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凯扯开嘴角,也笑了,笑的同时,一拳砸在了梁立野的嘴角。你来我往的拳头,只不过一个是医生一个是记者,没受过训练的alpha互相揍了几拳头,便理智地选择用信息素对抗。同样是alpha,不再压抑不再克制,肆意的信息素变成了一段段利刃。仿佛两头互相争地的野兽,怒视着对方,下一秒就要将对方撕碎一般。这里的alpha气息太过强烈,若是普通的omega也许早就手脚发软晕了过去,可是对于腺体损坏的焉许知来说,这就像是能够稍微刺激他分毫的兴.奋剂,他不觉得难受,甚至是有些愉快。活着的感觉,存在的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快速流动的感觉。焉许知缓缓吸了口气,走到梁立野身后,轻轻揪住梁立野的衣服,就跟拽了拽自家养的恶犬狗链一样,他说:回家吧。梁立野的信息素气味骤然消失,一下子跌坐在地,扭过头呆呆地看着焉许知。焉许知走到他身边,弯下腰,低声问:喝酒了?梁立野抿着嘴唇,皱着眉,委屈地看着焉许知,小声说:想你才喝的。焉许知凝视着他,是温柔到了极点的眼神。梁立野被他这样看着,恍惚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的omega离他那么近,梁立野试探着伸出手,克制着气息,小心翼翼问:许知,你能和我回家吗?alpha的信息素消失不见了,焉许知眼前的光消失,被点开颜色的世界骤然灰暗。他回过神,一把拍开梁立野的手,直起身来,转身离开。梁立野依旧坐在地上,好像是成了一只被主人丢掉的大狗,孤零零的落寞的,看着焉许知如逃一般的背影。第七章 窦房结(三)第二天廖莉到了新闻社,本想着和梁立野一块去医院,等了片刻也没见他来上班,正要打电话时,便接到梁立野的来电,说是直接在医院碰头。廖莉和赵峰说了一声,把吃到一半的面包一口吞了,惹得赵峰直摇头,你慢点吃,当心噎着了。廖莉唔唔几声,点着头不知道说什么,拿起稿件匆匆忙忙跑出了办公室。廖莉直接打车过去,到了医院下来,走到几步,就看到梁立野站在医院门口。衣服还是昨天那件,站得笔直,头发有些凌乱,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不祥的气息,边上一圈基本没人。廖莉大着胆子过去,叫了一声梁老师。梁立野慢吞吞转过身来,眼睑下一圈浅青,下巴上冒着胡茬,嘴角抿着殷红,再加上昨天白天被划伤的脸颊,看着实属凄惨。廖莉吓了一跳,惊愕道:梁老师,你的脸怎么了?梁立野神色阴沉,扯开嘴角刚想冷笑,就因牵到伤口而吃痛,嘶了一声。他皱着眉,厌烦道:被条疯狗咬了。昨夜焉许知离开后,任凯又去找到,却被焉许知请了回去。夜班结束后,任凯洗了把脸,不小心碰到了脸上的伤口,倒抽了一口气。他从卫生间里出来,早上过来的护士看到他的脸不禁惊讶道:任医生,你的脸怎么了?任凯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没什么,碰到了鬼打墙,不小心撞到了。哈哈,你还真会说笑。任凯伸了个懒样,打着哈切说:我下班了,先走啦,拜拜。任凯从外科那边出来,临终关怀科在医院的另一端,离他们这边比较远。他便先去了食堂,自己吃了一点后,又打包了一份粥。走到了临终关怀科,直接去了休息室,里头焉许知刚刚起来。焉许知穿好衣服匆匆出来,他应该是刚睡醒,脸还没洗,头发睡得有些乱,手扶着门,抬头看着任凯。任凯把手里的粥递到他面前,笑着说:我刚下班,去了食堂吃饭,看到还有粥就给你买了一份。焉许知睫毛垂下,看了眼任凯手里的粥,还是香菇鸡丝。他收回视线,扶着门的手放下来,垂在腿侧没有去接任凯递过来的粥,而是道:谢谢你任凯,但这个你拿回去吧,我要吃的话可以自己去买。临终关怀科离外科那么远,你不必走那么多路过来。任凯一愣,没想到焉许知这么直接。他的手僵在半空,讪笑道:也不远,就五六分钟,这个我拿都拿过来了,你就吃掉它吧。焉许知没有动,任凯捏紧了手里的袋子,收回了手。焉许知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比平日更冷淡,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任凯犹豫着问:你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焉许知打断了他的话,直截了当道:我爱梁立野。任凯愕然,呆愣地看着焉许知,沉默了数秒,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磕磕巴巴道:可你们不是不是要离婚了吗?焉许知不语,任凯皱着眉,低声道:你既然爱他,那么为什么还要和他离婚呢?焉许知看向任凯,落落穆穆的脸上显露出无法言明的情绪,是哀伤还有无奈,他说:可有些时候,爱是没用的。任凯盯着他,突然上前拉住他的手,试探着问:你是不是生病了?焉许知抬起眼皮,目光掠过任凯,看向他的身后。几步之外,梁立野站在那边,神色晦暗。走廊变成了战场,焉许知指挥着千军万马几乎踏平梁立野的心。他手无寸铁踉踉跄跄一步接着一步,踩着荆棘朝焉许知走来。松开。梁立野死死盯着任凯握着焉许知的手,任凯被他迸发出来的怒意惊到,下意识地松手。下一秒便见梁立野抓起焉许知的胳膊,把人拽了进去,房门砰的一声,巨响如轰鸣的雷电,划过耳膜。焉许知的后背被撞在了门板上,他闷哼一声,怒火中烧的alpha没有多怜惜,两步上前,狠狠压制,左手掐在他的肋骨上,右手捏起他的下巴,而后低头咬住了omega发着抖的嘴唇。被咬破了纤薄柔软的嘴唇,绽开的伤口沁出铁锈一般的味道。仿佛是野兽的牙齿,叼住猎物,让其窒息,一口口咬碎。焉许知发出呜咽,梁立野的信息素气味浓郁到让他腿软。放开我。三个字,像是小动物的哀鸣,楚楚可怜,让人动容心软。梁立野的气息一顿,可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任凯的声音,另外一个alpha的气息更加激怒了梁立野。他没有松手,而是捏住焉许知的肩膀,猛地把他翻过去,手肘抵在焉许知的后背,脊椎都似乎要被摁碎。梁立野贴在焉许知的耳边,声音沙哑,他道:你是不是忘了,谁才是你的alpha。焉许知呼吸急促,身体颤抖。他看着似乎很难受,但梁立野没有在意,他把这个当成了omega的正常反应。他的手探向焉许知的后颈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焉许知原本闭着的眼陡然睁开,蝴蝶停在了他的睫毛上又飞开。他的身体被痛苦包裹,可比身体更痛的是心里。他多渴望梁立野的拥抱,就有多恨自己。梁立野看不到他的表情,那犹如世界末日一般绝望的神情。就在这时,门被撞开,梁立野错不及防后退几步,焉许知的身体软软倒下,任凯拿着钥匙大喘着气一脸惊怒。他弯腰想要把焉许知扶起来,却被梁立野一脚踹开,雪白的衬衫上挨了个脚印。梁立野瞟了他一眼,蹲在地上把焉许知搂入怀里。他低头,这才看到焉许知发白的脸,额头上全都是虚汗,紧抿着唇,皱着眉,看着非常难受。他一惊,来不及说话,便听焉许知说:很疼,梁立野你抓得我很疼。施加在焉许知身上的力度骤然消失,焉许知缓缓松了口气,他在梁立野的凝视下,慢慢起身,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低头,梁立野仰头,是一万光年的距离。梁立野喃喃道:我感觉我们离得好远。焉许知发誓,他从未看到过梁立野流露出这么脆弱的表情,而那个凿穿了梁立野软肋的恶人就是焉许知他自己。焉许知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突然有人喊他,焉许知扭头,是一个护士,急急慌慌跑进来,慌张道:焉医生,四号床的病人他一直在喊疼,说是左边被截肢的手臂疼。焉许知猛地回神,任凯与他对视,立即道:一起过去。焉许知来不及再看梁立野一眼,同任凯匆匆离开,门拉开又自动推上,啪一声,休息室内彻底安静。梁立野呆了呆,用手撑着地面站起。廖莉把门重新推开探头进来,惶惶不安看着梁立野,犹豫道:梁老师,我们要不要去?梁立野扭头看她,眼眶一圈竟然红了,他说:再等等,等我平复一下心情。廖莉以为他是太过伤心了,哦哦两声,缩头缩脑道:那我到外面去等。梁立野背对着她,敷衍地摆了摆手。门合上,房间内梁立野低头看着自己,深深吸了口气。一定是因为太久没有碰他的omega才会这样,才会起那么大的反应。他在房间里走了好几圈,几分钟后,等那股躁意消散,才拉开门,出门前顺便把焉许知放在小床上的白大褂给挽在了臂弯里。廖莉靠在走廊墙壁是玩消消乐,他瞥了一眼,说道:走吧。焉许知衣服都没换便跑了过去,病房内余栎已经痛的在用脑袋撞床,几个护士合力拉着他都拉不动,余栎的母亲在旁边崩溃大哭。焉许知和任凯上前,任凯让护士拿镇定剂过来,从后用力搂住余栎,焉许知为余栎注射。余栎的身体缓缓松弛,任凯把他放到床上。他睁大着眼,怔怔地看着焉许知,突然抬起右手攥住焉许知的衣角,声音虚弱带着哭腔,医生,求求你,让我死吧,我好疼焉许知呆了呆,任凯怕他受伤,走过去拉开了他。隔了片刻,余栎彻底平静下来。他躺在床上,瘦的出奇,刚才挣扎时,头上戴着的帽子掉了下来,露出了因为化疗而掉了大片的头顶。余栎的妈妈发出一声哀嚎,走上去拉起被子给余栎盖好。余栎父亲撇过头去,不忍再看,他走到焉许知面前,沉默了几秒,声音沙哑道:医生,我儿子什么时候能够安乐死?他们早早提交了申请,可这个法案刚成立,手续繁复,一共有七项规定,每一项都需要考察斟酌许久。现在他们的申请卡在最后一项,必须是有三名医生研究后同意,已经有两位医生签字,还差一位,卡在了焉许知这里。吴政何当初让他来临终关怀科的时候,他曾提出过困惑。他当初学医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让人离开人世。可自乐乐去世后,他便对自己越来越怀疑,医生究竟能做什么?把一个身患绝症的人从死亡边缘救回,而后继续让病痛折磨着他。他想,也许自己本来就不该学医,也许就不会碰到这些人间疾苦了。梁立野到的时候,焉许知已经从病房里出来了,低着头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发呆。梁立野放缓了脚步,慢慢走过去,站在焉许知身前。焉许知看着眼前的鞋,褐色的皮面上面溅满了泥,不知道穿了多久,鞋边的皮已经被刮破。鞋口上的裤腿皱巴巴的卷着一圈边,露出的一段小腿皮肤上还有好几处伤痕和淤青,梁立野可能是最不会照顾自己的alpha了。如果他走了,以后梁立野该怎么办?焉许知空荡荡的脑子里被塞进这一句话。梁立野本想着不去理会焉许知,可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站在了焉许知身前,手已经放在了焉许知发顶,关心的话从嘴里出来。许知,你你还好吗?焉许知抬起头来,梁立野的手顺势滑到他的脸颊上,掌心里浇了大概有几公斤的胶水,牢牢地贴着。也许是真的熬不下去,他需要梁立野,需要他的alpha。这一回,焉许知没有退开,柔软的脸颊蹭过梁立野的手掌,他低声说:我签字了,在安乐死的同意名单上签字了,余栎会成为第一位被实施安乐死的对象。梁立野一愣,这是自安乐死法案通过,第一位实施安乐死的对象,会是他们独家。可此刻他无暇顾及这些,沉默地站在焉许知身边,梁立野心里想的都是,他的omega该有多难受。作者有话要说:求求大家给我评评论,o(╥﹏╥)o第八章 窦房结(四)先把衣服穿好。梁立野把挂在臂弯里的衣服拿下来给焉许知披上,焉许知一动不动,任由梁立野为自己穿上衣服。梁立野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嘀咕道:要是一直这么乖就好了。在确认了安乐死的时间后,余栎像是终于放心了下来,他不再吵闹,甚至胃口都好了些,和他妈妈说想吃以前学校门口的豆腐花还有锅贴。那家店只有早上的时候会开张,生意又特别好,余妈妈起了大早,排了长队,揣在怀里带了回来。余栎吃的不多,余妈妈却买了四五个人的量,她便让余栎爸爸给焉许知他们拿一些过去。焉许知回到休息室的时候,就看到桌上的豆腐花和锅贴,他愣了一秒,护士走过来说是余栎爸爸拿过来的。焉许知点了点头,中午的时候,他离开医院出去办事,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四五盒糕点。拿出两盒分给了休息室里的医生护士,小护士看到糕点的包装盒,惊讶道:焉医生,这家店可不好买,要排好久的队。还好吧,没等多久。焉许知把剩下的拿到了病区,对余栎父母说这是他出去办事是顺便买的。余栎也吃了几口,焉许知在旁站着那个不过十七岁的少年。昨天余妈妈在科室里对焉许知说余栎马上就要十八岁了,她和余栎的爸爸想给余栎把这个生日提前过了。临终关怀科里的几个护士听了就问要不要让余栎学校里的同学一起来给他过生日,余妈妈的表情变有些为难,声音低低的,对他们说余栎在学校里没有朋友。大家沉默下来,焉许知想到余栎因为骨肉瘤而被截掉左手。学校里的孩子是最不会假装的,他们的疏远害怕形于色,恐怕是没有人敢接近余栎。焉医生,这个是什么做的,甜甜的,好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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