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安全的很, 有张阑之保护我呢,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办,你听话, 千万不要说漏嘴了。”温宴谨慎道, “你是我的贴身丫头,我信你。”
“对了, 林值,这两日便能到鱼庄,我替你问过兄长了, 你们的事到时候我帮你,前提是你要将今日的事情给我办好。”
温宴知道荔枝有时候还要向兄长报告自己的行迹,这些不是什么大事,她都能理解。
但是今日的事情一丝风声都不能走漏, 所以得给点甜头给她, 让她踏踏实实的为自己办事。
这事儿能不被人发现是最好了,该有的嘱咐还是得有。
果不其然, 一听见林值的名字,荔枝瞬间便冲昏了头, 连连颔首, “好的, 小姐,婢子一定谨记,不会乱说的。”
“嗯。”温宴心满意足的点点头。
而后, 她又在房里呆了一会儿,直到瞧着天色暗了些, 才出门。
沿着张阑之同她说好的小路一直走到村头的桥边, 果然看见张阑之已经侯在那里, 一身天青色长袍泛着冷意,将他整个人衬的儒雅至极。
不过,他虽看好,但若同她兄长相比,还是略略逊一筹。
“你来了。”张阑之目光温柔的迎着温宴。
“嗯,快走吧。”温宴张皇的瞧着四周的动静,催促道,“省的一会儿被人瞧见了。”
“好。”张阑之怕自己的手硌伤了温宴的胳膊,便隔着衣袖拉着她的胳膊往前走。
小时候经常不小心就会将她的胳膊硌的青一块红一块,这会儿他格外小心,生怕伤了她。
两人穿过石桥,走过几家农家小院儿,往前约莫走了一刻钟便到了一大块芦苇荡前。
“呀,这地方真的好美啊!”温宴看着成片的芦苇不由的惊呼出声。
她对这样的美景一直没什么抵抗力,那日初见张阑之也是在一片芦苇前,不过那时是在陈府。
张阑之指了指对面的小岛,宠溺道,“就知道你还喜欢,走,我带你过去,那边更美。”
还不等温宴说话,他便将人打横抱起,上了小船。
温宴怕水,丝毫都不敢挣扎,她只好由着张阑之抱着她上了船。
到了船上站稳,张阑之将人轻轻放到船中央,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攥着早就绑好的双桨,往湖心划去。
不多时,小船便划到了那处茅草屋前。
因为年久无人居住,整个屋子都被芦苇丛包围着,微风轻拂,芦苇上的毛絮被吹着轻悠悠飘飞着,大有一种凡间仙境之感。
“这儿可真好看。”温宴纤手抚摸着一排排的芦苇丛,十分惬意的叹道。
“你从前也很喜欢芦苇。”张阑之眸光追随着温宴。
温宴转过身奇怪的看向张阑之,“你怎么知道?”
她们相识明明还不到半载,从前这词一听便是很多年的样子。
“我......我随口说的。”张阑之险些说错话,忙改了口糊弄过去。
“这样啊。”温宴也未多想,问道,“对了,我们在哪里拜呢?”
“在那处。”张阑之指了指茅草屋,“我们进去吧。”
“好。”温宴心下了然,提起裙摆往前走。
鱼庄。
赵彦辰办完事情回来时,没有去前厅办差的地方,而是径直回了厢房去看温宴。
他一进门,便站在屋中透过韧纸向里间看着。
里间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清,他回头看了眼天色,瞧着这天还早不至于睡这么早,于是,询问道:“温宴?”
话落,无人应答,整个屋子冷冷清清。
他顿时便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准备推门进去,却听得屋外有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大人,小姐她出去摘果子去了,现在不在房内。”
“去何处了?”赵彦辰回过神来冷眼瞧着荔枝。
“婢子不知。”荔枝将头压得很低很低,生怕对上大人那张不怒自威的脸。
“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小姐去何处了?”赵彦辰开始不耐。
这么晚了去摘野果子,骗谁呢,谁信?
“婢子不知,大人。”荔枝哪里受得了这种冷到极致的语气,她吓得忙跪倒在地上。
“来人,将这失职的丫头丢出去喂狼。”
“是,大人。”岑淩立即跑了进来,二话不说便要将荔枝押着出去。
荔枝吓懵了,下一刻就将温宴嘱咐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小姐说她出去办事有张大人陪着,一会儿就回来了,但是去了哪里婢子不知,大人还请放心,看这时辰小姐怕是要回来了。”
“往哪个方向去了?”赵彦辰厉声问道。
“桥头的方向......”
“岑淩,备马!”赵彦辰大步往外走,眸中尽是杀意。
岑淩立即松了荔枝冲出去备马,荔枝被吓得直接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二人骑着马如箭一般从鱼庄往村头石桥的地方跑去,那边只有一条路,只要沿着路走就一定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不管他们是不是去摘果子,他都不能容忍。
马的速度十分快,不到半刻钟便到了长满芦苇的湖心岛旁。
赵彦辰骑在高头大马上朝着那边看着,很快,便见茅草屋破败的窗户里隐隐约约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晃悠着。
“去,找船。”
岑淩利落下马,绕着湖走了小半圈就找了了一条船。
赵彦辰直接跳上小船,命岑淩以最快的速度往湖心划去。
越靠近湖心,里面的身影越是清晰,赵彦辰确定了就是温宴,他眯着眼看着里面两个身影。
那一起一伏的动作,仿佛是在拜着什么。
他来的也是巧,那会儿刚开始拜堂。
才拜完天地就被赵彦辰看见了,奈何周边芦苇隐隐绰绰他也无法做些什么,于是等到二拜的时候,实在是没了办法,才抽出腰间的佩剑狠狠飞了过去,那剑不偏不倚正好插.在门廊上。
喊是不可能喊的,那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温宴被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什么啊?”她惊道。
张阑之显然已经看出来了,他将温宴护在自己身后,安慰她,“别怕。”
只因那门廊上的剑他熟的不能再熟,是赵彦辰的佩剑。
他暗道不好,怎么被他找来了,怕是要坏了他的好事。
“别管,晏晏,我们还差最后的夫妻对拜便礼成了。”他拉着温宴便要行礼。
哪知话还未说完,门便被人一脚踢开,“你们在干什么?”
“哥?”温宴慌忙将手里张阑之给的手镯藏到了袖子里,“你怎么来了?”
赵彦辰阴恻恻的瞧了温宴一眼,又看向张阑之,想着这二人难不成是在这里拜天地?简直荒唐至极,谁给他们的胆子?竟敢背着他做这种事。
张阑之丝毫不受他的影响,仍旧是一副温润的态度,笑着道:“赵兄,方才我陪晏晏出来摘野果子,路过这时觉着这里好看,便带她过来了。”
关系还不能闹僵,只能维系着。
“噢?是吗?”赵彦辰冷冷问道,“那你们在拜什么?”
“拜湖神呢!”温宴立即接话,她生怕张阑之说漏嘴,害了自己的兄长。
“先前儿听人说,这里有湖神,我们占了她的地盘,就想着拜三拜行个礼。”温宴睁着眼扯瞎话。
赵彦辰又如何听不出来,他嗤笑一声,倒也没有拆穿,“天色晚了,回去。”
“行,回去回去。”温宴忙答道。
眼下都被抓包了,还待在这干什么,她向张阑之眨了眨眼,示意他过几天再说,今日且先算了。
张阑之颔首,装作没事人一样出了屋子。
几人一同乘船到河对岸,一落地,赵彦辰便将温宴拦腰抱起放到了马上,头也未回的丢下冷冷一句,“张大人且随我部下共乘一匹马。”
说完,他策马扬鞭,头也不回的绝尘而去。
张阑之站在原地阴沉沉的看着他的背影,气的怒火中烧,但他克制着没有发作,面上仍是端着温润的模样。
而后,他便同岑淩一道骑马往回走。
马背上,温宴的后背紧紧贴着赵彦辰的胸口,她感觉有一股暖意慢慢向着她蔓延过来,心里觉得安定,但饶是如此,也不敢多言唯恐说错话。
赵彦辰一路也无话,不停的催马前行,不大一会儿时间几人便回到了鱼庄。
下了马,他也不等温宴自己下来,就将人从马上携着下来,抱回了厢房。
进到屋内,就将人放在里间的榻上,冷冷道:“长本事了?开始不听话了?”
都敢瞒着他去跟别的男人拜天地,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若是他不去,他们是不是还想直接在那破草屋里做了真夫妻?
“哥,你别生气。”温宴小声道。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乱糟糟的,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我没有不听话的。”
她一哭,赵彦辰双眼便开始灼痛。
看着温宴那模样,赵彦辰无奈叹了口气,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甩袖离去。
“马上要回京了,消停点,再这般胡闹,下次见到的便是荔枝的尸身。”
这便是她不听话,便要拿丫鬟抵罪了。
他那般在意温宴,让她哭他也于心不忍,只能拿人威胁她。
这招显然很有用,温宴顿时止住哭声小脸惨白的望着还在轻轻晃着的房门,再不敢出声。
后来连续几日,温宴都被赵彦辰关在房内,不允许她踏出房门半步,她害怕连累荔枝,也不敢闹着出去。
赵彦辰这几日也都未理温宴,他的事情多,也很忙碌。
温宴知道兄长真的生气了,简直后悔的不得了,一直等着时机想着跟他好好的认个错,指望着两人的关系能和好如初。
她承认这次的事情做的欠考虑,但是赵彦辰一直不给她机会,她什么也做不了。就连张阑之都没能接近她,林值中途也未过来,而是直接回到了京中府里。
温宴每日闷闷不乐,直到雾五日后,桃源村汛灾彻底处置完毕,赵彦辰才回到屋内推开了她房间的门。
他身形颀长,携着冷意进来,站在门外的时候肩上还积了薄薄的一层雪,看上去颇有仙风之感。
温宴开心坏了,立即冲过去扑进了他的怀中,哽咽道:“哥,我知道错了,你不要不理我。”
赵彦辰未说话,任由着她絮絮叨叨,“这几日我过的一点都不好,往后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别怪我了好吗?”
“好,只要你不胡闹,把兄长放在心上,我便不怪你。”赵彦辰声音温温的,大抵是几日未同她说话,也很煎熬。
整个人虽然看着还是很冷,但是语气却不冷硬了,这样耗着,他也很难受。
“我不闹不闹,你一直在我心里的。”温宴连忙道。
“嗯。”赵彦辰将她拉开,长指抚了抚她蹙着的眉,“叫荔枝进来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回京。”
回京?温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喜讯!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她不喜欢这里,本以为是个快乐的地方,没想到比那地狱还要难熬。
“好,我马上去叫她。”
......
一行人将行囊收拾完毕之后,便启程了。
温宴自然是与兄长同乘一辆马车,张阑之则坐在另一辆马车内,官道很宽,两辆马车并排而行。
这也是张阑之的主意,这么几天没与温宴说话,他可想念坏了。
可他官职比赵彦辰小,现在又是赵家明面上的女婿,过分的事情不能做,只能这样被他压着。
行到半路的时候,天上忽然下起了鹅毛大雪。
温宴对这雪没有什么抵抗力,简直喜欢的骨子里,她挑开车帘望着满天飘飘扬扬的雪花笑的如同芙蓉一般醉人。
张阑之的车帘一直开着,为的便是看看温宴。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温宴,随着她的视线往上看,与她看着同一片雪天,以此来聊表自己的思念之情。
很快,马车外沿上便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温宴伸手摸着那闪闪的白色雪花小心翼翼的抓了一把,在手心看了又看揉成一团。
她感觉这场景有些熟悉,看着对面张阑之的脸忽然也觉得熟悉起来,于是控制不住的将雪球扔了过去。
雪球不偏不倚的砸在张阑之的怀中,张阑之温柔笑着看她,“少玩雪,免得冻病了。”
“没事的,这么一点不碍事。”她甜甜回道。
“坐回来。”忽得,身后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温宴立即摒去笑意,与张阑之打了个招呼,放下帘子坐了回去。
张阑之心情很是复杂,他打算等回到上京便立即送日子到赵府与温宴成婚,并且洞房那晚就将这一切告诉温宴,让她知道他才是她的青梅竹马,她口中最在意的兄长。
只是这事情现在不能说,毕竟官途也很重要。
从乡下走进上京权贵之流并非易事,他得保证自己的地位不受影响,这样才有能力保护温宴,给她最幸福无忧无虑的生活。
毕竟在这个世间,没有钱财与权势,想安稳过日子是有些难的。
马车缓缓的行驶在官道上,因着雪下的较大,路滑不好走,慢悠悠回到上京时,已经过了半月。
北城里还是一片热闹非凡的场景,温宴挑着帘子看着各种各样喜意洋洋的小物件儿,笑的简直都要合不拢嘴。
两厢对比下来,她还是喜欢上了上京,这里有生活气息热闹,她再不想回忆那个令她伤心的鱼庄了。
“是她?!”街边馒头铺子旁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杵着一根木头棍子张大嘴巴看着马车内笑靥如花的女子。
“常東,你认识她?”他身侧的一个女子指着远去的马车,惊诧道,“她可是赵府的千金小姐,你怎会认识?”
“她与我一个故人长得像。”常東眯着眼看渐行渐远的马车,目光嗜血。
他怎么能不认识,就是她害得他没拿到跛子家的钱,娶不到县太爷的千金,沦落出来借钱买官,为此险些丢了性命。
他本叫温東,前段时间被澹州府抓了,后来闹了洪灾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本来听说要被押解到上京游行,但不知道后面怎么回事也没有将他押走,刚好给了他掘地逃跑的机会。
“白桃,你方才说她是赵府的千金小姐?”常東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他与白桃在半路逃跑时认识的,眼下只能算是搭伙儿过日子,他对她还不了解,便没有将自己与温宴的过往宣之于口。
毕竟是逃犯,少一人知道便安全一分。
白桃点点头,恨得咬牙切齿,“嗯,我之前在赵府当差,便是被她害的险些成了娼妓。”
被发卖出去后,白桃对赵彦辰因爱生恨导致精神有些不正常,记忆也变得十分模糊,总是想不起来好多事,但是她还记得温宴,便以为害自己的人是她,对温宴十分痛恨。
听了白桃的话,常東阴笑着,看不出来这柔柔弱弱的小表妹居然还有这等心眼,这不去敲诈敲诈她,都对不起他这些日子受的苦。
他之前怎么就不知道小表妹还有这等亲戚,得找个时机去要点银子,赵侍郎府里肯定有大把大把的银子花不完。
且等着,他朝着方才将他赶出来的永香搂狠狠呸了一口,“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等他有钱了,定要让那掌柜的给他端洗脚水。”
......
温宴一行人与张阑之在天宁街的时候便分开了。
马车快到赵府门口时,温宴透过车窗远远便看见府门口黑压压的站了一大群人。
府里的下人应是都到场了,为首的便是林值与周管家,林值仍旧梳着高马尾憨憨笑着看着大人一行人归来。
马车在门前停下,林值立即端来马凳放在马车门帘下,赵彦辰从里面走出来,一身墨蓝色长袍上无一丝褶皱,端的是一副矜贵肃立的家主模样。
温宴被荔枝搀扶着缓缓走下来,看见林值的一刹那,荔枝险些哭出来。
终于看见他了,真是太不容易了。
“大人,您终于回来了。”周管家老泪纵横的望着家主,“奴才们恭迎大人小姐回府。”
“大人小姐安好。”黑压压的一群人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好不壮观。
“起身吧。”赵彦辰淡漠道,而后,径直往府内走去。
众侍从丫头仆妇忙让出一条道,紧跟着家主与小姐入了府中。
而后,赵府大门被重重关上。
巷角,常東死死的盯着禁闭着的门,暗骂,小蹄子真是会享福嘞,让他喝西北风,等到了夜里给她点颜色瞧瞧。
......
赵彦辰回到府里,直接去了书房,澹州的事情出了岔子,他急着弄清楚情况。
“你怎么办的事?为何让那温東逃了?”
“大人,自从撤销将犯人带回上京游行,那人便钻了洪灾的空子挖地道逃走了,是属下办事不利,一直在追捕他,眼下追到了上京,他混入人群中不见了。”林值低着头,闷闷道。
“那你还不去找!”赵彦辰阴沉道,“务必将他找出来,就地正法,不留活口。”
“是,大人,属下立即就去。”
温宴一回来就迫不及待的去看她的菜园,幸好里面的萝卜都长势极好,差不多都已经成熟。
“终于回来了。”她伸了个懒腰,呼吸着揽月阁独有的气息。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忽听得前院闹哄哄的,便有荔枝跑过来报信,“小姐,宫里来人了,请大人去面圣。”
“奥,那是好事啊。”温宴欣喜道,“淮南之事圆满办成,陛下定是要奖赏他的,现在已经走了吗?”
“刚走。”荔枝咧着嘴笑,心情简直好得不得了,“大人说,让小姐待在府里哪儿都不要出去。”
“我知道的。”
一晃便到了夜里,赵彦辰还未归来,温宴便站在院子里看着新开的梅花出神。
“小姐,外面有个人说是您的亲戚想要见您,婢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没看见荔枝姐姐,就直接来禀告给您了。”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走进来,禀告着。
“亲戚?”温宴怪道,“什么亲戚?”
“那人说,是小姐的表兄。”小丫鬟细声细气的道。
表兄?!莫不是先前婚期临近兄长传信到老宅与父亲母亲通了气,母亲派表兄先来看她?
应当是如此,只可惜她不记得表兄长什么样子了。
温宴走到小丫鬟面前,急道:“他在哪?快带我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