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们争分夺秒地挽救生命。
言喻紧紧地攥着手指,她的指节因为用力,泛起了白色,而她的掌心里,却全都是早已经干涸掉的血迹。
陆衍慢慢地坐在了言喻的身边,他侧眸,看着言喻,半晌,一直沉默着,他不善言辞,在这种时候,能做的,就只是陪伴在她的身边。
更何况,说实在的,他对南北没有什么感情,对于他来说,南北是言喻的朋友,他喜欢言喻,但他不会对南北有多余的情感。
言喻的脑子很空,很空,她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指,掌心里都是濡湿的、黏腻的。
手术室的灯光熄灭了,门缓缓地打开,医生率先走了出来,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说道:“大人没事,陷入昏迷了,但是孩子已经没了。”医生似是有些犹豫,“有可能会影响病人以后的生育。”
他最后一个话音落下的时候,言喻隐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克制不住地落下了,她抿紧了唇,鼻子一阵阵酸涩涌了上去,眼泪如同落珠,又似是雨雾,迷蒙了她眼前的世界。
她的心脏太疼了,疼得让她以为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
她是女人,她还是曾经引产过的女人,她知道这种痛苦,她能和南北感同身受,她们感受到的是一样的悲哀。
言喻失声哽咽。
她的肩膀上多了一只修长的手,安静地将她搂入了怀中,臂膀有力,明明应该充斥着安全感,却让言喻从心底生出了抗拒。
陆衍什么话都没说,喉结无声地滚动,他下颔的线条紧紧地绷着。
言喻握拳,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了陆衍的胸膛上,发出了沉闷的“咚”声,是砸在了他的心脏之上。
言喻垂着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她的牙齿狠狠地咬着下唇,口腔里弥漫出了血腥气。
陆衍知道她联想到了自身,他是个男人,他在商场沉浮多年,自以为早就练就了铁血心肠,但看到今天满目的血,他也是心脏一震,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他得知言喻引产进医院的时候。
当然,他现在的心情比起当年更为沉重。
当年他以为是言喻选择不要孩子,而现在他却知道了,是他妈妈强制言喻引产,让言喻忍受屈辱。
言喻一拳一拳地砸着陆衍,砸到了最后,她的力气越来越小,陆衍手上微微用力,彻底地让她埋进了他的胸怀之中,他桎梏着她的肩膀,嗓音低沉,在她的头顶上响起,带着艰涩,是从喉间挤压了出来:“对不起。”
他欠言喻太多对不起了,伤害她最深的人就是他和他的家人。
言喻一直在隐忍着哭声,哭声却还是呜咽出了唇畔,她手上的力道松开,鼻息之间都是陆衍身上甘冽的气息。
她闭上了眼睛,终于不再挣扎。
宋清然赶来的时候,南北已经被送回了病房,她脸色苍白,没有一丝的血色,她瘦削的手背上插着针管,正在不停地输液。
言喻看到宋清然,本来就布满血丝的眼睛,更是通红,她咬紧了牙根,站了起来,想赶走他,又怕吵到南北。
宋清然眸色清冷,他即便西装革履,却也能看出他这几天,瘦削得厉害,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
宋清然看到南北的模样,瞳孔收缩,漆黑的眼眸里,弥漫了几丝血迹,他垂着的手,紧紧地攥着,手背上青筋起伏。
言喻咬了下唇,她攥拳,指甲刺中了掌心,疼痛尖锐,她克制着声音:“宋公子,这里不欢迎你。”
宋清然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了躺着的南北,他眼眶缓缓地浮现了红晕。
言喻还想说什么,被陆衍握住了手,陆衍轻声阻止:“南北快醒了,让他们自己解决,这是他们的事情。”
言喻眸光微微动荡。
“我们去看赵东。”陆衍低声在言喻的耳畔说道。
医院住院部的花园旁边,路灯昏黄,蚊虫绕着光线轻轻地飞,这条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空空荡荡的。
陆氏集团的保镖站成了两行,带着威慑力,冷冽地盯着中间的赵东。
赵东身上满是伤痕,却没人将他送去就医,他疼得满地打滚,也只能隐忍着,他抬起眼眸,看到言喻的时候,眼睛一亮。
“姐,姐,你快救我,我太疼了……姐。”
他还想喊什么,微微移开眸子的时候,对上了陆衍的黑如深渊的眼眸,他心尖一颤,收住了那些还未说出口的话。
言喻垂眸盯着赵东,她胸口沉闷,一瞬不瞬,她分不清自己的思绪,只觉得人生荒诞,前一段时间,她想找到赵东,却几次扑了空,没看到赵东的身影,而现在,赵东却自己主动出现了。
更可笑的是,是他伤害了南北。
言喻深呼吸,睫毛下的那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胸口起伏:“赵东,是么?”
赵东连连点头,他的五官是清秀英俊的,但是他的气质却有些猥琐,连带着五官都不那么耀目了:“姐……”
“闭嘴。”言喻打断了他,她的眉目浮现了冰凉,声音冷锐了几分,“是谁告诉你,我是你的姐姐?”
赵东听到言喻这么问的时候,一点都不惊讶,他知道言喻是律师。
他眸子一转:“是我自己知道的,我在赌场这么多年,一直害怕有人找我,因为别人一找我,就是要讨债,但我没想到这次,找我的不是要债的,我不敢出现,所以,先找人打听了事情,才知道,是我的姐姐来找我了。”赵东说着,眼圈就红了,亲昵地叫着言喻:“姐,我们家就剩下我们俩了……姐……爸妈当年很后悔抛弃你,他们找了你很久,直到过世,都没找到你……”
这样的话,让言喻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有的只有无尽的平静和嘲讽,她不受赵东的影响:“是不是谁找过你,告诉过你我有可能是你的姐姐?还有,谁让你来找南北的?谁让你去打她的!在巷子里,你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赵东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他眼圈泛红:“我知道你是我的姐姐后,我就想认回你,可是我害怕没有本事,被你嫌弃,我作为弟弟,就想替你做点事情,姐,我在赌场听说陆氏集团的总裁在酒店里养了一个女人,就是这个怀了孕的南北,所以我才趁机想帮你教训她。”
“撒谎!”
☆、103
言喻说完,已经不想再听赵东说任何的话了,她蹲了下来,眸光冰凉地盯着他。
赵东发现,言喻眼眸里的光,和陆衍如出一辙,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件毫无生气的物品,言喻从口袋里,拿出了手帕,轻轻地,放在了赵东的脸上,动作很轻柔。
赵东微微一怔,被言喻的动作弄得有些懵然。
言喻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地勾起了唇角,她轻轻地动了动唇:“谁也无法占证明你是不是我弟弟,除了dna,就算检测出来的结果,证明了你是我的弟弟,也改变不了什么,我不会给你一分钱,也不会给予你任何的帮助。”
她的嗓音平淡又冷冽,透着浓郁的疏远和冷漠。
陆衍黑眸里呈现出了言喻的倒影,他眸色深了深,明白了言喻的想法,她取出手帕,就只是为了检测dna。
病房里。
宋清然慢慢地走到了南北的病床旁,他周身都萦绕着凉薄的冷气,他轮廓的线条显出了冷冽,那一双黑眸里雾气浮现,情绪起伏,难以看清,是深不可测。
他慢慢地弯下腰,眸光一瞬不瞬地垂眸看着她,从她苍白的皮肤上滑了过去,她的唇有些脱水,显得干燥,唇纹明显,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即将破碎的瓷娃娃,让人心疼。
宋清然移开视线,看到床头柜子上有一个棉签,和一瓶水,他伸出手,取出了棉签,沾了水,动作细致温柔地给南北润唇。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指克制不住地颤抖,他弯下腰,蜻蜓点水地在南北的唇上落了吻,他闭上眼,睫毛也不停地翕动着,攫取着她的呼吸,越吻越深,像是要封住她的所有出气。
他的动作越来越深入,越来越疯狂,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入自己的腹中。
宋清然的另一只手,顺着盖着南北身上的被子,一点点地往她腹部上滑去,覆盖在了她平坦的腹部上。
那里,平坦的,没有一点点的起伏。
原本里面的孩子,已经不存在了。
宋清然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但更多的,他又觉得松了口气,他和北北之间,不需要小孩,不需要结晶,不需要任何形式的第三人,他的北北,就只是他的,他要将她藏起来,让所有人都无法看到她。
北北怀孕了之后,已经忽略了他很多。
更何况……
宋清然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眼眸深邃,呼吸有些沉重,又带着粗,病房里安静得只听的到他的呼吸声。
现在的南北不适合怀孕,不然,他不仅保不住孩子,也保不住北北。
孩子没了也好,他就不用亲自动手,毁掉他和南北的爱。
南北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地翕动了下,宋清然的呼吸都喷洒在了南北的脸颊上,他的手指在她娇嫩的肌肤上抚摸着,逡巡着,从她的额头,落到了她的唇上,带着无尽的眷恋。
他忽然开口:“北北。”他低声地叫着她的名字,“北北,你恨我么?”
南北已经清醒了,她没有睁开眼,睫毛动了动,眼角却滑落了下一连串的透明的眼泪,她苍白的鼻尖,泛起了一丝红。
宋清然声音甘冽,一个吻,落在南北的眼皮上,她眼皮很薄,温度灼热,他的唇在落下的瞬间,就感受到了眼球的微动。
“北北。”他又叫她,“我爱你。”
他低沉的嗓音轻得仿佛什么都听不到,羽毛轻轻地落下,寂静无声。
“北北,你不能离开我,你等我,我迟早会给你,你想要的所有东西,等我解决了所有的事情,就娶你,以后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就我们两个人,再也不分开。我会是你最好的依靠,我会永远地爱你,疼你,我们就像小时候一样,每天都在一起,你永远,乖乖地跟在我的身后。”
他越说,眼底的黑越是纯粹,越是一眼望不到底,如同深渊,让人不敢久望,他的偏执让人觉得隐隐的可怕,心脏收缩。
南北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手指紧握了起来,指甲因为用力,掐入了掌心之中。
她猩红着眼睛:“我不想见到你。”南北的话说得很慢很慢,很平静,她情绪没什么起伏,是压抑的。
宋清然似是什么都没听到,他眼底的神色,越发的深情,凝视着南北,带着无尽的情意。
“北北。”他的每一声,都是嘶哑的、低沉的,“再给我多一点时间,好不好?”他明明是在询问,语气却带着命令,仿佛只要南北说句让他不满意的话,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囚禁了她。
“北北,如果你不会长大,该多好?”
这样的话,听来就让人毛骨悚然。
南北震了震,想起了之前被困在别墅里的日子,宋清然不让她接触任何的外人,不让她工作,不让她出去。
她唇线抿成了毫无弧度的直线,语气极其冷淡,也极其认真:“宋清然,我们不可能了。”
宋清然仍然置若罔闻,他的态度前后就没有任何一丝的变化。
在这样无声的对峙之中,南北终于有些崩溃了,她大喊道:“宋清然,我说的话,你听不明白吗?我说分手!我说我们分手!我说我们不可能了!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再也没有希望了!”她的眼泪如同开了闸的水,根本无法控制,“我的孩子没有了,我的孩子因为我做了小三,所以他离开了我,我没有了孩子了……我太疼了。”
宋清然没有说话,空气里是无声的寂静,这样的寂静,几乎要夺走人的所有呼吸,让人窒息。
南北躺在了床上,神情崩溃,她紧紧地捂着胸口,她嗓音嘶吼:“宋清然,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痛,我有多难受!我太难受了,我一想到,孩子没了,我就恨不得替他去死……”
宋清然轮廓紧紧地绷着,他的眼眸里就只有南北,他对那个孩子,没有什么情感,他只要南北还在就好了。
他喉结滚了滚,声音从喉间挤压了出去,为了安抚南北,他还是没说出他的想法:“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只要你好好的,就好了。”
“不会有了。”南北回答得很快,“我们再也不会有孩子了,我也再也不会和你在一起了。”
宋清然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缓慢地顺着南北的下颔摸着,淡淡地道:“不会的,北北,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忘不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北北,在宋家,我是你唯一的依靠。”
不知道是哪一句话,彻底地戳中了南北的心室,让她疼得发颤,让她流泪,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哭。
宋清然嗓音很凉,他身上极致的黑色,衬托得他仿佛没有七情六欲,又仿佛偏执到了极致,当他想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他就格外可怕,就好比在宋家,他为了南北只依靠他,用尽了手段,让宋家的其他人不敢对南北好,让整个宋家,都要看着他的脸色,才能对南北好。
他的南北,就只能靠着他,在南北的世界里,只有他是实景,而所有人,都应该被虚化成背景,包括,言喻,南北最亲近的朋友。
宋清然手指冰凉,他不知为何,感觉到了深入骨髓的疼,因为他知道南北在疼,可是,他现在要亲手让她更疼。
“北北,伤害你的人,我会一一报复回来的,不管是言喻还是那个人。”
南北抬眸,手指蜷缩,她有些恍惚,良久,淡声道:“不必了,那个人可能是言喻的弟弟。”
南北轻轻地扯唇笑了笑,眼睛酸涩也毫无感觉。
可是站在背后指使赵东的人,或许,正是面前这个嘴里说着爱她的男人的妻子。
南北想起了一句话。
你看,这个男人,嘴里说着爱我,却又让我这样难过。
外面日头灿烂,病房内,光线却苍白冷淡。
宋清然想秘密将南北转移走的时候,被言喻发现了,言喻抿紧了唇线,挡在了病房门口,不让宋清然出来。
宋清然黑眸沉沉,眼睛血红,瞳孔里凝结着厚重的冰霜:“让开,言喻。”
言喻背脊挺直,气势没有半分的退让。
“宋清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的你是有妇之夫了,南北的好坏,已经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宋清然唇畔冷冽地勾起,带着渗人的温度:“这是我和北北之间的事情。”他怀中的南北,已经陷入了昏迷,不知道宋清然对她做了什么,宋清然看言喻还不让开,他气场暗黑,讥讽道:“言喻,你别忘了,是你的弟弟,将北北害成了这样。”他眼眸里的情绪一点点地染上了越发浓重的黑。
“那是我和南北的孩子。”
言喻闻言,脸色骤然苍白了几分,她唇线抿紧成了直线,被宋清然的话,戳中了软肋。
如果赵东说的都是真话,那么,就是她连累的南北;如果赵东说的是假话,那至少说明,对方也是冲着针对她而来的,那么,也是她间接影响了南北。
宋清然面无表情地看着言喻,路过言喻的时候,言喻伸手想抱南北,却倏然间,就被宋清然单手摁住了手腕,他手上的力道一点都不小,言喻只觉得腕骨像是要被捏碎了一样。
紧接着,宋清然的手腕,也被两根修长的手指,捏住了手腕的骨骼。
陆衍手上的力量,比宋清然更加重。
他的嘴角抿成了危险的弧度,因为用力,让人恍惚间以为听到了骨肉交错的声响,陆衍一点一点地收紧,声音不重,准确来说,是淡得不能再淡:“松开手。”
僵持了好半晌。
宋清然唇线冰凉,攥紧了拳头,骨节泛白,率先松开了手。
陆衍淡淡说:“威胁女人,算不得什么男人,更何况,你还是个已婚的男人。”宋清然面无表情,眼里也没有温度。
陆衍:“你的太太和你的家人,已经在楼下了,听说,你的太太怀孕了,恭喜你,要做父亲了。”
这一句话,让宋清然的脸色骤然就如同寒冬腊月的冰雪覆盖。
言喻的眼角眉梢染着轻薄的讥讽。
☆、104
因为陆衍的干涉,宋清然最终还是没带走南北。
他走出了病房,抿紧了唇,拳头收紧,一拳头重重地砸在了墙壁上,他骨节泛起了冷冽的苍白,面无表情。
他转过眸,就看到不远处,他妻子柔弱的身影,她看到他,眼睛微亮,笑了起来,声音软软地道:“清然,你也在医院,是看朋友么?你猜,我有个喜讯想要告诉你。”
她说着,慢慢地朝着宋清然走近了几分。
宋清然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死寂,英俊的眉目有着冰封的僵硬,在女人的手,碰在宋清然的手臂时,他额角上的太阳穴重重抽搐了下,青筋起伏,似是难以忍耐,绷紧了轮廓,伸出手,就遏制住了女人纤细的脖子。
他的手指冰冷得像是才从冰库里提出来的一样。
他声音很轻:“你怀孕了?我让你怀孕的么?”
女人白皙的脸上,因为被掐的难以呼吸,而显现出了一片红晕,她脸上还是挂着笑容,她纤细的手指拉着宋清然的手,想让宋清然松开一点手指。
因为嗓子被挤压,她的声音是沙哑艰涩的:“……清然……”
她除了叫宋清然的名字外,也想不出应该叫什么,她睫毛翕动了下,接着轻声说:“清然,你是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么?”
她说着,忽然伸出了手臂,勾住了宋清然的脖子,她踮起脚尖,将吻送到了宋清然的唇上,宋清然垂眸,没动,她的吻越来越缠绵,越来越火辣,轻轻地勾了勾宋清然的舌,宋清然漆黑的瞳眸微微一动,不知道是被触动了哪里,大手一揽,让女人的身形紧紧地吻合自己的身体,深吻了起来。
南北在休息,中途醒来了一次,言喻给她端了水,扶着她半坐着起来,她全身上下都是疼痛的,腹部更是疼,轻轻一动,就全都是撕心裂肺的凄厉。
她脸颊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冷汗,唇色很白。
言喻嗓音柔和:“北北,你先喝点水,然后再喝一点粥。”
南北没有抬眸,纤长浓密的睫毛遮掩住了眼睑下浮动的情绪,她抿着唇,不吭声,言喻给她喝粥,她也没有反抗,乖乖地把粥喝了下去。
言喻一边喂,一边说:“宋清然已经走了,下次不会让他再靠近病房了,陆衍已经安排了保镖。”她絮絮叨叨地随便说着些什么,想要转移南北的思绪,言喻笑着,眉眼弯弯,“等过两天,你的身体好一些了,我就让小星星和疏木来看你,现在来,我怕他们吵到你。”
病房的灯光明亮着,窗外是月色高悬。
南北怔怔地看着窗外,月上柳梢,枝桠分明,她在走神,言喻喂完她碗里的最后一口粥,抬起眼,看到她苍白的脸色,瘦削的身影,言喻的心脏就像是浸润在了浓度很高的硫酸之中,一下就被腐蚀了,那种绞痛,根本无法言说。
言喻说:“北北,对不起,是我来晚了,对不起……赵东他……”言喻的话说到了一半,忽然就哽咽住了,她说不出口剩下的话。
她只有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北北……”她顿了顿,眼眶微热,眼泪落下,“赵东的背后一定有人指使,我一定会找出幕后的主使,北北……”
南北仍旧脸上没有表情,就像是僵化住了一样。
但她的周身都透着浓郁的悲伤,她的每一处五官都像是有千斤重,难以牵动表情变化,眼泪无声地滚落,她眼睛红肿得就像是兔子。
“对不起……北……”这样的对不起太过苍白了。
南北的孩子没有了,是生生地被人从身体里剥离了开来。
南北无声地落了一会泪,最终,还是崩溃地哽咽出声,她紧紧地咬着下唇,想克制着哭腔,换来的,就只有更加沉重的悲伤。
言喻抱住了她的肩膀,南北的身体一僵,半晌,她才转过了身,回抱住了言喻。
她几乎失声:“阿喻,我不怪你,我知道跟你没关系……我就是难过,我无法原谅我自己……我看到你……我就……”她话没有说完,言喻懂她的感受。
不管怎么样,赵东之前说的话,就是明晃晃地拿着言喻伤害南北,南北的心里不可能没有一丝介意的,谁也不会是圣母。
言喻给南北请了两个护工照料,病房周围也安排好了保镖。
言喻从病房出去,慢慢地,关上了病房的门,走廊外,原本等在外面的陆衍已经不在了,言喻也不觉得奇怪,因为陆衍的工作繁忙,他肩上的责任担子一直都很重。
言喻下了楼,却发现陆衍的车子就停在了住院部大楼下。
他修长的手指就搭在了车窗上,车旁已经落了一地的烟头,言喻出来的时候,陆衍正在弹烟灰,他看到言喻,慢慢地收了手,摁灭了烟头。
言喻瞥了眼一地的烟头,感觉到了陆衍的烦躁。
陆衍下了车,为言喻打开了车门,他淡声道:“坐我的车。”他打开的是副驾驶座,这是两人相识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这样邀请她,坐上他的副驾驶座。
言喻眉目微垂,看着这个副驾驶座,抿了抿,恍若隔世,她状态最糟糕的时候,想要坐这个副驾驶座的时候,却被陆衍阻止了,大概对于他来说,驾驶座的位置,只会留给他在乎的人。
当年,她需要在乎的时候,他把在乎给了许颖夏。
她现在不需要在乎的时候,他却又想把他自以为是的在乎给她。
有句话说,迟到的正义不算正义,那么,迟到的在乎,也早已经不是在乎了,也早已经变质了。
陆衍漆黑的眼眸里,有着明显的血丝,眸光冷冽,又隐约透着无奈。
他语调喑哑:“言言……”
言喻淡淡地勾了下唇角,收回了视线,没有坐副驾驶座,而是绕过他,自己打开了后车座的车门。
陆衍握着门把的手指,用力地紧绷着,他周身像是困兽一样,束缚着,其实,他今天早就料到,现在的言喻根本不可能坐副驾驶座。
这么多年来,副驾驶座的问题看似不严重,但两个人之间,不管多有默契,言喻都会有意识地避开副驾驶座,而他,却几次开不了口。
因为当年,是他亲自用副驾驶座,羞辱了言喻一顿。
他心脏一疼,像是要撕裂。
他今天非要邀请言喻坐副驾驶座,是为了想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也是看了南北的情况,想要补偿,更是满足自己自虐的倾向,或许是他欠了言喻太多,只有疼痛,才能让他的愧疚少一点,再少一点。
一路无话,陆衍的脸色绷着,言喻也垂眸没有表情。
到了公寓的楼层,言喻率先走出了电梯,却又一下,被陆衍拽回了电梯里,电梯的门又关上。
陆衍的手指掐着言喻的腰肢,他大约隐忍了许久,直接吻了下去,密密麻麻的,带着啃噬。
又吻得有些没有章法。
一会吻在她的唇上,一会落在她的锁骨上,他的唇舌濡湿,席卷着她口腔里的舌头共舞。
他的吻带着一股沉戾的寒气。
好半晌,他才松开了气喘吁吁的言喻,他的额头和她的额头碰着,他盯着她:“言言,我不喜欢你什么事情,都瞒着我。”
言喻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陆衍继续道:“你在调查赵东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喉结无声地滚动,“你要相信我,我不喜欢你,忍受委屈。”
言喻静默了几秒,淡淡地笑了笑,她的笑容淡的几乎一笑即逝:“我告诉你,你会无条件地站在我这边么?”
“会。”陆衍淡漠道。
言喻又是笑,男人啊,都是一张嘴,她轻轻回答:“你不会的,当我的事情,遇上了你妈妈和你的夏夏,你就会变了一个态度。”
陆衍眸色深了深。
抿紧了薄唇。
陆衍那天调动了陆氏集团的人员,陆承国自然会知道,而且他也很久没看到两个孩子,所以给陆衍打了电话,催陆衍和言喻回一趟家。
☆、105
陆衍挂断了电话,却迟迟没有告诉言喻,回陆家老宅的事情。
这天,小星星的幼儿园有开放日,小星星睁着湿漉漉的黑眸,趴在了陆衍的腿上,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地扇动:“爸爸,今天我们去完幼儿园,我们一起去吃自助餐,好不好?”
她抬起眼眸,眼睛里清澈干净,陆衍在她眼睛里纯净如雪山的世界里,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他心里软软,自然会答应小星星所有的要求。
陆疏木坐在旁边沙发的位置上,垂眸翻看着一本书,他很专注,但也竖起了耳朵,听小星星和陆衍的对话。
幼儿园开放日有主题活动,今天的主题是别有意韵的民国风,小朋友和家长都要穿着民国的服侍,小星星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蓝色的上衣,黑色的布裙,就是活脱脱的民国女学生,陆疏木则穿着黑色的中山装,他皮肤白皙,五官柔软,透出了秀气,陆衍穿得是铁灰色的长袍,但穿在了他的身上,没有几分儒气,大约是因为他轮廓深邃,气质又冷冽,反倒显出了几分疏远。
言喻还在卧室里换衣服、化妆,陆衍走到了卧室的门口处,轻轻地旋开了门把,微微打开了门。
透过了门缝,他看到了言喻的身影,眸光渐渐地转为灼热,他的胸口也一点一点地泛起了热意。
言喻已经换上了旗袍,她正对着镜子,微微弯腰,细致地在化妆,勾勒着红唇的线条,最惹人瞩目的就是她的纤腰,柔弱无骨,不堪一握,身段撩人。
陆衍只觉得喉间越发的干涩。
屋内的言喻不知道要去拿什么东西,转过了身,一点点的镂空,露出了后腰上,些微的白皙肌肤,牛奶一般白得细腻,腰窝分明,婀娜之间,性感得让人胸口似是暖流涌动。
言喻是去拿包,她已经化好了妆容,走了出来的时候,正好在门缝里,对上了陆衍黑如点墨的眼眸。
她一怔,然后,缓缓地勾起唇角。
她慢慢拉开了门,抬眸,盯着陆衍的眼睛,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经意,就是轻轻地扭了下腰,纤长的手指,忽然就抚摸上了陆衍的盘扣上,紧接着,就拽住了他的衣襟。
这样的动作充满了男女之间趣味的挑衅,如同星火,让陆衍眼里的火焰,闪烁着微光。
他喉结滚动着,薄唇抿成了直线,目光不自觉地从她鼓鼓囊囊的胸口,顺着往下滑过了她翘起的臀部,线条饱满,让人忍不住想狠狠地掐上一把。
男人的兴致来了,他掐住了言喻的腰,将她整个人稍稍地提起了几分,言喻盯着他的眼睛,勾唇笑,眼底笑意氤氲,她红唇凑近了陆衍的耳朵旁,热气呼吸,陆衍心猿意马。
言喻红唇微启:“硬了是么?不准硬,你的女儿和儿子睁着无辜单纯的眼睛,在后面看着你呢。”
陆衍眯了眯眼眸,他听到“女儿”两个字的时候,额角重重地跳了跳。
如果不是他心理素质好,是不是得留下阴影了?
陆衍抿直了唇线,直接将言喻捞进了怀中,手上力道紧了紧,死死地抱住了她,但松开的时候,他的手还是不安分地,狠狠地揉了把言喻的胸,然后才撤回了手。
保姆正在做炸酸奶,小星星闻到了味道,临近出门前,她晃荡着两条小胖腿,从陆衍的怀抱中挣扎着下来,牵着陆疏木的手,又跑到了厨房,点着脚尖,扒拉着,眼巴巴地看着炸酸奶。
言喻看了下时间,还来得及,就没去阻止两个孩子。
她还没来得及抬眸,就忽然被人腾空抱了起来,陆衍略显粗粝的手指,在她的腰间摩挲了下,细腻和粗糙,柔软的触感,让他不舍得放开。
两人就站在了玄关处,陆衍稍稍用力,将言喻放在了一旁的鞋柜上,他低头,黑眸凝视着她,他菲薄的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鼻尖蹭上了她的鼻尖。
言喻被他的手,弄得有些痒,她瑟缩了下,换来的只是他冰凉的大掌。
陆衍嗓音沙哑,他低声:“硬了,你得负责下火。”
他还想说什么,小星星又蹦跶着两条腿,从厨房里跑出来,手里拿着炸酸奶:“妈妈,你吃。”
陆衍眯起眼眸,眼底的光越发深邃危险:“晚上补偿。”
言喻却一下就弯了眼睛,笑了起来,她看着小星星的眼睛里,都是赞赏。
小星星傻不拉几地笑眯眯的。
到了幼儿园,陆衍自然地抱着小星星,左手环着言喻的腰,陆疏木只能跟在言喻的旁边,他抿了抿唇,去勾言喻的手指。
言喻握住了他的手。
因为在幼儿园,陆衍将言喻搂入了怀中的时候,言喻并没有挣扎。
小星星趴在陆衍的肩头上,笑眯眯地跟她的同学们打招呼。
陆衍说:“过几天等我们都得空了,再带小星星去迪士尼,她说她一直都很想去。”
言喻淡淡地点了点头。
这个幼儿园的保密性很好,各种设施都是顶尖的,里面的学生也大多是本城的富人阶层的孩子,接受的也都是最顶级的教育,有不少家长认出了陆衍,却也没有谁多嘴问话,毕竟,谁的家里会没有点阴私呢。
但是,他们没有多嘴问,不代表,他们会不八卦。
转眼间,周韵就知道了陆衍和言喻一起去参加小星星幼儿园开放日活动的事情了,她眉间拧起了小山包,她就是不喜欢言喻,总觉得言喻不好,何况,言喻的确不好,自从认识了言喻之后,她的整个家几乎都要散了,她的儿子陆衍更是,现在都不怎么理她了,可怜了她,全心全意就只是为了她的儿子。
周韵拽紧了手指,就是不明白,言喻自己也有儿子,她应该明白为人母亲的想法,如果言喻的儿子也像陆衍一样对自己,言喻会接受的了么?
周韵垂着眼眸,微信群里的几个贵妇们,冷嘲热讽。
“陆太啊,这是你的前儿媳吧?当年闹得那么难堪,头顶上绿油油,陆衍还跟她在一起啊。”
“听说啊,男人就是对坏女人,念念不忘呢。”
“陆太,你当年不是雷厉风行,让儿媳去引产了么?可是我今天看到了你前儿媳牵着一个小男孩呢,你当年是不是怕了,没让引产了啊,啧啧啧,那可是你们陆家一辈子的污点,这不是留着黑料,让人戳陆家的脊梁骨么?”
周韵气得胸口胀,脸色发红,她抿紧了唇,手指微动,打下了一行字:“那个孩子,不是陆衍的,也不是当年那个孩子!”
她发完后,又后悔,但已经没办法撤回了,已经有不少人看见了。
她更是气得不行。
她握紧了手指,只觉得血压飙升,脑袋发胀,一旁的佣人连忙将药送了过来,劝道:“太太,别气了,您快吃药吧,医生嘱咐了您,要保持心态平和。”
周韵深呼吸,怎样都压不下那一股怒火。
☆、106
幼儿园开放日,一整天小星星都很开心,她眼睛弯得像是小月牙,整个人都充斥着欢喜,她娇气,头发扎了半天,就觉得头皮被扯得有些疼痛了,撒娇让陆衍帮她把发圈拆了下来。
陆衍垂眸,骨节分明的手指帮小星星解开了发带,又动作细致温柔地用手,给她梳了梳头发,整理好发尾。
小星星原本让陆衍牵着手,走了几步,又抱着大腿,说她好累,要抱抱。
言喻最近一段时间,没怎么管小星星,忽然发现小星星被宠得似乎有些娇气了,以前的时候,小星星不会这样频繁地让人抱她。
陆衍瞥了眼言喻的表情,就猜到她大致的想法,他淡淡道:“小星星很乖,她知道应该朝谁撒娇,之前父亲角色缺席了太久,现在补偿她,也无可厚非。”
言喻闻言,去看小星星。
小星星眼眸湿漉漉又圆溜溜的,是漂亮的鹿眼,微微下垂,染着无辜和天真,她以前一直觉得父亲对小星星来说,可有可无,或许以前是真的可有可无,但现在她有了父亲后,自然想享受对着父亲撒娇的权利。
言喻安静了下来,陆衍垂眸看着她,眼底的情绪越发的浓重,渐渐的,越发地染上了莫名的情绪,似是情深,似是多情,他也沉默了许久,说:“言言,我也想补偿你。”
他不让言喻躲避,他伸出了手,动作温柔地捧起了言喻的脸颊,直到在她琥珀色的眼睛池水里看到了他凛然的轮廓线条,他才继续道:“言言,这一次让我重新补偿你,好不好?”
言喻看着他,眼里起雾,雾气弥漫。
光线明亮,人的影子就像是墨迹,泼洒在了地板上,渐渐地,重叠成了一个,“言言,我和宋清然不一样。”
多余的话,他没再说。
陆承国和周韵一直想见陆衍和两个孩子,又想着回国后,又还没给陆衍办过欢迎宴会,再加上,陆家安静了太久,周韵生病后,更是久久都没参加过上流社会的社交。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周韵举办了一个宴会,地址就在陆家的一个半山腰的空别墅处。
宴会的前一夜,她又打电话给陆衍,要让陆衍先去那个别墅,说是她和陆承国都在。
陆衍拧了拧眉头,淡声:“我和言喻明天再去,今天不过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陆承国拿了过去,陆承国声音温和,带着无奈和请求:“阿衍,你妈现在身体不好,这种小事,你就别跟她犟了,带着言喻先回来,我们老了,你们年轻人能陪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陆衍挂断了电话,手指微微发紧。
他修长的手指捏了捏鼻梁,莫名的,觉得有些疲惫,这种疲惫来自于心灵,比工作的疲劳更加沉重。
他转过身。
言喻正在陪着小星星做作业,她低垂着眉眼,整张脸,在灯光下,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几乎能让人看到她脸上细腻的绒毛,显得漂亮又干净。
老师给小星星布置了画画的作业,小星星打开了水彩笔,心不在焉,对什么都很感兴趣,东边一点,西边一点,没一会,整个手指上都是水彩的痕迹。
言喻笑了,被气笑了:“陆星小朋友,你的作业准备什么时候完成?”
小星星眨巴了两下眼睛,软软道:“等一会。”她睫毛跟小扇子似的,“妈妈,你不要生气,我等一下就画完了,我还是你最爱的小星星。”
言喻说:“我的最爱不是你。”
“那是谁?”
言喻停顿住,她刚刚那一句话是随便说的,可没想到要怎么接下去,如果说陆疏木,就会在孩子心里留下比较的阴影,如果说自己,又觉得有些尬。
“是我。”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言喻的身后响起,陆衍双手插着兜,缓缓地踱步走了过来,他站定在了母女俩的身后,微微弯腰,俯身,看着桌面上小星星的画,画了大半天,就只画了一棵树。
她手上沾染的水彩,都比她画出来的颜色还要多。
陆衍俯身的时候,言喻就在他的身上,闻到了酒气,不算浓,但也不淡,她抿了抿唇,淡淡地道:“陆衍,以后少喝一点酒。”
陆衍听到这句话,视线移到了言喻的身上,他黑眸里像是也沾染了酒气,带着令人心醉的温度,他眼底,慢慢地晕染开了笑意,如同星光坠落,又似是灯火随风摇曳。
言喻只要释放出了一点点的温暖,就会被他完全地捕捉住。
他勾起唇角,波光潋滟是眼眸:“言言,你在关心我,对不对?”他嗓音如同浸润在久久的红酒之中,醇香浓厚。
言喻抿唇:“你想怎么想,都是你的自由。”
陆衍没跟言喻计较这些口头的话。
小星星听到陆衍说的“是我”两个字后,立马转过身,牢牢地搂住言喻的脖子,她看到陆衍的脸离言喻太近了,还伸出手,轻轻地推了推陆衍。
她说;“爸爸,你不要跟我抢妈妈,妈妈是我的,妈妈最爱我的人是我。”
她说着,手里的力道一点都没有松,紧紧地抱着言喻,趴在言喻的身上,怎么也不肯分开。
她身上的奶香气,和言喻身上的味道融为了一体。
言喻笑了起来。
小星星命令道:“爸爸,我要喝奶。”
陆衍作为女儿奴,只能听话地去给小星星泡奶粉了,他动作娴熟,先倒了温水,再下奶粉,再加一点水,最后再调节奶粉的量。
他拿到了书房里去,小星星眨巴着眼睛,接过了奶瓶,小嘴巴吸着,眼睛还有些防备地盯着陆衍,防止他跟自己抢妈妈。
言喻捏了捏她的鼻子:“算你还有良心,前几天不是和你爸爸特别亲吗?”
小星星皱了皱鼻子,讨好言喻地笑了笑,摇摇头:“我最爱妈妈了,全世界最爱妈妈,然后是干妈,阿姨,最后才是爸爸。”
陆衍作为老父亲的一颗心,都要被扎碎了,他眉心微动,想起了要一起去陆家别墅的事情,喉结无声地滚动着,然后道:“言言,爸爸说让我们回家一趟,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言喻不想回去,她安静了许久,陆衍没有说话,小星星意识到两个大人之间的气氛,也安静了下来,捧着奶瓶,小嘴一鼓一鼓的喝着奶,乖乖地蜷缩在言喻的胸怀里。
半晌,陆衍才听到了言喻的声音:“好。”
陆疏木年纪小小,他在自己的书房里看书,灯光昏黄,言喻打开了门,看到他抬头,笑着走了过去。
陆疏木膝盖上摆放了一本厚厚的书籍,言喻轻声询问:“妈妈能拿这本书么?”
她等到陆疏木点头,才拿起了书,然后她看了眼,这才把书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弯腰,抱起了陆疏木。
陆疏木乖乖地搂着言喻的脖子,他喜欢言喻身上的味道,让他沉迷,他动了动唇:“妈妈。”
言喻说:“疏木,我们今晚去爷爷奶奶那边。”
陆疏木眉心动了动,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垂下了眼睛,搂着言喻的力道,一点点地加大了几分。
陆衍黑色的车子顺着盘山公路,蜿蜒着,缓慢地,在路灯的照亮下,往山上开去。
一路上,时不时就会看到零零散散又看似整齐的别墅群,绿荫掩映,规划整齐,透着衿贵。
小星星让陆衍把天窗打开,她身高不够,也没想着探出脑袋,就是坐在言喻的腿上,仰头看着满天的繁星。
她喜欢星星,也喜欢看星星,她平时不爱学习,但是对于星群等宇宙的知识点,又格外了解。
她一路上,都在跟陆疏木科普,陆疏木很配合,安静地听着,一直到了陆家的别墅。
远远的,陆衍就看到了周韵瘦弱的身影,站在了别墅的门口,翘首望着他们开来的方向。
路灯昏黄,山风微凉,周韵披着披肩,裹紧了衣服,站得笔直,身后跟着一个佣人,手里拿着大衣,似是在劝周韵进去。
周韵根本就没理她,她的眼里就只有陆衍。
好不容易,她看到了陆衍的车灯,脸上的笑容就扯了起来,越来越灿烂,或许太过激动,她眼角还泛起了一点点温热,有些湿意,她抹了下眼角,快步地走到了车子的旁边,等着陆衍下来。
陆衍才拉开车门,长腿迈下,走了出来,周韵就拽着他的手臂,上下地打量着他,她的眼睛里,仿佛就只看得到陆衍,看到陆衍健康,慢慢地,她就有了欣慰,她说:“你这没良心的孩子,妈妈都多久没看到你了,叫你回来,你也不回来,整天忙工作,跟你爸爸有的比,你爸也是犟,要不是我身体不好,他啊,现在都舍不得放下大权。”
陆衍淡淡地“嗯”了声,路灯昏黄,他垂眸看着周韵,眉心一跳,觉得最近的周韵,老了不少,应该是突然瘦了下来,才导致了老。
言喻从后车座下来,小星星和陆疏木先后从车子上跳了下来,小星星叫周韵:“奶奶!”
陆疏木也抬起眼眸,不冷不淡地叫了句:“奶奶。”
周韵垂眼,看了两个孩子,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有了芥蒂,她这人心胸不大,所以看人的时候,也总觉得别人心胸狭窄。
三年前,虽然小星星年纪小,但这孩子从小就精,说不定那时候也记事情了,谁知道她心里会不会记恨?
至于陆疏木,陆疏木这孩子,不像陆衍,倒是像陆衍的父亲,陆疏木比小星星更聪明,是不是内心已经在记仇了。
她每一次看到陆疏木,心里都有些发毛。
☆、107
周韵对着两个孩子,挤出了笑容,眉眼看似慈祥,实则眼眸里,没有任何的温度。
她搂着陆衍的手臂,倒是有点像是要和言喻争陆衍似的,对着陆衍笑得亲热:“阿衍,你不在的这么多天,妈妈可想你了,每天都想去公司见你,可是妈妈又担心你工作太忙,不敢过去打扰你。”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言喻和两个孩子,低垂着眼睑,走在了陆衍和周韵的身后。
周韵说了一会,余光瞥到陆衍的神态,她笑了笑,连忙把话题转到了言喻的身上,她回过头,状似温和地看着言喻,轻声道:“阿喻最近也辛苦了,又要照顾两个孩子,还要照顾阿衍,更是要工作。”
言喻闻言,抬起眼眸,看着周韵的眼眸很淡漠,那眼里的深邃,让周韵看得,心里生起了一点点的惊惧,周韵总觉得,言喻这一次回来,是为了报复她三年前的举动。
周韵指尖慢慢地发紧,她笑容有些僵硬,好一会,眼底的笑意慢慢地收拢了起来,陆衍英俊的眉间拢起了折痕,他回过头,去看言喻,他的脚步顿住,嗓音淡漠地对周韵道:“妈,言喻没办法带两个孩子,小星星吵着要我。”
小星星渣渣眼睛,接收到爸爸的信号,挣脱了言喻的手,跑到了陆衍的旁边,抱住了陆衍的腿,仰头看陆衍:“爸爸,抱我。”
周韵抿了抿唇,有些不高兴,但佣人这么多,她总不能在佣人面前,和小星星一个小孩子争执这些。
陆衍顺势就弯腰抱住了小星星,小星星看到周韵的眼神,有些害怕,她下意识地靠近了陆衍,然后轻轻地说:“爸爸,我要妈妈。”
陆衍勾起唇角,笑意似有若无。
他往后走了几步,单手抱着小星星,另一只手,轻轻地扶在了言喻的后腰,他的态度很明显,这是他陆衍的女人,他要呵护着他的人。
于是,方才还占据着主导位置的周韵,却一下就被排除在了外面,她的儿子,也仿佛不再是她的儿子了。
这是一个不常居住的别墅,但周围风景优美,空气清新,适合休养身体,陆承国为了让周韵好好地养身体,也特意让人好好地整理了这里的房子。
一走进去,入目的就是赏心悦目的浅色调。
陆承国正在喝茶,客厅里响着的京剧,他微微闭上了眼睛,手指轻轻地敲着,时不时地就浅浅地啜一口乌龙茶。
听到了脚步声,陆承国睁开了眼睛,笑道:“回来了?”
他站了起来,目光柔和,看到小星星和陆疏木的时候,眼底的笑意更是越发深,眼尾的皱纹泛开,他对着小星星招招手,他这辈子无儿无女,有个陆衍,也算养了个儿子,但从来没养过香香软软的女儿。
陆衍放下了小星星,小星星迈开腿,扑向了陆承国的怀抱。
她嗓音甜甜:“爷爷。”
“誒。”陆承国应道,整个神情都柔和了下来,他粗粝的手指,轻轻地蹭了蹭小星星的脸颊,动作格外轻,像是害怕一不小心,就会蹭破了小星星的皮,眉眼弯弯,“想吃什么,爷爷让人去拿。”
陆承国的脸上有胡子,小星星好奇地盯着他的呼吸,轻轻地摸了下,觉得有些刺,她笑眯眯:“爷爷,你有胡子,你的胡子会留的很长很长吗?”
陆承国说:“小星星要爷爷留的长吗?你想要,爷爷就会留的长。”
正说着,佣人已经上了两盘水果,还有一盘开心果。
小星星看到开心果,眼睛就亮了起来,像是两簇明亮的火光,灼灼发亮:“我最喜欢开心果了。”
“爷爷给你掰。”
周韵抿着唇,慢慢地走了过来,坐在了陆承国的旁边,陆承国却没有注意她,他正在给小星星掰开心果,一颗一颗地喂给小星星吃,就像在喂一只可爱的小仓鼠。
周韵唇线抿紧,抬眸又看到言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陆衍却侧眸去看言喻,眼睛的光线里,都是显而易见的柔和。
周韵的胸口更是积压着郁气,她裹紧了披肩,面无表情地往后靠了靠,陆承国才意识到了周韵,他侧眸看了周韵一眼,关心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周韵抿紧了唇,就是不说话。
言喻坐在了周韵的对面,明亮的灯光,将周韵的表情都照射得清清楚楚,她盯着周韵看了好一会,收回了视线,淡淡地笑了笑,眼底冰凉。
其实周韵和许颖夏很像,她们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永远都只会为自己着想,也永远不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感到愧疚。
陆承国陪小星星玩了一会,小星星就困了,言喻抱着小星星上去洗澡,陆疏木跟在了言喻的身后,也上楼洗澡了。
言喻一个人没办法给两个孩子洗澡,陆衍继续坐了一会,也惦记着楼上的三人,站了起来,陆承国忽然道:“阿衍。”
陆衍抿紧了薄唇,凝视着陆承国。
周韵身体不舒服,已经在佣人的陪同下,上楼睡觉去了。
陆承国话也不多,只是交待了一句,声音里多少有了无奈:“阿衍,你妈妈现在身体不好,年龄大了,你也别跟她计较了,你和言喻的事情,我向来不干涉,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但我就一个要求,不管怎么样,言喻不能伤害你妈妈。”他顿了顿,“你妈妈是伤害过言喻,但平心而论,她一直都是爱你,从小到大,她对你一直很好。”
陆衍修长的手指蜷缩了起来。
他沉默了半晌,淡淡地问:“爸,如果有人让妈妈引产了呢?”
陆承国的胸口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下,他抿紧了唇,眉头蹙得很紧,他似是想要说什么,最终只剩下了叹气。
如果……如果有人这样对周韵……那他……
他唇动了动:“不要说假设,没人会知道假设的事情,阿衍,你只要记得,周韵是你的妈妈,妈妈,就只有一个。”
陆衍拿钥匙,开了浴室的门,言喻还躺在了浴缸里,她听到了门锁开启的声音,眉心重重一跳。
原本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但她冷静了下,又往浴缸里沉了沉,面无表情:“陆衍。”
陆衍站着,慢慢地弯下腰,从她的身后,低下了头,伸出手,轻轻地捏住了言喻的下巴,微微地让她抬起头。
两个人的眼睛对视上了。
浴室的灯光落在了浴缸的水面上,波光粼粼,倒影在了两人的眼睛里,陆衍的呼吸,慢慢地,就变得沉起来,又有些粗重。
他俯下身,勾住了她的唇舌,就吻了起来。
这个吻,比平时的来得沉重。
言喻发觉,陆衍的心情不是很好,其实重逢之后,他们两人都能感觉到,两人的内心都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内心的情绪,需要发泄。
陆衍吻得越来越重,言喻也被慢慢地勾起了情致。
成年男女之间的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更何况他们之间。
☆、108
陆衍垂眸,眸光坦然,他微微用力,托着她,将她抱了起来。
言喻整个人被甩在了冰凉的瓷砖上,她肌肤滚烫,瓷砖温度太低。
浴缸里的水流还在缓慢地流动着,声音很轻,寂静的空间里,只有淡淡的水流声,他手指的粗粝,压迫着她的肌肤,慢慢地往下,握住了她的手腕,压住了她的脉搏,她的脉搏有劲地跳动着。
陆衍盯着言喻看,眸光一动不动,他眼底漆黑无光,漩涡席卷着,灼热得仿佛能将言喻整个都融化了下去。
他的呼吸沉而缓,声音呢喃:“言言,过去的三年,每每想起你,我都想,这样地按着你。”
这是一场海上的暴风雨,风雨飘摇,孤船飘零,被海浪吞噬,又被海浪释放。
……
陆衍抱着言喻回到了房间,她闭着眼,慢慢地平息着呼吸,半晌,却发现,陆衍只是抱着她,一动不动,似是在享受着这样的温存。
言喻的心脏微微一动。
她睁开了眼睛,从她的角度,看到了陆衍线条凌厉利落的下颔,和微微起伏的喉结,她慢慢地,靠在了他的肩窝上,亲昵地将鼻尖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一室寂静。
没有人说话。
言喻的手,从他的喉结滑过,陆衍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他的喉间就像是被寒风灌了许久,只有干涩和艰难。
言喻想,如果时间能停留该多好,在这样风雨缥缈的时候,让她有一个港湾,让她不用再漂泊。
时间久到言喻都快睡着了,她迷迷糊糊间,听到了陆衍的声音,低沉又缓慢,是从喉间挤压出来的:“对不起。”
言喻眼睛有些酸。
对不起什么。
他们之间,不是一句对不起,能解决的。
周韵、许颖夏、曾经的欺骗和背叛,都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永恒的鸿沟。
第二天就是宴会。
周韵一个人自己办宴会,陆承国也被她拉着,这边做点事情,那边做点事情。
陆衍一大早就要去公司,言喻也跟着起来了,她昨晚睡觉前,身上什么都没穿,但因为两人一直抱着睡觉,醒来的时候,两人都有些汗流浃背。
陆衍先起床,去拿了她的裙子,又回到了床上。
隔着夏日的被子,搂住了言喻,呼吸是灼热的,皮肤是滚烫的,重重地吻了下去,然后松开她的唇,贴在了她的耳根,说话的同时,唇时不时就碰到她灼热的肌肤。
“我帮你穿。”
他就像对待一个小孩子一样,帮她穿了内衣,套上了连衣裙,整理好了衣物,她连衣裙上有衣带,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缠绕着,不过一会,就打出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让言喻觉得有些惊讶。
陆衍微笑着:“以后,只要有时间,我都会帮你,恋爱就是这样的吧,自己能做的事情,都让对方来为自己做。”
言喻睫毛缓缓地动了动,浅浅地笑了笑,房间安静了下来。
陆衍上班后,但两个小孩今天放假,都在家里。
小星星和陆疏木正在家里的游戏厅玩跳舞机,陆疏木玩什么都很认真,他安安静静地研究了一会,告诉小星星怎么使用,然后就下去,任由着小星星玩。
小星星随便跳,手舞足蹈,在跳舞机上胡蹦乱跳,时不时被自己逗乐了,传出了一串串银铃一样的笑声。
“疏木,我要跳双人舞,你也上去,一个人它不动。”
她话音落下,言喻就正好推开了房门,她脱掉鞋子,踩在了柔软的粉色地毯上,轻声笑问:“妈妈现在要去医院看干妈,宝贝们要一起去吗?”
“去!”小星星闻言,立马从游戏机上蹦跳了下去,一下就扑到了言喻的怀中,撒娇着,“我要去看干妈,我好想好想干妈。”
言喻垂眸笑看陆疏木,她知道陆疏木内敛,不喜欢撒娇,所以直接说:“疏木,跟妈妈一起去看干妈好吗?”
陆疏木抿了抿唇,走过去,牵住了言喻的手,他少言寡语,但看着言喻的眼神,一直都是专注又认真的。
言喻一手抱着小星星,一手牵着陆疏木,三人往楼梯下走去。
周韵在客厅里,听到了脚步声,抬起了头,看到言喻,拧了下眉头:“今天你要出去?还是带着两个孩子出去?”
她的语气里已经有了不满了。
言喻抿唇,眸色淡然,深处是一片冰凉的冷漠,但她不想让陆衍难堪,她淡淡地道:“是。”
周韵:“言喻,你知道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言喻冷静地回看周韵,很安静地看了挺久,看得让周韵都有些毛骨悚然了,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但是周韵却忽然想起,她三年前做过的事情,不知道陆衍是不是知道了,陆衍知道了会怎么样,言喻又想要回来做什么……
但她转念一想,底气又足了几分。
她是陆衍的妈妈,是两个孩子的奶奶,只要言喻还想要这两个孩子,想要陆衍,言喻就得尊敬自己,就得屈服于自己,言喻能做什么呢?
周韵抿了抿唇,背脊挺得越发直了,冷淡地道:“言喻,我告诉你,我不满意你,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还是这样,你不适合我们陆家,更不适合陆衍……”
言喻没听周韵讲完,就快步地走了出去。
这样很没礼貌,可她宁愿没礼貌,也不愿意两个孩子听到他们的奶奶,对着他们的妈妈,说出了这样的话。
不管她反驳,还是不反驳,最终也会伤害到两个孩子。
客厅里,周韵更是生气:“言喻,我话还没说完,谁准许你走了!”她气急败坏,“三年过去,你真是越来越没教养,越来越低俗了。”
言喻把两个孩子放进了儿童安全座椅里,她弯着腰,认真地笑看小星星,说:“乖,忘掉奶奶刚刚说的话。”
小星星眼眸漆黑,眼底有些委屈,是为言喻。
言喻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轻声地说:“奶奶和妈妈之间有些误会,不过不关你们的事情,奶奶和妈妈都爱你们,知道了吗?”
小星星点了点头。
陆疏木抿直了唇线,明显生气了,他面无表情,垂下了眼睫毛,遮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言喻亲了亲陆疏木的额头:“乖。”
然后她才坐上了驾驶座,启动了车子,小星星忽然对着言喻道:“妈妈,我想爸爸了,我要给爸爸打电话。”
言喻怔了下,还是拿了下手机,递给小星星,陆衍很快就接听了起来,他的声音温和,笑了下:“言言。”
“爸爸,是我,我是小星星。”她笑眯眯的,声音就像吃了糖一样甜。
“小星星。”陆衍那边似是翻了下文件。
“我跟妈妈还有弟弟,一起去看干妈。”
陆衍笑:“是么?那你们路上要注意安全。”
“爸爸,我想你了。”
陆衍胸口一暖,眼底的笑意更深:“爸爸今天会早点回去的。”
小星星黑眼睛转了转:“爸爸,奶奶问妈妈——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呀,今天是什么日子么?奶奶怎么不让我们去看干妈呀?”
这话说出口,陆衍倒是愣怔住了。
他锋利的薄唇抿成了毫无弧度的直线,漆黑的瞳孔里,浮现的全是冷冽的寒气。
他倒不觉得言喻在耍手段,他的唇畔甚至闪过了一丝苦笑。
如果现在言喻愿意耍手段就好了。
所以,小星星的这些话,应该就是她想告诉自己的,小星星在暗示他,今天早上他们三个人被奶奶为难了。
陆衍喉结轻轻地上下滚动了下,陆衍说:“爸爸知道了,今天没什么事情,你们三个爱去哪里,就去哪里,等傍晚的时候,爸爸去接你们回来。”
小星星隔着电话线,亲了陆衍一口:“爸爸,我好爱你。”
因为她年纪小又天真可爱,无论做出什么样的举动,都不会让人反感。
言喻从后视镜里看了小星星一眼,她弯了弯眼睛,心里柔软成了湖水,尽管这些事情,她并不需要陆衍知道,但是,小星星的举动,还是让她感觉到了温暖。
言喻推开病房的门,南北正坐在了病床上,膝盖上摆放着一本书,阳光透过窗户,照射了进来,南北的脸色苍白中带着透明,就像是阳光下的泡沫,很轻易地,就会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南北听到开门声,抬起头,看到小星星,笑了起来:“小星星!”
小星星跑了过去,趴在了南北的床畔,抬起眼眸,伸出了肉乎乎的手,握住了南北有些冰凉的手,问:“干妈,你生病要快点好,不要让我担心。”
南北捏了捏小星星的脸颊,眼睛里,不自觉地就流露出了怀念,手指也舍不得离开,有一下没一下地感受着小星星柔软的皮肤。
小星星任由着南北捏,眼睛弯了弯:“干妈,好痒呀。”
南北鼻子一酸,她隐忍了下来。
原本,几个月后,她也可以会有个孩子,可爱的孩子,可是现在,那个孩子没有了。
言喻等小星星进去后,才慢慢地牵着陆疏木进去。
陆疏木皮肤白皙,唇红齿白,安静地看了看南北的脸,然后就收回了视线。
言喻心里有些紧张,她不知道南北现在什么想法,她轻声开口:“北北。”
南北睫毛翕动,没有动,好一会,才抬起头,看着言喻,她嘴角扯出了笑意,很淡很淡,她在尽量调整情绪:“阿喻。”
言喻说:“等你好了,我会把赵东交给你。”
南北睫毛又动:“你测dna了?赵东不是你的弟弟?”
言喻咽了咽嗓子:“还在检测,不管他是或者不是,我都会把他交给你。”
南北眼眶热意上涌,她抿紧了唇角,抬起头,想要隐忍下眼泪,却只让眼泪更加汹涌地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她深呼吸,胸口如同被钝刀一下一下地磨着,疼得不行。
她忽然抱住了言喻的腰肢,埋头在了言喻的腹部,她哽咽着,哭声压抑:“阿喻,我该怎么办?我太疼了,哪里都疼,我舍不得,我什么都舍不得……我该怎么办?我恨得想要杀了赵东,想要杀了宋清然的妻子,想要杀了宋清然……”
“我真的太疼了。”
言喻眼底水汽萦绕,她一垂眼,眼泪就顺着地心引力,往下落,她咬紧了下唇,害怕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