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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3章 残缺器官的遗体(一百三十五)案终(本卷完) (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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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半,市五中放学,周云龙正在慢吞吞收拾书包准备回福利院。往日他都是回村子,但是村子里已经没了陆叔,也没了他的容身之处。

收拾一半,他又不愿意动了,坐在座位间看着窗户发呆。其他学生都因为今天准时放学都很高兴,勾肩搭背约好晚上玩的地点。但是没人约他,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仍然是孤零零一个人。

邻桌是个有些胖的女生,性格很活泼,看他坐着不动就喊他:“周云龙,下课了还不回家。”

“我想先把作业做了。”周云龙又把书包打开,把试卷重新拿出来。没人知道他住在孤儿院,他也不会说,因为他觉得没妈的孩子会被人瞧不起。

那女生“恩”了声:“哦,那你做吧,不过还是要早点回家,我妈说最近很乱,到处都是杀-人犯。”

周云龙一脸茫然:“什么?”

那女生奇怪看他一眼:“你不知道吗?昨天那么大的事情!”

教室里这会儿还有几个学生,听说周云龙不知道,立刻很积极的过来跟他七嘴八舌说昨天事情经过。周云龙听了一会儿觉得心里发慌,感觉有什么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难受。

“那警-察到底是坏的还是好的?”

“有好的有坏的。”一个已经一米八高的男生凑上来,拿手机给他看照片,说,“昨天那个直播的是好警-察,这个和坏人握手的是坏警-察!”

周云龙低头看手机上的照片,很模糊,就一个背影,但周云龙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个人长得肯定挺帅。”同桌突然开口,岔开了话题。

旁边几个男生一脸鄙夷:“你就是别人说的颜控吧,这个人可是坏人!”

那女生不屑地撇撇嘴,背起单肩包,冷笑着说:“这有什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说完她就走了,走之前还给周云龙说记得明天早上他值日,早点来。

高个子男生看着女生的背影对周云龙说:“她对你有意思。”

周云龙没高兴,他反而是皱了皱眉,莫名想起那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同桌——张晴。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如果她知道那本日记本在自己手里,还被自己给了警-察,她会不会来找自己拼命?

想起那本日记本里的内容。

周云龙忍不住抖了抖。

同时他也想起了陈老师,想起了奶奶,想起了陆大叔。

陆大叔……

周云龙想起了昨天陆大叔跟他说的话,他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

——“小龙,人一辈子必然要经历很多曲折。出生的孩子都哇哇大哭,因为他们知道,要来的这个世界太苦了。”

——“你将来会遇到更多挫折,会认识不少人。”

——“人有无数种,有的会利用你,有的会帮助你,有的会害你,有的会爱你……但你没必要因此畏惧远离他人,小龙,你该学会做的是做一个好人,对得起自己良心。”

——“一言一行,行得正坐得端,是非对错在你心中。”

周云龙揉了揉眼睛,把眼角揉得通红,然后他摸了摸放在书包里陆大叔托付给他的黑色小本。

陆大叔说他不会回来,他看见了同学手机里的通缉照片,他的确不会回来了。

他没有骗人,他真的是警-察,一名被通缉的警-察。

但是,大家都说他是好警-察。

周云龙吸了口气,把攥得泛白的手指松开,笑了起来。

很快,同学们就走完了,外面操场上响起了学生们打闹的声音,很是无忧无虑。他拿出笔开始认真做试卷,马上他要参加高考了,他知道,那是他唯一能改变命运,能和其他人一样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的机会。

他那些衣食无忧的同学们,可能做梦也想不到,坐在同一个教室的同班同学里,有个像枯叶一样到处飘零,连根都找不到的人。

他感觉他突然长大了,懂事了。

重新开始吧。

周云龙点点头,认真地做题。

他没有注意到站在门外沉默望着他的年轻男人,那个男人站在门口站了很久,他仿佛是在做什么决定,揣在兜里的拳头握紧又松开。

舒墨并没有见过周云龙,实际上他应该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但这个孩子太特殊了,无论是从小透露出反社会人格的张晴,还是失踪又复出的陈茜,又或是已经被拘禁的陆阳,都和这个孩子有关系。

魏威说过这个孩子带着他们找到了姚大江,从而顺藤摸瓜,找到了八佛会所,了解了陆阳当年的案子,同时带回来人肉做的腊肉。

多米告诉他,这个孩子带来的日记本,让他们知道了谷小玉的妹妹,张晴的真相。

张晴和谷小玉因为是亲姐妹,长得几乎一样,但是两人的命运却截然不同。

姐姐谷小玉虽然被人收养,但却并没有过上好日子,对她来说,兴旺村的生活就像是人间的炼狱,不仅被养父谷大柱强-暴,还被亲生父亲张治水吸血,满村人对她的遭遇不闻不问,甚至还插上一脚。她最后死的凄惨,半身赤-裸,形貌狰狞,只因为挡了兽父卖儿子赚钱的路,被活活勒死。

张晴是标准的反社会型人格障碍,拥有高攻击性、无羞愧感、行为大多冲动缺乏计划性、无法很好适应社会。别人挡了她的路,她就会想尽办法把对方赶尽杀绝,为达目的不肯罢休。利用自己是儿童的假象造成多次意外事故,直到她遇上了唯一的亲人谷小玉。

那个同样受尽磨难从家跑出来,期冀能找到自己亲生母亲可以解脱的血脉相连的人。

然而梦就是这时候破碎的。无论是张晴和谷小玉,彼此认为是地狱的生活,对对方却是天堂。

但没人知道,日记到此为止。

彭泽说过,谷小玉和张晴在村里做的事和他们无关,可能他处理尸-体的时候,被她们撞上,让她们心生了些冲动,其他多的就再没有了。

一个小学毕业在ktv打工的女孩,一个在孤儿院里长大半路辍学逃跑的张晴,这两个女孩到底是如何想出那样一个奇特的死亡方法,让谷大柱以那样阴森离奇的方式死在了众目睽睽之下?让整个兴旺村为此发了疯,把那些掩盖几十年的罪行暴露在他们眼皮底下?帮助他找到了黄敏的女儿黄媛。

舒墨心里有太多的疑问,需要找到一个人给他解答,所以他想到了周云龙。

可周云龙会知道什么吗?这个始终处身事外的男孩可能给不了他任何答案。

如果他走进去,打破了那个男孩的平静,那那个男孩了解真相后,知道自己竟然无意之间插-入了这样恐怖的事件之中,并不知不觉在其中担任了重要的角色,他是否还能镇定地坐在教室里,专心做着功课?

天慢慢黑了,四周的人越来越少,在刚刚出事的城市里,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孩子在家以外的地方多待一会儿。

周云龙仿佛已经沉迷入学习,时而咬下笔头思考,时而奋笔疾书。

这个孩子很勤奋,很刻苦,性格也是让人喜欢,长得也好,不用说,他的未来肯定很好。

空阔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他转过头,看见容铮正握着手机朝他走过来。

……

在泛着凉气的太平间里,工作人员按照序号打开了密密麻麻的冰柜中其中一个,拖出了女人苍白坚-硬的尸-体。

她的身-体已经被缝合完整,因为无亲无故,她只能躺在太平间里,等待案件调查完之后被统一处理,成为殡仪馆里无名骨灰的一员。

那名工作人员举着手机,按照对话另一边人的指示,仔细观察着女人的头部,只见他的手轻轻按压-在头骨上,眉头一皱说:“有,她颅骨的额骨部分有块一元硬币大小的圆形凹体。陈法医认为这是幼儿时期造成的,就没做深入调查……容队,这时候查这个做什么,是调查报告有什么问题吗?”

容铮眼皮一跳,抬头望向了舒墨:“死的是谷小玉的妹妹——张晴。”

……

“张晴出生没多久就被人扔在了福利院门口,那时候她只有五斤,严重营养不-良,但是除了这些就没有什么其他身-体上的疾病。因为她长得不错,学习能力强,体检报告也一直都正常,是福利院里难得的正常孩子,因此那时候意愿领养她的家庭很多。如果那时候被领养了,说不定会和正常的孩子一样长大,反社会人格障碍的病人并不是都是罪犯,很多人都正常长大,凭借着独特的能力做了警-察,做了研究人员……”多米打开了电脑,把张晴在福利院的档案调了出来,“可就在她五岁的时候,一次三天的试领养中,她突然出现了奇怪的动作。”

舒墨问:“什么动作?”

多米一指报告上,说:“张晴在领养人家中,因为和领养人发生冲突,突然冲到厨房的灶台使劲撞击头部,导致头部出血,整个过程中张晴面无表情,没哭没喊,让领养人感到很怪异。后来福利院带她做检查,发现她头部有处凹陷,专家说这可能会导致精神异常,就没人敢领养她了。毕竟谁乐意在家里埋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爆炸的炸弹啊?”

容铮皱眉:“这个女孩最大愿望就是能拥有一个家庭。这份专家诊断对她来说等于一份无期徒刑的宣布书,处境可以说是从天堂掉到地狱,巨大的心理落差很可能让她走上错路,她性格越来越极端,到最后干脆做出杀-人的举动。”

“唔。”舒墨把手揣在兜里,嘴角略带讽刺的一翘,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所以所有的脏事都妹妹做,姐姐只管天真无邪,然后快快乐乐过自己的好日子。”

容铮低头看了他一眼,莫名觉得他话里有话:“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还不明显吗?”舒墨垂着眼看自己的沾了灰的鞋尖,漫不经心地说,“当年这对姐妹利用两人长相相似各取所需,姐姐留在了孤儿院,妹妹去了谷大柱家。妹妹本以为那是天堂,结果没想到是地狱,姐姐有机会逃离魔窟,哪里肯和她换过来。所以妹妹一不做二休杀了谷大柱媳妇,把谷大柱弄瘫痪躺在家里,反正她已经杀了好几个人了,多一个也没什么。姐姐这手玩得太好,到最后都是妹妹给她做了替死鬼,彻底成全了她。”

容铮听了这话,突然无端觉得背后有些冷,他一皱眉:“这样想……”

“是不是太黑暗了?”舒墨笑了起来,“我只是觉得每次出现命案,恰好谷小玉都离开了一阵。她每次都离开的恰到好处,让我忍不住都拍手称奇了。说起来那个日记也是……”

舒墨说的温和,容铮却是心猛地一跳,他转头看向舒墨,发现舒墨往外走的背影。

只听舒墨轻飘飘的声音说着:“谁会把自己杀-人的细节写进日记里?也太没防备心了。”

容铮想要说什么,但这时候舒墨转过身,脸色如常地朝他伸出手:“容队,要不要和我逛逛校园?”

……

看守所里,孙朝东接到通知,有人电话找他,他有些不耐烦,摸着光秃秃的后脑勺迈着八字朝外走。他现在是看守所里的头号红人,谁都对他咬牙切齿,谁也都不敢惹他,因为他是杀-人不用偿命的神经病。

不过,就算是犯了重罪的重犯也有些基本权力,比如人渣如孙朝东也有权力接个电话。

但这个电话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接了好半天没声音,就在孙朝东骂了句脏话准备挂下的时候,那头突然有个女人轻轻地喊了声:“东东……”

孙朝东一顿,眼睛刷地一下就红了,连握着电话的手指也开始泛白。但他最后什么也没说,那女人把他丢在那像是监狱一样的豪宅里不闻不问几十年,有什么资格在这时候来做悔恨不及的慈母呢?

孙朝东深深吸了口气,沉默半晌,他沙哑着声音说:“以后不要找我,当我死了。”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转身就往回走。

就在要走到他的监室的时候,站在他身后的狱警突然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抓了下他的脖子,就像是在抓个小狗。孙朝东浑身一颤,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刚想要发怒骂人,却听那人在他耳后,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做的不错,过两天就能走了。”

孙朝东一愣:“你……”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那人直接一掌重重地按了下他的后脑勺把他整个身子往前一送,关进了监狱里,等他回身再去寻那人,那狱警已经走远了,拐了个弯,彻底看不见踪迹。

孙朝东默不作声坐回了床上,视线落在窗户外半黑的夜色,看了许久,他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配合我们,你有什么要求?

——要求啊……弄死老头。

……

晚上,廖城嘉出了趟门给小萝卜买点吃的随便买点特产。他开着他那骚包的红色豪车引人注目地在城里天南地北瞎转悠,最后回去的时候,他一脚刹车,把车停在了医院外的路,因为他看见了一个熟人——出来溜达的小光头阿光。

阿光站在街上,仰头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发呆。他脱下了病服,穿着一套比他明显大两个号的棉袄,细胳膊细腿的,穿着松松垮垮的。这个男孩小小年纪生了重病,家里为了给他治病已经粮尽弹绝,在外打工的父亲终于无法承受,彻底和家里断了联系。

医院不是做慈善的,下了几次催款单都没回应,再听说孩子家的唯一劳动力跑了,就找来家属谈话,让孩子回家保守治疗,其实就是等死。

廖城嘉推开车门,手指里夹着根烟,朝他招了招手:“你在干嘛?”

阿光看见是他,立刻两眼一弯,笑了:“我在等阿爷。”

这孩子好似永远无忧无虑,什么事都打不倒他。

廖城嘉半眯着眼睛看他,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来敲去。阿光摸着脑袋,总觉得廖城嘉在看他,又不在看他。

这时候阿光爷爷过来了,手里提着一大袋编织袋,里面全是塑料瓶和纸板。

廖城嘉睁开眼,朝阿光指了下后座:“走,叫上你阿爷,我带你去看病。”

“去哪儿啊?”

“去省会,大医院,专家会诊。”

“天,我可没钱啊。”

“滚,谁说要你钱了。”

……

……

第二天从省城来的调查人员及官员陆续离开。

之后,在经过一周紧密锣鼓的调查后,绑架案终于落下帷幕。

陆阳和冬宁对自己犯下的绑架案供认不讳,并向警方提供了他们这些年查到有关于达胜集团地下产业的证据和证人。警方根据两人的供词走访隐居的受害人,得到了大量口供及隐藏的物证,揭露了在孙家的白色产业下隐藏的人体器官买卖的罪行。

全市的所有大小医院,学校,疗养院也在隐秘的调查下,找到了大量受害人名单,以及非法器官售卖的中间商及购买人,大量涉案人员被抓获,以孙周兴为首盘桓欲海市多日的地下涉黑组织终于连根拔起,暴露在世人面前。

另一方面,在警方连环作业的高压审讯下,和孙家有关的贪腐分子终于开了口,承认这些年来收取巨额贿赂并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孙周兴谋取利益的事实。欲海市原市委书记刘有亮在审讯过程崩溃,痛哭流涕,直言后悔,并交代了多位涉案省市高官,想要获得宽大处理。

尽管官方极力告诫新闻媒体克制,但该案依旧以各种形式让外界知道——私媒爆料,地下论坛,口口相传等,以至于国内公信力再次减弱,多地大学生自发组织名为“阳光正义”的游行活动。游行当日,受害人家属参与,私家车自发长鸣三分钟,被媒体称之为“生命的哀悼之日”,国外各大媒体借机宣扬华国***。

一个半月后,4名副部级高官涉嫌严重违纪先后接受调查。

五月一日劳动节,一艘出海渔船遭受风浪颠覆沉船,船上六人不幸遇难。然而经过打捞后发现,遇难人中之一是失踪已久的平川省公安厅副厅长唐成江,经法医鉴定,确定死因并非他杀。

唐成江此前被控直接或通过家人收受巨额贿赂,泄露党和国家机密,严重违反廉洁自律规定。但此项控诉因为证据不足受到警方内部很多人员质疑,认为唐成江侄子的死和本人失踪过于蹊跷,有很多疑点。可因唐成江在逃亡中遇难让证据链彻底中断,国内社会舆论和国际环境质疑声音也越发强烈,为了维稳,该案就此划下终点,案卷封存进入了档案室。

兴旺村的村民涉嫌绑架罪,强-奸罪及买卖儿童罪全部被警方抓获,其中刘兰涉嫌多起重案,判处死刑,刘兰不服,当庭上诉,二审维持原判。该案审讯调查持续了近两年的时间,其间刘兰多次要求和儿子见面,然而她的儿子从未出现过,直到死刑当日,刘兰依旧没有见到儿子和已经能说话的孙子。从此兴旺村再无人气,不久之后这里变成了和风鬼村一样的鬼村。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另外,警方在谷大柱的病床下找到了张晴另一本日记本,日记本里张晴详细描述了在山中遇见彭泽后便计划报仇想要杀害村民并嫁祸给彭泽的事实,可见她本来计划杀掉整个村的人,却在杀害谷大柱后,被其父张治水丧心病狂杀害。调查到此的调查人员感慨,不知道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运。谷小玉依旧下落不明,到张晴火化的时候,只有其弟张福到场。

白驹过隙,到了六月一日儿童节,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

舒墨带着小萝卜去了万寿园。

那场直播唤回了小萝卜部分隐藏在记忆深处的记忆,他每晚在噩梦和迷糊的幻境中游走,李悠然和于文海1如影随形,像两抹来自地狱噩梦的影子牢牢抓着他不放,经过了两个月的心理治疗,疗效甚微。为此小萝卜明天就要坐上离开这片土地的飞机,前往一万多公里外的地方,他要在那里接受世界最顶尖的脑部和心理治疗。

他们来的很早,墓园里几乎没人,空气中夹杂着自然的淡淡腥气,小萝卜捧着两束百合花,迈着小步子紧张地跟在舒墨身后。绿色的青松随着风轻轻摇晃,他们逆着风走上一层层阶梯,在两座放满了鲜花的墓碑停下。

舒墨为她们在这里选了最后的归属。这里位于墓园的深处,没有树木的遮挡,阳光充足,不远处还有座开满月季的花亭,上面挂满了锁,全是对逝去的亲人的思念,天气好的时候,还有小孩子跑来放风筝,完全没有一点死气,到处是生气勃勃的模样。

墓碑前放着许多点心和水果,显然已经有很多人来祭拜过。舒墨坐在一旁台阶上,看着小萝卜笨拙地换花,六月初夏的阳光实在和蔼,早上微凉的风吹来,也不让人寒冷,两束纯净的百合花上是两张笑得灿烂的脸庞。

舒墨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把背包打开,拿出了一叠厚厚的报纸,然后一张张点燃。

那些报纸上报道着案件的进展,描写的字数并不多,大多是不足百字语焉不详的通报。没有人知道背后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那数年孜孜不倦的寻找,那让灵魂都为之震颤的牺牲。谁都不知道,在那苦难和煎熬中,开出了一朵小小的花来,无畏着寒冷,在风雨里昂首成长。

感受着火焰带来的灼人的温度,舒墨闭上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见小萝卜的声音。

“妈妈,奶奶,我要暂时去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可能要好久不能来看你们,你们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一阵风吹来,花亭里的锁轻轻发出了“叮叮”的声音。

既欢快又温馨。

舒墨歪了歪头,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花亭之间。

——妈妈啊。

——我好像又看见你了……

***

晚上七点,天色已经全黑了,寒意和阴雨不声不响地造访了这座城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焦油和泔水的臭味,往日热闹的大街上现在几乎见不着路人。狭窄破旧的矮楼间,一个女人走下了出租车,她臃肿的身-体被裹在黑色的大衣里,她厌恶地扫了眼地面肮脏的污水和垃圾,把大衣的裙摆朝上提了提,然后朝小巷的深处走去。

“我的兄弟姐妹们,一切已经开始重新运转了。

我知道你们和我一样激动,我们曾经身处在最邪恶的深渊,默默注视着这个肮脏腐臭的世界,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主宰。

你们是否早已经饥-渴难耐,是否日夜痛苦,在怒火和怨愤中呐喊着复仇!

唯有死亡!血液!火焰!惨叫!才能让我们烈火中煎熬的灵魂得到片刻的安宁!

八年前的事终将重演,序曲已经奏响,接下来的曲章由我们来谱写。

希望你们还记得往日的承诺,我将在这里等待,期待我们再一次的重新聚首。

让我们再一次体验灵魂燃烧的感觉。

而他……那个我们心中的信念,终将在灵魂燃烧的上帝圣火中借着圣子的身-体再次重生。”

在其中一栋三层矮楼里,男孩兴奋地敲下最后一个字,电脑的屏幕闪烁着蓝色的光芒,直到那个发送键显示出成功的字样,他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做完这些事后,他闭上了眼,难抑激动地仰着头靠在椅子上。他在回想那刻入骨血的记忆。每当他抬起手,那滚烫的感觉让他难以抑制的发出灵魂的震颤。那***深深刻入身体里,在长达八年的岁月时间里不曾有一分一秒的褪去。

他一直在屏息等待,而现在。

就是现在,预演已经成功,预示着那过去的一切必将重演。

此时此刻,他感觉血液在体内沸腾的***,以至于脖颈间的青筋狰狞地凸显出。到最后,他难以抑制似地咆哮了一声,激动地站起身来,然后大力地踩着步子在吱嘎乱响的木地板上跳来跳去,想要借此来抒发那难以抑制的欲-望。

快了……

快了……與。タ。糰。懟。

就差一点!只有一点!

就在这时候,窗外传来清脆的声音,那是女人穿着的高跟鞋和石板发出的激烈撞击声,有个女人正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男孩的动作僵住,他站直了身-体,侧耳仔细倾听着。

窗外又一阵刺眼的光扫了过来,随之而来是熟悉的轰隆巨响和地板的震动,那脚步声伴随着那些噪音朝着他的小屋走来。

男孩抿了下嘴,他拿起挂在门后的外套和围巾,同时拿起桌上的眼镜,边穿戴着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下楼梯。

当他走到大门的时候,门铃恰在这时响了,他把身上的衣服稍微整理了下,然后露出一个和方才完全不同的腼腆可爱的笑容,打开门看向女人,柔声说:“妈妈,你怎么来了?”

第494章 致命的吸血伯爵(锲子)415广场踩踏事故,铺垫剧情整合,没有主角,慎买

1

4月15日,星期三,下午五点五十。

因为天气急速变化,乌云低垂,还没到六点,天已经被黑压压的云层塞满,像是浸透了的墨汁一点光都不透。

空中还飘起了青烟似的阴冷小雨,雨淅淅沥沥落着,把整个城市变得朦朦胧胧,也显得摇摇欲坠,似乎一双无形的手正神秘酝酿着一场汹涌的暴风雨。

然而此刻,淮赧市地标性建筑石碑广场,却温度高得惊人。

城市的霓虹灯光照亮了飘洒的雨点,汽车的喇叭声一声高过一声,市民们闹闹攘攘地走上街头,嘈杂的脚步声混杂着议论声,近万人聚集在这里,人潮涌动,将有限的空间消耗殆尽,窒息感层层袭来,却还是不断有人不听劝告,像是群蚁不断从地铁、公交、大楼里密密麻麻涌入现场。

广场中心很快组成密不透风的人海,潮水般泛滥的巨流下,主要交通干道也跟着瘫痪,没多久,现场进入一种微妙的诡异气氛。

在场的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彼此间保持着一种默契的秩序,这是难得一见的场景;每个人身上都透露出紧张、热情还有期待,眼神喁稀団。中透露出他们急不可耐的心情,可脚下依旧有节奏地缓缓朝前挪动,走到无法动弹的位置,他们就停下脚步,驻足在原地。

悬挂在头顶,无处不在的led巨幕,正放映着名为“正义审判”的绑架直播。

这场审判大秀真实在眼前上演,扭曲疯狂的面孔铺天盖地地笼罩着这里,声声歇斯底里的质问和沉着的对白,像是一柄柄利剑击穿着人心,彰显着罪犯的嚣张和执法者的无奈。

“……法律就是这样,冷酷无情,不尽如人意。”

男人的声音从扬声器里清晰地流出,在所有人的耳边奏响,通报着不如人意的事实。

人群无一例外都仰着头,沉默着,等待着,眼神有愤慨,有暴怒,有急切,有兴奋,有激动。他们手里握着亮着屏的手机,不断响起的来信提示音此起彼伏,组成急迫的乐章,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直到倒计时开始的时候,他们又如朝圣者般,高举起一只手将手机当做荧光棒用力挥舞着,潮水般涌动着。

手机在空中投射出一道道蓝色光束,照亮了浑浊的黑暗,他们的脸上此刻洋溢着兴奋激动交织的神情,仿佛正在参与一场史无前例的盛宴,眼神里都溢满期待的光芒。

整齐划一地高声倒数着数字,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有力,蕴含着湿气的空气都要沸腾了,数十万人齐声大喊的声音几乎要震碎黑夜,击穿浓密的乌云。

谭鑫激动地举起手机,拍摄着这震撼的一幕,他忍不住想,这简直算得上是能上历史性的一刻,而自己将是这一刻的见证者。

这种想法一出来,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就在新闻发生的最中心。

他为自己此刻能参与这场跨时代意义的集会,感到无比的荣幸和欢跃,然而,就在一个小时前,他还百无聊赖地坐在教室里听着老师讲课。

初三的时候,他跟随家人搬到了这座陌生的大城市,最开始有到陌生地方的新鲜感,但时间一长,新鲜感消失换来的是孤独和失落。

童年一起长大的朋友和同学相隔万里,谭鑫在新学校里显得格格不入。

欲海的教学水平比起淮赧差距不是一点,谭鑫很快发现他跟不上当地学生的节奏;另外,这里的学生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小团体,没有他插-进去的份。

没有可对话的同龄人,跟不上学习的节奏,谭鑫的成绩越来越差,他也变得越来越叛逆,成为老师眼中的问题学生。

大人以为孩子变坏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实际上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被老师一次次争锋相对后,他开始不按时完成作业,和同学发生口角,甚至打架,然后是逃课。

逃课对于一个即将面临高考的高三学生,实在是疯狂到了极点,但青春总是有那么一两次叛逆。

今天早上他被安排到了特殊座位,在老师的讲桌旁,整个教室的视觉焦点。他全程涨红了脸,同学取笑议论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那一瞬间,他就做出了决定,他要逃课!

他只拿了手机就从教室里逃出去。

过程毫不艰难,因为所有人都在埋头苦读,没有人注意到他。也没有老师想到高三了,居然还有学生胆敢逃课。

谭鑫从来没有想过,这次逃课居然成了他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记忆。

看着四周拥挤的人群,谭鑫把现场情况录成一段段视频发到各个群里,他就像实时播报的新闻记者,挤在人群中央描述现场的情况。

说实在话,他并不关心直播里的内容,他只想因此获得更多的关注,满足缺失已久的信心感。

平时没多少人搭理的他,今天在几个微信群里都成了绝对的主角。手机“兹兹”震个不停,把他的虎口都震麻了,可以想象有多少人正在叫他,想要从他口中得到现场的情况。

在这个全民娱乐的时代,像他这样的人很多。就在他身边,有几个打扮时尚的女孩正举着自拍杆,在直播间里做实时直播。她们另一只手拎着购物袋,很明显是刚购物完正巧撞见了这一幕。

直播间观众打赏会有金币掉落的“哗哗”声,从她们打开直播间后,“哗哗”声一直没有停过,女主播兴奋地喊着:“宝宝们,还想看什么?要不要再朝里走近一些?”

谭鑫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

冷风裹挟着细雨拍打在他的脸上,谭鑫最后打算拍一点更有用的视频。他高举着手里手机,踮着脚尖举目望向四周,他想要去一个高一点的地方,一个台阶,一个停车桩,能够让他拍摄下现场的全景。最好能拍到一点轰动的东西,要是有人闹矛盾打架就好了。

就在这时,背后响起了狗吠声,谭鑫扭过头,发现一个全副武装的警-察正牵着警犬朝着他的方向靠近。警-察一边劝说着四周的人,一边被警犬牵引着朝前走。

警犬锋利的牙齿和健壮的四肢肌肉让谭鑫有些害怕。

谭鑫抬头看了一眼巨幕,便快速转身离开,他不想招惹警-察,需要赶紧找到地方拍更抢眼的视频。

还剩下40秒,周围的人倒着数喊着“39、38、37——”

得赶快了,不然会错过好戏,一阵寒风刮乱了头发,谭鑫注意到不到一米的地方有个路灯。

这时候路灯周围空了一小片,因为旁边就是垃圾桶,他连忙挤开人群,抓住金属灯杆,爬上了垃圾桶,就在此时,身边人开始喊到“十、九——”

他转过身,看着细雨和霓虹灯交织成的网笼罩着广场,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所有人高举着手里的手机,震耳欲聋的倒数声响彻四周,巨幕下向空中直射的镭射灯光束直射云霄,犹如一片梦幻的场景。

所有人声嘶力竭地高声欢呼:“一!”

他嘴角不禁扬起,调开了视频,举起了手机——

“同-志们,快看!你们将见证的是历史的一刻!”

2

4月15日,星期三,下午五点,石碑广场地铁站a口,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您好,先生,总共四十三元,请问是现金还是网银。”

中年男人没说话,他只是边摇头晃脑边摆摆手,然后用右手摩挲了下裤兜,从里面掏出一张钱递给收银员。

那张钱皱皱巴巴,红色的纸张上有大块大块油污状的污渍,收银员面带和善的微笑,但拿钱的时候,却是小心翼翼地用拇指和食指的指甲尖夹过钱,仿佛那不是一张百元大钞,而是一个随时能爆炸的炸弹。

收银员飞快地验钞,再飞快丢进收银机里,然后找补了零钱,再拎着钱的一角,支着手臂递给中年男人。快得几乎眨眼的功夫。

这一连套的举动算得上是非常不尊重人,如果换个人可能要开始拍桌子和收银员吵起来。

中年男人倒是毫不介意,他仿佛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对待,后面排队的人都“心地善良”地给他让开了足有一米的距离。

因为他身上的味道太“冲鼻子”了。中年男人身上散发着浓重的汗臭味和酒臭味,外面套着件不合身的军大衣,磨破的布料里渗出深灰色纠成疙瘩的棉花,头发和胡子乱蓬蓬地缠在一起,像拖布一样又油又臭垂在肩膀上,看起来至少半年没洗过,满头满脸都是黑泥,显得眼睛尤其的亮,一张口就是残缺不全的烟牙,就是典型的流浪汉。

在其他人看来,让他进超市就是件慈悲不过的事情了。

中年男人似乎有些神神颠颠,他晃着头哼着什么曲,然后咧开嘴冲周围的人嘻嘻哈哈笑一下,把东西都呼噜一下塞进随身携带的黑色塑料袋里。

收银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看着桌上留着的那张收银票,发现这个流浪汉除了买烟酒吃的还买了裁纸刀和手套。

他看着流浪汉摇摇晃晃离开的背影,不禁皱起眉想,他买这些干什么呢?

又一堆商品放在眼前,收银员立刻回过神来,忘掉了方才那小小的插曲。

超市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门口铃铛声不停响起,还有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喊声和笑声,收银员下意识抬头朝外看了一眼,心里忍不住想是不是在搞什么活动。

外面天全黑了,还飘起了雨,但人却越来越多起来,收银员下意识想要看手机,但便利店要求员工上班时间不能玩手机,违者会罚款,而监视器就在他头顶,他想了想自己低廉的时薪,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很快店长也察觉到不对劲来,因为人已经在外面挤满,便利店所在的地铁口正好处于石碑广场的中心地带,地铁出口到地面有个空阔的中庭,连接的楼梯螺旋状升上地面,像个巨大的海螺。

他们就位于海螺尾部,能把下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现在这个海螺里面挤满了人,有些人想要进地铁口,却被不断涌出来的人群挤出去。

“感觉要出事了。”店长是一个中年男人,脸圆圆,肚子有些发福,看起来和蔼可亲,其实是个严厉的魔鬼人物,大家都叫他安西教练。

收银员不禁有些疑惑,他又想拿起手机了。

“小磊,快过来!”

店长喊了他一声,收银员立刻收回拿手机的手,然而他回过头,却发现店长站在门口惊愕地睁大眼,不可思议地仰头瞪着头顶。

收银员连忙走了过去,接着他也愣住了,在他们头顶横陈的四个巨幕上,都在播放同一个视频,就在他们呆住的时候,视频里发出的惨叫声几乎要穿破了耳膜,他们立刻回过神来。

店长发现不远处有些恐慌的人,有小孩,女人,老人,上班族,明显和身旁那些拿着手机着了魔疯狂朝中心点挤去的人不同,立刻当机立断做了决定。

“小磊,把那些人叫进来,我们得马上关门。”

小磊深深吸了口气,开始和店长一起组织害怕的人躲进店里。全过程紧张极了,等全部做完,他已经满头大汗。这个决定非常艰难,可能会被总公司追责,但小磊看着越来越多,犹如黄蜂一般疯狂的人群,觉得这简直是再英明不过的决定了。

店长安抚了下进店里避难的顾客,然后把他拉到身后,准备开始关上电动卷帘门。

小磊走到另一边,准备拉下窗帘,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又看见了那个流浪汉,那个流浪汉站在街口的角落里。

那条街口在两栋金碧辉煌的大厦中间,后面却是一片亟待改造的老城区,全是六七层的矮楼,地面已经年久失修变得坑坑洼洼,臭气熏天的垃圾桶里脏秽常常洒了满地。因此流浪汉站在那里显得一点也不突兀。

流浪汉看着奔跑的人群呵呵傻笑,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种默契,避让开这个脏兮兮的男人。

小磊看见他一边喝着酒,一边拿着那把裁纸刀进进出出的玩弄。锋利的刀片冒着寒光,小磊忽然觉得有些担心。

要是那个流浪汉发疯冲进人群里捅人就糟糕了!

可是……

如果没有,警-察会不会嫌我多事?

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小磊还是决定打电话报警,

可当他再次朝那街口望去,那流浪汉却消失了。

哪里都找不到他了。

3

4月15日,星期三,下午六点十四分,石碑广场前方英雄纪念碑前。

“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整齐划一的倒数声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所有人都在欢呼雀跃,发出野兽般激动的呼喊。

朱珂阳终于感到难以忍受,他捂住耳朵蹲了下来,感觉自己手脚都开始发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各大商场和道路上的灯光全都突然中断,整个石碑广场陷入一片黑暗,而身边的人还在兴奋地呼喊着,高举着手里的手机,看起来癫狂到了极点。这样的场景太熟悉,熟悉得令朱珂阳浑身发颤。

朱珂阳不停反复质问着自己,他为什么总是会误闯入这样的场所?他仅仅是想平凡的读书,安稳的长大,怎么事情发展总是会走上错误的轨道,而且越来越无法控制?

他紧紧闭着眼,希望倒数快点过去,但这时候时间的每一秒仿佛都被拉得特别长。

冰冷的雨水滴落在他的头发上,渗入到他的头发里,他感到脖颈有些发凉,微风轻轻吹着,像是有个人正趴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吹着他的后脖。

他忽然觉得有些痒,一种想要伸手去抓一抓的欲-望倏地窜出来,但他紧紧抱住了手臂,努力克制住想要去挠痒的冲动。

他的心狂跳得厉害,脑海里记忆来回地转换——草地,月亮,黑夜,水洼……他走到生满红锈的铁门前,正在犹豫要不要推开,一阵短促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突然他感到脖子一阵风吹来,一个声音在耳后响起——

“没事吧,年轻人?”站在他旁边的一个老人注意到他的动作,担忧地询问出声。

朱珂阳浑身克制不住地哆嗦了下,他慌张地抬起头,发现是一个老人。

老人穿着黑色的夹克,手里还拎着保温壶,看起来像是附近居民,专门来广场遛弯锻炼身-体,和自己一样不幸遇见这样倒霉的事情。

“要喝点水吗?”

山与~息~督~迦。 朱珂阳长出一口气,摇摇头,扶着身后的石碑缓缓地站起身来。

老人背着手就站在他的身旁,他们两人都站在纪念碑前,纪念碑异形的雕塑造型在此刻成了天然的屏障,让他们和外面疯狂的人群隔离开来,得到一小块可以喘息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身旁多了个可以对话的人,这时候,朱珂阳心底的恐慌消散了不少,他终于冷静了下来,去观察周围的情形。

“现在这些年轻人是怎么回事,全都聚集在这里,害得我们广场舞都没法跳了!”老人抱怨着,皱着眉瞪着那些疯狂的人群。

他们看着人群蹦上蹦下,还有人带着小孩来凑热闹,有的让小孩骑在自己的肩膀上,一起挥舞着手机;还有的让小孩自己玩,小孩在四周人群中间乱钻,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仿佛这只是一场愉快的亲子游戏活动。

“倒数结束,会有什么呢?”老人眯起眼睛,也好奇地朝巨幕看去。

巨幕悬挂在市中心一家专门销售奢侈品用品的购物大楼上,足足有十三层楼高,两个篮球场宽,是整个石碑广场最核心的位置。能登上这里的广告可谓高出了天价。

而此时此刻,巨幕上播放的却是倒计时的数字,有只毛茸茸的兔子在屏幕上蹦来蹦去。

“我们得赶紧走。”朱珂阳张望着附近的景象,心里的不安感越发扩大,“爷爷,有小路可以离开这里吗?”

老人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像是在说,这么热闹干嘛要走?

朱珂阳指着人群:“还有人不停朝这挤,要是再不走,就走不了了。”他现在嘴唇已经开始泛白,说话的时候牙齿也在止不住地“咯噔噔”打战。

前几年学校发生过两死十三伤的严重踩踏事故,朱珂阳经历过疯狂的人潮,听过绝望的尖叫和痛呼声,深知人流一旦突破容纳极限,将会发生怎样恐怖的结果。

混在人群的警-察声嘶力竭地劝阻着,用扬声器反复警告,但丝毫不起作用。

老人本来还想多凑会热闹,但看他这副模样,动了恻隐之心,指着后面一栋大厦说:“看见那栋大厦旁边的小巷子没,我们可以从那里出去。”

四周全是人,他们艰难地拨开人群想朝外走。雨水不停落在身上,但他们不觉得冷,甚至觉得浑身燥-热的厉害。所有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隔着衣服布料,传来黏腻的体温。甚至朱珂阳开始感到有些缺氧,他的脸憋得通红,脚底开始发软,感到有些走不动了。

身后的老人忙一把扶住他的手臂,指着石碑:“爬到上面去——”

人群就在这时候爆发了一场骚乱,两人同时抬起头,发现巨幕上的倒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那只蹦蹦跳跳、可爱俏皮的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定在了屏幕上,圆圆的眼睛停在了诡异的半睁开状态,在黑暗中看起来尤为可怖。

这感觉就像是玩网游时,正要和敌人短兵相接,屏幕却突然卡住了。倒数的人群失望地发出抱怨声,他们愤怒地摇晃着手机,不断亮起的屏幕下,映照出一张张格外狰狞的面孔。

老人和朱珂阳对望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但好在失望的人群发泄完后,开始慢慢散开。

他们低垂着头,互相之间叹着气,觉得自己完全是浪费了时间。也有依旧不死心地想站在原地等待,一遍遍按着手机想了解事件进展,却发现手机信号时有时无。

这时候的朱珂阳和老人已经爬上了石碑。石碑上是四个足足有四米高的巨型人形雕塑,都穿着jūn_rén的服装,脸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微微扬着下巴,挺着胸膛。展现了烈士们为了保卫这座城市奋勇杀敌的精神,也表达了后人想要牺牲的烈士们看到这座城市的繁荣发展。

而现在,雕塑们淋着冰冷的雨,俯瞰着这莫名其妙的一幕,线条凌厉的脸上是怒气纠葛的眉眼。

仿佛在大声说:“荒唐!”

除开老人和朱珂阳,还有其他人攀爬在雕塑上,想要躲避开拥挤的人群。现在人群开始缓慢地朝外圈挪动脚步,雕塑前后左右都是人群,他们没办法离开,只好站在雕塑上举目朝四周望去。

老人已经六十四了,虽然天天锻炼身-体,但仍然有些体力不支,他拼命用两只手抓住雕塑,但因为下雨,雕塑变得格外湿滑,他得花上更多的精力。

石碑下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像庄稼地里的蝗虫压境,杂乱的脚步声混杂着不满的抱怨声。老人扫了一眼,顿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万一乱起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老人忽然心里一阵后怕,还好听了那个年轻人的话。

年轻人看起来很小,估计只有十六七岁,应该还在读高中,这么年轻就有先见之明,是个好孩子。

他下意识朝年轻人看去,只见年轻人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微微张开嘴,指着巨幕的方向。

老人奇怪地转过头,循着他的目光朝巨幕望去,只见巨幕上那只僵住的兔子开始缓缓地动了……

黑暗中,它像是被放了四倍的缓速,每个动作拉得格外的长,两只异常大的眼睛,朝上缓慢翻着眼皮,还像是一个被线牵着的木偶,脚和手折合成古怪的形状。

越来越多人注意到这一情景,他们停下脚步,仰起头,疑惑地睁大眼睛。

“怎么突然又动了?”朱珂阳忽然感到心里有些发慌,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攀在雕塑上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老人也不禁眯起眼睛,周围的嘈杂声太大了,他没有听见石碑下放置的几个市政音响发出了“兹兹”的噪音。

忽然,那只兔子停住了动作,它缓缓地抬起头,露出了个诡异的笑。

4

4月15日,星期三,下午六点十五分,石碑广场巨幕下的一个灯柱。

“搞什么嘛!”

“我就说是骗子,你们还非要跑来。”

“骗子搞那么大干嘛,能骗什么?”

“是警-察干的吧,警-察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害我浪费半天表情,走了!”

“我去啊。”谭鑫刚说完宣言,屏幕就一下定住了,本以为是可以铭记历史的一刻,结果是可以记载在明天同学群里的笑话。他从未有过如此巨大的落差感,就像是从天堂掉下地狱。更何况因为逃课,明天还要面临学校家长的双重捶打,谭鑫简直郁猝得快要爆炸了。

“我去”两个字根本无法表达出他此刻想要破口骂妈的心情,于是他又骂了一句:“我艹!”

谭鑫愤怒地冲人群中指挥疏散的警-察狠狠地比了个中指,周围的人也和他一样,朝警-察发出巨大的“嘘”声。

他们把这盛大活动的破产归咎于警方的行动,尽管这个年轻的警-察一直和他们待在一起,可他们无处发泄心中的愤懑,谁叫他穿着警服呢?

“妈的,臭警-察,多管闲事。”

谭鑫愤愤然蹲在垃圾箱上,按着手里的手机,发现那个“正义审判”的选择页面已经打不开了。

“怎么那么闲啊你们!”谭鑫郁闷地捶胸顿足,差点气厥过去。

周围的人群已经开始稀稀拉拉地朝外围挪动,没了盛大的狂欢晚宴,疯狂戛然而止画下句点。人们该回家的回家,该加班的加班,抱怨归抱怨,但明天的太阳也还是会升起,还得为了柴米油盐到处奔波,面对刁难成性的上司,和词不达意的甲方周旋。

几个穿着廉价西装的销售员,抡着胳膊在人堆里发泄着满腔的怨气,他们撕扯着领子发泄似地互相嚷嚷——

“啊,我不想上班。想到明天早上开早会,主管又要问我的进展,我进展个屁啊,现在我站在街上,还没走近,那些人就挥着手跑开了。简直把我当成蟑螂了!”

“太痛苦了,我要活不下去了,我就租了个破单间,一个月要八百,宽带物业水电气还得另算,吃完饭根本存不下钱,我已经每天在外面跑十二个小时了,可现在半个月过去了,一个单子也没拿下……”

“今天我妹妹给我打电话了,说她们同学都有电脑了,可我——”

那个矮个子销售员话没说完,忽然用袖子在脸上狠狠地搓了一把,大哭了起来。

雨水飘飘洒洒地落在他的头发上,周围霎时陷入了一片沉默,好多人都红了眼睛,他们沉默了下来,不再说话了,开始缓缓地朝外走。

谭鑫抱着手臂,忽然觉得有些冷了,之前的那些豪情壮志还有愤懑不满都被无情的寒风刮走了。

他心里在想,啊,还好我有台电脑。他又想,我还有地方可以住,也不用上班,有什么可不满足的呢?

年轻的警-察从他身边走过,他听见警-察胸-前传出“兹兹”电子杂声。谭鑫习惯性地抬起手机,把摄像头对准正在执勤的警-察,准备把今晚拍摄的主角换成对方。

当他点下录像按键的时候,他又再次听见一阵“兹兹”的电流音,但电流音不是从警-察胸口传来,而是来自他的头顶。

因为广场里的人实在太多,没有他下脚的地方,现在他依旧倚靠着灯柱站在垃圾箱上。

他所在的灯柱上有个小小的市政喇叭,平时用来播放音乐,今天却突然哑了声,一直没有发出过声音,简直让人疑心是不是坏了,直到刚才——

他疑惑地站直身-体,朝喇叭望去。

就在这时,“哐”的一声,脚下的垃圾箱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赶紧抓住灯柱稳住身形,待自己站稳后,他咒骂一声,下意识朝人群看去,想要寻找“罪犯”。只见人群和方才有些不一样,有部分人又开始往回挤,和打算要离开的人推搡在一起,他们似乎忽然不想走了。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突然有人发出了兴奋的喊声:“快看!”

前方那巨大荧幕里的兔子突然动了起来,沉默的人群蓦然爆发了一阵骚动。许多人鼓着掌,吹着口哨,激动招呼着旁边的人观看。

“我艹,太牛掰了吧,警-察都刚不过!”

“跪了,跪了,罪犯不可怕,就怕罪犯是技术帝!”

刚刚还沉寂的人群,又重新开始兴奋起来,大声嚷嚷着打算重新回到现场。

前面的人不肯让,后面的人想走到前面,还有一部分人想离开。三拨人搅和在一起,那场面叫一个混乱。

成千上万的人疯狂地跳跃推搡着,他们无一例外脸颊上荡漾着醉酒一样的红晕,像是要把以往那些心中的愤懑借此彻底宣泄出来,放声大喊了起来。声浪从四面八方聚拢,又在角落里响起,简直像是要把市中心掀翻了。

与此同时,谭鑫发现他的社交网页开始疯狂涨粉,有几个大v转发了他的状态。平时无人问津的页面,因为他实时上传的短视频有了成千上万的人在评论转发。

谭鑫方才的颓状一扫而空,连忙调出摄像头对准自己,再照向巨幕,同时兴奋地说:“同-志们,又要开始了!快看啊!那只兔子啊!”

但那只让所有人欢呼雀跃的兔子这时候却有些不一样了,它变得诡异起来。

有很多网友评论,这兔子怎么不一样了,觉得瘆得慌。

谭鑫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他估计是那个叫做r的还在维修代码,所以兔子每个动作变慢了,一慢下来,自然有些恐怖了。

谭鑫录完一段短视频发到群里和博客里,随即收到无数的回馈,手机里不断发出“叮叮叮”的提示音,被那么多人关注,他激动得快要炸了。

那一瞬间,他觉得这简直是他生命里最美-妙的声音之一了。

正当他陶醉在评论的海洋里时,屏幕上,一处闪烁的红点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什么东西?”

不是手机的光,而是有红光映在了手机屏幕上。

他疑惑地扬起头,突然意识到,头顶的那个音响被人打开了,正传出“嚓嚓”的电流音。

那声音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蜜蜂,在他头顶同时扇动着翅膀。

他睁大眼睛,扶着灯柱,站直身-体,同时用力举起手,把手机尽量伸高。

他想录下那个奇怪的声音,至于为什么要去录,没有理由,完全是他下意识的行为。

但这声音令人不安,声波频率有各种各样的形态,有的听了让人振奋欢乐,有的会让人觉得不快甚至恐惧。

他听了不到十秒,就觉得高举的手臂发冷,心跳加速,潜意识让他赶紧离开。但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只是隐隐约约有些不安,还有难以用言语表述的恐惧。

与此同时,他突然有种古怪的预感,接下来是不是要发生什么让人无法控制的事情?

就在这时,他身旁有人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啊!”

他回过头,发现屏幕上的兔子停住了,它以一个埋着头只能看见头顶的古怪姿势停在了那里。

人们无可奈何地笑了,以为它又再次出问题,突然,它朝左侧动了一下。

一开始是很轻微的转动脖子的动作,接下来动作越来越大。

音响里也配合着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就像机器卡扣一样,每次接扣,都会有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让人听了有些不舒服。

谭鑫把镜头调转,先拍了下人群的反应,再举起来对准巨幕,只见那兔子缓缓地扭动脖子,把脖子从左边扭动到右边。

就像是头和身子是分离的。

这一幕实在太诡异,谭鑫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接下来更奇怪了,那兔子的身-体维持原貌,而头却倒立地对准所有人。紧接着,它的嘴角开始朝两边拉扯,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是警-察又拦截成功,还是r代码出了问题?

谭鑫却注意到其他情况,他弯下腰,用手机拍摄着前方,不远处的草坪里隐隐闪烁着几点红光。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移动指腹把焦距放大,发现那些闪烁着红灯的地方,全都是音响喇叭。按理来说,黑暗里任何光亮,哪怕再微弱,也能被人发现,更何况是引人注目的红色。

他能确定,从来到这里后,这些喇叭都是关闭的。谭鑫不知道的是,现在他们听见巨幕里的播放出的声音,都是商家的自带设备。而这些闪烁红光的音响属于市政,一般情况由专门街道控制。而城市的商圈中心,这种音响喇叭都涉及安防,安全等级非常高,并非一般人能接触到的。

边胡思乱想,谭鑫边注意着四周情况,他位置站得高,能将周围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只见黑压压的人群中间,草地里,灯柱上……不少地方开始闪烁起红灯来。眨眼的功夫,整个石碑广场进入都闪烁起了红灯来。

这些音响怎么都开了?

不仅仅是他,有人也注意到这个情况,拍打起身边的人询问;还有人以为是什么危险物品,走到草丛里,用脚踢了踢发光的东西,发现是个音响。

维持次续的警-察来来回回走动,并没有特别紧张,还是用扬声器让周围人不要推搡,有序离开。

几秒钟后,四周闪烁着的红光更加多了,还有像蜜蜂集体扇动翅膀的电流音在空中飘浮,声音终于引起了警-察的关注,他们走到音响旁,拿着对讲机说着什么。

谭鑫详细地拍摄下这一幕,只听身后有人疑惑地问:“你刚刚听见了什么吗?”

语音刚落,那噪音骤然数十倍的放大,红光也闪烁得更加急-促起来,谭鑫注意到人群中有个警-察突然做了个动作——他朝身旁的人挥手示意:捂住耳朵。

但大部分人还在各自议论,没有理睬。

忽然,“嘭——”的一声,噪音猛然停止,而喇叭里却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声,如一把锋利的匕首径直穿透了所有人的耳膜。

谭鑫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凄厉的惨叫,紧跟着使劲捂住耳朵,从垃圾桶上狠狠地摔了下去。

不仅如此,广场内所有的喇叭同时发出同样的声响,成千上万倍的刺耳声音骤然在人群里炸开。

那声音像有人用尖锐的利器猛然划过金属表面,完全达到了人的听力承受极限。仿佛有人拿着一把刺刀从耳朵里戳进大脑,把里面的神经大脑乱搅一通。

方才还欢呼的人群骤然发出惨叫,难以忍受地捂住耳朵,疯狂地伸出手拍打四周,推搡着彼此,想要以此解脱掉不适感。

但声音尖锐持续,而且越来越大。

铺天盖地刺耳的声音蓦然笼罩了广场的每个角落。

根本无处可逃。

无助的人们在声嘶力竭地呐喊,嚎哭,尖叫,但没有任何用处。

谭鑫艰难地睁开眼,他半个身-体挂在垃圾桶上,两条腿踩在一个男人的身上。

那男人根本无暇顾及他,只是拼命捂住耳朵埋着头跪在地上。

刺耳的声音就在他头顶炸开,谭鑫觉得自己耳膜肯定穿破了,大脑也变得晕晕乎乎。

他甚至觉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恐怖袭击,或者是别的国家发射了类似声波的武器。声音像箭雨一样扎在人群里,又像迅猛的子弹掠过上空。

最后脑海里只剩下三个字——太可怕!

他咬着牙忍住身上传来的一阵阵颤栗,飞快脱下腰上缠着的外套,用外套蒙住头。

这一瞬间,他突然感到庆幸,早上离开的时候,听老妈的话多带了一件羽绒服。外套里厚厚的羽绒阻挡了噪音,他倏地缓过气来,打算重新爬上垃圾桶。

旁边一个小女孩发狂地从他身边跑过。

她看起来只有三四岁,家长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无法抵抗这种高频率声波,不停“啊啊啊啊啊”尖叫着,往前狂奔。两只手像是翅膀一样平举在身侧,无助地不停扭过头看着四周面目狰狞的大人。

她年纪太小,根本无法辨别这不适感来自哪里,只能用最原始的狂叫本能来抵御这种侵袭。

小女孩努力往前跑,像片被风卷起的枯叶,飘在无数条腿之间,想要寻找到家人。但自顾不暇的成年人骚动了起来,她被挤得东倒西歪。就在她前方,一个成年人正使劲推搡着身旁人,她根本来不及停住脚步,奔跑的惯性让他控制不住,就要撞过去的时候,身后一只手紧紧地抱住了她。

谭鑫俯下身一把抱住小女孩的腰,借着另一只手握着灯柱的力量,把小女孩抱在了垃圾箱上。小女孩惊魂未定,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眼泪,她的双手紧紧抓着谭鑫的手臂,紧闭的嘴似乎还在忍受巨大的声浪,谭鑫赶紧把小女孩也裹进衣服里。

声音的隔离,让小女孩终于缓过神来,只是被雨水淋湿,又受了惊吓有些发冷。

谭鑫一直揉搓着小女孩的身-体,想要让女孩冰凉的身-体暖和些。

小女孩扭过头,想说声谢谢,就在这时候,她发现谭鑫睁大了眼睛,指着前方说:“那兔子,没动了……”

那恐怖的声音就在这时候停了……

人们还没有从恐怖的声音中缓过神来,周围一片死寂。

刹那间,谭鑫感觉自己恍如隔世,他扶着灯柱,缓缓地站直身-体。

心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们狼狈地站起身来,细雨里朦胧的路灯照着狼藉的地面,广场幽暗的深处,一张张苍白、茫然、惊恐的脸无神地看向四周,似乎还在发愣。

“怎么回事?”

“刚刚发生了什么?”

“是系统故障吗?”

人们不知所措地问着,但是他们听不见彼此的声音,只能看见对方的嘴在张张合合,耳朵旁全是“嗡嗡嗡”的声响,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聋了。

为了寻找答案,所有人齐刷刷地朝巨幕望去。

巨幕里一片黑色,那只兔子背对着所有人。

谭鑫和小女孩面面相觑,似乎这一场闹剧终于停止了,听觉渐渐恢复,紧绷的心情渐渐放下心来。谭鑫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发现从声音发生到停止只有一分钟的时间。

可他从来没觉得如此漫长过。

原来根本不是什么袭击。

谭鑫如释重负地长长呼出一口气,问小女孩:“没事吧?”

就在这时,头顶音响里轻轻发出一声“噔”,但还是把他吓得够呛,差点又掉下去。

他连忙抱住灯柱,余光闪过几处光,他循着光抬头望去,屏幕里的兔子竟然又动了起来!

那只兔子转过头,像是能透过屏幕看见现场所有人一样,两只眼睛挤在了屏幕上方,俯瞰审视着所有人,紧接着,它开始笑了,似乎很开心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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