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郝晨让夏风先去洗个澡,把衣服脱下来。
夏风一皱眉:“这个不方便吧。”
他的意思很明白,这个家里就你们两个女人,我一个男人在这里洗澡不方便。
郝晨又用她的那种特有的,不容置疑地声音说:“叫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其余的事情我来负责。”
夏风的嘴角挑了挑,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只要自己下了决定,别人就不能提意见。”
“有意见吗?”
“没有。完全没有。”夏风举着双手说。
“没有意见就去洗澡。快点去。一身湿答答的,把我的地板都弄湿了。”
“那换下来的衣服。”
“就放在洗衣机里,回头我让郝夕给你洗。”
在家里洗衣服的工作都是郝夕做的。郝夕当然不能拒绝。
夏风说:“可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换洗的衣服。放心,我会为你准备的。”
“真的可以吗?”夏风表示怀疑。
“你不相信吗?”
“不。我相信。你的话我都相信。从以前就是那样。”
夏风没办法,只好按着郝晨的命令办。他走进浴室,开始洗澡。郝晨利用这个时间走回房间,把衣橱打开。
郝夕也跟着来了。看着姐姐从从壁橱里拿出一件件衣服。衬衫、西装、领带、围巾、外套、休闲装……从款式上看都是男人穿的。
“姐,这都是哪来的?”郝夕忍不住问了句。
姐姐没回头:“他的。”
“他的?”
郝夕指指外面,想知道姐姐嘴里说的那个“他”指的是不是夏风。
姐姐还是没回头:“没错,就是他的。”
“他的衣服怎么会在这里?你们不是十年没有见过面了吗?”
郝晨“啪”的一声把衣橱关上,转过头,看着郝夕。
“我是和他十年没见过面了。这些衣服都是他十年前穿过的。都是旧衣服。”
“哦。十年前的旧衣服还在啊。”郝夕随口说了句。
“你这是什么态度?”
姐姐忽然一脸严肃,弄得郝夕莫名其妙。
“我什么态度?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郝晨看看扔了一床的男人衣服,又看看郝夕,回头又盯着这些男人衣服。
“郝夕,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贱?都十年了,还留着他的衣服。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没有自尊,人家都结婚了。我还忘不了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他还有所留恋,希望他能浪子回头?回到我身边。你是不是觉得……”
“姐,我什么都没想过。”
“真的没这样想过?”
“之前没有这样想过,现在……”
郝夕看着这些衣服,转转眼珠。她再迟钝也明白这些衣服的意思了。十年了,人生有几个十年。在这十年中,姐姐没有交过男朋友。这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了。姐姐拼命工作,想麻痹自己,无非是不想回忆起夏风。
郝晨叹气:“或许,我真的还希望他能回来。但我也知道那是痴心妄想。他怎么会回来呢?”
郝夕指着外面:“他确实回来了,就在外面。姐,这也算是上天给你的机会。他老婆也死了……”
“闭嘴!”姐姐指着床上的衣服,“把衣服给他送过去。”
一听这话,郝夕一脸苦相:“姐,你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我……我给他送衣服合适吗?”
“那我去就合适?”
“那当然了。我又不知道他的品味。这么多衣服,我挑哪件啊。还有,你看,这……这……还有内衣呢。”
郝夕顺手指了一下。郝晨没多说,从床上的衣服里挑出几件抱出去。
姐姐出去了,郝夕总算松口气,自言自语:“姐姐一点都不坦诚,这就叫傲娇吧。不过,也难怪。毕竟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要姐姐重新接受夏风也不容易。”
外面,郝晨抱着衣服到了浴室门口,轻轻敲了下门。
“我把衣服给你拿来了。你开一下门。”
门拉开一道小缝。郝晨侧着身,把衣服递进去。
郝晨说:“都是旧衣服,不知道你的身材怎么样了。我看你和当年也差不多。穿上应该没大问题。”
浴室里忽然传出一阵低低的抽泣声。
郝晨说:“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夏风说:“没什么,没事。我只是觉得眼睛里进水了。”
这个谎言编得实在太低级。一听就是假的。
夏风说:“没想到我还能见到这套衣服。是你用第一个月的薪水给我买的。”
“你还记得。”
“怎么可能忘了呢。我以为你早就扔了。”
“我也觉得我早就扔了,没想到还在衣橱里。”
这又是一句谎话。任何衣服放在柜子里十年绝对不会是这么干净。
两人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夏风说:“当年我留下一张纸条就走了。你大概非常恨我吧。”
“不知道。”
“你一定很恨我。”
“我就是不知道。我说的是真话。我觉得你一定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你一定有你的苦衷。我还在想,可能是我在哪里做的不好。但你应该跟我说,我会改的。可是你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我哭了好几天,然后,我就决定,从今以后我不再哭了。开始的时候,我或许恨你,但日子一久,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郝晨苦笑着,背靠着浴室的门。说着自己的心里话。这是她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起过的话语。
浴室里传来一阵穿衣声。
“我衣服穿好了。”
郝晨闪身。门开了。夏风出现在她面前。那一刻如同回到了十年前。那时,郝晨是个刚刚大学毕业步入职场的新人。夏风是个学业有成即将步入辉煌的研究生。那时候一切多么美好。好得像是一场梦。
的确是一场梦。很快就醒了。
郝晨盯着他看,夏风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说:“还挺合身的。我这些年也没变胖。也……没变高。”
“都三十多岁了,还想长高吗?再说你的个头也不矮,记得以前,你在学校的时候爱打篮球。我们分开的前一天你还在打。”
“嗯,我还记得。我……很久没打篮球了。”
“多久?”
“十年。”
之后,两人又是一片沉默。
郝夕从里面出来,不合时宜地打破了这种微妙的沉默。
“请问,我可以做什么?”
郝夕转动着眼珠,看着这二位。她心里的感觉有点复杂,到底是该劝姐姐和夏风复合呢,还是该劝他们一刀两断?
左右摇摆不定。不知该如何是好。
郝晨说:“你说你两天没吃东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好。谢谢。”
“没什么好东西。泡面可以吗?大老板不会看不上眼吧?”
“没问题。”
郝夕刚想说我来做吧。这两年都是郝夕在做饭。当然,姐姐在家吃饭的次数不多,能挤出来好好吃顿饭的时间也不多。还没等郝夕把这话说出口,姐姐就已经进了厨房。看来郝夕是没机会表现了。都说理想女人是“上得厅房,下得厨房”。“上得厅堂”姐姐是完全可以。“下得厨房”嘛,就不知道了。
郝夕走到夏风身边:“夏……”
夏什么呢?怎么称呼?
郝夕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该怎么称呼你。”
“还是叫我名字吧。”夏风平静地说。
“你都三十多岁了?”
“是啊。我不像吗?”
郝夕点点头:“不像,你长得非常年轻。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还以为你还不到三十岁呢。”
“承蒙夸奖。一晃许多年过去了。许多年。”他很有感触地说着。
姐姐郝晨端了一碗泡面出来,放在夏风面前。夏风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就静静地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手不动了。
“怎么?不合胃口?”郝晨冷冷地说。
“不。非常好吃。你泡面的手艺和十年前一样。料包……又忘了撕开。”
说着,夏风用筷子把料包夹了出来。郝夕在一旁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