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很卑劣,怎么能挑别人这种伤口?
可韩纵竟很冷静,还顺着那人的话反问:“哟怎么,李书记你也看过视频?”
李书记不屑地闷哼,“你家那点丑闻都传遍了!”
韩纵这种时候居然还能随机应变,张口就道:“对啊,毕竟是跟你家小姨子苟且,被占便宜的是你们那边,你当然比我更气。”
“啪”!那人气愤地拍桌而起,“跟你爸搞鬼的明明是法院女学生!什么我家小姨子,别他妈血口喷人!”
韩纵淡淡地“哦”了声,“原来你真的看过。”
李书记的脸色迅速变了,从刚刚的猪肝色骤然变成惨白。
惨了……说漏了!看过视频的,只能是三类人。一,韩纵,二,发邮件的,三,暗网里的人。不管是种情况,只要有这个口供,都可以带回去拘留四十八小时审问。
韩纵一声令下:“杨治。”
小狼狗立刻兴奋地站起来,大步走到李书记身边,亮出一把锃亮的手铐,众人还在震惊里没反应过来,李书记的右手就咔嚓一声被直接铐住。
“带回去,好好伺候。”
“遵命!”
杨治揪着那人衣领,跟抓小鸡一样把他拎起来,然后就着手铐直接拖,动作十分粗暴!那人被带得往前重重一卯,差点砸到陈易澜身上,身后的椅子也翻了。
“韩纵,你这是什么意思!”唐委员气得声音发抖,“随随便便抓人,还有没有王法!”这崽子简直是来砸场的,彻头彻尾目中无人。
另外几个局长脸色也不好看,一个个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韩纵毫无畏惧,“你们刚刚不是也听到么?在座的全是证人,他亲口承认他看过色`情视频,他参与了整件事件。我韩纵,有权逮捕他。”
他一字一顿,分外有气势,却令其他人十分不爽。
“混账!”那人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直接往韩纵脸上泼去,清冽的水声骤然响起,全场鸦雀无声,连杨治都停了下来。
烈性的酒渍从韩纵脸上和发梢缓缓滴落,那冰冷的寒意多少给他滚烫冲动的热切降了点温。但他并没有怔住,只是平静转过头,好像并不对这种事情惊讶。怔住的人,全场只有陈易澜和杨治。
她心绪翻涌,脸颊阵阵发烫,好像被泼酒的是自己。
她有是非观,她知道这不对,而且错的离谱!
杨治叫了声:“老大!”
韩纵摆摆手,“把人带回去,今晚就审。你不用管我。”
你不用管我,这句话似乎不可能从韩纵这种人的嘴里说出来,他总是强硬地、命令地。
“妈的……”杨治想动手打人。
李书记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杨治红着眼睛狠狠一脚踹在他腿上,“笑你妈,跟老子走!”
韩纵随便拿纸擦了擦自己的脸,竟平静地坐了下来,还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气喝完。
桌子对面的某局长,脸上依旧保持温和笑容:“看样子韩检还要继续,嗯,很有胆量。”
他端着酒杯走过来,“只要你肯接我这杯,我局子里随便你查,绝不多说一句。”
那一晚,所有人像是跟韩纵杠上,或者说,枪打出头鸟,他们就拿韩纵当靶子,发泄对高检院的不满,每个人都直接对他泼酒。他越是这样镇定入泰山,他们就越想毁了他。
“想逮谁就逮,我也想加入呢,”他们一个个拍手起哄,“都说检察官要能屈能伸,正好测一测韩检有没有这个能耐。”
“是啊,我们也是用心良苦。你爸为了给你多出警,来求我好几次,我得看看你是否值得。”另一个局长微笑附和。
没错,检察官是得能屈能伸,无非将这帮人当做跟关晟一边的对手,为了拿到证据,是得忍耐。但陈易澜以为,这场宴席是锻炼自己的,却没想韩纵成了替罪的靶子。
她愿意伪装,也愿意牺牲,但所谓的正义,不是这样做。
她低下头,双手在桌下紧紧握成拳。
魏靖袖手旁观,不参与但也不管闲事。他只有一个想法,韩纵的确厉害,居然就这样便又抓一个,自己动用关系请出来的人,最后居然送到他手上,这份功劳肯定又归高检,自己白白给人做了嫁衣裳。可惜。
陈易澜浑身发抖地站起来,短短不到几分钟,桌上开过的白酒已经被他们泼地一滴不剩。她拎起一瓶新的,用力一抽,但瓶盖竟没能起开。没人注意她,她存在感真的太低。她猛地把酒瓶往桌上一砸,瓶颈裂开一条口,透明的液体哗哗往外淌,其他人都以为她也要补刀,毕竟她气势汹汹地走到韩纵跟前,毕竟……他们俩也的确有过节。
陈易澜举起酒瓶,直接往那人头顶倒,哗啦啦跟瀑布一样冲下来。她还紧紧咬着牙,从唇齿间挤出鄙夷的一句,“混、蛋。”
魏靖反应过来,立即截住她的手腕,让她停止。
陈易澜气得发抖,挥开他的手,近乎凄厉地叫了一句,“滚!你们都滚!”
魏靖把她拖到一边,“天哪,你在干什么,这样做会毁了你的前途知道吗?你爸都别想帮你!”他又凑到陈易澜耳边,低声警告,“在座的这几个,只有一个跟你爸平级,其他全在以上!你知道韩纵为什么不还手吗,因为连他都不敢!”
韩纵突然站起来,拿起最后一杯酒直接泼到唐委员那张丑陋的脸上,然后转身抓起陈易澜的手,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不好意思,不是不敢,只是不想。
☆、引狼入室
61
韩纵想趁机把她带回家,当然没有得逞。哪怕情况再乱, 她都是清醒理智的, 韩纵打开车门时, 她便挣脱他的手。
韩纵回头叫她, “易澜……”
她往后退一步,“我自己开了车。”意思是各回各家, 互不相干。
“我喝了酒, ”他上去拦她, “你帮我开。”
“可以请代驾。”
“我不会这些。”
“我帮你弄。”她拿出自己手机,很快就叫了个代驾。
她做得一点没错,刚刚支持他, 因为正义和是非观;现在撇清关系是因为自己。韩纵看她这么利落,顿时就犯起矫情,“我要你送。”
陈易澜果断拒绝。
俩人就站在那里, 中间隔着一米远。谁都没有再说话。
他衬衫领口湿了, 发梢还在滴水,但双眸却格外亮, 像黑夜里的火把。刚刚发生的那些, 分毫没有挫伤他的锐气, 眼前这个, 仍旧是锋芒毕露的韩纵。
俩人僵持时, 突然有声音远远地飘过来,“见鬼,怎么这么难打车……”
这酒店位置很偏, 在远离郊区的湖边,现在又是晚上十点多。
韩纵知道自己机会来了,一骨碌掏出手机拨通电话,一分钟后杨治哼哧哼哧地跑过来。
韩纵没二话,直接把车钥匙扔给他。杨治看到陈律师也在,心里猜到一小半,一声不吭地径自把老大的车开走。
陈易澜在心底叹气,转身往自己停车的地方去,韩纵牢牢跟在她身边。他试图去抓她的手,但两次都扑空,她的脚步还益发快了。
陈易澜坐到主驾,没急着发车,而是微微蹙眉,忐忑地思索着什么。
韩纵当然明白她心思,徐徐一笑,还倾身过来给她系好安全带。
陈易澜有点防备,“我家是陈宅。”不是市中心那栋,现在一到那里,她就像落进狼窝的羔羊,任他宰割。
“我可以开车把你送到捷达站,然后你自己打车回去。”
“去你家吧,让我借宿一晚。”
陈易澜有了底气,“韩纵,你在我家,什么都做不了的。”
韩纵听得嘴角微弯,“我也没想做啊,”他撩了撩自个衣领,“我都这样狼狈,还能做什么?”
陈易澜终于放下警惕,发动车子驶离这里。
韩纵仰面靠在椅背,长长舒出一口气。
“谢谢你。”
陈易澜静默片刻,“不必,我算不上帮你,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今晚会影响你么,还要不要继续往下走?”韩纵问,“正义,一旦跟政治、权力扯在一起,就不是你原本设想的界限分明。”
“我不管别人怎样,但在我这,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我心里有杆秤。”
韩纵并未接话,安静听着。
“没人能代表正义,包括我,我只是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不管结果如何,是好是坏,至少自己不后悔。”
车子开到枢纽站附近,陈易澜再下逐客令:“你就在这下去,找宾馆或打车都很方便。”
“不,”韩纵强烈反对,“我今晚不想一个人待着。”
“你不是已经同意我去陈宅借宿吗?现在怎么又反悔。”
他的娇主属性是普通人难以望其项背的,这要换了薄脸皮的她,肯定说不出口。
陈易澜干脆也不问了,踩着油门一口气回到宅邸。
十一点多,爸妈都在一楼等她,陈母一听到外面有动静就从客厅迎出去。
“今天怎么这么晚,打电话你也不接。”
“抱歉啊妈,我调了会议模式,又一直放包里,没听到。”这一整晚她都没歇过。
“饿不饿?餐桌上还温着汤,你爱吃的党参羊肉。”
“好啊,”陈易澜弯着眉眼,“妈,你跟爸都回房睡觉吧,我自己来弄。”
韩纵跟下属打完电话,从暗处走过来,陈母这才注意到女儿身后还跟了个人。
“陈伯母好,”他唇边绽开微笑,“我又来叨扰您了。”
陈母怔愣片刻,来回扫视俩人,“你们这是……”
“他随便借宿一晚……”
“我那边停电维修……”
俩人毫无默契,戏剧性地给出了不一样的缘由。一瞬间尴尬蔓延,陈母都感觉到了。
韩纵接过话茬,“我那房子停电,正巧晚上又在宴会碰到易澜,我就跟她说了这事,她很愿意帮我,所以我今晚又来叨扰伯母伯父一宿。”
“你是自己人,就不用跟我们客气,都进来吧别站外面,这几天夜里还挺冷的,”她把俩孩子引进屋,又随口问自己女儿,“易澜,你不是说今天在院里加班整理卷宗么?怎么又去了宴会。”
这就是事先没串好供词的下场,不小心就相互拆台。
韩纵知道她不擅撒谎,主动给她圆回来,“伯母,是检察机构之间的小聚,也算不上什么宴席,我刚刚就随口一说,您别介意。”
陈母很疼么女,比疼儿子更甚,男人应酬或许在所难免,但她不同意女儿出席那种纸醉金迷的饭局,尤其官场上还要喝酒。所以当时陈易澜不得不瞒了一下。
陈父也听到这番对话,他没对韩纵的到来表示惊讶,就是看了自己女儿一眼,陈易澜迎上去,甜软地叫了声,“爸。”
他们可以轻易骗过陈母,但陈父那关是过不去的,他看一眼就知道,但他不出声。
陈母拿拖鞋给俩孩子换,韩纵见了赶紧弯腰,“伯母我自己来。”
“易澜,你以后不要搞到那么晚才回,你看现在都几点了?快十二点啊,你说你这样像话吗?要不是韩纵跟你一起,我真会担心地睡不着觉,你一个女孩子家,十点前回来不行吗?”
“对不起,妈,”她握住母亲的手,轻轻抚着,“让你担惊受怕。”
韩纵十分配合她,还补充道:“伯母,主要是今天聚会搞得太晚,她本来也不想来,是我们非要她来。”
陈母听归听,但还是要对女儿苦口婆心,“我不是限制你自由,你要有要紧事肯定也可以晚归,毕竟你现在老大不小,又不是小女孩,我知道你有分寸,但你总要给我们打个电话吧?我跟你爸在这等了两小时,你说合适吗?”
陈易澜举起五指发誓,“我跟您保证,再也没有下次。”
“好了好了,”陈父开口,“易澜是懂事的,随便说两句就可以,讲太多也不怕女儿嫌你啰嗦。”
陈母无可奈何地摇头,起身去餐厅那边喊张妈:“我来盛吧,你叫个佣人把二楼客房收拾出来。”
“韩纵少爷来啦?”
“嗯。”
张妈知道韩纵跟自家小姐从小青梅竹马,而且韩纵以前也没少来过夜,但那时候都在三楼客房,怎么现在突然搞到二楼?她没问夫人,但稍微一琢磨也懂了。韩家可是来提过亲的,知道他对小姐有那种意图后,怎么还能把俩人按在一层?如果他已经是准驸马,那就无所谓,指不定还能直接住公主闺房,但现在这情况,还是把俩人分开好。
韩陈两家,从爷爷辈便开始交好,不可能因着一件婚事没成,而彻底放弃这段交情。再说了,上次的交锋两方都很客气得体,也没伤什么感情。陈父陈母只能继续把韩纵当贤侄来对待。
但如果,他们知道韩纵对他们的爱女做了什么事,恐怕就不止婉拒提亲这么温和,真的会翻脸,指不定还要告呢。所以陈易澜谁都没说,只模糊地讲自己不愿太早结婚,对韩纵也不是很来电。可是有一天半夜,陈简昀晚归,看到妹妹的房间还亮着暗灯,他上去一看,发现她一个人坐在阳台的摇椅上,背影看上去特别寂寥。他心疼地给她披上衣服,看到她神情后,又了然地问:“你在想谁?”
陈易澜当时只是摇头,“没,我没想。”
自从回家住,母亲不仅换掉了陈易澜以往咖啡加三明治的简陋早晨,还每天都给她煮宵夜,不是炖汤就是烘焙各种点心,看这架势是要把女儿养得白白胖胖,陈易澜这半个月饭量见涨,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长肉。
母亲总说她工作操劳过甚,吃的都消耗掉,所以没能囤起来。
自从那天四肢麻痹的情况出现后,她偶尔会小腿抽筋,母亲说她缺钙,于是最近都在熬补汤。腿是没有再抽,但补汤让人浑身发热,没法迅速入睡。
她裹着被子半梦半醒,突然听到轻微的门锁转动的声响。她瞬间警觉,支着手肘坐了起来。
韩纵看出她心慌,赶紧说了句,“别怕,我什么都不干,只是看看你。”
他没有开她房间的灯,背光站在门口,淡淡的光晕里,他的轮廓模糊了一些,并没有平日里那么强势,反而带上几分柔软。
他一步步走过来。
陈易澜十指抓着被褥,很用力。
她紧张得好像下一刻会被他撕开。
他坐到床边,伸手揽过她的肩,动作极为轻缓,可捉住她腕子时,却依旧不容拒绝。
她条件反射地抗拒,双手抵在他胸前,不让他靠近。
“我什么都不做。”他此刻的嗓音十分柔和,可惜,再也没法让她放松分毫。
他看她还是僵持,不甚在意地轻笑了下,“要我抱你亲你吗?”
他看似给了她选择,但其实并没有。
寂静煎熬着她,可他似乎有无穷的耐心来等待她察觉他的坚持然后感到害怕。
陈易澜还是不肯,竭尽全力地往后缩。
韩纵更加钳制她,一手捧起她的脸,迫使她仰面。
“你看,我连门都没关上,不会对你做什么。”
大半夜,借宿她家还擅闯她闺房,简直是条坏心的狼。她禁不住生气,但又深觉无奈得很,“你到底想怎样?”
“这回就看看你,真的,”他说着,然后张开修长的五指,轻柔抚摸她脸颊,“我又有十多天没碰你,怪想的,想得我睡不着觉,”他叹气,“这个周末,你来我那儿。”
他居然用这种谈论天气的平常语调,甚至夹杂着几分柔情,给她下达了一个近乎恐怖的命令,甚至还补一句,“每到周末我就去接你,我们出去约会。”
她猛地推开他,圆睁一双失神的眼。
“一周一次,甚至两周一次,这不算多吧?”他笑了一下,自己不曾察觉那笑容里带着些残酷,“你可是我的女人。”
她缩回被子里,弓身侧躺,蜷得像只虾米。
韩纵没有强行翻过她身体,只是伸手一下下揉着她漆黑的后脑勺,格外温柔地道,“你现在真的和小时候很不一样。以前你总喜欢黏我,看我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文文静静地跟在我身边,又乖又顺。那时我真的很喜欢你。”他顿了顿,又郑重道,“现在也一样。”
说完这番话,他又再待了几分钟,最终,起身离去。
可惜,他没有等到周末,因为陈易澜出事了。
☆、绝不让她冒险
62
留宿的那晚,韩纵庆幸自己没有大胆到在陈家地盘里都强行抱她, 因为一下楼就撞上了陈易澜的父亲。
他当时心里可慌了, 立马解释道:“伯父, 您别误会, 我……”
一贯思维敏捷的韩检,在那一刻竟露出一种“此地无银”的拙劣, 好在陈父的心思并不在追究他们男女私情上面, 只是招了招手, 示意他过来。
韩纵诚惶诚恐地过去。陈父脸色有点凝重,坐在那儿好半天不开口。
他成年以来真的没怕过什么,甚至包括自己的父亲, 人生第一次忐忑,献在了这上头。
岳父终于要开口,韩纵紧张地屏住呼吸。对方沉沉地吐出一句, “我同意。”
简短的三个字, 宛如一道惊雷,直直劈在韩纵头顶。
他一厢情愿地, 将对方同意的宾语, 带入他跟陈易澜的婚礼。稍稍缓了片刻, 他心花怒放, 整个脑海已经开始噼里啪啦放礼花, 他豁然开朗地笑起来,“谢伯父成……”
然而成全两个字都没能说出口,陈父就道:“我同意你的想法, 不能让她继续参与这个案子。”
原来跟婚事没有一点关系,韩纵的情绪瞬间从高峰跌回来。
——也是,陈家凭什么突然就答应自己?
他意识到自己刚刚又过度自信,但脸上的笑容一时难以收住,导致那一刻他表情都有点扭曲。
陈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那封申请书不是你递交的吗?”
“是我交的……没事,伯父,我刚刚……没反应过来,”他用几秒恢复常态,再次露出亲和的笑容,“伯父是想交代我什么?”
陈父看他一本正经,便开始跟他讲来龙去脉。
“当初易澜进到市检里头,我跟她大哥都帮她垫了关系,于是她就跟着魏靖,但我们现在发现,这个人太……”陈父蹙眉斟酌着用词,韩纵了然地接过话茬,“不择手段,急功近利。”
“我很怕易澜跟着他,最后真的会出事。”他叹了口气,“她越长大越有主见,老想出去闯,这是好事,做爹妈的总不能拦着。而且她现在还年轻,热血未凉,我也懂她。”
说到这陈父停住,打心眼里流露出欣慰的情绪,“能有这么个女儿,我真的挺为她骄傲。现在已经很少有年轻人会有这种志向,我愿意倾尽所能去帮她……”
韩纵沉吟片刻,“伯父,您这打算跟她说过吗?”
“说了,可她还是想把案子完整跟完,所以我这不是来求你了吗?”
“别人我也不敢随便托,交给你我还是放心的。韩纵啊,我现在就把你当半个儿子,你多护着我们家易澜,务必保她周全,别让她沦为政治的牺牲品。”陈父自嘲地摇了摇头,“上回你们来提亲,我们没同意,照理说,现在也不该提这种要求,但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
陈父年近六旬,在官政界的人脉不说雄厚,至少是中上,他必然有方法保障爱女的人身安全,但为了能多求一重保险,他宁可放下身段,跟一个年轻人说出这样的话。
韩纵立刻回道:“伯父您别这样,保护她是我份内的,否则我也不配成为您的女婿。”
结果这话才说完,没几天,陈易澜就出事了。
因为她在酒桌上“大打出手”,这件事造成了不太好的影响,检院要针对她搞一个内部听审会,来裁定她到底有没有违规。
魏靖告诉她,这未必不是个机会,因为听审会的都是专家,有纪委有检察长也有法官,至少不会跟那天一样官僚气息那么重,都会好好听你讲理。
“千万不要承认,是自己砸了酒瓶,你推到韩纵身上。”
“可本来就是我啊。”
“检察院明文规定,哪怕是暗访,都不能采用暴力,但其实没多少人遵守。动手就能解决,谁他妈还动嘴皮子?你把责任推给韩纵是没有关系的,他本来就经常打擦边球,那些人也都知道。”
陈易澜没有再争执,但内心的决定仍旧没有动摇。
那天下着雨,魏靖把她送到便走了。韩纵在她进会议室后,将她锁在柜子里的包复又拿出,并且取走她手机。
他当时可是想干正事,知道陈易澜跟关晟有联系,想看线索和进展,但陈易澜自上个案件后就没跟他合作。没办法,他只好用这种手段。
先是仔细审查那几条短信,但说真的,凭他也没看出任何端倪。可就是有种直觉,关晟不会这么轻易相信她。
他又开始研究那串名单和涉案金额,将人名挨个输进去,检索系统搜出来的结果,显示这四个官员都是因yín/秽交易而落马,韩纵把那些资料来回浏览,愈发觉得不对劲!
那些照片的背景看似不相同,但他却觉得一样——好像在哪见过。
但到底是哪?他超群的记忆力在此刻仿佛也不够用。
他竭力平复那股不安和焦躁,耐着性子从头梳理案情:
最早是关晟见过陈易澜,知道她的长相,她在侦查这案子时已然没法藏在暗处,所以“顺理成章”地成为魏靖的诱饵,并且几次出任务都是她在明面上跑。
她伪装得很好,演得也很卖力,就是一个坏官想利用自己职权之便,跟关晟合作从而瓜分利润,为了拿到证据,她给关晟制造了一个假象。关晟已经初步相信她,便扔了些无伤大雅的内部资料出来。
这样的案情进展似乎再正常不过,但韩纵总觉得不对:太顺了,像是一早就设好的局。
他又反复看那四个官员的卷宗,反复浏览那些乌七八糟的图片。
他心头那股火气又在往上蹿,觉得这次案件牵扯的人和事都有一道铁幕横在他眼前,他已经察觉到某些异常的细枝末节,但却没法摸清它的全貌。
——突然,他脑海里一个激灵。
他重新打开那封邮件,那封事关“出轨”的邮件。
总算知道为什么对图片里的背景感到眼熟,因为他真的见过,只是未能身临实地。
视频中的场景十分简陋,为了尽量少暴露信息,里头什么都没摆,甚至没能拍到窗户,只剩一张大到夸张的席梦思。
那些人迫使官员来拍色/情视频,每换一个人,当然会用不同的床单,但底下的床垫却是替换不了的。
韩纵把视频画面定格,鼠标移到左上角——不小心露出来的白色床垫。他将那一处不断放大,仔细辨认那垫子上的花纹,果然跟照片里的是一模一样。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只关注那一男一女,不到百分之一会关注床单,又不到万分之一的人会关注那偶然露出来的床垫。
不可能这些官员都在同一个地方偷腥,就算有这种可能,那五个人全都被录下来的概率能有多大?而且韩父那事还是九年前发生的,但性/事场景却跟现在几个落马的官员一致。这不是巧合,而是人为,摆明了都是被胁迫。
那帮人先用某种手段将官员带到这里,逼迫他们拍下视频,以此作为威胁,如果愿意成为他们的走狗,那录像就一直保密;但如果宁为玉碎,那他们也能用这个把人仕途毁掉。
四个官员全都革职,还有一个仍关在监狱里,但父亲十年前却安然无恙,那可不是因为什么好运,韩纵猜测,是父亲一开始不愿,但后来不得不妥协,可那时候视频已经放出去,还让母亲看到了,无奈之下,他只能说那是出轨。
怪不得当年这事来得十分蹊跷,根本没有任何迹象跟预兆,来得快去得也快!韩纵当时吼着说,你为工作忙到抽不出空陪儿子,但你却有时间养一个女人,你根本不配当父亲。
一阵涩意直冲眼睛,韩纵难受地闭起双眼。
他拿出手机,惊觉自己的手指竟在颤抖。他拨通了父亲的电话,在等待的长音里,他大脑几乎一片空白。他完全能理解父亲后来的妥协,为了妻儿,为了家庭,忍一辈子。但同时他又很怕,因为不知道父亲最后妥协到了什么程度?如果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万一……他成了帮凶甚至主谋,那自己最后岂不是要逮捕他?
这个案子没有死伤,没有血腥,但他却觉得比任何一次都要残忍。
“喂。”父亲接了起来。
韩纵哽了哽,一时都没法找到自己的声音。
韩父见儿子不出声,倒很了然,“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案子要问我,说吧。”
韩纵逼自己冷静下来,可一开口的声线还是不平稳,“当年,你出轨,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边沉默着,韩纵的不安和忐忑,都在对方的静默里膨胀发酵,父亲越不说话,便越是验证了他心中坏的猜想。
韩纵认命般地惨笑一下,眼眶里的涩意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你把证据毁掉吧,我不想抓你……”
结果话音刚落,那边就不满地啧了声,“我辛辛苦苦收集了五六年的证据,你让我毁掉?”
韩纵愣了愣,“什么?”
那边深深的叹口气,不像怨恨或委屈,更像如释重负,“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被至亲的两个人误会了整整九年。
韩纵瞬间明白,激动地站了起来,“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韩父很平静,“跟你说有用吗?从小给你灌输仇恨,让你帮我报复?可你能行吗?你不得长歪啊?同样的,跟你妈解释有用吗?她只会哭天抢地,闹得人尽皆知。在你没有能力独当一面,保护自己之前,我希望你跟你妈都不要知道,因为这件事只会害了你们。”
“爸,”韩纵勉强缓了下来,眉头还深深拧着,“你既然有证据,为什么不早点上交?难道还非要等我来破吗?磨砺儿子也不是这么个搞法!”
面对这种质问,韩父亦很镇定,“你怎么知道我没交过?我呈递了两次,四年前一次,一年前又一次。”
“这张犯罪网比你想象中要复杂得多,涉及了成千上万的人,甚至包括军/委,一年前我提诉,但被压下来,最后还被毁了,无疾而终。你知道到底有多庞大吗?我几乎都不想再管了。”
韩纵听完,脸色变了,“一年前,不是我外派的时候吗?”
韩父点头,“对不起儿子,其实那时候,他们主要是想对付我,只是从你下了手。你那时候正好闯了祸。”
“不是你让我去那边立功吗?”
“我是刺/激你血性才那么说,但其实你很可能会死,他们想让韩家无后。”
这下子轮到韩纵静默。明明几分钟前,那些繁重又激烈的情绪,还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没有出口发泄,但此刻它们通通消融瓦解,韩纵诡异地平静了下来,甚至心里有点冷冷的,“那这回我们能办成吗?”
“我当然希望你可以手刃他们,但说真的,”韩父的语气夹杂着疲惫,“我根本没有一半的把握能成,涉及的人真的太多,这已经形成了产业链,甚至还便于他们管理官员。”
韩纵明白了,陈易澜果然进了一个局。不是她设计关晟,而是关晟在设计她。
从第一回 看到陈易澜,他就想把她甚至整个陈家都纳入自己麾下,他巴不得她当上检察官,有了实权后,再主动送上门。
对付过韩父的方法同样可以拿来对付她,逼她拍下视频,然后就能威胁她一辈子,甚至威胁陈家一辈子。
再回头看那个所谓的案情进展,怪不得那么顺,怪不得那么合理。连如此谨慎的陈易澜都被他骗了过去,还误以为是自己初步成功。
但仅凭关晟一个人,还是骗不了的,她岂是那么容易上套,他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合作伙伴。
韩纵问:“爸,你搜集的名单和证据里面,有魏靖这个人吗?”
韩父仔细回忆了下,说没有。
韩纵查到魏靖有个曾用名,叫刘明安。变更缘由写着父母离异,改跟母姓。
他又把这个旧名字报了一遍,韩父斩钉截铁地说有,“他是公安前局长的私生子,贪官的私生子,很久前就是暗哨,怎么,你遇到他?那你小心这个人。”
韩纵感到一股森严的寒冷,那一刹,他真实体会到父亲说的“庞大得可怕”,居然能改掉名字,轻松成为扫黄组组长——简直荒谬!魏靖之前还跟陈易澜说,公安的某个局长,包庇了一辈子,最终安全退休,可惜自己没能把他拿下。呵,看来他说的是自己的“榜样”——父亲。
陈易澜一直谨慎的要命,也从不轻易相信外人,但她怎么想也不会想到,自己竟折在“自己人”手上——她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个饵,要被吃掉。
韩纵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心慌,“爸,回去再跟你讲,我现在没时间。”
韩父最后又叮嘱:“千万别坐他们的车,也别跟他们去仓库,否则你会重蹈我的覆辙。不过你没有结婚,无所谓。你现在是不是该庆幸上次陈家没有答应你?”
韩纵没心思再讲,心急火燎地跑出去,结果发现听审会已经结束,里面没人。他逮住附近的保安,焦急问道:“陈律师哪去了?”
“刚走啊,还是我们的车送她回去呢。”
“我们的车?配车?”
“对啊,亲自接走的。”
韩纵听完,一颗心几乎沉入冰窖。高检的配车一贯自用,何曾接送过别人?那肯定是假的。
陈易澜出来时,正是瓢泼大雨,她没带伞。正门口停着一辆检察院的车,车窗摇下,里面的人叫了声:“是陈律师吗?”
陈易澜说是,然后副驾的工作人员就举着伞过来,走到她跟前。
她对检察院的周到服务表示微微惊讶,但魏靖说过,听审结束后他们会送自己回来,她便没多想。
她一开始完全没有察觉,只是安静坐在后座。她出来时已经六点多,从这里到家怕又要一两个钟头,她想先给母亲打个电话。结果一翻包包,手机竟然不在里面。咦,难道落在办公室没带?她起初也没有担心,想着回去再找。结果一抬头看向窗外,她惊觉这辆车不知什么时候竟开上了高速公路。
车流量比市内少多了,而且车速飞快。
陈易澜顿时寒毛倒竖,“你们要把我带到哪去?”问话间,这辆车竟轻巧地转了个弯,从一个不知名的闸道下去,陈易澜扒在窗户上,想竭力看清路牌和指向标,但雨实在下得太大,外头一片灰蒙蒙。
那一瞬间她几乎绝望。
但她还是凭着强大的意志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们要钱还是要命?”
他们竟笑了起来,“我们有钱也有命。”
“那你们到底要什么?”她一刻不停地盯着那俩人。
“我们充其量也就是个打手,上头没告诉我们那么多,但你肯定不会有生命危险,待会儿到了,也不会伤害你,留一段录像就可以,还希望大小姐你赏个面子。配合得好,半小时你就可以走,但如果你不合作,那就难说了……”
透过后视镜,她看到那俩人逡巡在自己身上的猥亵目光,但她掐着自己手心,不停告诉自己别慌。可她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呢?连手机都不在!她用力扣了扣把手,试图打开直接跳车,但毫无疑问,那是锁着的。
那人威胁道:“让你乖点呢大小姐,你再这样,我们会把你绑起来。”
陈易澜的身份,谁敢这样绑架她,简直不要命。但官场操纵黑道,这些彪悍的男人,不过是工具,出面的是关晟,关晟又再派手下,于是那些幕后黑手还怡然自得地隐在暗处。
陈家这么盛的势头还清清白白,简直令人看不惯。对付陈家,对付陈易澜,他们怕是想了很久,但正因为如此,就是最令人心慌的地方。
韩纵把油门踩到尽,发疯似的飙到他们前面,然后,往右边猛打方向盘,直接在他们前面截住——他真的是不要命的。
可那些人还要命,猛的将车刹住,剧烈一个起伏,陈易澜差点从后座滚下来。
韩纵那辆车堪堪横在前面,除非他们能把它撞开,否则根本过不去。他们怕韩纵拖延时间等警察过来,一个人迅速下车扑上后座,亮出匕首抵着陈易澜脖子,驾驶座的人打开窗户,恶狠狠地吼道:“你再不把车挪走,我们就在她身上划口子。”
韩纵淋着暴雨走过来,整个人像黑夜里的修罗,冰冷又凶悍,但陈易澜在他们手上,他绝不会拿她冒一分险。
他走近,阴沉地开口:“交换,我跟你们走,把她放了。”
☆、高.潮(上)
63
“给关晟打电话!”他用力拍着车窗,“说陈易澜换成韩纵, 他一定会同意。”
对方并不买账:“你最好让开, 我们不想伤害谁, 更不想从你身上碾过去。”
“打电话!”
瓢泼的大雨往他身上砸, 漆黑的发丝全黏在脸侧,衬的他轮廓格外清晰, 几乎有种鬼魅般的瘆骨感。
“我已经记住你们的脸, 交换, 我不追究;但把她带走,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那人愣了两秒,最终还是掏出手机。
韩纵转头朝来路望去, 视线所及的范围内还是没有一辆车,不知杨治跟刑警何时才能赶到,恐怕至少还得半小时。
他没时间继续耗, 只想她立刻安全。
陈易澜看着韩纵, 只觉得自己的心不断往下沉。太傻,太蠢, 太不小心。如果当时不那么轻易上车是否就能避免?她不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计的, 这并意外, 而是注定发生, 就算这次不行也会有下次。
“把外套脱掉, ”前面那人的声音传来,显然是对韩纵讲的,“确认你什么都没带, 然后,你上来,她下去。”
韩纵立马脱掉外套,但并没有随手一扔,而是用力甩到路中央,只希望到时候能给兵分几路的警察看到,让他们确信这条路没有走错。刚刚他自己飙车过来就已经发现,足足三个岔口,万幸他追得紧,不然真的很容易跟丢。
他打开车门上去,浑身湿透,但身体依旧温热。紧挨她的那一刻,他真的彻底平静。不管后面发生什么,他觉得自己都可以无所谓。
他什么都没说,这时候必须争分夺秒,他将车钥匙塞到陈易澜手里,然后把她推下去。
她刚回过头,就看到他砰一下紧紧关上车门。
她甚至没能看清他一个眼神,一个口型,车子就已经飞驰而去,尾灯一闪,短短不到几秒,它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湮灭。
她坐上他的车,用颤抖的手指把钥匙捅进去,她调头驶离,整个人犹有余悸。
安全,彻底安全。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比刚才还要难过,还要煎熬。她一点都没有逃脱成功的松泛,甚至想哭。
她大可以告诉自己,韩纵无所不能,最后总能想到办法脱身;她还懂得,他就是要自己接受,甚至无条件接受,自己安全了他真的会开心。再不济,还可以安慰自己,他是男的,而我是女的……
——但她全部都没想。
理智不停地警告她,不要折回,就算跟上也没用,不过是给那帮人再多送一个人质。可她的本心告诉她,这样不对,不能扔韩纵一个人在那儿。
她的痛苦,挣扎,躲避,甚至怨恨,都是他逼的;而她的哀愁、忧伤、心疼、不忍,亦是他的。
从小到大,五情六绪,从来都只跟那一个人有关。
保时捷在前方的路口处猛然停下,然后强行调了头,在茫茫雨夜里继续疾驰。
韩纵很平静,淡漠地过分,甚至自己都觉得这样有点不正常。接下来可是要被人胁迫,然后录下色/情视频的。
其实也没什么好想的,事已至此,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跟父亲一样。还好自己没有结婚,然而,也只剩这个“还好”了。
他最怕并且唯一害怕的,是她知道了会难过,突然觉得她不爱自己也是件好事,至少不会像母亲当初那样,声嘶力竭。
他真的不忍看到。
半小时后车子停下,一大片空地,连野草都不长,方圆五里无人经过。不远处有个像仓库一样的屋子,四方四正。原来这里早有不少人候着,光是戴墨镜口罩的彪形大汉就有七八个。这下可好,一心做最坏的打算吧。
关晟亲自迎出来,身后有个穿旗袍的女人,双手给他撑伞。
“韩检,好久不见,难为你还记得我。”
韩纵冷冷地盯着他,“背后操纵的人,我当然记得。”
关晟笑了起来,“你太抬举我,我也只是替人打工的。请吧。”
两个保镖走过来,上下拍打韩纵的身体,从他裤子口袋里掏出纸巾都扔进暴雨里,真的是空无一物地进去。
仅四十平米左右的空间,屋顶有个狭窄的天窗,关着的。里头的灯倒是明亮的很,方便拍摄时能把面孔和器官都录清晰。除了那张大床,另外还有几把木椅。两个保镖押着韩纵坐到床上,另外两个男人已经拿起了专业相机。
视频里的场景,韩纵终于亲眼所见,就连那几个长发披肩的女人,似乎都如出一辙。
关晟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打量韩纵,“其实我不是坏人,更厌恶对女人下手,但现在,就得留你们一个把柄,谁让你们已经把案子查到这种程度呢,我也是没办法,毕竟是上头授命。”
韩纵波澜无惊,甚至有点挑衅,“你觉得这个能成为我的把柄?”
关晟偏不被激怒,“那就试试看,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信么。”
他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在手上晃了晃,“本来只想留陈易澜的把柄,结果今天下午刚接到通知,说这个案子的主负责人变成你。”他说这话可是有目的,想让韩纵害怕,警告他,我们在检察体系也有人,你刚接任的消息还没公之于众但我们已经提前知道。
他又用打火机把那纸文件引燃,让它飘在地上慢慢烧毁,“你此番来得好,我省事。”
“黑道白道通吃,那些权官再多使唤几次,你就真当一条忠心的狗?你以为世界都掌握在他们手里?简直可笑。关晟,别再继续犯蠢,”韩纵眸子一抬,那眼神就像锋利刀片贴着鬓角划过,“只要你肯录口供,那便轻判,我只要那些人,不要你。”
关晟怒极反笑,“最高检的小科长而已,解决了几桩案子,就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狂妄自大地觉得自己能拯救一切。”
韩纵站起来,一步步走近,“我不想拯救谁,我自己都是一片黑暗。我也不管什么正义,只是我想这么做。”
好像不论什么时候他都是这样,俊美的脸上带着锋芒毕露的狠劲,挺拔的身躯永远有股铁血压迫的气势。
“你跟刘明安,合伙算计她,到底是谁指使?”
关晟听他一开口便是“她”,心里十分不屑,冷冷回道:“刚刚已经说了,我只是帮人干活,并非我自愿。你有本事,那就去找上头的人。”
韩纵自然有筹码,“你那个妹妹,最近找到了吗?”
关晟原本还岿然不动,结果这话一说,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把揪住韩纵的衣领。
“她在你那儿?你把她怎么了!”
韩纵淡淡地,“你说呢。”
关晟一拳挥过来,韩纵轻易挡下,“你知道官员都喜欢雏,她还是处/女,我可以帮你卖个好价。”
关晟瞬间暴露凶狠的原貌,抓着韩纵的肩膀一字一顿,“你、敢?!”
“那就把名单给我!”
“给你?呵,要真给了你,我不出二十四小时就会成为尸体。”
“交给我,你判不了死刑,否则,你妹妹会死。”
关晟咬牙切齿, “韩纵,你真敢动她?”
“是那些人!她在他们手里,而你还在为他们卖命!”
“我不得不做,都是你们逼的……”
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令韩纵恶心,“关晟,你跟自己亲妹妹乱.伦,她早就想摆脱你知道吗?”韩纵步步紧逼,“看到她被别人碰,能满足你的意yín。别假惺惺地跟我说,你被迫,你他妈就是自愿!”
关晟陡然冷静,嘴角浮现嘲讽的冷笑。眉宇间飞快掠过一抹黯然,但很快就被狠毒所替代。
“是,我跟他们合作,我底下还管着上千人,可我就是不信你的鬼话。韩纵,你知道在你之前有多少人劝我缴械投降吗?老子早死一万遍了!愚蠢!”
“逼你们录这些视频,我的确很享受,我就是个变.态。但很不幸,你今天就是落到我这个变.态手里。韩纵,我有今天,全拜你们所赐。十年前,就开始封杀我关家的产业,一条活路都不给!我已经不记得是哪个恶心的政客最初找上门,他把我妈带走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关晟越往下说,韩纵的脸色就越冷,没有分毫同情,只有持续加重的厌恶。静默片刻后,他猛的伸手掐住关晟的脖子,动作极为迅猛,几乎是想置人于死地。
“你勾结官员,胁迫女学生援/交,谁逼你?你往人贩子手里塞小孩,上报失踪人口一百以上,谁逼你?!现在你算计陈易澜,逼她拍下肮脏的视频,又他妈谁逼你!关晟,我真的会把你剥皮抽筋,信、不、信!”
他骤然的暴怒几乎令人无法招架,满脸杀意毫无人性可言。
旁边的保镖迅速反应过来,三个一起扑,才终于强行压制住他。
关晟被松开,但因为缺氧而满脸紫胀,嘴唇却苍白毫无血色,整个人看起来很恐怖。
他扶着墙很快又站稳,以一种阴毒、哀恨交加的目光盯着韩纵。
“有本事啊你,”他肆无忌惮地冷笑,“所谓的妹妹,我关晟也不要了。韩纵,你今天别想全身而退!”
对方话音一落,韩纵知道自己的心理战术失败,所幸一开始也没抱什么希望。他竭力平复着胸腔内翻涌的情绪,不停地告诫自己要镇定。
关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面色愈发阴沉诡异,“这应该是你拖延时间的策略,我可不会让你得逞,直接开始!”
保镖应声而动,将一个黑色箱子打开,里面竟装着四支针管。
那一刻,韩纵真有点发慌,就怕是违禁的毒品。
关晟看到他紧紧拧眉,愈发不告诉他这是什么。
是大臂肌肉注射,不是静脉。总算排除毒品的可能性。黄赌毒最恶劣的就是毒,足足扫荡了十多年,关晟根本没有机会再搞这种黑产业,就算有,他也不敢明目张胆拿出来。
怕是性药一类的凶猛玩意……
他无比庆幸自己把陈易澜换掉,这药真是……打进去跟该死的皮试一样,又堵又疼,整条手臂都直接麻掉。
这要是女人,恐怕会直接晕过去。但韩纵还直杵杵地绷在那里。
药效发挥得很快,不到十分钟,他就感觉浑身发热,密密麻麻的电流疯狂地在他体内四处流窜。
他把自己的舌尖咬破,让疼痛和血腥令自己保持清醒。
关晟无比厌恶韩纵这种刀枪不入的模样,简直恨不得把他整个敲碎。
“对付女人,我好心地只用指甲盖那么点,她能叫一整夜。对付男人,我也只用二分之一,但这回,我让他们打了全部的剂量。”
他报复似的扯着韩纵头发,让他看向左侧,那里站着三个女人,“好好感谢我吧,给你备了三个呢,这视频我一定会发给你最爱的女人,让她看看她男人多么‘勇猛’。”
韩纵被保镖将双手扣死,但他还猛地抬脚踹,关晟敏捷地躲过,又朝那三个女人勾勾手。她们一边走一边褪去衣物,但走到跟前就停住,一时也没人敢上前。她们当然有过这种经历,但韩纵这样过于凶悍的男人的确头一回,大多数人刚进屋时就会腿软打颤。
“愣着干什么,都给我去啊,到时候给你们三倍的钱!”
在他的推波助澜下,其中一个女人主动爬了上去。
她们是老手,自然很有技巧,先是用柔软小巧的掌心来回抚摸,听到男人粗重的喘息后,居然毫不造作的,顺势扑上去,试图亲吻。
保镖见进入状态,小心翼翼地松开韩纵,那边的相机也高高捧了起来。
韩纵一贯不喜长发女人,那一头连绵的细丝总令他感到十分黏腻,他现在的状态就像是喝醉了,舌尖发麻看人都是好几个重影,亦没看清眼前这女人的长相——当然也丝毫不在意。
滑腻的像蛇一样的触感,令他恶心反胃。
他伸手一抓,伴随女人一声尖叫,他满手都是乌黑发丝。
她被迫仰面,痛得苦不堪言。然后下一刻她就被韩纵扔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他本来就力气大,那种状态之下更是对力量麻木,女人几乎是被他甩出去的,整个身子砰地砸到地面上,好半天都在抽搐起不来。
他的呼吸就跟野兽一样。
另外两个女的已经抱着头,缩到墙角瑟瑟发抖。
保镖立刻又上前压制住,一刻都不敢松懈。
关晟气得面目狰狞,愈发不择手段。他又拿来一管注射液,亲自给捅了下去。
韩纵双眼布满红血丝,牙齿咬得咯咯响,整个人还是坚硬得没有任何裂痕,他紧紧抿唇的模样简直像嘴角还挂着危险的笑。
关晟此刻终于意识到,眼前这男人本质跟自己一样,是个十足的变.态!甚至还在军营毒窝里待了一整年。跟对方玩这个,自己迟早被对方玩死都会。
想到这,关晟愈发赶着时间,他扭过头,对自己身后端着相机的人吼道:“过来剪他衣服,哪怕只能拍裸.照,老子也要!”
这药疯狂调动性.欲,韩纵的注意力根本集中不起来,连精神都是散的。他晕沉沉地看着自己衬衣被剪开,然后地上掉落一堆碎布料,他想反抗但双臂被死死摁住。
关晟站起来,狠狠踢向他的腿,而且连着三次,一次比一次重。
韩纵痛得额头冒冷汗,还没缓过来,裤扣就被解开,然后拉链拉下。
而陈易澜就是这时候冲进来,保镖还死命拦她,但她还是把门踹开,一眼望到韩纵正要被褪下裤子,她心都碎了,泪水再一次涌出眼眶,惊叫:“不!你们放开他!”
关晟暂停动作,转过身,陈易澜用力喊着:“让我进去,我有话要说!”
他嘴角噙着怪笑,走过去。
陈易澜冷冷地看着他,“你不就是想要我们一个把柄吗,我给你,让你交差,”陈易澜的声线很平稳,而且稳得发狠,“但不准脱他衣服,不准侮辱他。”
关晟眯起眼睛,“那脱你衣服行吗……”
“啪”!陈易澜毫不犹豫给了他一耳光。
关晟扭过头,震惊愠怒地瞪着她。
她猛地推开他,往里面走,但保镖再次捉住她,不让她靠近。
她正要挣扎,韩纵却忽然抬头,阴沉沉地盯着他们,“敢动她一根指头试试。”
明明都被压制住竟还这么恶劣,关晟被他激怒,浑身戾气,直逼过去。
陈易澜死死拦住他,“我给你把柄,让你满意,不准侮辱他!”
关晟沉默几秒,把陈易澜重重往床上一推,“你最好让我满意!”
她近乎脱力地坐起身,看着面前的韩纵,眼泪哗哗地掉。她把他裤子重新穿好,然后对两个保镖说:“放开他。”
她双手撑起上身赤.裸的他,然后轻轻摸了摸他发烫的脸颊。
韩纵几乎已经神志不清,全凭意志力在撑。
所有人都盯着他们,外头还有一圈保镖。双方力量太悬殊,不可能全身而退,她现在只能拼命拖延时间,等警察赶过来。
她庆幸自己没有逃走,因为韩纵的保时捷有定位,警察能通过车子追踪到这。不然那瞎子摸象的找法,明天早上都未必能寻到他。
韩纵的眼睛很吓人,又红又是血丝,但对着她,他目光很温和。
“对不起。”他低声说,“我太没用……”
她轻轻摇头,额头抵上他的,“这回换我保护你。”
静默了几秒,她略微低下头,蜻蜓点水地啄了啄他的唇。
她无所适从地停下动作。
关晟一声古怪的嗤笑,“让我满意,让我交差……陈易澜,你跟我玩拖延呢是吧!”他骤然变得凶狠,对两个保镖下命令,“摁住他,拍裸的。”
“不!”陈易澜紧紧抱住韩纵,“别过来!我会继续,直到你满意为止……”
她深吸一口气,这次毫不犹豫地吻上去,真正的吻。四唇完完全全贴合,而且她很用力,在他唇上一下下碾着。
韩纵闭上眼,灼热的气息疯狂地散发出来。
他不信人性,检察官见过太多凶穷极恶、真实幻灭,就像医生不信长生。但也没有悲观消极,他只是坦然去接受,这个世界本来的,不那么美好的面目。正如他平淡审视自己的黑暗面。不那么美好,但却是真实的。
她是他心里唯一例外的存在,是最纯粹的善良、纯洁、光明,她从不会伤害谁,疼了就躲起来自己疗伤,她一直陪他,整整二十六年,甚至仔细想想,她也从没有抛弃过他,哪怕被他伤害过。
他知道自己心中的黑暗面太盛,光爱她,是不够的,还是贪婪地想要全部占有。
他不信人性,唯独相信她。
所以此刻,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不,不能这样,真的会害惨她。
他忽然推开她。
她猝不及防,身子往后一仰。还好他使出的力气并不大,她双手撑在身后便稳住。
她没想会这样,一下下喘着,双眸含着泪,就那样看着他。
他视线全在摇晃,并没法将她的眼神辨认清晰,但哪怕如此,他的心已经开始滴血。
他往干涩得几乎要烧起来的咽喉里,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陈易澜,离我远点。”
☆、高.潮(下)
64
她当然不走,那句话当作没听到, 并且再次抓着他的手, “配合我, 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三十分钟后警察就到了。”
她怕周围的人听到,所以声音很小很小, 他或许都没听见。
他只觉得, 她靠自己好近, 心头阵阵发麻,怕自己忍不住。
关晟看了看腕表,又再度打量他们, 眼神慢慢变得十分凶狠。
“陈易澜,你想骗我?”他几乎咬牙切齿说的。
她攥着拳,低低回道:“给我时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该死的, 一个两个都来耍我!”他上前,把她拽起来, 然后命令几个保镖继续对付韩纵, 把他摁住, 脱光, 拍照。
韩纵豁出去跟他们厮打起来, 如果是平常,他可能有几分胜算,但今晚真的不行, 那药太猛,他心率早就失了常,呼吸都难以平稳,手脚更是变得不够敏捷。空有力量,没有技巧,在打斗中很容易处于下风。
那人抄起剪子,试图直接划开韩纵的裤子,他头脑热涨居然伸手来挡。那剪子被他挥了出去,但掌心当即一条血痕。
陈易澜甩开关晟,扑过去护住韩纵,“我做!”
正如他之前不想拿她冒险那般,她现在也不愿拿他冒险,硬拖……又能拖多久?跟关晟这种危险人物周旋,万一把他逼急,后果只会更惨。
不就是亲热么?不就是被拍下来么?她不怕。
她把莹白的小手伸过去,但韩纵还是挡开,她抓住他指尖,慢慢五指交扣地握住,然后挪动身子一点点靠近。
她其实很害怕,浑身打颤,但还是张开双臂抱住他,然后将自己的嘴唇贴上去。
他快不行了,真的。身上的痛楚阵阵袭来,被活活热出一身汗,可血流速度竟还在不断加快,他觉得自己内部都快炸裂。而他的头脑里,像正被灌入大量水银,十分沉重、疼痛,他整个昏昏沉沉,但还得强逼自己保持理智。
说真的,早在十分钟前,他就已经只剩一个念头,上。
都不知道怎么撑到现在的。
其实他大脑还算清楚,但神经已经无法对四肢和肌肉发出支配。如果不是陈易澜过来,他觉得自己可能撑不了这么久,可能真的忍不住,随意扑杀某个猎物,反而是看到她来了,原本还狂嚣着、令理智都蒙蔽的暴热陡然冷却,意志力瞬间又攀至一个顶峰,硬生生地,继续熬了这么久。
他始终不肯张开,她无计可施,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你不是喜欢这样吗,为什么现在不要……”温热的眼泪,啪嗒滴落在他胸膛上。
“韩纵哥哥……”她低声柔唤,第三次被推开,她第三次去抓他的手。
他用来禁锢自己的意志力,强大得就像层层束缚的坚固围栏,但在她发出那声低唤的一瞬间,彻底坍塌。
他没有再推开她,而是顶开她的唇齿。
一撞进去就勾住她的舌头,搅在一起,狠狠纠.缠,口腔发出啧啧的声音。
闪光灯啪啪亮起,其中一个人还绕到另一侧,便于把面孔和神态都拍得清晰。
明明刚进来时这屋里还暗暗的,但此刻,屋顶的吊灯竟越来越亮,像追逐暴露隐私的镁光灯,贪婪地盯着床上的一举一动。
那光线刺地陈易澜眼皮子疼,她不得不紧紧闭上。这样也好,她不想再去关注令人头皮发麻的周遭。忘情的表演能让这些人满意,关晟没有再暴力胁迫。
愤怒,陈易澜当然有会,但光生气无法改变现状,或许还让现状更糟。所以她告诉自己,熬一熬。
人在突发紧急状况下做的任何举动,或保护或欺骗,都没有对错之分,只有愿不愿意。她愿意以此来换俩人彻底安全。
其他人全都狡猾地安静,狭窄的空间里只听到接吻的声音。
她的呻.吟非常非常轻,像是急促的呼吸被刻意压抑在喉间,带动了酥酥软软的气流响动,混合着唇舌搅动的水声,有种十分微妙的yín.乱感。
这个亲吻进行了整整五分钟,她过度揉.弄的唇已经失去大部分知觉,早就不是享受,而是着意维持这个色.情的动作。
她必然没有沉溺进来,她的目的是救人,不让韩纵被这群人肆无忌惮地羞辱,还把他当畜生一样撕扯并暴露。所以她脑子里始终绷着一根弦,密切留心关晟那边,死死忍耐着,等他满意,从而收手。
韩纵难耐地喘息,直起腰,一手搂住她,近乎狂热地将她压下去。她浑身僵了一下,但还是把反抗生生忍住,任由他继续。
这种走向提醒她想到一种之前没想过的可能:万一韩纵真的不受控制地做了甚至还做过头怎么办?毕竟,一场行房也就二十分钟的事,完全有可能走完全套。
她突然开始慌张,连带着对眼前这男人的畏惧又从心底浮了上来,她乱乱地去抓他的手,但也只是勉强拽住几根手指。
“韩纵,韩纵……慢一点……”
“千万别太快,”她必须提醒他别太忘我,又被怕关晟听出来,后面便跟一句,“我怕疼。”
“啊……啊……你动作再轻一点好吗?”
从强行占有的那天起,她就一直在躲他,疏冷他,甚至怨恨他。韩纵何曾享受过这种待遇,简直跟做梦一样。
他一双发红的眸子又开始变得亮晶晶,其实他大脑已经停止运转,只能半朦胧半狂热地听着她的耳语,内容并没有辨清,但那种语调真的好温柔,就是她以前唤他韩纵哥哥的时候。
她嘴唇细微地开开合合,可她所说的话好像已经变成另一种他完全不懂的语言,从她湿润的长睫里飘溢而出,化成一片片轻柔的羽毛,浮在暧昧湿热的光线里,缓缓落在他身上。
他两只手开始动,一寸寸地往下移,揉压着。
陈易澜脑中的那根弦越绷越紧,她有些惊慌地用双手揪着身下的床单,狠狠绞成一团。那白色的床垫又露了出来,跟着她那双纤细的手一起入镜。
关晟打量片刻,十分谨慎,觉得不太妙,陈易澜那手的位置……他开口:“手放到他背上,抱住。”
陈易澜迟疑了几秒,还是照做。
“接吻别闭眼,给我睁开。”
陈易澜又慢慢打开眼睑。
那张白嫩细腻的小脸庞,皮肤太薄导致眼睑的淡青色小络有时候都能浮现,但她腮边和鼻梁却漾出一抹迷人的酥红,往旁边延伸,往上面延伸,一直蔓延到她宽宽的像蝶翼一样的眼角,生动得不可思议,真真就是一只活蝴蝶,绝色。
——那么美的女人,如果不能一直被保护在琥珀里温室里哪怕是金丝笼里,反正总得封起来,否则就只剩下受伤的份儿了。
给她录像的男人忍不住有点发干,故作镇定地继续围绕他们,从不同角度一丝不漏地录下。
她真的很怕,怕韩纵失控,在这些人面前做完全套,冷汗都渗了出来。
万幸,韩纵就是狂吻。
五分钟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头顶的灯光终于开始变暗,她整个人难受得差点要痉挛。
“行了。”关晟发话,底下人开始收东西,照相机、黑箱子、剪刀,甚至还有备用但没用的绳子、手铐等等,全都收走。然后一阵脚步声,所有人悉数离开。关晟最后一个走,停在门那儿看着那俩人,冷冷一笑,离去。
灯光越来越暗,暗到只剩一星点。
韩纵停下动作,换了个姿势,揽着陈易澜靠在自己怀里。寂静的房间,只剩下他们凌乱的呼吸。
她庆幸自己做了对的决定——没有拿他冒险。因为那帮人离开十分钟后,警察都还没能赶过来。今晚的暴雨实在太可怖,路上高发车祸,找人的速度又慢了不止一倍。
一切终于结束,她神经差点绷断。她很勇敢,但此刻依旧心有余悸。
她横卧在他怀里,双手环着他脖子,忍了好久,终于慢慢地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