼓掌,一颗心满满的,又是高兴又是感动,眼前模糊着几乎要哭出来。

唯有陆一宸平静如当初,右手重又插入兜中,微垂眼睛,面无表情地穿过一众赞许的目光与热烈的掌声回到座位上。

仿佛无论是掌声还是骂声,对他而言,全都无关紧要。

卫星没哭出来,赵慕倒是哭出来了,擦着泪花道,“宸哥原来你是学霸。格老子的,兄弟我这对眼珠子白长了。”

☆、 陆宸天(一更)

本是准备好好惩治一下问题学生, 谁知却被对方当场打了脸, 郑老头虽然待人严厉,但品行无差师德齐备, 所以非但不生气, 反而有一丝隐隐的惊喜。

毕竟,做老师的有几个不希望自己的学生出息呢?

架子还是要拿一拿的。

郑老头扶好眼镜,用板擦敲了敲桌子, “有些同学仗着自己有点本事,非得与众不同标新立异。不过, 小聪明永远都是小聪明,踏踏实实才是硬道理。”

下面一片闷笑声。

陆一宸也不理会, 从桌屉里抽出草稿纸,又要自顾自地画与课业无关的舰船模型图。

郑老头见他又低头不听课,冷咳一声, 提高嗓门,“陆一宸, 这三道题是你做的。你来为全班讲一下解题思路。”

陆一宸只得又站起来,如先前那般微垂眼睛, “老师,我不会。”

郑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做的你怎么不会?再说不会就站到教室外面去。”

陆大佬拉开椅子,站到教室外面去了。

“……”

教学几十年, 从没见过这种让人无从下手的学生,简直比专门捣乱课堂纪律的刺头学生还难搞。郑老头瞥一眼窗外挺直站着的身影, 气得血压都要升高,索性不再往外看,眼不见心不烦,“卫星,你来讲。”

卫星站起来,按照陆一宸写下的解题思路为大家仔细地讲解一遍,还顺便强调了每道题涉及的知识点以及解题的关键点。

讲得很好,无可挑剔。

然而郑老头依旧心情烦躁,压了压手,“坐下。”

班主任李老师前来观察学生上课情况,见陆一宸站在教室外,不由诧异,“陆一宸,你这是……”

陆一宸单手插在兜中,眉目不动,“看风景。”

“……”

高二一班的班主任,全名叫李倩,是名牌大学研究生,还在国外名校镀了一年半的金,才华与能力绝对没得说。所以她虽然年轻,却挑了一个班级的担子。

不过,她对学校分给自己的这个班级很有些意见。

高二一班是高二年级段平均成绩最差、课堂纪律最差、同时也最难管的一个班级。班里的学生家庭背景一个比一个深,让人打不得骂不得教训不得。

其他班主任不愿接这烫手的山芋,于是抛给了新到六中教学的她。

李倩每天面对一群不知长进的二代弟子,气得鱼尾纹都要长出来,满腔教书育人的报复无从施展。既然班里的学生不长进,又老师管不住,于是她也懒得多理,随他们混去吧,反正全是家里不差钱的主儿。

本来她已将高二一班放任自流,然而自从卫星和陆一宸转校到了之后,班里的学习风气竟然有了很大的好转。

李倩快要熄灭的信心,又慢慢燃回来,对班级学生也比平常更上心,有事没事常过来转一转,看一看这些充满朝气的大孩子面孔。

作为班主任,李倩对陆一宸的情况了解得多一些。另外,之前何董也专门嘱咐了,要她对陆一宸照顾点。

李倩敲上开着的教室前门,打断郑老头的讲课,“郑老师,陆一宸怎么站在外面?”

提起这事就来气,郑老头瞪起一对小眼睛,愤愤道,“我教学三十多年,从没有见过这种不服管教的学生,还搞什么标新立异,明明会却说自己不会。我看着,他就是成心与老师做对!”

李倩怔了一下,笑了一下,“其他老师或能不喜欢他,我原想着郑老师一定喜欢他。现在看来,我好像猜错了。”

郑老头冷冷地笑,“我为什么喜欢他?”

“陆宸天啊。”

“什么?”

李倩伸出食指,连续画出一串字母,仍是笑着,“郑老师竟然没认出来。”接着转向陆一宸,“好了,别杵在门口了,回教室听课。”

郑老头怔了片晌,那对聚光的小眼睛忽然睁得溜圆,嘴张了张,惊讶得说不出话。

李倩写的一连串字母是ipho,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的缩写。

ipho,陆宸天……

郑老头几乎要老泪纵横。

陆宸天,物理科天才少年。

初三那年,破格进入只有高中生才能参加的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国家集训队,在全国60名种子选手中脱颖而出,进入前五。

其后,代表中国参加第58届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与全世界物理学霸们交锋。

拿下世界第三的排名,分数仅低于一位中国队高三学长和一位美国参赛选手,荣获ipho金牌,保送a大。

家长不同意他跳过高中阶段直接读大学,认为对孩子的未来成长不利。于是陆宸天放弃a大的保送资格,转去a大附中就读。

这在当时的物理学科界,是一则挺轰动的新闻。

郑老头对这位物理天才极为赞许,夸张地将登有这则新闻的报纸贴在床头,大发感慨道,“有生之年若能教到这样一位学生,那我这辈子的教学生涯就无憾了。”

如今人到了他面前,他却生生没认出来。

郑老头第一次觉得自己引以为豪的这对小眼睛岂止不聚光?简直是瞎。

高二一班的同学们虽然没听懂两位老师打哑谜般的交流,但隐约觉察到转校生陆大佬之前怕是学习很牛逼。

郑老头很激动,两眼闪泪光,课都上不下去了,“卫星,这节课你早预习过。你上来给大家讲一讲。”

卫星是物理课代表,平时跟郑老头多有交流,还曾帮着改进教学方案,虽是临时被抓包顶上,倒也应付得过来,操着软糯的嗓音,把后半堂课补上了。

郑老头表现极度反常,引起了同学们的注意。

大家又想到刚才班主任李老师画的那一串字母,以及提到的陆宸天。

陆宸天,是谁?

跟陆一宸有什么样的关系?

赵慕从桌子底下钻过去,挤在陆一宸旁边,嗷嗷着道,“宸哥,你转到六中之前到底是什么成绩,都考多少分啊?你该不是打入我差生部的内奸吧。”

陆一宸没理他。

赵慕又嚷嚷,“宸哥,你今天必须得透个底。不然这样一惊一乍,兄弟我的小心脏受不了啊。”

陆一宸终于转过身,手起圆规落,将赵慕按着的桌子处扎得透了个底。

赵慕:“……”

灰溜溜地又从桌子底下钻了回去。

班里,有眼尖的同学模糊辨出李倩刚才画的字母,灵机一动,拿出手机搜索“ipho+陆一宸”。

没有搜到什么消息。

又搜索“ipho+陆宸天”。

新闻出来了。

b市天才少年以初中生身份破格加入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国家集训队。

b市学霸拿下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金牌,保送a大。

b市学霸自动放弃a大保送资格。

b市物理天才少年,优秀的不止是物理。

……

陆一宸正来自b市。

高二一班震撼了,忙将新闻一则则翻着给陆一宸瞧,“宸哥,你也是b市的吧。这陆宸天是谁,看报道各方面都跟你挺像的。你们家的吗?”

陆一宸微掀眼皮,扫了一下,“我哥。”

“我日日日日,宸哥他哥是国际级学霸。”

仅一个课间,这则消息在一班里传了个遍。

同学们有些理解郑老头的异常反应了。

郑老头即将退休,常感叹加遗憾着说,他一辈子没有教出一位耀眼的弟子,教学生涯很不圆满。

如今,物理科神级学霸的亲弟弟到了这里,可不是给郑老头一丝圆梦的希望?或许就教出第二个陆宸天了呢?

同学们忍不住又想笑,郑老头刚才竟然用物理题刁难他。

其他同学在震惊,卫星则比他们震惊更甚。

别人不知内情,卫星却从何家父子口中得知过,陆家虽然有两个儿子,但陆一宸只有一个刚满周岁的同父异母的小弟弟,他没有哥。

那么,陆宸天是谁?

她将那些新闻仔仔细细翻了一遍,比对着信息。

来自b市。

除物理最为优异外,全科成绩都非常棒,一直是全年级段第一。

运动健将。

军事迷。

打小练跆拳道。

个子很高。

有一股jūn_rén气质。

阳光,爱笑。

一年半前入a大附中。

……

卫星悄悄地扭头,望一眼后排低头在稿纸上随意写写画画的他,默默地捂了脸。

今天可算知道什么叫鲁班门前弄大斧。

想到这段时间自己大发慈悲一般替他写物理作业,还强行给他补物理课,反复强调每一章的知识点,叮嘱他记下……

她早知道陆一宸之前很优秀,因为何钧和何修远不止一次地提到过,但却不知他竟是优秀到这种程度。

卫星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分分钟变学渣。

陆宸天……

她默念着,在练习册上写下这名字。

忽然间,想起初入六中的第一天,她在讲台上,顶着全班同学异样的目光进行自我介绍,“我叫卫星……”

下面的同学们轰然大笑,“能上天吗?”

面颊的烫意直滚到耳根,卫星将脸埋在课本中,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名字难以直视。

☆、 小改卷(二更)

最近, 卫星有意无意地躲着陆一宸。

她觉得很难为情。

她竟然给一个物理天才一直在补物理课, 还笑他考零分,真是分分钟打肿自己的脸。

然而, 让人更难为情的是自从那节课之后, 物理老师有事没事常叫他们一起到办公室坐一坐,聊一聊,干点杂七杂八的事。

郑老头自己惜才爱才, 却又愧疚于之前对陆一宸的刻薄态度,单独在一起比较尴尬, 于是每次都拖上物理课代表卫星。

“卫星,中午和陆一宸过来批改上周的月考卷子。”下课铃响了之后, 郑老头夹起教案,抛下这么一句话便走了。

她向后瞥一眼,陆一宸依旧是那个埋头做自己事情的陆一宸, 根本没将老师的话听入耳中。

所以……

她要先把话传到,接着劝说他一起去。

刚下课, 食堂中必然拥挤。

卫星多是等人流高峰过去,再下楼吃饭, 这样能节省时间。陆一宸也不愿挤在一堆人中,因为他有的是时间。

她怕他像上次一样, 趁她一眼不见就溜开,于是硬着头皮相邀, “陆一宸,中午一起吃饭吧。”

陆一宸手支起额头, 轻飘飘地看过来,“你要请客?”

“……”

请自然可以请,只是她请客,得他掏钱。

两人打了饭菜,找张靠边的桌子坐下。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食堂坐在一起吃饭。

她饭桌对面坐过许多男生,何修远、周扬、赵慕、张铭以及形形色色的爱慕者……唯独没有陆一宸。

陆一宸从不主动坐在她面前,也很少跟她搭讪。

卫星不禁又想起何修远的话,一宸他喜欢你,你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连饭都不一起吃,连话都很少说,有这样的喜欢吗?

她走神间,陆一宸已将盘子里的饭菜一扫而空。

他吃饭是很快的,三分钟就能搞定。陆一宸之前经常参加军事训练营,还曾被何钧送到部队里呆过半年,自小养成了jūn_rén雷厉风行的做派。

接下来就变成……他看着她吃?

并不是。

“你慢慢吃,我先去改卷子。”陆一宸丢下这句话,起身将餐盘丢入门口的收集桶,一径往郑老头的办公室去了。

“……”

卫星对着面前已空的位子,“嘎吱”咬断一筷子青菜,想,如果未来的男朋友敢这样丢下她,就立刻分手!

她觉得好笑,陆一宸怎么可能喜欢她?

他们不过是关系好一点罢了,毕竟同一天转到六中,比旁人多了一点儿的缘分。

她不该相信何修远的话。

想一些有的没的。

徒伤脑筋。

陆一宸改卷子也是很快的,一眼扫过去画叉,减分,圈红,在卷头打出总分,有时还加上一两句评语,全程下来不到一分钟。

其他科老师见他做得如此轻松,也把卷子丢给他改。反正你一个门门挂零的倒数第一,精力空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替辛勤的园丁们分担一下辛苦。

到最后,高二全年级段的卷子都堆到他面前改。

郑老头耿直且护短,气得跟外班老师几乎打起来,说他们在浪费他家弟子的宝贵时间。

外班老师反驳:可是,你家弟子明明要么是在看课外书,要么还是在看课外书。无事易生非,我们给他找点事干,也是为他好嘛。

“……”

得意弟子奋斗在堆积如山的卷子中,郑老头瞅着只觉痛心疾首,敲着办公室的桌子大声道,“那些外班老师真是过分,一点责任心都没有,把卷子全推给你改,自己倒去清净。与其空耗在这堆卷子里,你还不如去和卫星谈恋爱……”

卫星草草吃完饭正赶到办公室门口,闻言,只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有晚一秒敲门呢。

场面颇为尴尬。

郑老头知自己一时口误,擦一把脑门的油光,讪讪地指了指外面的天,“我说的是这种卫星……”解释了一句,又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把另一半物理试卷放在桌子上,恼羞成怒地瞪她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过来改卷子。”

卫星的速度也不慢,虽然跟陆一宸比是差了一点。

两人并排坐着,专心改卷子,挥笔如洒。

郑老头端着印着红五星的大陶瓷茶缸,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两位得意门生。男生高大帅气,女生文静漂亮,两人又都在物理方面很有天赋,如果能凑成一对,倒也天造地设。

只可惜……

郑老头心中涌起一阵感慨和酸楚。他已从何钧那里了解到陆一宸的情况。这么好的苗子却被糟蹋了,真跟剜心似的。

“这周末中午到我家来,让你们师母炒两道菜,算是我这老头子答谢你们帮忙改卷子。”

卫星忙摆手,“不用了老师,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郑老头小眼一瞪,厉声道,“让你来你就来,叽叽歪歪个什么劲。人家陆一宸都没说什么,你这课代表倒先反对我了?”

“……”

郑老头说话,永远都能上纲上线。

郑老头家里共有三个人,一个是正在读大学的儿子,一个是爱人。

郑老头的爱人是一位已退休了的国企老职工,之前主管工会团建等事。退休之后赋闲在家,因为职业习惯,特别喜欢组织活动,比如相亲。

一见卫星和陆一宸进门,郑师母高兴得两眼亮起光,“哎呀,这闺女真俊,小伙子真帅,处对象了吗?”

“……”

郑老头瞪了一眼,“高中生以学业为重,处什么对象?”

郑师母不甘示弱,“那些找不到对象的大龄青年就是因为高中没谈恋爱,大学里面又男女比例不平衡,且来自天南地北习惯各不同,很不合适,这才拖拖拉拉剩下了。毕业之后只能一个挨一个地相亲,挑来挑去挑不到合心意的。依我看,高中恋爱就很恰当。”

郑老头气得干瞪眼。

郑师母一边欢欢喜喜地拉两人的手,一边道,“只要不影响学业,有点恋情也是高中生活的调剂,不然整天除了上课就是做卷子,多没有趣。”

郑老头不敢跟爱人争,只得瞪卫星和陆一宸,“听见了吗?前提是不影响学业。”

卫星囧了个囧,说得好像他们在谈恋爱一样。

陆一宸却慢慢勾了唇角,仿佛在笑。

郑师母话多,一餐饭絮絮叨叨说了前后四五十年,从上山下乡三年大饥荒说到改革开放数字互联网,从光脚丫子的小时候说到跟郑老头结婚生娃,送儿子风风光光读大学……还以组织多次相亲活动得来的经验提醒卫星和陆一宸早处对象,别剩成大龄青年被父母催着相亲。

郑老头气得饭都快吃不下,趁她到厨房看炖的排骨汤,愤愤道,“这是战略上的失误,下次绝对不带你们来了。”瞧见陆一宸闷笑样子,踹过去一脚,“你个臭小子,笑什么笑。将来你娶了老婆,她再啰嗦你也得忍着。。”

转向一旁的课代表,“是吧,卫星?”

“啊?”卫星没想到老师突然问她。但郑老头一向脾气大,她从不敢忤逆,于是忙点头,“是是。”

是了之后,又觉得哪里好像怪怪的。

饭后,卫星自告奋勇跟师母到厨房洗碗,

客厅中,剩下郑老头和陆一宸两人。

郑老头有饭后抽支烟的习惯,转眼见陆一宸也在,便又将烟塞回去,望向厨房中忙碌的两道身影,拍上他的肩头,“眼光不错。好好努力,将来夫妻俩一起得个物理诺贝尔,到时我老头子就算在地底下也能笑出声。”

陆一宸顺着他的视线也望向厨房中忙碌的身影,绷着脸上的温柔和笑,“老师,六中不许谈恋爱。”

郑老头极为不屑,冷哼一声,“装什么装,全校都知道你喜欢她。”

“全校?没这么夸张吧。”

郑老头想了想,点头,“的确不是全校,她还不知道。”

“……”

郑老头家距六中不远,就算散着步回校也只半小时左右。

午后阳光好得出奇,从道旁的柳树缝隙洒下,碎成暖温的金光,缀在他英俊的面庞上,也缀在她额头的美人尖上。

风温柔地吹过来,带着阳光的味道和草木的清香。柳条轻舞,柔韧如女子腰肢。

两人并排走着,都没有说话。

如果这条路能一直走,没有尽头,那该多好。。

终于还是到了校门口,将分向两条道路。

她向左回教室,他向前回寝室。

卫星抬头,望着他走向前的背影,轻喊了一声,“陆一宸。”

他停住脚步。

“你的物理作业能不能自己写?”她咬上唇,有些难为情,“毕竟,你又不是不会做。”

帮学渣写作业是一种无奈,因为对方实在不会;帮学霸写作业是一种压迫,他明明都会却还让你做。

万一做错了,说不定他在心里还取笑你呢。

陆一宸不表态。

卫星决定反抗,“以后物理作业你自己写,我不代……”

陆一宸蓦然回头,冲她笑了一下。

纵使过了很多年,卫星还清楚地记得这个画面。

午后温暖的阳光下,高个子的男生回头一笑,明明一直那么冷峻,在这一刻却笑得温柔又迷人,目光如一汪和暖的春水,简直能将人融掉。

回眸一笑百媚生。

这句诗不是只适用于女生。

卫星一颗心狂跳,转身落荒而逃。

逃到教室座位上,她方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的物理作业以后谁写?

她好像被对方用美男计套路了。

悲伤比头顶的太阳还大。

日!

☆、 小宴会

月考成绩出来了, 依旧是毫无悬念的卫星第一、陆一宸全科白卷倒数第一。

恭喜两位再次获得双第一组合。

本次的黑马是赵慕同学, 他考了班级第48名,进步了十一个名次, 总成绩多考一百五十多分, 打破了赵大爷自上学以来的历史纪录。

赵慕父母眼含热泪,握着班主任李倩的手说了许多颇为煽情的感谢话,还跑到祖坟上香, 认为是老祖宗地下显灵了。

其实也怪不得赵慕父母激动,他们家虽然代代富商, 很有经营头脑,奈何读书一直出不了头。就说赵慕他爸, 当年也是倒数前三之列。

当然,以上全不重要。

重要的是赵大富豪对儿子的进步十分满意,决定大出血一把, 对高二一班全体同学和老师进行宴请。

包下了c市最有名的一家五星级大酒店,英文名为“white hotels and resorts”, 音译中文名为“怀特国际酒店”。

如果那天赵大爷穿上笔挺的西服,小美穿上漂亮的婚纱, 再请一位能说会道的司仪和技术在线的摄像团队等,应该就可以结婚了。

这件事让高二一班在六中校园又火了一把。

六中虽是贵族学校, 但学生大多数来自中等偏上一些的家庭,经济条件相差不多。但六中有两个班是特殊的, 一个是成绩优异的重点班,一个是家境优越的土豪班。

重点班, 一本上线率几乎是百分之百,前二十名全能考中名牌大学。

土豪班,最穷的那位学生家里也能在市中心附近买两三套房。按照c市中心地区的房价算,一套三四百万,两三套轻轻松松凑到小千万。

对于高二年级段而言,七班是重点班,纪律最好成绩最好;一班是土豪班,纪律最差成绩最差学生最富。所以,转入高二一班的那天,卫星才会被同学们嘲笑得抬不起头。因为班里是清一色的壕二代。

赵大富豪宴请一班全体同学,何钧为此特批了一天假。

周六中午,一班全体同学坐大巴一同前往怀特酒店。

闹市中心,喧嚣攘攘。

名铺林立,繁华无两。

酒店外站着两排迎宾人员,穿着长款礼服,微笑着将下了大巴的同学们陆续引入酒店豪华宴会厅中。

里面铺设奢侈,金碧辉煌。

班里的其他同学倒还镇得住,只是卫星第一次见这等场面,惊得半晌合不上嘴,看哪里都觉得新鲜,踩在哪里都觉得无处下脚。

赵慕挽着小美,走过来笑嘻嘻地打招呼,“这次进步多亏了嫂子,待会儿我可要好好谢嫂子一谢。”

卫星忐忑万分,指了指旁边的英挺男生,“我不过帮着补几天的课罢了,是陆一宸的功劳,还有你们自己努力。”

赵慕嘿嘿地笑,“宸哥自然是要谢的,谢他不打断腿之恩。”赵慕能一跃提上成绩,很大程度上是来自陆一宸当初一掌按断桌角的威胁。他是真的怕这位老大,也知道如果考不到全班前五十,陆大佬肯定会狠揍他。

这次月考,他可是拿命在考,自然要万分认真地对待。

陆一宸不理对方的话中有话,迈起大长腿,向宴会厅行去。

卫星没见过这等场面,不敢落单,忙跟上去。

拱形顶,水晶吊灯,绒地毯,旋转餐桌,高脚杯……

卫星这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看得眼花缭乱。她正左右张望着,没注意到前面陆一宸已停下脚步。

“砰”的一声撞在他背上。

隔着夏日的轻薄布料,肌肤相触,前面是他宽厚笔挺的脊背,鼻端是他独有的男性味道,卫星心中一阵狂跳,只觉两颊从内向外滚滚地热起来。

“同学,你真的不松手吗?”

陆一宸扭过头,向撞上之后便一把抓在他腰侧不松开的她,平静地问。

卫星这才恍然醒神,光顾着紧张,竟然忘记放开手了。

她像烫到一般忙撒开,向后退了一步,“对,对不起。”

陆一宸好气又好笑。她真的是一点都不会掩饰内心,什么情绪都挂在脸上,写在眼睛里,让人一望便知。

她对他也是有心的吧。

不然,也不会因为一次偶然触碰而脸红心跳。

陆一宸的心情如窗外的灿烂阳光一般明媚起来,他把桌前的椅子拉开,“坐吧。”

卫星挨着他坐下,像只到了陌生环境寸步不敢离主人的乖巧的猫儿。

高二一班的同学很有眼色,有意给男神女神留出独处空间,所以这一桌在他们坐下后,便再没有同学坐过来。

卫星愈发忐忑,“就我们俩?”

冷峻的目光温柔下来,陆一宸侧目看她,“不喜欢吗?”

“……”

喜欢,还是不喜欢呢?好难回答。

赵慕爸妈和老师们坐主座。赵大富豪其他或许不太行,但应酬方面绝对一流,说话幽默风趣,奉承不留痕迹,将一众老师哄得乐开了怀。

此次宴请的理由比较扯淡,本没什么宴请词好说。

偏偏赵大富豪说起来一套一套的,首先对六中的教学水平和高二一班老师们的教书育人的严谨态度表达了十二分的肯定,其次对儿子的进步表示感动,再者对全班同学的支持与帮助进行感谢。最后还来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总结陈词,说得大家热血沸腾。

赵家生意做得大,赵大富豪这张嘴可是功劳不小。

班主任李老师简单地勉励了几句,让大家今后更加努力学习,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接着便是上酒上菜上表演,这些学生正是青春期能闹腾的年龄,又大都跟着父母经历过大场面,一时推杯把盏好不热闹。

周围都是八至十人桌,唯独卫星和陆一宸是两人占一桌。

很是扎眼。

卫星拉了拉他的衬衫袖子,小声道,“陆一宸,我们跟其他人坐在一起吧。”

陆一宸本来正在剥一只海虾,闻言便将虾放下,用湿巾擦干净手,“你想坐哪一桌?”

她打量一圈,见旁边有个八人凑成的一桌,还能加两人,便指了指,“那里吧。”

陆一宸尊重她的意见,起身到对面空缺的位子坐下,还露出少见的笑向大家打了个招呼。

桌上的人纷纷起身,“宸哥和卫星光临,令敝桌生辉。”接着纷纷以各种借口抛下生辉的这一桌,转移阵地到了陆一宸两人之前呆的那桌。

桌子上又只剩他们俩。

“……”

卫星气闷,“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陆一宸想了想,“大概是排挤我俩转校生。”

“……”

两人一桌实在太扎眼,卫星拉着陆一宸决定到有认识人的那桌挤一挤。

斜对面,白璐、宁采薇和季茵茵全在那一桌。不过那桌已有九个人,再加两人就比标准人数多了一个。

不过,凡事都有商量,可凑合着来。

谁知还没等他们挤过去,白璐打了手势向旁边的侍者,“再摆一桌,算我账上。”

卫星忙拦下,“为什么?”

“多一个人。”

“不能凑合吗?”

白璐用戴着尾戒的小指敲上桌面,一脸高傲,“我,从不凑合。”

“……”

卫星只得拉着陆一宸又坐回原来的位子。

陆一宸见她挫败样子,有点想笑,“别换了,好好吃饭吧。”

桌上的菜种类繁多,大部分她见也不曾见过,更别提知道如何吃。

幸好陆一宸见多识广,他一边耐心地解说每道菜,一边示范一般将带壳的带刺的等剥好挑好,放入她碗中,还要看着她尝一口,问,“味道如何?好不好吃?”

她尝到一道生鱼片,咬了一口觉得味道不对,忙往盘子里吐,“生,生,生的!”

赵慕和小美正过来敬酒,闻言,噗地笑出声,“哎哟哟,这就生起来?嫂子,你是要生几个啊?”

卫星亦知说错话,闹了个脸红,“赵慕,你正经一点。”

赵慕嬉皮笑脸,“我怎么不正经了?明明是你喊着生。”

卫星想不出反驳的话,轻瞪向陆一宸,“你管管他。”

陆一宸手支着额头,忍俊不禁。

卫星气恼,“你还笑?”

陆一宸绷住脸,“赵慕,老实一点。”

赵慕这才止了嬉笑,开了桌上的红酒,为陆一宸和卫星分别斟上,“宸哥,这次可不是我故意调唆卫星喝酒。宴会嘛,总要沾点酒才合气氛。”

“何况,以后少不了要喝点的,比如毕业庆祝、同学聚会、工作应酬、婚宴敬酒啊。”说到最后一个词语时,他挤了挤眼,笑得暧昧,“宸哥,你也别护得太紧。”

他将红酒杯推到卫星面前,和小美举起酒杯,笑道,“感谢嫂子这次帮忙考到班级前五十,我和小美敬你。”

私下里喊喊也就罢了,她犹能装聋作哑,这等场合哪是能乱喊的?卫星羞得又脸红了,“你不要这样。”

赵慕笑,“那要怎样?”

卫星想不出,又喊外援,“陆一宸。”

陆一宸拳抵鼻,已笑得酒杯都要端不住。

赵慕打趣,“宸哥,你这么高兴,可是要做新郎官?”

陆一宸将酒杯碰过去,“敬你这位新郎官。”

赵慕忙放低杯子碰过去,“那我们两个新郎官互敬。”说着,又和小美一同举杯轻碰向卫星的杯子,“嫂子,既然喊了生,可要生在我们前面。”

卫星窘得无地自容。

赵慕又倒了一杯,举向陆一宸,“宸哥你多努力。”

陆一宸笑着,竟举杯认了这句话,仰头一饮而尽。

“……”

他这是什么意思?

卫星很气闷,他们之间明明不是那种关系,为什么大家都在喊她嫂子?还有刚才,陆一宸夹什么不好,偏偏夹个生鱼片给她,他是不是存心要取笑她?

另外,他还一直在笑,看着她笑。

笑你妹啊,你不是只高冷吗?

她不愿坐着被他笑,索性起了身。

“去哪儿?”

她回头瞪了他一下,“洗手间,一起吗?”

陆一宸按着桌子站起来,“好啊。”

“……”

砸到了自己的脚,好疼!

☆、 小长相(修正)

她本是一句话玩笑话, 陆一宸还真跟着她一起来了洗手间。

“……”

然而多亏陆一宸跟着, 她第一次到这种气派的场所,看什么都眼花缭乱, 若让她自己寻, 真不一定能找到洗手间的位置。

卫星进了洗手间,再不出来了。

陆一宸等得担心,走到刻着女性标识的门外, 敲了敲,“小星?”

半晌, 里面传来低低的回应,“你先回去。”

“吃坏肚子了?”

“你先回去。”

洗手间中, 卫星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捂住脸吓得几乎要哭。

姣好如玉的面颊上,红斑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来, 镜子里的漂亮女生变得面容可怖。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觉得脸上有点热有点痒, 于是过来洗把脸。谁知洗了之后,整张脸跟起了化学反应似的, 冒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红斑。

接着脖子上、胳膊上、手背上也开始热痒,不断长出红肿的斑点。

陆一宸没回去, 又敲了两下门,“小星, 我在外面等你。”

卫星一开始尚是捂脸,后来见根本捂不住, 又转去捂眼睛。

她不敢出去,不敢用这张脸面对他。

如果是以前,她从不在乎长什么模样,有时甚至厌恶自己的与众不同。但现在她想漂漂亮亮的,想一直美着,这样站在他身边时才不至于自卑得抬不起头。

如今,这连点资本也要被收回去。

卫星打开水龙头,拼命地用冷水冲洗。然而无济于事,镜子里的女生仍是满脸红斑点,面目可怕。

怎么办,怎么办呀?

外面。

陆一宸等得急了,又来敲门,“小星?”

她怕得几乎哭出来,却又不敢哭,压着声音道,“我,我肚子不舒服。陆一宸,你先回去吧。”

默了半晌,门外传来回复,“好,你也快点过来。”

听得外面脚步声渐行渐远,卫星这才稍稍放了心,双手按在盥洗台上,看着里面丑陋的自己,忍不住哭了。

她怕别人看着这张脸,怕再经历那些异样的目光,更怕让他见到。

如果见了,他会有什么反应呢?怕是再也不会理她了。

她知道的,很多男生给她写情书,对她好,不过是因为她之前的那张脸罢了。

如今,那张漂亮的脸没有了。

卫星拿出手机,按照之前宁采薇教过的办法点开电子地图,搜到回学校的路。

s路公交,一小时。

现在四点不到,又是夏日,外面的天色还早。

五点左右能到校,时间上也还好。

她决定不让任何人看见,自己先回去。

侧耳倾听,外面似乎没什么响动。

卫星悄悄打开门,低着头准备溜出去。

然而她刚拐出洗手间,尚未走出两步,便迎头撞上一个人。她抬眼认出是他,吓得一声惊叫,捂住脸,慌忙便往洗手间里跑,将门死死抵住。

他竟然没有离开。

虽然只打了一个照面,陆一宸已瞧见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他亦是震惊,拼命地敲门,“小星,你怎么了?”

卫星腿脚都软了,哑着嗓子,“你走啊。”

她退得慌里慌张,没来及给门上锁。

陆一宸将门挤开,见她坐在地上,忙蹲下来,“出什么事了?”

她将脸埋在双膝间,用胳膊紧紧圈护着,不许他看见。但除了脸之外,手臂和手背也有,她这么一圈护,便把手背和手臂上的红斑点露了个一清二楚。

陆一宸将她校服袖子捋上去,大片大片的红斑一览无余。他伸手触碰上面的斑点,“小星——”

逃避总不是办法。

卫星打开他的手,慢慢抬起头,将那张变得丑陋不堪的脸扬了起来。

陆一宸的目光颤了一下。

卫星抑着眼里直打转的泪,“我现在是这个样子了,陆一宸,你走吧。”

他没动,“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两人对视片刻,卫星终究没能忍住,泪水一颗颗地滚下来。她抬手推他,“你怎么还不走?是不是等着看我的笑话?”

“我看你什么笑话?”

她用手背擦着满脸的泪,“我变得这么丑,难道还不够人笑的?”

陆一宸神色动了动,“小星,一副长相很重要吗?”

卫星难过地吼出来,“难道不重要吗?”

这一刻,陆一宸的神情变了。所有的关心与紧张全消失了,他的目光一点点变得冷漠,看着她就像看着另外一个人。

他一向是冷漠的,只是对她不太一样而已。

如今他对她也冷了。

陆一宸缓缓站起身,“你这是皮肤过敏了,应该是刚才那杯红酒或者海鲜的缘故,过两天就会消下去。”说完这句话,便向外走了。

卫星愣了一愣,见他的身影将消失,忍不住喊他,“陆一宸……”

若在以往,他虽然也不会回头,但每次都停下脚步。然而这一次,他却跟全没听见似的,单手插在兜中,踩着楼梯一步步下去了。

卫星瘫坐在那里,又哭了。

中途,宁采薇和季茵茵一起上洗手间,见到躲在洗手间里哭肿了眼睛的她,惊诧道,“小星,你怎么在这里?”转眼看见她一脸的红斑点,“靠,你这是毁容了?”

季茵茵凑过来仔细打量,“好像是过敏。”见她哭得眼睛都肿了,便安慰道,“没事的,等会儿买一盒过敏药,吃两天就能消下去。”

宁采薇抽了一片纸巾递给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刚才陆一宸回去了,我们还以为你跟他一起走了呢。”

宁采薇尚未说完,卫星刚止住的泪又滚滚落下来。

宁采薇头大,“哎呀,你怎么又哭了?”

卫星一边哭一边哽咽着问,“采薇,你说长相很重要吗?”

“当然很重要了。这年头谁不看脸?”

季茵茵不像宁采薇那么神经大条,隐约觉察到什么,“跟他吵架了?他见到你这样,就嫌弃你了?”

卫星摇头,哭得更厉害了。

季茵茵拍上她的肩膀,“吵架很正常的啦,不是什么大事。之前我谈恋爱时,能跟男朋友一天吵五次。”

宁采薇立刻被这话题吸引过去,“茵茵,你谈过恋爱?”

“初二时候谈的,早分了。”

两人一边上厕所,一边又安慰了卫星几句。接着,三人一块下楼回了宴会厅。

赵慕得知卫星过敏,又陆一宸不在,他和小美忙将嫂子送到附近的医院,开了两盒过敏药和一打医用口罩。

中午的宴会之后,赵大富豪还安排了下午的豪华游艇观景、高逼格豪华晚餐以及晚上的ktv总统套房唱歌,总之钱不是问题,大家玩得尽兴才最重要。

卫星因为严重过敏,又心情低落,便没有参加下午以及晚上的活动,坐公交车回了六中。

临行前,赵慕很不放心,要打电话给陆一宸,“嫂子,你平时没怎么出过校门,一个人回去真的行吗,会不会迷路?还是让宸哥接你吧。”

卫星忙拦下他,“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赵慕小声嘟囔,“宸哥也是的,怎么不带你一起,自己倒先走了?这可不像他。”

卫星不想就这话题过多讨论,见公交车开过来,便挤了上去,向他们挥挥手,“赵慕、小美,我回去了,你们好好玩。”

“嫂子路上小心,有事给宸哥打电话,给我打也行。”

陆一宸不理她了,这次是真的不理她了,甚至见她走过来便有意避开,连打个招呼的机会都不给她。

卫星心里难过,却又不敢问他,只一个劲儿地转眼向后瞥他。

作为陆大佬的贴身小弟,赵慕致力于撮合两人,踢陆一宸的桌子脚,“宸哥,嫂子看了你那么多次,你给个回应啊。”

陆一宸被踢得不耐烦,终于给了回应。

他起身,敲了敲同桌的课桌,“袁萧,我们换一下位子。”

大佬提要求,袁萧自然不敢多嘴,何况外面的位子比里面的要方便。

两人都是不热爱学习的主儿,所以连桌上的书本也没换。

他坐到了里面。

有一夹子书挡着,她回头再也看不见他。

高二一班全体同学悲伤地意识到,男神女神这次是真的要掰。

昨天在宴会厅,两人还亲亲热热有说有笑跟一对儿璧人似的,转眼间却变成了路人。果真是恋爱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赵小弟十分不理解,掰也得有个正常的掰的理由,不明不白就掰了?他拉了卫星私下问,“嫂子,这到底怎么回事?”

卫星嗫嗫嚅嚅,半晌,道,“赵慕,问你一个问题,长相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啦,我追女生从来都是看脸。”答完这话,赵慕怔了一下,咀嚼出不寻常的味道,“难不成是你上次红酒过敏,宸哥见到就嫌弃了?”

他啐了一口,“我靠,只是过敏而已,又不是一辈子长成那副毁容样,他有什么好嫌弃的?何况现在已完全好了。”

卫星摸着自己的脸,又想哭了。

“不可能是这个扯淡的理由。嫂子,你别伤心,我寻个机会替你问一问。”

如赵家的一脉相传,赵小弟虽然考试不行,但人并不笨,且很能察言观色颇有情商。赵慕盘算着依陆老大的性子,直接问肯定得不到答案,必须迂回,曲线套话。

一日中午,去食堂吃饭。

赵慕涎着脸嬉笑道,“宸哥,你和卫星真的掰了?”

陆一宸没有理他。

“那……我追卫星,你不介意的吧?”

陆一宸单手插在兜中,别说回头给个冰冷的眼神,就连脚步顿也没顿。

赵慕心底已明了,宸哥这是真的不在乎了。

中午刚下课,去食堂的人很多,熙熙攘攘跟流水似的。

赵慕掺在这束流水中,摇头叹气,“也不知道追不追得到,她长得那么漂亮成绩又好,想追她的人一定多得很,我又没有宸哥当初的魅力。”

陆一宸眉目不动。

赵慕笑嘻嘻又道,“不过我有妙招,有机会再灌她一杯红酒,让她毁容一周。美女一夜变丑女,肯定能把那些竞争对手全部吓走。”

陆一宸神情动了,薄唇紧抿,一侧唇角微扬,露出一抹轻蔑与嘲讽。

赵慕心上跳了一下,果然是那杯红酒的锅。

不过,陆大佬在嘲讽什么,又在轻蔑什么呢?

…………第二更的分界线………………

赵慕迂回得很机智。但陆一宸也不傻,没几句便看出他的意图,再不对卫星的事流露任何一点异样。

跟那杯红酒有关,跟那天她脸的变化有关……

可是,仅这两点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大佬的心思依旧猜不透。

陆一宸再也不会理她了。

卫星难过地想,陆一宸嫌弃她是个肤浅的女生,把一张脸看得那么重要。

长相很重要吗?

他想要的答案是……不重要。

她答错了。

卫星躲在被子里,将他的那部黑色手机贴在面颊上,眼泪哗哗地流。

他们的手机还没换回来。

他们的微信账号还用的是对方的。

他们前两天还被全班同学误会成一对儿。

……

如今,他们已成陌路。

这也怪不得他,是她太肤浅了,将一张脸看得那么重要。

她早知道的,很多男生给她写情书,对她好,是因为这张漂亮脸蛋。

唯独他不是。

刚转到六中时,她又穷又土又打扮得乌七八糟像个叫花子。然而他一点都没有嫌弃,反而处处帮她。

他对她好,不是因为她这张脸。

那天,她看着那满脸的红斑,真的怕极了,怕没资格再站在他身边,所以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她回答错了。

落笔,交卷,再无更改的可能。

月考之后,何修远得了片刻的空闲,又转到东食堂坐在了她对面。

短短数日不见,她已瘦了一圈,巴掌大的脸愈发小了,下巴溜尖儿,面庞也显得苍白,不似之前的白里透红。

何修远惊道,“小星,你生病了?”

提及这事,宁采薇憋了许久的愤怒迸发出来。她自然是站在卫星这边,认为陆一宸简直不讲道理,说掰就掰连个理由都不给。

宁采薇戳着碗里的饭,乜斜眼瞥向左前方的那道高挺的身影,气愤愤地嚷道,“生病?有什么人能让我家小星星生病。成绩那么差还天天拽得二五八万,真是莫名的自信!”

卫星想堵她的嘴已经来不及。

这下算是将事情全抖出来了。

何修远沉默片刻,“跟一宸吵架了?”

卫星垂着眼,摇了摇头,“我和他有什么好吵的。”说到最后一个字,已带了一丝哭腔。她起身,端起没动几口的早餐,“何学长,我吃好了,先回教室。”

何修远没有急着追上去,问了宁采薇事情经过,把同样没动几口的早餐推开,到了斜前方陆一宸的桌边,“一宸,你过来。”

陆一宸端坐不动,机械般吃着早餐。

何修远索性将他的餐盘端开,走到门口,扬手扔到前面的收集桶中。

陆一宸终于不能再无动于衷。

何修远在前面走,陆一宸单手插兜跟在后面,一径到了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

树林长得颇为稠密,很荫凉很隐蔽。

情侣们白天若想幽会,多选在此地。

情敌们白天若要决斗,亦可选在此地。

林中有一座六角小凉亭,上面铺着几页撕开的练习册。

此时正是早饭课间,不比中午或晚上有很多空余时间,所以也没几对来这里谈情说爱。

何修远亭柱站在对面,推了推眼镜,“你和小星是怎么一回事?”

陆一宸冷漠且沉默着。

何修远冷冷道,“陆一宸,你已经不是当初的陆宸天了,别把架子拿那么大。你现在还有什么,你配得上小星吗?喜欢也就罢了,如果不喜欢,请你以后离她远远的,不要打扰她!”

树林稠密,树影幢幢,映在他英俊的面庞上,织出一片浓重的沉暗。

陆一宸垂下眼睛,依然没说话。

“我比你长了一岁,所以我爸从小教导我让着你,因为你是弟弟嘛。不过我不会让你一辈子。另外,你也不要以为自己还是无所不能的陆宸天。”何修远沉声,一字一句道,“天,一年前就塌了!”说完这些话,他转身便要离开。

陆一宸终于开口了,垂着眼睛,望着自己的脚尖,沙哑且低道,“修远,你有没有觉得……小星有点像一个人。”

何修远停下脚步,“像谁?”

沉默了更久,陆一宸空在外面的左手慢慢收紧成拳,攥得青筋突出,“你还记得戚惠吗?”

何修远一怔。

戚惠是陆季泽的继室,也就是陆一宸当初极力反对进陆家的小妈。他只在一年前陆一宸出事的那次,到陆家时见过戚惠一面。

与张扬有气质的姑母不同,戚惠是个文文秀秀的女人,皮肤很白,个子不太高,跟在身材高大的陆季泽身边像只温顺的绵羊。

何家人到时,她似乎自知所行有亏,小心地搭了两句话,泡上茶水便回了房间。在他们离开时,还低着头送出好远。

何家三代从军,家风极好,颇有修养与心胸,见对方唯唯诺诺一派小心,也就没有过多追究。斯人已逝,事成定局,闹得再大又能有何补益呢?以后跟陆季泽不再来往便是。

陆一宸从喉头干涩地挤出字眼,“修远,小星哭的样子很像她。当初她就是那样对着陆季泽哭,哭得那个男人心软,哭得他义无反顾地娶她入门。”

何修远心中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

陆一宸从兜里摸出烟,抖抖索索地点上,抽了两口,“我知道,这件事怪不得小星,但心里过不去这道坎。一闭眼就是那张脸在哭,像当年一样。”

沉默,久久的沉默。

课间铃打响了,同学们纷纷回教室,准备开始上午的课程。

何修远没时间再耗下去,出了声,“那你准备怎么办?”

火光明灭,陆一宸狠狠吸了几口烟,声音哑得更加厉害,“我不知道,让我想一想。”

何修远踟蹰片晌,“一宸,你和小星真的不合适,要不以后别来往了。一朝染毒,十年戒毒,你难不成要她等你十年?女孩子的青春是耗费不起的,而且到时若有万一,小星这辈子就耽搁了。”

眼睛垂得更低,额发散落,陆一宸半边脸全掩在阴影中,“你如果喜欢她,尽管去追,不用让我的。感情这种事情,公平竞争吧。”

何修远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我去向她解释?”

陆一宸抽完一支烟,又点了一支新的,仿佛了然一般,哑声道,“也行。随便解释成什么样。”

何修远不说话了。这位表弟从小就比他聪明太多,让人根本藏不住心思。

何修远是在当天晚自习之后找的卫星,叫她出来谈谈。因为事情涉及一些私事,所以两人没到外面谈,而是到了何钧的董事长办公室。

平日若没事,何钧很少到这里来。

偌大的董事办空荡荡的,仅有他们两人。

何修远按着她在沙发坐下,自己则倚着办公桌站在对面,轻叹道,“小星,你和一宸闹别扭的事我都知道了。”

他刚一开口,卫星的泪便滚了出来。

她用手背拼命地擦泪,却怎么都擦不干净,“何学长,这件事是我不对。我太肤浅了,我只看重一张脸。”

何修远沉默更久,方道,“小星,你什么都不知道。我爸也是,自以为知道却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卫星捂着眼睛,哭得哽咽。

何修远道,“你们别再来往了,这是为你好,也是为他好。”

卫星将脸埋在手掌里,“何学长,你放心吧,他不会再理我了。”

何修远走过来,弯下身,揉了揉她的发,“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也就没事了。人这一辈子呢,会遇到很多坎。待长大了,再回过头来看,你就会发现此时很在乎的事情其实没那么重要。”

卫星哭着不说话。

“小星,你提个建议,你认真考虑一下。你别一宸来往了,做我女朋友,我照顾你。至于我爸那里,我去说服他。”

她哭道,“何学长,这不是一回事。”

“这就是一回事。”

何修远抬手替她擦满脸的泪,“我给你一周时间考虑。如果有什么顾虑尽管跟我说,我来解决,若有什么想知道也可以问我。”

卫星慢慢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问出闷在心里的问题,“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我不过回答错一句,就被全盘否定了吗?”

何修远站了起来,按了按额头,许久才道,“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执拗,非得处处问个清楚才行。”

卫星忍不住又哭,“我就是不明白……”

何修远见哄不下,只得回答,“小星,你知道陆一宸为什么在转校第一天会为你打架吗?”

卫星哭着摇了摇头。那时的她既没有露抢眼的学习成绩,也没露那张漂亮的脸,灰头土相,像个营养不良的叫花子。

“我爸以为是一宸看出你遮掩下的真面貌,说我不如一宸。其实,其实根本不是。我也是后来才意识到的,小星,你当时面黄肌瘦的样子和畏怯的神态很像一个人。”

她一边哭,一边望向他。

“姑母当年是罹患脑内恶性肿瘤以及精神方面的并发症而去世的。她被病魔折磨得不成样子,整个人瘦得厉害,精神一度失常,临去世前的一个月她变得很胆小,看什么都小心翼翼畏畏怯怯。姑父的事情你知道的,所以那段时间一直是一宸在照顾她。小星,你那天的神态和样子很像她,像陆一宸这辈子最重要的那个人。”

“你若真长成那样,陆一宸应该会一直对你好,各方面照顾你。令人难堪的是,那不是你的本来样子。小星,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令人难堪吗?”

她抹着泪,摇了摇头。

“你洗掉一身的掩饰之后,很美很出彩,像一幅文文静静的山水画。”何修远握起拳头砸了一下掌心,似乎难以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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