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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你胆子肥了不少 (26)(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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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会溢出唇畔。

南北崩溃了一样,她攥紧了手指:“阿喻,我该怎么办……”

一旁的小星星明显被南北和言喻吓到了,她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眸,眼里有着茫然,好一会,她的手被陆疏木握在了掌心之中,陆疏木的手虽然小,却在给着小星星力量。

南北哭了一会,她慢慢地恢复了理智,这才想起病房里还有两个孩子,她抹去了眼泪,声音轻得几乎要听不到:“阿喻,我想出去照照太阳,带我出去好不好?”

明明才不过几天。

南北坐在轮椅上,看着刺眼的阳光,却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她伸出了纤细的手指,轻轻地遮挡在了眼前,她皮肤白皙,几近透明,绒毛细微。

南北说:“感觉好久没出来了。”

小星星垫着脚,也要给南北推轮椅。

南北笑着,转过头,摸着她的头发:“你还小呢,过来干妈抱抱你。”南北才说完,眸光忽然定在了不远处,她看到一抹熟悉的高大身影,站立在了大树的阴影下。

日光刺眼,他所在的那一处,却似是寒气凛然。

南北心脏一缩,她很快地移开了视线,她说:“阿喻,帮我换一个地方,我不想在这里了。”

她说着,自己的手抚上了轮椅,想要往前推。

树下的男人已经大步地朝着南北走了过来,站定在了南北的面前,他身影高大,将南北笼在了自己身体的阴影下。

南北脸色苍白,看都不看宋清然:“阿喻,我们走。”

言喻深呼吸,就要推走南北的轮椅,宋清然按住了轮椅,他盯着南北看了一会,视线移到了言喻的身上,居然淡淡地笑了笑。

“言喻。”

言喻什么表情都没有,她不明白,宋清然为什么还能这么淡然地出现在南北的面前。

南北看到宋清然,就觉得全身都疼,她只觉得自己傻,傻到了极致,她眼前浮现出宋清然和别的女人热吻的照片,这样的出轨,早就不知道多少次了。

她胸口一阵阵反胃。

宋清然也没说什么,就是眸光定定地看着南北,他眼尾笑意泛开,似是一点都不为自己的举止感到羞愧。

言喻面无表情,让保镖先带着两个小孩往旁边去玩,她盯着宋清然:“宋清然,你是准备自己离开,还是准备让我拨打给你的太太,让她带你离开。”

这一次的宋清然,唇畔还是浮现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言喻直接打开南北的手机,将南北收到的宋清然和妻子热吻的照片,展现在了宋清然的面前。

宋清然轻轻地哼笑了声。

言喻说:“这是北北收到的东西。”

宋清然在南北面前蹲下来,他眼角眉梢都是流动着的柔情,他轻声说:“北北,很快,我就会解决这些事情。”

言喻准备叫保镖过来赶人,宋清然的嗓音带着哄,就像是把南北当做他的私有物,他笑道:“北北,我明天再来看你。”

南北垂下了眼睛,脸上的表情很寡淡,她放在了膝盖上的手指,一点点地攥紧,骨节都泛出了白色。

宋清然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言喻推着南北,往病房的方向走去,保镖也带着小星星和陆疏木回来了,言喻轻声地问:“北北,你还喜欢着宋清然么?”

南北没说话,喉咙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哽咽着。

她没有说话,却胜似说尽一切的话。

二十多年的感情,不是一下就能消磨掉的。

或许是见到了宋清然,南北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她说起了她和宋清然之间的事情。

“宋清然一直都不是花花公子,但他又像是花花公子,因为别人总说他来者不拒,但他一直都在拒绝我。”

“他拒绝我的同时,又对我管束很严,不让我接触其他的男人,不让我恋爱,也不让我外宿,所以,他一直让我觉得,他对我是特殊的。”

“他明明向来没有耐性,为了我,却愿意为我排队,只为了等到我喜欢吃的蛋糕。”

“其实很久以前,我就曾经撞见过,他和别的女人接吻的画面。”

可是她原谅了他。

因为他从没有对她许诺过什么,而她又下贱得对他没有任何的抵抗力。

言喻陪了南北一整个白天,到了下午四点的时候,陆衍过来了,他没进去病房,就站在病房外,轻轻地扣了扣房门,靠在了门板上。

南北看了他一眼:“阿喻,陆衍来了。”

陆衍嗓音淡漠:“今晚有宴会。”

这是解释。

南北淡淡地笑了:“阿喻,你回去吧,我没事的。”

言喻点了点头:“北北,我明天再过来看你。”

言喻站起来的时候,南北忽然握住了言喻的手腕,她抿了抿唇,抬起眼眸:“阿喻,今晚的宴会是周韵办的,许颖夏也会到的吧,你要小心。”

南北说这些话,一点都不回避陆衍,甚至是,故意刺激着陆衍的神经,更何况,南北相信,陆衍肯定知道他自己的妈妈是什么德行。

周韵的宴会办得盛大,她邀请了不少的名流,快到开宴时间的时候,她穿着藕色的礼服,披着披肩,笑着和陆承国站在了门口欢迎宾客。

楼上的卧室里,言喻换好了露背礼服,腰窝清晰。

脸上的妆容已经化好了。

陆衍走了进来,轻轻地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哗,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他看到言喻的衣服,眸光一深,不动声色地走到了她的身后。

他环住了她,吻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耳侧,温和的,柔软的,冰凉的,然后咬住了她的耳垂。

言喻还没戴上耳坠。

他的手慢慢地箍紧了她,忽然叫她:“老婆。”

这一声老婆出来,言喻的身体微微一震,她垂下了浓密纤长的睫毛,神情紧绷。

陆衍又重新地叫了遍:“老婆。”带着确定。

今晚的场合很重,言喻和他一起出现,他必须给言喻一个确定的名分,不管言喻接受或者不接受。

许家一家人,很快就到了陆家的别墅。

周韵和陆承国陪在了许志刚和许母的身边。

许颖夏和许颖冬两个人的感情明显更差了许多,许颖冬看到陆衍的时候,眸光闪了闪,下一秒,她就看到陆衍身边的言喻,她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许颖夏。

许颖夏眼眸微弯,脸上笑容柔和灿烂,仿佛没有一点点的介意。

言喻看到许志刚的时候,眉心微动,过了一会儿,她看到许志刚一个人在窗边,慢慢地走了过去,站定在了许志刚的身边,开门见山,轻声问:“许先生,您还在找您的亲生女儿么?”

许志刚眉目一凛,握紧了手里的酒杯,转过头,盯着言喻。

眸光凌厉,好半晌,他胸口起伏,下意识地眯眼看了不远处的许母一眼,然后率先走到了阳台之上,言喻跟在了他的身后。

阳台没有人,夏日夜晚的风,有些寒凉。

许志刚问:“秦律师,把这件事交待给你了么?”

言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问道:“您是不是还在找您的亲生女儿,据我所知,您现在的女儿,许颖夏似乎也在寻找。”

许志刚闻言,眸子沉了沉,视线更是凌厉,绷紧了唇线。

夏夏也在找?

这短短的一句话里,隐藏了太多的信息。

“许先生,我们合作吧,我来帮你一起寻找,您当年的女儿。”

许志刚不是容易冲动的人,他听到了言喻的这一句话,盯着言喻看的神色充满了深深浅浅的质疑,他摩挲着大拇指的扳指:“言小姐,如果是敬业的话,那么我佩服你,但我知道,言小姐只是因为和夏夏有私人恩怨,恕我不能答应和你合作。”

☆、109

许志刚不愿意,言喻也就不强迫他了,只是,言喻的内心多少有点失望,她能感受到,许志刚对许颖夏的感情。

多年抚养的情分更重,也是人之常情。

许志刚离开后,这个阳台上,就只剩下了言喻。

她想到了赵东的dna检测,又想到了她的那份资料,那份资料想来应该是程辞帮她查的,程辞大概是为了照顾她的心情,知道她亲戚品行不好,所以隐瞒了资料,却没想到,在他去世了之后,他想要隐瞒的资料还是被她知道了。

言喻双手撑在了栏杆上,眺望着半山腰下的城市,灯火明亮,星火斑点,夜风微凉,渗透进了礼服里,她后腰镂空的部分,只觉得毛孔都舒张开来。

明明没有站在最高处,却有种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感。

仿佛全世界只有她一人了一样。

她的双手握在了栏杆上,栏杆在室外浸润了寒气,那股寒气顺着她的手指,钻入了她的身体里。

忽然有一双修长的温热的手,搂在了她的腰间,轻轻地摩挲着,男人在她的耳畔,轻声地道:“言言。”

言喻不知为何,眉心一跳,她的身体僵硬了下,又软了下来,她微微偏过头,但受身体所限,看不到陆衍的脸,只能看到他线条流畅的下颔线条。

陆衍微微躬身,将他的下巴搁在了她的头上,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寂静流淌,仿若将所有的繁华都抛弃在了身后,也难得地将言喻的孤独感驱逐开来。

言喻想的是,陆衍无声无息地过来,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和许志刚的对话。

但陆衍情绪平缓,她又觉得,陆衍根本不像是知道了许颖夏不是许家亲生女儿的事情。

果然,过了一会,陆衍抱紧了她,低沉缓慢的嗓音从她的头顶上传了下来:“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许伯父从阳台出去,他对你说什么了么?”他停顿了下,“如果他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言喻不知道自己是失望,还是平静,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弯了弯唇角,顺其自然吧。

她问:“赵东怎么样了?”

提到了赵东,陆衍的声音寒意重了几分:“dna的结果应该马上就快出来了,查了赵东那边的资料,他的确有个姐姐,也在一两岁的时候,被抛弃了,他姐姐的身体特征辨认信息,和你的几乎没有差别;昨天我把赵东送到了医院,他皮糙肉厚,虽然伤很重,但是精神状态挺好,我让人几次审问了他,他的说法都很一致,就是说你是他的姐姐,他也是为了你,才动手去打南北的。”

言喻抿起了唇角,赵东的说法一听来就是有问题的,但却一时间让人不知道他的问题在何处,他的举止看起来就像是有人故意要挑拨她和南北。

她拧紧了眉头,她本来就没想过,会从赵东的嘴里问出点什么,她不想去问,而陆衍或许担心赵东真的是她的弟弟,所以审问的时候,肯定不敢下狠手,只能等dna。

言喻在陆衍的怀中,转过了身体,抬起眼眸,两人几乎没有缝隙地搂抱在了一起,她的后腰,膈着的是冰凉的栏杆。

夜色流动暧昧,晚风缠绵旖旎。

言喻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抱住了陆衍,把头靠在了他肌理分明的胸膛上,享受着难得的温存和安全感。

陆衍说:“dna那边我委托了医生,全程都是我的人盯着,不会出现问题的。”

“嗯。”

两人都没注意到,隔了不远的另一个阳台上,许颖夏推开了落地门,看到了紧紧拥抱的言喻和陆衍,她的手攥紧了,因为怒意,整个手指显得格外的苍白,她的眸光是冷冽的冰凉的,就像是毒蛇一样,淬满了毒液,想要毒死陆衍怀中的言喻。

许颖夏只看了一下,就转身回到了大厅里,她微微笑着,走进了洗手间,她关上了洗手间的门,看着镜中的自己。

皮肤白皙,眼眸漆黑,眼尾无辜地下垂,眼睛里永远都弥漫着似有若无的水汽,眸光流转间,举手投足间,都是柔弱。

她不喜欢刚刚的自己,她喜欢以前的自己,以前的她,是所有人的中心,是真正的公主,她会撒娇,会使小性子,会做一些坏事,但永远都会被人无条件地原谅,她看起来一直都是纯洁的一张白纸。

而现在,她却时时刻刻担心着,会从公主变成了灰姑娘。

她的手段也越来越狠了,但她不后悔,也不觉得自己坏,更不觉得自己手段肮脏,因为这是她回到纯洁无辜的模样,必经的道路。

赵东对南北动手了,南北的孩子没有了,她就不相信,南北会不恨言喻,她要让言喻先失去朋友,再失去亲情,最后失去爱情。

而言喻失去的所有,最后都会回到她许颖夏的手上,本来就是她的东西。

镜子中柔软无辜的女孩子,缓缓地勾起了唇角,眼尾笑意涟漪荡开,时而阴狠,时而温柔。

许母现在年纪大了,只要站得久一点,腿脚就不太舒服,肩膀也是有些酸痛,许颖夏最近越来越贴心,对许母也是越来越上心,她一看到许母不太舒服,就乖乖地站在了许母的身后,捏着她的肩膀,声音温柔:“妈妈,你靠着我站一点,这样不会太累,身体不舒服。”

许母心里一暖,笑了笑:“妈妈没事,夏夏,你也别累了,你最近身体也不是很好。”

“没关系,妈妈身体好就好了。”

周韵看到许颖夏这样贴心的样子,感叹:“还是夏夏贴心,从小到大,就是妈妈的小棉袄。”

许母笑得温柔,还有点不好意思:“阿衍也是个好孩子。”

旁边也有其他的贵妇看到,对周韵道:“陆太太,我看阿衍好事将近了,我刚刚可是看到阿衍身边陪着一个女人,那是你的新媳妇吧,有了媳妇,就等于有了贴心的女儿,很快就有贴心小棉袄帮你按摩身体了。”

周韵只能微微笑着,就算恨得牙痒痒,也只能往心里吞咽。

她今天原本都不想让言喻出席,三年前,言喻和陆衍的丑事闹得那样大,肯定有人记得言喻的样子,让人知道陆衍甘心戴绿帽,还不知道其他人会怎么样嘲笑他们陆家,嘲笑她周韵。

周韵在场上逡巡了一圈,看到了言喻的身影,她正在给小星星擦嘴巴,陆衍长身玉立地守在了母女俩的身边,周韵手指攥紧了起来,她胸口沉沉。

眉心动了动,眼眸冷淡,陆衍看起来就像是想在公众面前,公开言喻身份的样子,幸好,她还有后着。

宴会的前半程,都是各家祝贺陆衍重回陆氏集团的道贺,中场陆家安排了舞会,音乐流淌在了空气之中,音符跳跃。

许母的头有些疼,许颖夏轻轻地帮她按摩着,她动作细致,声音温柔:“妈,这样的力道有没有舒服点?”

许母闭着眼,靠在了椅子上,笑:“嗯。”

许志刚从一群生意人之中走了过来,远远地,看到许颖夏在帮许母按摩,紧拧着的眉头,松散了几分。

他步伐慢了下来,淡淡道:“夏夏。”

许颖夏抬起眼眸,眼底的笑意很单纯:“怎么了?爸爸?”

许志刚抿着唇,神情略显严肃。

许母也顺着声音抬起眼眸,看到许志刚板着脸,她不高兴:“志刚,你怎么又板着一张脸,又想骂我们夏夏了?你这个老头子,谁见了我们夏夏不夸几句的,就只有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许颖夏不好意思地笑了,她手法舒服,一边按摩,一边说:“妈,你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哪里有那么好。”

“我们夏夏最好了。”正说着,许母看到许颖冬就像是一只花蝴蝶,在场内跟不同的男人跳舞,不太赞同,蹙眉,“志刚,你有空也去说说冬儿,进了娱乐圈就算了,总不能老是换男朋友,女孩子的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许志刚哪里有心思管许颖冬,何况他不觉得许颖冬这样有什么,他满心都是言喻说的那些话。

他站立在许母的旁边,瞥到言喻的身影,心念一动,忽然就想起,他当年丢失的那个女儿,或许是近几年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大好了,他会时不时地想起她,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至于认不认这个女儿,他也不大清楚,一个要考虑太太身体,一个也要考虑那个女儿的意愿。

许志刚开口:“夏夏,跟爸爸过来一下。”

许母瞪大眼睛,要让许颖夏别过去,许颖夏倒是很平静,甚至微微笑了起来,安抚许母:“没事的,我跟爸爸过去说些话。”

许志刚和许颖夏走到了隔了一个走廊的飘窗处,许志刚一开始没说话,沉着眼眸,盯着许颖夏看了许久,威压重了几分。

许颖夏弯唇,眉眼弯弯,她明明感受到了许志刚身上的寒气,但如同没感受到一样,伸出手,缠绕在了许志刚的手臂上:“爸爸,怎么了?你是哪里生我的气了,要是生气了,就告诉我呀。”

许志刚眉目板着,唇线绷紧,好一会:“夏夏,你最近在找什么?”

他看似开门见山,却又故意不说清楚。

许颖夏心脏一缩,抱着许志刚的手,紧了起来,短短的几秒钟里,她的思绪绕了一圈,终于定了下来。

她深呼吸,靠在了许志刚的肩膀上,声音含笑:“爸爸,你知道了啊,我在找,真正的夏夏。”

这下,轮到许志刚微微有些怔,他大概没想到,许颖夏会这么直接地大方地承认了。

许颖夏轻声说:“虽然我有些难过,我不是爸爸的女儿,可是这么多年,爸爸妈妈对我的爱,我都知道的,我也感受到了,所以,我也想为爸爸妈妈做一点点事情,你们肯定都想找回自己的亲生女儿,而我,也想见到真正的夏夏,我霸占了她这么久的位置,我经常感觉到愧疚,也觉得对不起爸爸妈妈。”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其中的悲伤也越来越清晰。

“所以啊,我在托人找她,希望能够找到她,圆你们的梦。”她抿了抿唇,睫毛翕动,“妈妈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跟妈妈好好说的,不会让妈妈伤心难过的。”

☆、110

许颖夏说完,她靠在了许志刚的肩头,也没动,安静了一会,眼泪就落了下来,扑簌簌的,嫣红染上了眼眶。

她在无声地落泪。

许志刚面无表情,他视线似是鹰眸,紧紧地睨着许颖夏良久,夏夏之前的举止,分明是害怕,他真正的女儿回来之后,她就会失去了宠爱和地位,现在却又表现得这样无私。

许颖夏抬起眼皮,眸底有了点点的泪光,睫毛早已经沾湿了,这样的她,倒是让人有了心疼。

许颖夏手指紧了紧,仰头看许志刚,有些不安:“爸爸,你和妈妈还会爱我的,对不对?”

这样的话,一般只有孩子才敢直接了当地问出口,偏偏她也这样问了,会让人产生一种她毫无心机的感觉。

“以后我也会和你们一起,爱着那个走丢的夏家女儿。”

许颖夏说完,却没有听到许志刚的回答,她一张素净的脸,就像是孩童一样干净透彻,她继续道:“爸爸,我真的很害怕,你和妈妈会不爱我,如果你们不爱我了,我也会活不下去了……我多么希望,我就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你现在是不是嫌弃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了?”

许志刚喉结滚动,锋利似是刀剑一样的眼神,慢慢地收拢了起来。

他没有说话,没说相信,也没说质疑。

但眼神的柔软变化,连带着周身寒意的减轻,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男人向来对女人的示弱容易心软,许志刚也难逃这样的定律。

更何况,面前的这个女孩是他抚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

小孩子都会犯错的,也会害怕失去别人对她的宠爱,夏夏现在想明白了就好,犯错没关系,只要不要心肠恶毒。

许志刚僵持了半晌,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许颖夏的头发。

他嗓音沉稳,带着抚慰:“夏夏,放心吧,爸爸妈妈还是一样地爱你,你还会是我们许家的小公主。”

许志刚先回到宴会厅,许颖夏因为哭了,妆容有些花掉,她只能再次回到洗手间,重新补妆。

没一会,穿着礼服的言喻走了进来,她眉目淡然,看到许颖夏的时候,眸光轻轻一顿,很快就移开了。

两人的眼神只有片刻的交流。

言喻进了厕所的隔间里,她不想见到许颖夏,所以,特意在隔间里多等待了一会,才慢慢地走了出去。

却没想到,许颖夏还在洗手池那里,她的左手拿着气垫,右手拿着粉扑,轻轻地按压在了嘴角的部分。

她微微扬着下巴,眼角的余光,从镜子中瞥到了身材纤细苗条又优雅的言喻,女人看女人,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全对方身上的亮点。

许颖夏发现,言喻身上的裙子是d家当季的限量款,全城就那么一条,她很早以前就看中了,但是当时d家就已经告诉她,裙子被人预定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条裙子,是被陆衍预定了,还被陆衍赠送给了言喻。

言喻脖子上的钻石项链,也是陆衍赠送的吧。

许颖夏捏紧了粉扑,手指一点点地用力,她垂下了眼睫。

陆衍向来出手大方,她几年前就知道那条宝石蓝项链,被陆衍买到了,她也曾向陆衍撒娇讨要过,陆衍却迟迟不肯给她,现在却出现在了言喻的脖子上。

言喻明明得了好处,却偏偏还摆出了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淡然模样,真让人厌恶。

言喻装作没看到许颖夏,她的手伸到了水龙头下,红外线感应,水流缓缓地流动,冲在了她的手上。

许颖夏收起了粉扑,唇畔勾起,笑容温婉,她去看言喻:“阿喻。”

言喻没有回她,直起身子,打量了下镜中自己的妆容,从一旁抽出了一张纸,慢条斯理地擦着手。

许颖夏也不在意,她轻声地说:“阿喻,三年了,你变化得可真大。”她停顿了下,安静地说,“我还记得,我刚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还在为程辞要死要活,那时候,你瘦得就像是一个纸片人,精神状态也很差,差点就随着程辞的过世而自杀了呢。”

言喻擦手的动作慢了下来。

许颖夏:“不过就几年,你就已经忘记了程辞了吧,彻底地背叛了程辞,爱上了程辞的弟弟陆衍了,是么?”她说着,慢慢地靠近了言喻,勾唇笑,“背叛的滋味很舒服吧,阿喻,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脏,在两个兄弟之间徘徊,先是陪哥哥睡了,然后再陪弟弟睡了,内心的愧疚感,有没有吞噬了你?”

言喻眼眸沉下,琥珀色的瞳孔里,覆盖上了寒冰,她红唇抿直。

许颖夏:“过河拆桥这个词说的就是你吧,阿喻,你和陆衍能有今天,都是因为我,是我把陆衍让给了你,是我给你和陆衍创造了机会,可是你呢,和陆衍在一起后,生了两个孩子后,却将我踹在了一边,甚至还怂恿阿衍毁了我。”

言喻冷冷地扬了下嘴角,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许颖夏这样的利己主义者,永远都觉得是别人对不起她,许颖夏大概忘记了当年是怎么样利用她,怎么对不起陆衍,又怎么做了那么多恶心的事情了……

言喻擦干净了手上的水珠,她已经不想再跟许颖夏同处一个空间了,许颖夏不让言喻走,她挡在了言喻的面前,睁大了眼睛:“阿喻,你用我用过的阿衍,你不觉得恶心吗?你和陆衍接吻的时候,不会想起,他曾经和我热吻的画面么?你和他上床的时候,他抚摸你的时候,你不会想到他的手也曾经在我的身上抚摸过么?他给你买的项链,买的裙子,他曾经都给我买过了!”

言喻是成年人,她不想在乎别人的过去,可是,许颖夏这样讲出来,她是真的有些反胃,反胃许颖夏的恶心。

言喻抿了抿唇,视线冰冷,如同利剑,射中了许颖夏的胸口,她声音浸润在寒气之中:“让开。”

许颖夏笑:“阿喻,你之前不是要拿我不是许家女儿的事情来威胁我么?我不怕了,我爸爸知道了这件事,我也博取了他的信任,我有足够的资本,能在许家真正的女儿回来之后,依然能在许家立足。”

言喻闻言,倒是不惊讶。

她背脊挺直,眸光定定,静静地打量着许颖夏,不肯放过她脸上的每一丝情绪的变化。

言喻也淡淡地笑了:“你还是害怕的,如果不害怕,你就不会特意告诉我这件事了。因为你害怕的不只是许父和许母,你还害怕你的塑料花姐妹们知道你不是真正的许家女儿后,疏远了你,你更害怕陆衍知道了之后,彻底远离你。”

言喻仿若看透了一切,她也学着许颖夏,亲昵地喊她名字:“夏夏,你应该知道,如果玩把戏,你是玩不过我的,如果我认真起来,十个你都不够我玩的。我想,你应该没忘记,你想借腹生子,却被我玩在掌心的事情吧?”

大约是这一句话,激怒了许颖夏。

她睁大了瞳孔,胸口上的怒火一下就被点燃了,她咬紧了下唇,攥紧手指:“言喻,你别太嚣张,你多的是把柄在我手上。”她冷笑,“前几天的赵东殴打南北事件,只是我给你的小小教训。”

言喻垂眸冷冷地睨着她:“果然是你做的。”言喻伸手进了包包里,不知道在找什么,半天后,只拿出了一支口红,不知为何,扔在了垃圾桶里。

许颖夏看了眼,就收回了视线,笑了:“是啊,是我唆使的赵东,可是,不管幕后是谁主使的,事情就是赵东做的,而赵东就是你的弟弟,也就是,你的弟弟伤害了你最好的朋友,言喻,你内心应该很愧疚吧,像你这样的孤儿,对亲情是很渴望的吧,只可惜,你现在情理两难了。”

言喻眉目凝结寒霜,她胸口起伏,压抑着怒火:“许颖夏,我们的私人恩怨,为什么要牵扯上南北,南北和她的孩子是无辜的,可你却害死了她的孩子!你做出了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都不愧疚的么?你害死了一条人命,就只是因为我帮许志刚查许家真正的亲生女儿的事么?”

“当然不止这件事。”许颖夏占据了上风,她的嗓音又恢复了轻柔,如同黄莺轻啼,楚楚可怜,“你知道我不是真正的许颖夏,只是我复仇系列小小的引子而已,还有更多的原因,归结在可一起,就只是一句话:我讨厌你。”

言喻咬紧了牙根,压制下了胸口翻腾的恨意。

她缓缓地压迫着靠近了许颖夏,垂眸盯着她,唇轻轻地动了动:“夏夏,那你不妨也等着,我的报复,我的恨要从三年前开始计算起。”

言喻话音落下,转身就走了出去,她绷紧了面孔的线条,胸口沉沉地起伏,一颗心脏疼得紧紧地缩成了一团。

为南北,也为她自己。

陆衍站在了走廊的尽头,似乎刚准备过来寻找言喻的时候,就看到了言喻,所以干脆站着等她靠近。

言喻抬眸,看不清陆衍的脸,能看到的就只有他身体的高大轮廓。

言喻慢慢地靠近,陆衍垂头,眸光专注:“怎么了?”

言喻轻轻地摇头。

陆衍笑:“我们出去吧,快轮到我们发言了。”

是的,我们。

言喻深呼吸了下,没有说话。

陆衍抱了抱她,她在他的胸口上靠了一会,鼻尖间都是他身上甘冽的气息,让她的心沉稳了几分。

跳舞的环节已经暂时结束了,现在站在话筒面前的人是周韵和陆承国,陆承国声音沉稳地说了几句官方的话,大致的意思就是很高兴陆衍身体康复,回到了陆氏集团,也很高兴,陆氏集团迎来了新一代的年轻领导人,也期待着陆氏集团能在新一代领导人的带领下,发展得越来越好。

陆承国说完,就是周韵发言了。

周韵微笑着,妆容得体又优雅,眉目间流淌着的都是衿贵,灯光下,她笑意璀璨。

陆衍在言喻的耳畔轻声说:“我们去台边。”

言喻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陆衍不动声色地搂在了怀中,看她有些走神的模样,陆衍无奈地笑了,在她的唇角亲了下。

言喻这才回神,她躲了下:“唇妆会掉。”

陆衍笑了声,他看着周韵发言,黑眸深了几分,染上了寒意。

周韵说:“阿衍身体好了,是我作为母亲,最值得高兴的事情了,但是,做母亲的,还总是为孩子的终身大事而烦恼,幸好,我们阿衍都不用我们做父母的操心。”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满意地听到了台下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她虽然听不到大家讨论的具体内容,但效果已经达到了。

她继续道:“阿衍已经有了未婚妻。”她目光在台下扫视了一圈,看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那个窈窕的身影慢慢地朝着舞台靠近了。

周韵笑:“阿衍的未婚妻就是……”

“言喻。”

男人的声音自然而然地抢在了周韵的前面回答了,陆衍的嗓音不紧不慢,音量不大不小,恰恰好能让前排的人听到。

后排的人就算听不到,但看到陆衍搂着言喻的腰出现,也就明白了一切。

言喻不是很想出现,但陆衍的态度不容人拒绝,他强势地主导着一切,言喻还被瞒在鼓里。

直到,她看到了周韵睁大的瞳孔里跳跃着充满了怒意的火焰,又在台下,看到了微微笑着的时嘉然,才明白了什么。

陆衍声音淡淡,又带着难得的温润和笑意:“这是我的未婚妻,言喻。”

台下的众人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安静了一会,过了会,还是时嘉然带头鼓掌的,才有了掌声。

有人小小声地跟旁人说:“这是三年前陆衍那个上过报纸的妻子?他们当时的婚礼不是闹得很难看?”

“我还听说陆衍的前妻给他戴了绿帽呢,他们怎么又和好了?”

“估计陆衍还是舍不得这样的美人,你们不觉得三年过去,他前妻越发的好看了么?不仅仅是惊艳了。”

……

台下的喧闹,周韵都听不进去,她只觉得血压一下就飙升了,像是所有的血液都一下朝脑袋中涌了上去。

如果现在,她还不明白她被陆衍摆了一道,那她也就白白活了这么多年。

她今天本来和时嘉然商量好了,是想在众人面前,直接宣布陆衍的未婚妻是时嘉然,不让陆衍宣布言喻,却没料到,陆衍反倒借着她的机会,直接宣布了言喻是他未婚妻的事情。

周韵气得胸口发胀,只怕现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周韵已经接受了言喻,已经不在乎陆家的脸面,所以才会在正式场合公开承认言喻的身份。

偏偏她有苦不能言。

言喻手指蜷缩了起来,一时间,胸口情绪涌动,耳尖有些温热。

陆承国看到周韵脸色不好,担心她血压太高,等周韵下了台,连忙扶着她,低声嘱咐佣人去拿药,他冷着眼眸,看了陆衍和言喻一眼,就上了楼,只剩下陆衍招呼客人。

许颖夏胸口积压郁气,却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出来,许母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能做的也就只是轻轻地抱着她。

时嘉然朝言喻和陆衍走近了,笑着问:“疏木呢?今天怎么没看到他?”

陆衍眉目清隽,他勾唇笑:“刚刚小星星想出去玩秋千,疏木陪着她出去玩了。”

时嘉然眸光转向了言喻,优雅地说:“好久不见。”

言喻唇畔也挂着淡笑。

时嘉然继续说了一会,她就说要出去找陆疏木了,陆衍让佣人陪着她出去。

过了会,陆衍垂眸,从他的角度,只看到言喻微微垂着的眼睫,他喉结无声地动了动,轻声地说:“言言,我们结婚,好不好?”

言喻一怔,睫毛没动。

“我没让你现在就答应我,你可以慢慢地思考,等什么时候,你愿意再嫁给我,我就娶你。”

他抿了抿唇,声音柔和了下来:“这一次和以前不同,我会拟定婚前协议,如果离婚,陆衍就净身出户。”

言喻的心脏瑟缩了起来,心跳声似是鼓点,一下又一下,击打着胸腔壁垒。

她抬起眼皮,怔怔地对上了陆衍的黑瞳。

她手指蜷缩,抿紧了唇线,一不小心,却碰到了包包里的录音笔,是她刚刚录下的,和许颖夏的对话。

☆、111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收回了手。

陆衍也没催促她回答,他摸了摸她的头发,轻轻说:“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告诉我答案。”

言喻抬起眼眸,看向了窗外。

周韵和陆承国不在宴会了,宴会上还有很多事情,需要陆衍去处理,陆衍抱了抱言喻后,转身去处理事情了。

言喻站在原地一会,时而听到周围人的唏嘘声,时而又听到恭喜声,但所有的声音,她都排除在了外面。

直到许颖夏带着许母走了过来,远远的,言喻就紧拧了眉头,神情有些冷淡,她不喜欢许颖夏,顺带着,觉得无条件宠爱着许颖夏的许母都有些不顺眼了。

都是许母的溺爱,才造就了许颖夏如今的性格。

言喻心念在心脏绕了一圈,微动,不知道如果许母知道,许颖夏不是她当年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儿,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如果许母知道,她当年丢失的女儿或许还在遭受着痛苦,她又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许颖夏走到了言喻的面前,她笑得单纯,又带了点幽怨:“阿喻,你和阿衍复合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每一次都要瞒着我?”

言喻看了她一眼,唇畔挂着浅笑,什么都没说,一副“看着许颖夏继续表演”的模样,转身就要走。

许母却忽然叫住了言喻,她声音很清软:“言小姐,夏夏把你当做朋友,你怎么不理夏夏,女孩子要善良……”

言喻听完许母这些话,一点都不惊讶,为了许颖夏,许母完全可以颠倒黑白。

言喻转眸,对上了许母的眼睛,抿了抿唇,眼底没有什么温度,甚至如同冷剑:“许阿姨,那你要告诉许颖夏了,我不把她当做朋友,她也不配当我的朋友。”

尾音轻飘飘地落下,言喻窈窕修长的身影,已经走出了宴会厅。

许母眨了眨眼睛,紧紧地蹙眉,她怎么也没想到,言喻会这么不给面子,直接甩冷脸走开。

许颖夏说:“妈,不用跟言喻计较了,她以前就是这样的为人处世的态度,孤儿出身,没人教养她……”

许母倒也不生气,她看着言喻离开的背影,莫名地有些走神,她回过神,轻轻地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夏夏,今晚阿衍闹了这么一出,算是给了她名分,阿衍的态度你也清楚了,咱们不要阿衍了吧?”

许颖夏抿直了唇线,微微垂下了眼睫毛,每一处的微表情都写满了委屈。

许母心里跟着她的表情酸涩了起来。

这是她的宝贝女儿啊,她舍不得看她的夏夏委屈。

宴会一直到晚上11点才散了,陆衍作为主人,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才疲惫地扯了扯衣领。

言喻让人泡了蜂蜜茶,她把蜂蜜茶递给了陆衍,陆衍接过,浅浅地啜了口,淡声问:“小星星呢?”

言喻回答:“小星星和疏木都上楼了。”

“嗯,我们也上楼吧。”

结果,两人在楼梯口,就遇到了陆承国。

陆承国身上还穿着手工唐装,他板着一张脸,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地攥着,他在克制着火气,他垂着眼眸,怒视着陆衍和言喻,压低嗓音:“你们俩,跟我进书房。”

陆衍菲薄的唇线冷然,他楼紧了言喻的腰,言喻侧眸,在陆衍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

这栋别墅因为常年没人居住,书房也显得比较冷清,光线暗淡,笼罩着阴影,书房的门才合上,陆承国就趁机发难了,他一只手撑在了书桌上:“言喻,阿衍,你妈现在有高血压,很严重的高血压,我一直告诉她不严重,是希望她能放松心情,你们今晚却瞒着她,摆了她一道!你是想气死她么?”

陆衍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里面穿的是黑色的衬衫,衬托得他表情有些阴翳,他面无表情:“爸,这是妈想摆我一道,我说过我就只是想要言喻,妈却擅自叫了时嘉然,想直接公开时嘉然……”

他的话还没说完,陆承国就睁大了眼睛,怒火在眼底跳跃:“你妈是关心你!你一方面说着要言喻,一方面又在英国订了婚,难道能怪得了你妈么?还有言喻……”

“不关言喻的事情。”陆衍绷紧薄唇,眼眸似是黑夜,几乎没有任何的光泽,“今晚的公开是我一人的决定,她什么都不知道。”

陆衍看陆承国的态度,就知道今晚就算再商谈下去,换来的也不过是一顿骂,他淡漠道:“爸,不管什么事情,做决定的都是我,和言喻无关,你们为难言喻也没用,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

“还有,我有权利选择我的结婚对象,我希望你和妈妈不要再干涉我们了。”

陆承国撑着书桌的手指,有些用力,他喉结滚动,没说话,陆衍和言喻往外面走,陆承国微凉的嗓音传入他们的耳朵里,带了点无奈。

“阿衍,你不要等到失去了妈妈才开始后悔。”

陆衍脚步一顿,“嗯”了声,身影消失在了书房里。

两人进了卧室,言喻忽然问:“这一次,你真的不打算顾及你妈妈的情绪么?你不担心她的身体?”

陆衍沉默了许久,言喻都以为他不再回答了,他才慢慢地说:“担心,但不能因为担心父母的身体,就牺牲自己的情感。”

忙碌了一天,两人都很困。

半夜的时候,小星星却不知道为什么做了噩梦,来敲陆衍、言喻的卧室门,陆衍下床开门,抱起了小星星,她像一只八爪鱼一样,缠着陆衍,不肯松开,疲倦地揉着眼睛,说:“我要找妈妈。”

陆衍把小星星放在了床中央,睡在两人之间,小星星自觉地感受到了妈妈的气息,往言喻的怀中滚了过去,她抱住了言喻。

言喻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地伸出手,也回抱她,过了一会,言喻感觉到,陆衍将他们两人,都一起抱在了怀中。

第二天,或许是因为昨晚小星星来闹,言喻起得迟了些,她昏昏沉沉,是被陆衍轻轻地哄着,才睁开了眼睛。

陆衍说:“已经早上九点多了,你要是还困,吃一点东西垫垫胃,再睡。”

她困得连眼睛都快黏在了一起,全身没有什么力气,陆衍笑了笑,抱着她,将牛奶递到了她的嘴边,她低头,喝了几口,又闭上了眼睛。

陆衍也不强求,放下她,让她继续睡,盯着她看,过了会,弯腰,给了她一个早安吻,原本只是浅尝则止,吻着吻着,他来了兴致,慢条斯理地探舌,轻轻地卷起了她的舌头。

言喻不想吻,偏过头,伸出手,想按住他的脸。

手却不小心碰到了一旁床头柜上的什么。

有什么摔倒在了地上。

言喻半梦半醒,没什么意识,翻了个身体,继续睡。

陆衍笑了笑,撤离开她的身体,去看掉落在地上的东西,是一只录音笔,他弯腰,蹲下去,捡起了这支笔,准备放回床头上的时候,录音笔却自动地开始播放了。

先是言喻的声音。

☆、112

陆衍黑眸淡淡,因为听到了言喻的嗓音,手上的动作自然而然地停顿了下来,言喻的声音之后,紧接着,跟着的就是许颖夏的声音。

陆衍眉目凝结风霜,丝毫不动,黑眸里的光却随着声音的展开,逐渐地消失了光泽,只余下无尽的黑暗。

许颖夏的声音带着讥讽:“是啊,是我唆使的赵东,可是,不管幕后是谁主使的,事情就是赵东做的,而赵东就是你的弟弟,也就是,你的弟弟伤害了你最好的朋友,言喻,你内心应该很愧疚吧,像你这样的孤儿,对亲情是很渴望的吧,只可惜,你现在情理两难了。”

陆衍绷紧了英俊面孔的轮廓,眉眼冰雪覆盖,拧紧了眉。

夏夏驱使的赵东?就因为她不喜欢言喻,所以就连言喻身边的朋友,她都要下手是么?

录音还在继续播放。

陆衍以为他的心脏不会再有多大的震动,直到他听到了夏夏笑着轻柔地道:“你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夏夏……”

这一句话,就像是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陆衍的胸腔壁上,让人感觉到耳朵轰鸣,他还没反应过来,额角的青筋暴起,脑海里的神经像是被人突然生生地攥在了掌心,缠绕成了一团,一阵阵生疼在四肢百骸中流窜着。

他的表情一瞬间僵硬住了,眸如黑夜,丝毫不透光。

许颖夏说,她不是真正的夏夏,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言喻在听到安静的卧室中,突兀地响起了她和许颖夏的声音时,她原本沉沉的睡意,猛然间,就消散了。

她睁开了眼睛,眼底的雾气,一点点地散开,睫毛纤长浓密,轻轻地翕动着,她第一反应就是要抢回陆衍手中的录音笔,迟缓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就停顿住了,她慢慢地将手指收拢了起来,静静地睁开着眼睛,听着录音里的嗓音从她的头顶倾泻而下。

她胸腔里的一颗心脏跳动的速度越发地快了,一下又一下。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有心计也好。

这样的巧合,正好解决了她的犹豫,她原本就在考虑要不要在陆衍的面前揭发许颖夏的部分面目,但又有说不出的原因,一直让她纠结着……

她没转身去看陆衍的反应,能感受到的就只有满室的寂静,如死掉了一样的寂静,而陆衍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又再次地播放了录音笔里言喻和许颖夏的那段不长不短的对话。

谁也没有出声,打破这一室凝滞的寂静。

言喻情不自禁地轻轻扇动着睫毛,然后,过了许久,她听到了陆衍关掉录音笔的按钮声,紧接着就是陆衍如同浸在深潭寒冰之中的嗓音:“你偷偷录下来,是专门要给我听的么?”

这一句话,如同利剑,直直地刺中了言喻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心脏很疼,胸口也很疼,她掌心冒出了冷汗,有些濡湿,她没动,只是缓缓地扬起了唇,噙着深深浅浅的讽刺。

陆衍的第一反应果然还是质疑她的初衷,而不是追究这件事的真相。

言喻胸口一直悬着的石头,沉沉地落了地,发出了巨大的声响,震得她耳朵轰鸣。

她想,她犹豫着要不要将录音笔递给陆衍,恐怕就是因为她内心深处比谁都清楚,陆衍根本不会站在她这边,他是个聪明人,应该早就清楚了许颖夏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好姑娘,但他愿意自己欺骗自己,甚至牺牲一切去维护许颖夏表面的纯洁。

言喻胸口起伏了下,她深呼吸,慢慢地转过身,手撑在了身后,从床上坐了起来,掀了掀眼皮,抬眸看着陆衍。

她率先看到的是陆衍的下颔和菲薄的唇,几乎是直线的唇,薄成了这样,透着浓郁的薄情,他的唇刚刚才吻了她,现在就成了两片凌厉的刀,刮着她的心。

言喻微笑着,淡淡地道:“陆衍,如果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我是个律师,我习惯录音,录音是个好东西,比如现在,我就可以用你手上的录音,找到伤害南北的幕后凶手,还可以用这个录音,让警察去逮捕许颖夏。”

那小小的录音笔,在陆衍的掌心中,看起来格外脆弱,像是一不小心,就会被他拧断了一样。

言喻面无表情:“把录音笔还给我,这是我的。”

陆衍垂下了头,额前的碎发跟着散落了下来,他身上还穿着黑色的睡衣,显得散乱颓靡,那双隐藏在了黑发之中的眼眸,透着暗黑。

他喉结滚动,修长的手指上骨节泛着苍白,骨节突兀,嗓音低哑得似是从喉骨缝隙里挤出:“你知道夏夏不是真正的许颖夏,是什么意思?”

言喻缓缓地勾起了冷笑,她听到了这个问题,对陆衍唯一残存的温热都消散了,她掀开了被子,就要下床,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心里嘲讽自己,她真是有病,明明把垃圾丈夫变成了前夫,时隔三年,又傻不拉几地捡了回来,昨晚甚至还对垃圾产生了些许温存的好感。

她看都没看陆衍,从陆衍的身边路过,抓起床尾上挂着的衣服,就要进更衣室换衣服。

在再次从陆衍身边擦身而过的时候,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地握住了腕骨,男人的力道一点点加大,言喻感觉到了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是腕骨要被捏碎成了粉末一样。

言喻用劲,想要挣脱开来,却只换来男人越发禁锢的手掌。

她背脊挺直,眉目染上了寒气,她咬牙,仍旧继续用力,她皮肤娇嫩,就这样挣扎了几下,手腕上的皮肤就火辣辣的疼,似是已经破皮了。

若是平时的她,根本不会以这样伤害自己的方法来摆脱陆衍,可是现在的她,表面就算再平静,内心也充满了怒意,怒意之余,更多的是说不出的对陆衍的失望,那种失望充斥着她的身心,一瞬间差点就让她鼻尖一酸,眼泪滚落。

陆衍还是不肯松开她,反倒一用力,将言喻拽到了自己的怀中。

言喻牙齿咬得越发紧,她如同崩溃了一样,手动不了,张开嘴,一口狠狠地咬在了陆衍的胸口。

陆衍的睡衣很薄,她又用力,一下就穿透了睡衣,咬破了胸口的肌肉。

淡淡的血腥气钻入了她的口腔之中,那样的铁锈气息,让她觉得一阵阵恶心干呕,也刺激着她,让她越发用劲,发了狠,如同要把他胸口的肉都咬下来一样。

男人重重地闷哼了声,一张英俊的脸孔阴沉得能滴下水来,厚重的冰霜寒气笼罩在了他的周身,眼底的阴翳一点点地凝结着。

他被言喻咬着,也不动,反倒缓缓伸出手,抱紧了她。

陆衍低沉没有波澜的嗓音,响在了言喻的头顶上,带着幽幽的叹气还有无奈:“言言,你不相信我。”

他说着,低垂着眼眸,他漆黑的眼睛里,分布着血丝。

“我只是想让你亲口承认,你录下来,不是你想自己解决,而是你想告诉我,你想让我知道这件事,让我帮你解决。”

陆衍声音温淡,目光慢慢地柔和下来,“言言,你太倔了,赵东的事情,我会帮你解决,我刚刚,只是生气,你不信我。”

应该是说,他们两人之间,没有信任,只要遇到了敏感问题,就是彼此怀疑。

陆衍的这一段话,让言喻愣怔住了,言喻松开了咬着陆衍的牙齿,鼻息间是淡淡的血腥气,她垂着眼眸,沉默地僵持着。

陆衍低低地出声:“言言。”

言喻没有回答,咬了下嘴唇。

下一秒,她的下巴就被陆衍捏住了,陆衍轻轻地抬起了她的脸,看进了她的眼睛里,他眸色没有波澜:“但是,我想知道,夏夏不是真正的许颖夏,是什么意思?”

言喻呼吸急促了一秒,然后,她转开了视线,淡淡地说:“陆衍,你明白什么意思的。”言喻停顿了下,补充道:“从小到大,许颖夏就只丢过一次。”

那一次,两人都知道。

陆衍的胸腔猛地一震,嗓子眼仿若被什么东西梗塞住了,上不去,下不来,脑海里的神经,一下就崩断了。

好半晌,他低眸,松了松紧绷的薄唇。

明明情绪还没调整好,但他,还是给了言喻一个吻,落在了她的眉心上,低声安抚:“把事情交给我,别担心。”

用过了早餐之后,言喻去教小星星读书,陆疏木陪在一旁玩积木。

而陆衍就直接去了书房里,书房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他长身玉立地站在了落地窗前,面无表情,脸色笼在了阴影里,一半明亮,一半阴暗。

他的思绪烦躁,指尖发紧,忍不住咬着一根烟,打火机咔擦一声,幽兰色的火光跳跃着,吞噬了烟头,火光熄灭,就只剩下了猩红的火光。

尼古丁落入了腹腔中,有着麻痹的作用。

不知不觉间,他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地抽,原本空无一物的烟灰缸里,余下了一大堆的烟头。

夏夏通过赵东,对南北动手。

而现在的许颖夏,不是真正的夏夏?

听起来很饶舌,陆衍却能明白。

也就是说,现在的许颖夏并不是许家的亲生女儿,但小时候还没被绑架之前的夏夏就是许家的亲生女儿。

换句话来说,自从绑架之后,许家找回来的夏夏,这么多年来,他疼爱的夏夏,并不是救过他的那个夏夏,也不是他一直想要的那个夏夏。

陆衍面无表情,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似是麻木,连烟头烫到了他的手指,他都几乎没有反应。

那救过他的那个夏夏去了哪里?许家到底知道不知道现在的许颖夏不是许家亲生的女儿?如果不知道,是谁隐瞒了许家;如果知道,许家又为什么放弃了寻找自己的亲生女儿,而找了个替代品?

陆衍喉结滚动,额头上青筋起伏了瞬间。

从录音里,分明能听出,现在的许颖夏知道她不是许家的亲生女儿,也知道她不是他想要找的那个夏夏,却一直在利用着他对她的愧疚心。

陆衍一直隐忍着情绪,他摁灭了烟头,转身回到了书桌旁,拿起了电话,拨打出了一个号码,他等了许久,才有人接听起。

电话另一边的许志刚接到陆衍的电话,还有些惊讶,他温声道:“阿衍,早上好,怎么了?”

陆衍喉结无声地滑动。

他没说话,许志刚没听到陆衍的声音,疑惑地重复了遍:“阿衍?”

陆衍的嗓音因为太久的沉默和香烟,已经沙哑低沉得不成样子了:“许伯父,小时候那个救了我的夏夏,去了哪里?”

这一句话落下。

许志刚那边一下就没了声响,电话里,只余下了无尽的寂静,让人难以呼吸的寂静。

陆衍勾了勾唇,声线冰冷:“这么多年,你一直知道,许颖夏不是您的亲生女儿,也不是我要找的夏夏,是么?但是您却一直利用我对夏夏的愧疚心,换取了无数的利益,是么?”

许志刚还是没说话。

在陆衍快挂断电话前,才响起许志刚仿若猝然间苍老的嗓音,轻飘飘的一句,就将所有定了性:“阿衍,你还是知道了。”

☆、113

许志刚承认的很快,因为他清楚地知道,陆衍不会无缘无故地对许颖夏的身世有所怀疑,如果他怀疑了,那么他的手里一定有了足够的证据,而且他也会不顾一切地查下去。

陆衍眼眸蓦然沉沉,他绷紧了唇线,安静地等待着许志刚的回答。

许志刚却深知陆衍的性格,他沉默了好一会,苍老的嗓音再次传到了话筒里:“阿衍,我们见面谈吧。”

陆衍眸色晦暗,眼底的漩涡旋转着,“嗯”了一声,嗓音中凝结的寒气,能冻伤别人。

他和许志刚约的时间是今天下午14点,就在陆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

陆衍挂断了电话后,坐在了书桌后,靠在椅背上,沉沉地闭着眼睛,明明光线不那么暗淡,他整个人却像是融入了黑暗之中,明明灭灭间,透着浓重的阴郁。

他眼睑下浮现了一整片的阴翳,胸口是冰冷的,没有温度的。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幕幕,从小到大他和许颖夏度过的那些时光,他是个成年人,有判断力,也有情感认知,他不否认,他喜欢过许颖夏,他和许颖夏也有过快乐,他喜欢她的单纯和纯粹,他也喜欢她看着他的眸光。

但更不能否认的是,他决定和许颖夏开始,不仅仅是因为那时候他在美国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她,还因为他知道她是许家的那个许颖夏,是小时候救过他的夏夏。

陆衍脑中的画面散乱着,最后定格在了小小的夏夏的笑脸上,圆溜溜的黑眼睛,粉嫩嫩的唇,笑起来,眼尾永远弯弯的。

到最后,那一张笑脸,已经有些模糊了。

他把她弄丢了。

甚至把另一个人,当做了她。

他内心有隐约的恐惧,他攥紧了拳头,骨节是冷冽的苍白,他只要想到当他在把另一个女孩当做许颖夏来宠爱的时候,真正的那个夏夏,却或许在遭受着不幸。

心脏像是缺了一个角,疼得难以呼吸,夏夏去了哪里?

午饭时间到了,周韵让人来叫言喻和陆衍吃饭,言喻亲了亲小星星和陆疏木的额头,低声道:“宝贝,你们去叫爸爸吧。”

陆疏木牵着小星星的手,去敲响了书房沉寂了许久的房门。

而言喻轻轻地靠着门,垂着头,随意地看了地毯一会,脑海中有些空,明明让陆衍知道了那些事情,但她的心里却反倒越发的沉重。

陆衍很快就打开了书房的门,他先看到的是言喻,他眸光定定地看了言喻一会,才收回了视线,落在了小星星的身上。

小星星笑眯眯的,抱住了陆衍的腿,甜甜地道:“爸爸,我们下去吃饭吧!我肚子好饿了。”

陆衍抱起了小星星,陆疏木跟在了陆衍的身后。

言喻听到声音,怔怔地抬起头,她注意到陆疏木总是被落单,笑了起来,走了过去,抱起了陆疏木。

言喻吻了吻陆疏木的眉心,心里觉得有点对不起他,愧疚的心越发浓郁,明明说好要补偿他,但却因为事情太多,又被不听话的小星星分走了太多的注意力,所以对陆疏木的陪伴,总是少了很多。

陆疏木有些沉默,在言喻亲吻了他以后,他静了好几秒,过了会,才慢慢地把头蹭在了言喻的颈边,有些亲昵和缱绻,他其实很渴望和妈妈亲近,但他不善于表达,每次只能干巴巴地看着小星星对着言喻撒娇。

楼下的餐厅里。

周韵穿着中式的旗袍,妆容精致,描眉画目,但仍旧能在她精致的妆容下,看出她状态有些差,眼底下是浅浅的青黑,她大概是真的被气到了,明明知道陆衍和言喻下楼了,却连头都没有抬起。

陆承国正在翻看着药物的说明书,他戴着老花镜,显得儒雅,微微抿着唇,他看了陆衍一眼,对上了小星星的眼睛,慈祥地笑了笑:“小星星,过来爷爷这边坐。”

小星星笑容甜甜,陆衍把她放在了地上,她撒欢子就迈开腿跑了过去,抱了陆承国满怀,她好奇地摸了下陆承国的眼镜框:“爷爷,我也想戴眼镜。”

陆承国笑:“这是老花镜,不能戴的,下次爷爷带你去买墨镜,好不好啊?”

“我有墨镜!妈妈给我买了好几个。”

“那爷爷给你再买别的。”

“好。”

“咱们先吃饭,今天中午爷爷让厨师做了好多个你爱吃的菜,还有好多甜点。”

“哇。”

小星星眼睛发亮,熠熠生辉,她却又注意到陆承国手里拿着的药盒,好奇地问:“爷爷,这是什么?”

“这是奶奶的药。”

小星星睫毛如同蝶翼,轻轻地动了动,她黑如墨玉的瞳仁里浮现了担心:“奶奶生病了吗?”

陆承国摸了摸她的头发:“嗯。”

小星星转眸去看旁边座位上的周韵,认真地说:“奶奶,你要好好照顾身体,不然我和弟弟都会担心的。”

周韵原本就对这两个孩子没什么感情,小星星又和她分离了三年,更没什么感情了,更何况,她现在心里积压着对陆衍和言喻的不满,连带着,看到小星星也觉得烦。

她听到小星星的话,眸光冷漠,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小星星没想到会得到奶奶这样淡漠的回应,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无措,言喻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只觉得周韵太过小家子气了,孩子是无辜的,周韵就算对她有再多的不满,也不应该把这些不满对着小星星。

幸好还有陆承国,他拿来了焦糖布丁,在小星星的眼前晃了下,笑着诱惑道:“小星星,你看看这是什么?”

“哇。”小星星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她的视线里就只剩下了布丁,她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眸,眼底星光闪亮,充满了对布丁的渴望,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爷爷,我想吃!”

陆承国被逗笑了:“爷爷都听你的,全都给你吃。”

陆衍眸光冷淡地看了周韵一眼,很快地收回了视线,他沉着一张脸,这一次,他也没主动跟周韵说话。

一场无声的午餐开始了。

除了小星星,一张桌子上的几个人都隐匿着不同的心思,陆疏木注意到周韵的态度,沉寂的眼眸里闪过了冰凉,周韵心里积压着火气,陆承国心里却是担忧,陆衍思绪繁杂,言喻担心的就只有两个孩子。

小星星有陆承国照顾着,言喻就专心地照顾陆疏木,她时不时低声地问他想要吃什么,她注意到陆疏木喜欢吃虾,就放下了筷子,专心给他剥虾。

她垂下眼睫,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动着,唇畔挂着浅笑。

这样的餐桌气氛很凝滞。

言喻把剥好的虾放在了陆疏木的盘子上,对上了陆疏木的眼睛,她想,下次如果不是必要,还是不要再带孩子见周韵了。

她脱下透明手套,一低头,发现自己的盘子上也多了已经切好的牛排,陆衍正在放下最后一块牛排。

他声音低低的,听着很温和:“你自己多吃点,陆疏木已经长大了,他会自己吃,你还想吃什么,我帮你拿。”

言喻没说话。

陆衍目光在桌上逡巡了圈,落在了皮皮虾上,他知道言喻很喜欢吃皮皮虾,但吃起来总是很麻烦,他淡淡地拿起了好几只皮皮虾,放在了自己的盘子中,骨节分明的手灵活地剥起了皮皮虾,然后自然而然地放进了言喻的盘子中。

他看似没在看言喻,却能在言喻需要什么的时候,第一时间将她所需要的东西,拿到了她的面前。

言喻也慢慢地习惯了陆衍的举动,两个人之间有着熟悉的默契流淌着,她只需要负责吃就可以了。

坐在两人对面的周韵,本来就充满了火气,再看到了陆衍这样照顾言喻,她胸口像是一把火在灼烧着,让她的心脏无所适从。

这是她的儿子,他从来没给她夹过菜,剥过东西,却一直在给言喻这个女人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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