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那捎带凌厉的目光,余迟迟几乎连头都无法抬起,藏在一头乱发下的脸更加惨白。
“我……”
刚想出口辩解,那只刚松开不久的修长双手就再一次握上了她的手。并用力捏了一下。
“怀疑什么?”见余迟迟略微冷静下来,苏荼冷冷接上了家丁的话:“刚刚所有人都亲眼看见是张老三将二少爷推倒头撞在床柱上才使得少爷不幸夭亡。你如此,便是怀疑我了?”
“不……不敢。”
苏荼不再理会家丁,缓缓松开余迟迟的手,兀自漫不经心的坐到余迟迟旁边的位子上。双眼有些呆滞的看向刚刚握住余迟迟的那只手。
家丁见此光景,连忙头都不回的屁一般的跑了出去。
一会,刚刚出枪将张家老三打死的警长又走了回来,坐在苏荼身边,以要做笔录的理由反复与苏荼搭话。然而十句却有*句得不到回音。久了便自感无趣,灰溜溜的回警局去了。
至简单事情处理完毕后,天已经大黑了。
期间春菊已经将余迟迟的房间收拾妥当,将余迟迟送了回去。
苏荼算了行程料二叔叔今晚定无法到来,遂安排下人,准备开饭。
晚上的饭菜自是中午酒席未来得及摆上的那些菜肴,苏荼也没半分要按照当地习俗食素为死者积阴德的意思。下人们自是理解这位大少奶奶的脾气,不敢言语。七大盘八大碟的摆了满满一桌子。
夹到嘴边的菜在见到秋菊一人独自的身影后又缓缓放下。“二少奶奶还不来吗?”
“不是谁都像您一样有好胃口的。”秋菊在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紧接着毕恭毕敬的道:“回大少奶奶,是的。”
“那便撤了吧。”
随着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刺耳声音,苏荼揉了揉眉心,头也不回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许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又不是烟草丰收的季节,所以苏荼回房间之后,大家也都快速结束了自己手里的事情。全都各回各屋,各自安睡了。
然而,余迟迟,却没有半分入睡之意。
白天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无论睁眼闭眼,金鳞那惨白的面孔瞪大的双眼,还有那丑陋的吊起的眉眼就浮现眼前。
余迟迟的房间足够大,却也足够可怖。
金家虽大,却也因此原因房间不挨着房间,人不挨着人。在这漆黑的冬夜,静的如同初春的湖面。
用惯了蜡烛的余迟迟哪里会点金家富贵的煤油灯,没有用过下人的余迟迟自然将春菊兰豆忘在了脑后。余迟迟光着脚丫,颤抖着胡乱在房间里摸索着,过了好久,才摸索到入小指节般长的白天剩下的红凤烛和一包火柴。
“嗤。”火柴划过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深夜显得如此刺耳,猛地打了一个机灵,余迟迟快速将手中的蜡烛点燃。
然而,这微弱的火光并未给余迟迟带来她心中所想的片刻安宁。
在一抹亮光之下,宽敞的房间的每一件物什儿都投下的巨大的阴影,随着余迟迟手指的颤抖,那些阴影也像活了一般。
余迟迟感觉所有东西的阴影仿佛都变成了金鳞的模样,铺天盖地的向她压来。使她半分也喘不过气儿来。
用力的咬住另一只手让自己不叫出声出来,余迟迟几近感觉到自己快要窒息,脑袋里没有任何思考的过程,此时的余迟迟只认为自己需要空气。便想也不想的套上鞋子,没头没脑的冲了出去。
按理说此时春菊和兰豆是应该在外面房守着的。
不过他们在外面听了许久墙角,见余迟迟没有反应,以为她早已谁去。又加上今天是那个人的特殊日子,便商量了下躲在自己房间睡了。
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余迟迟再一次感受到了这大的没朋友的院子。
停下脚步有些放肆的吸着带着点纸钱味儿的空气,半晌,余迟迟的神智略微清醒了点后便楞在了原地。
她,这是走到哪了?
几声守灵人的哽咽透过静谧的空气传入耳畔。一个冷颤从头打到了脚,因为连外套都没穿仅仅只是穿了嫁衣,阴冷的寒气宛如刀子般割着她的每一寸肌肤。余迟迟感觉到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蹭蹭的冒了出来。
在大的出奇的院落里,一扇半开的窗和明亮的灯光映入余迟迟的眼底。
再三考虑之下,余迟迟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反正只有两个结果。
闯到下人房里就可以特别光明正大的问路,如果走到她……
脑海中骤然浮现出她那清冷的眉眼,和……冰凉的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脚下步伐却未停,等回过神来,再一看,自己已经赫然站在了那光亮之处的门口。
敲,还是不敲,这显然是个问题。
看见这屋子的气派程度,余迟迟已经自然而然的知道了这屋子所属的主人。
在余迟迟还在反复踌躇之时,面前的门已经吱呀一声敞开,伴随着一声淡淡的:“来了。”
来了?什么来了?
余迟迟疑惑的咬了咬嘴唇,抬头对上对方的眼眸,却见对方也同样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不过在苏荼的脸上,这也仅仅是一瞬。
余迟迟被苏荼的目光盯的脸色发烫,有些不自然的揉了揉裙角:“我……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苏荼的眸光紧紧落在余迟迟的脸上,一语道破她内心的小九九:“你害怕。”
“……”被这么直白的说出自己的内心想法有些窘迫,不过余迟迟还是点了点头。
“进来。”
苏荼微微侧了侧身子,为余迟迟留出一块刚好可以进来的空间。在余迟迟进来后,转身关上了门。
明明只是在一个女人的房间里,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嫂子并且今天几次三番的帮助了自己。但是余迟迟还是从内而外的散发出一种不自然的气息。
苏荼并未管她,绕过她几步走到了她的前面。
门口有一条深红色的珠帘做成的隔断,苏荼轻轻走过,带起丝丝珠子随风青摇。
伴随着珠子相击发出的叮当响声,苏荼慢慢停住了步伐,走到橱柜前,从里面翻着什么。
油灯将珠帘的阴影投在她侧向余迟迟这边的侧脸之上,万千珠帘轻轻晃动,带着几分红色的光芒忽明忽暗。
余迟迟痴了,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苏荼将橱子里的一盘菜放到桌子上,余光看见余迟迟竟然还在原地看着自己发愣。目光呆滞,模样竟有几分滑稽,然而她却装作没看到一般,转身继续从橱子里往外端菜,顺带冷声道:“到里面来。”
“哦……哦……”余迟迟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的动作有多可笑,忙快步向里走去。
然而撩开帘子的那一瞬,余迟迟再次被眼前的景象惊在了原地。
只是一条珠帘的阻隔,谁却能想到里面竟是如此的“别有洞天。”
屋顶明显的高出普通屋子足有三尺,然而看上去却并不空旷,只因,在正对余迟迟的那面墙上,一面墙从上到下,密密麻麻挂满了上百块“贞//节牌坊”
刚刚在外面就已经发觉这间房子较其他屋子高出许多,却没想到竟是用来存放这些东西。
“呵。”
身侧传来苏荼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
“第一次见?”
“不是……”余迟迟呆呆的摇头,诚实的道:“见是见过,就是没见过这么多。”
“好看吗?”
“嗯……金灿灿的,很漂亮,只是这么多……压抑的紧。”余迟迟慢慢的说出自己的感受,见苏荼没搭话,又接着道:“都是你的嘛?”
“不是。”苏荼嘴角微微勾起,却是挤出了一抹讥讽的笑意。“一,个,都,不,是,我,的。”
苏荼这话说的极慢,一字一句的,用力的很,像是在确定着什么。
空气中飘过一抹尴尬的气息,余迟迟打今天来都没听过苏荼这样用力大声的说话,自觉说错了话,刚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身后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一个黑影顺着窗子快速翻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