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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书籍终于重重合上。 (1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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兹一身喜衣,认真的盯着上官玥。

上官玥被阿叶兹这么注视着,也认真答道,“我并未想帮什么人,你也好,芯苑也好,或者是端荷,你们皆是因为自己本就有本事才可以获得各自想要的东西,你因为对七殿下的忠贞不渝,芯苑掌管王家十八家店铺,我不过是在中间做了一些助力。”

“可你的确帮了所有人。”

“若我真有那么无所不能,”上官玥目光悲凉道,“那一夜小村庄的所有人?还有崇生,我便不会不用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

“这些事都怨不了你。”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即便不怨我,但我真的就能置身事外吗?”上官玥抚了抚面前的茶杯,轻抿一口,却只觉这茶苦的可怕。

阿叶兹不说话了,她自觉自己说服不了上官玥,一身喜服下的阿叶兹很美,她那般秀丽的眉目微微蹙起道,“那么以后呢?你与三殿下便真的各自分散了吗?你真的决定站在六殿下那一边?”

上官玥点了点头,阿叶兹追问道,“我不懂的是,其实你心中很明白,无论你选择哪个皇子站队,皇家都是无情的,你为何就不能选择三殿下呢?为何一定要受这……相思折磨之苦?”

阿叶兹问的很直白,但却一针见血,上官玥低头深思片刻,将目光投向那淅淅沥沥的春雨,苦笑道,“因为只要不是他,那我的心……便不会那么痛。。”

懂了,懂了。

心中也有一个自己爱人的阿叶兹比起平常人,更能懂的上官玥此时此刻的心思,她注视着上官玥的神色,心内一阵感伤。

可以被背叛,但不能被心爱的人背叛,可以被丢弃,但若被心爱的人丢弃,那痛意更是痛到百倍,让人……无法承受。

“行了,时间到了——”上官玥知道按阿叶兹的性子,一定会在大婚之日为自己伤春悲秋许久,她起身,拍了拍阿叶兹肩膀道,“别提我的事了,今日你该喜庆些。”

阿叶兹恩了一声,而后眼神默默含泪的往喜堂走去,七殿下府廊腰缦回,上官玥默默站在那庭柱的尽头,微笑,目送阿叶兹走上从此,属于她的圆满生活。

“姐姐,这是上官家的家主钥匙。”国士府内,上官端荷坐在庭院内,将钥匙交到了上官玥手中。

上官芙蕖一嫁,自上次账簿一事后,上官家的财政大权基本上是掌握在上官端荷手中,前段日子上官瑞秋大病了一场,上官端荷顺理成章的成为上官府的下任家主。

说起家主,上官府的家主其实便是主管府中内务事的,和上官瑞秋上官瑞掖在朝中任事是不一样的,但钥匙好歹是交到上官端荷的手中,上官端荷转了个眼,便将钥匙送到了上官府。

“上官府的家主其实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往后你的夫婿也只能是招赘了,即便死后,你也只能埋进上官家的祖坟。”上官玥手拿那钥匙,不忘打趣一下上官端荷。

“我虽不如你那般可以在朝堂游刃有余,但这样也算的上是,你教我的,“主宰自己的命运”,即便日后我招一个入赘的丈夫,就连我爹爹,也是没有权利干涉的,这样的结局,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正说着话际,小慧笑着抱来一个木匣子,庭院内,上官玥缓缓打开那木匣子,上官端荷探头一看,便看见木匣子内有五个精巧的钥匙印。

上官玥面色有些凝重的将上官府的钥匙轻轻放了进去,里面三把钥匙装满,上官玥轻轻一挥手,小慧又将那木匣子抱了下去。

“姐姐,这不是五个钥匙印吗?你还有两把钥匙没拿到手?”上官端荷不知道这些钥匙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但她看到五个钥匙印,第一反应便是好奇的问出来。

二百四十九、未雨绸缪

春光辽阔,一场春雨下后,空气别样清新,上官端荷的话打着旋儿一般,落在了上官玥身上。

上官玥眯眼笑了笑,深吸一口气,连话里都带上一股琢磨的味道,“对,还剩下两把,是最重要……也是最难拿到手的两把。”

深夜,四殿下府,青萝亲热的依在岑寂怀中,岑寂手抚向青萝的黑发,用鼻尖嗅了嗅青萝发丝间的香气。

“殿下,您成功离间了三殿下和上官玥,怎么如今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青萝用手指在岑寂胸前打圈,笑的千娇百媚。

“死了一个太子,离间了上官玥和岑渠,如今上官玥和老六又搞在了一起,竟谁也得不到半点好处,现如今,帝君却还是半分没有透露出东宫之位到底会花落谁家的意思?。”

“殿下,昔日我在东宫时,也在皇宫内安排了一些我的人,要不然,我让我的人去打探一下。”青萝对着岑寂讨好道。

“当真?宝贝果然懂得未雨绸缪。”

岑寂大喜。

“自然,不过殿下答应青萝的事可别忘了,日后殿下登上那皇位,可千万别忘了青萝啊。”暗夜漫漫,粉脂罗香细细飘荡,青萝咯咯咯笑了起来。

今日内阁议事厅内别样肃穆,奉茶宫女们站在一处,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分。

“众位爱卿倒是说说,如今几位皇子,哪个更适合东宫之位?”

自太子死后,朝中对东宫之位继承人的猜测一向都有很多,庆帝却一直迟迟没有明旨下颁,久而久之,东宫之事,大家谁都不敢再明说。

今日下朝后,庆帝却一反常态的召见了几位大臣,看似笑谈的去问,但几位大臣却都吓得瑟瑟发抖,在心中反复琢磨着怎么回答庆帝。

“三殿下如今为众皇子之首。”

“四殿下也是战功彪炳。”

“六殿下出生才学皆为优,更适合储君之位。”

几个一品大臣们开始交头接耳,庆帝面色未动,眼神却在这几个大臣之间反复流动,上官玥静静站在一处,默默骂这几个大臣蠢货!

举荐哪个皇子不就是说明你是哪个皇子的人吗?庆帝这么随口一套,马上就套出了朝中的分布势力,上官玥又瞄了庆帝一眼,心想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啊老的辣。

上官玥这一瞄,马上就瞄出了问题,庆帝正巧也在看着她,她目光躲闪了一下,庆帝便笑道,“国士,寡人倒想听听你的意见?”

上官玥头皮一发麻,走了出来,撩袍跪地道,“臣,觉得三殿下便很好。”

“哦,”庆帝拖曳了嗓音,似笑非笑道,“你可不会是因为上官芙蕖嫁入了老三府中?替上官府找个好靠山吧。”

上官玥笑道,“帝君这可就冤枉臣了,臣不过是觉得三殿下作为众皇子之首,昔日的废太子便是大皇子,二皇子病夭,那三皇子自然便是东宫的不二人选。”

六殿下府,上官玥和岑墨并肩站在了廊腰缦回间,春日宴宴,岑墨亲自执一杯酒,无色的液体自衣袖下缓缓倒出,送至上官玥面前。

清丽的少女笑着执起碧色的酒杯,岑墨笑着主动去撞上官玥的酒杯,道,“国士果然是人中龙凤,一箭双雕。”

这一夜的深夜并不平凡,一个身披黑色披风的宫女跪在了四殿下府,青萝殷勤的在为岑寂剥着今年的贡橘。

“奴婢在奉茶时清楚听到,那上官玥举荐了三殿下岑渠为将来的太子。”这宫女摘下披风时,露出了一张今早奉茶宫女的脸。

“岂有此理!”

岑寂见状,狠狠将青萝送到嘴边的那瓣贡橘狠狠扔到地面,贡橘撞倒了碧色的酒杯,酒杯摔在地面,摔了个粉碎。

“接下来呢?!”青萝见岑寂气的不轻,忙伸手抚了抚岑寂的胸口,而后对着那跪在地的宫女,怒喝一声。

“接下来……接下来……”那小宫女被吓得不轻,努力回忆道,“接下来帝君屏退了众人,好像自己亲手拟了一道圣旨!”

“什么圣旨?!”

“奴婢……奴婢不清楚……真的不清楚……”

下人带那奉茶宫女出去,青萝往奉茶宫女手里塞了几锭银子,往回走时,青萝一眼便望见了不断往自己嘴里灌酒的岑寂。

“殿下,如今喝闷酒有什么用?!”青萝一下子回头,一手夺过了岑寂手中的酒。

“帝君是听了上官玥的进言,竟然拟旨了,东宫之位,本王精心部署那么多年,竟被这女人毁于一旦!”岑寂被青萝夺去了酒杯,直接拿起了酒壶,往自己嘴里猛灌。

酒水顺着长长的酒嘴,不断往岑寂嘴里倒去,事到临头,反倒是青萝出奇的冷静了下来,她十指芊芊,一把按住酒壶,俯在岑寂耳畔,狠厉道,“一不做二不休,我们不如……”

“孟成,不如你猜猜那老四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怎么样?”深夜里,同样也知道这个消息的岑渠笑的意味深长。

“气的跳脚呗!”

还没等孟成回答,树上的海棠又插话道。

“然后呢?”岑渠在书房练字,像考人一般,接着提问道,“跳脚之后呢?如今的老四眼看着与东宫之位彻底无缘,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放弃?”

海棠又插话道。

“不可能,”孟成摇摇头道,“如今四殿下与上官玥誓成水火,他一旦失去了竞争东宫之位的能力,按上官玥的脾气,他日无论她助哪一个殿下登上皇位,其中的一个条件,一定便是弄死他!”

“有长进啊孟成。”

岑渠专心致志的练字,不忘夸奖一句孟成。

孟成难得被岑渠夸奖,脸上露出一份洋洋自得的模样出来,海棠立马不服气,冷嘲热讽道,“那他能怎么样?皇帝反正是轮不到他做了,难不成他还想逼宫不成?!”

这句话一说出,海棠和孟成寂静了几秒,而后各自在对方眼里看到不敢置信,孟成结巴道,“他……他难不成……还真想逼宫?”

二百五十、穷途末路

“那为何上官玥不向帝君提出让六殿下继承皇位,而选择让……主子继承皇位?”孟成又问。

墨汁蜿蜒在帛纸上,岑渠的笔尖一抖,半响,他将那墨笔搁置在砚台上,停笔道,“这便是她的聪明之处,她向帝君提出让我主位东宫,一方面除了逼老四狗急跳墙,另一方面则是……让帝君提防我。”

“这这这……最毒妇人心啊”海棠后知后觉的摸透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一头从树上栽了下来。

不知何时,岑渠已绕到了亭台楼阁处,自顾自为自己倒上了一杯清酒,负手望向黑夜深深,嘴角勾出一笑。

“很好,很好,你我的战争终要开始,那便让它来的更猛烈些吧。”

从宫外进到庆王宫有四道门,四道门又引领不同的路,分别为东、南、西、北四路,当夜幕降临时,有三门是落锁的,唯独剩下一道北门依旧大开,为了方便宫内有突发事件发生。

“快点——”

今夜的正庆殿依旧如往常一般那么肃穆,只是若仔细一看,便能发觉北门乃至整条北路守卫的士兵都换上了几个面生面孔,月亮高挂在墙头,一队内侍和护卫正在进行交接换队。

“哎,姐姐来了——”

今日来整理帝君白日批阅奏折卷宗的是往日奉茶宫女碧莲。

见进内阁议事厅的是熟人,交接的内侍和护卫兵便也放下心思,夜幕渐深,眼皮子都有些打起架来,打起了盹。

“主子——”

一进了那内阁议事厅,碧莲便悄悄往后退了退,碧莲身后那人摘下自己头顶的披风,面色阴沉的看向了内阁那堆积的奏章。

“帝君往日批阅好的奏章,还有拟好的圣旨,基本都是放在最右侧的栅栏处的。”

碧莲一边说一边将岑寂引向了最右侧的栅栏处,暗暗的深夜中,岑寂一步步往前,而后在手碰到最右处的栅栏处,手忽的往后,一把掐紧了碧莲的脖子,凶相毕露。

“拿到帝君的圣诏,你对本王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碧莲被岑寂掐住脖子,大口大口喘着气,脚扑通扑通的不断倒腾,眼眸深处眼白就快一点一点浮现。

“噗通!”

碧莲整个人如失重的物体一般,重重摔倒在地。

“嘶——”

与此同时,岑寂忽的捂手,手心被一块石头击的痛麻,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内阁议事厅内有许多日常奏章与帝君亲拟的圣旨,正因为有很多,从一进门时,岑寂全部精力都放在寻找卷宗上,却忘了……观察阴影处的某个人。

“殿下还真是沉不住气,不过几日的功夫,便亲自来偷帝君圣旨。”内阁议事厅内,有一人自阴影处缓缓漫步而来,笑的那般悠然。

“上官玥……你……”

那女子身穿青色朝服,朝服雍容华贵,夜风徐徐,她的笑意带上了如蜜糖一般的笑意,却看的岑寂……心头一点一点坠下无底深渊。

碧莲像疯了一般爬到了上官玥脚畔,又跌跌撞撞爬出了宫门,岑寂此刻也顾不得一个碧莲了,他如一只恶狼一般,恶狠狠的看向上官玥。

“让我们来猜猜,为何殿下如此火急火燎的来进这内阁,殿下一定是想改御诏吧?”上官玥笑了笑,一把将手中御诏抛到了岑寂手中。

狐疑的打开了御诏,岑寂目光瞄了片刻后,而后此刻更是气的咬牙切齿道,“上官玥,你耍我!”

说什么听上官玥举荐三殿下后,帝君便亲自写了一封御诏,其实都是假的,帝君写的不过是一封批阅灾情的诏书,哪里和东宫之位扯的上半毛钱关系!

“碧莲可以为你所驱使,为何就不能为我所驱使,殿下的为人一贯便是恶毒阴辣,碧莲抛弃殿下而选择我,这实在很明智的一条选择。”上官玥慢悠悠抚了抚自己衣角,道。

“上官玥你……好毒辣的心思,你莫以为今日你抓我在场便可置我于死地,你我大不了闹到帝君面前各执一词,我也依旧可以翻盘!”

“不不不——”暗夜中,上官玥认真摇了摇头道,“也许殿下说的对,今日之事帝君即便信了我,但总不至于置殿下于死罪,但殿下这几日的兵力调动,还有……两万亲卫兵的集结,您当真以为,没人发觉吗?!”

“啪啪啪!”

上官玥狠拍了几下掌,一大批护卫兵一涌而进了内阁议事厅,如蜜蜂一般,将岑寂团团围在中间。

“孽子!”

暗夜深深,一声老迈的嗓音响起,这声音也许不大,携夜风而来,但全带上了无尽的威严,庆帝乘御驾而来,一出了龙撵,劈头盖脸对着岑寂一顿狠骂。

“呵——”

岑寂这会可算是彻底懂了,上官玥环环相扣了一场局,促使他谋反,促使他起兵,促使他……陷入今日这场无路可退的局,越想越恨,越想越心焦,他将目光投向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上官玥、岑渠、岑墨……甚至是庆帝,这场戏所有人都有参与,这场局所有人都想看着他去死,岑寂仰天长叹一句,眼中恨意一点点夺目而出,伸手,竟直接扑向了庆帝。

上官玥一惊,她倒没想到岑寂会有如此胆量,竟直接挟持了庆帝,岑寂和岑墨也岑寂冲开了队伍,面色皆是动了两动,三人并肩站于一处,却迟迟不敢下一道诛杀令!

“逆子,休得猖狂!”

庆帝手脚并抖的被岑寂匕首顶住腰部,一步一步往后退去,庆帝在前,岑寂在后,这二人便如同一个连体婴一般退出了内阁议事厅。

“老四,你别冲动!”

岑墨的声音。

“老四,你若放了帝君,一切还有的商量。”

岑渠的声音。

岑寂挟持庆帝,听岑渠岑墨的声音只觉得好笑,他凶相毕露道,“我的两位好兄弟,你们是第一天生在这皇家,第一天认识我们的帝君吗?谋反等同于死罪,我有的选吗?!”

“难道你以为你挟持了帝君你就有活路了。”

上官玥冷冷的声音响起。

二百五十一、剜心一剑

“报——”

陈邵身穿盔甲绕到了上官玥身侧,一把便将此次参与谋反事件的岑寂亲信,踩到了脚下,对着上官玥和众位皇子行礼。

“让我猜猜殿下是怎么想的?您是觉得拖延一下时间,便可等到庆京城外你亲信兵进城来相救?但此刻呢,您派送在外的官员已被尽数擒获,四殿下,你已无路可走?!”

换队的内侍和侍卫全都围聚在了岑寂身后,岑寂狂笑道,“你们当真以为我没有丝毫后手吗?这些都是我的死忠士,只要我能出这王宫,日后东山再起便不是问题?!”

一众人团团包围住岑寂和庆帝,岑寂将匕首架到了庆帝脖颈上,电光火石间,岑寂又将手,指到岑渠的鼻尖道,“你,现在,出去,杀了上官玥!”

“快点!要是你不做,那我便杀了帝君!”锋利的剑锋仿佛在下一秒便要划破庆帝的脖颈。

月色灼灼下,岑寂阴狠的目光于岑渠和上官玥身上来回打转,最后停在岑渠面上道,“今日这一切,本王都是拜上官玥所赐,老三,江山美人,不可两者皆得,就看你到底是要哪一个了?!”

月光晃晃,岑渠的脸那样风华绝代,岑寂的话一落地,他便微微皱起了他的眉,他的眉皱的很深,皱的深耸入云,深紫色的华贵衣被王宫内巍巍而起的夜风吹的呼呼作响,衣幡飘动间是无尽的曼陀罗花香。

此刻,大庆王宫内,所有人都在看着岑渠,侍卫、宫女,岑墨,乃至庆帝,所有人都在静待他的选择,岑渠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上官玥的身上,迟迟,不曾移动。

你曾说过,我们皆有自己的命运。

你曾说过,你只要选择了一条路,便必须放弃另一样。

同样幽深的瞳孔在月色下细细对望着对方,上官玥依旧是微笑的看着岑渠,而岑渠的心,却被拨的生疼生疼。

“快刺!”

岑寂又将匕首往庆帝喉咙处逼近了些。

“好——”

岑渠缓缓拔出了剑,还未等他刺出,上官玥动作却快的惊人,直接整个人如一只飞鸟般扑了过来,一把按住岑渠的手,将岑渠尖利的剑锋,一点点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艳丽的血花自胸膛内流出,这一生见过很多人流血,他也可将所有人尽踩脚下,只为实现自己的大业,可唯独这一次,岑渠险些握不紧这剑柄,险些,再不能直视,这血意。

蜿蜒的血花将朝服浸湿,那洁白无瑕的仙鹤变成了一只血色引颈凄厉的飞鸟,上官玥注视着岑渠的眼,嘴唇微动,那呢喃的话一下敲打岑渠……心底。

“哈哈哈哈哈,很好很好,上官玥,我就乐意见你不得善终的结局。”一见岑渠的剑进了上官玥的胸膛,岑寂便如同疯子一般,仰天长笑。

欲让其毁灭,必让其疯狂,人往往只有在最得意的时候最容易放松警惕,电光火石间,岑渠手一挥,孟成用石子为器,控制好了力度,直接往岑寂手中穴道击去。

上官玥和岑渠同时出手,一个攻向岑寂右手,一个攻向岑寂左手,岑寂招架无门,出于本能,往后连退了几步,匕首也咣当一声落在了地面。

“呼——”

死里逃生的庆帝一下子又被御林军围住,上官玥和岑渠假招式出后,二人对视一眼,又如弹簧一般,退回到了御林军包围的范围。

“主子,走!”

眼见翻盘无望,岑寂的死卫兵一下子护住了岑寂,一路拼命抵抗送岑寂出了这御花园,春日勃发的园子里,很快,便蜿蜒了一地的雪意。

人数一路杀一路少,庆帝被岑渠搀扶着,忽的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可亲了些,语气温柔道,“辛苦你了,渠儿。”

岑渠一贯并不是最得宠的,如今即便得了帝君的夸奖,他也依旧是淡淡的,不娇宠不领赏,庆帝温情脉脉的看了看岑渠两眼,而后,忽的,将眼神转向了远处逃跑的岑寂,变的极度狠厉决绝!

“抓住这孽子,杀无赦!”

庆帝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里蹦出话来道。

岑寂一直在跑,一直在跑,他倒也算是聪明,在来偷圣旨前已经在北门设置了许多暗哨帮助自己,但即便如此,这种边走边杀的做法,他自己也知道,是不可能最终……逃出防备森严的皇宫的。

天将黎明,岑寂身后只剩三个死卫在负隅抵抗,岑寂身上染了一道一道的血意,走至最后一道宫门口,死卫拼命为他打开了宫门。

而在朱红色的宫门尽头,岑寂却只看见两道人影站在了门口,一个上官玥,一个岑渠,堵住了那道属于他生路的唯一一条路。

上官玥的胸口还在流着血,但血意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多,岑寂看着并没有如自己想象中奄奄一息的上官玥,不敢置信的一步一步往后退了退。

“咣当!”

上官玥从怀中掏出一块薄薄的护心镜,悠闲往地面一扔,护心镜在地面咣当响的震耳。

“你想的太天真了,岑寂,我绝不会是你的替死鬼,如今我依然好端端站着,而你则不同,如今帝君已然对你下了死令,你再无可翻身的机会,哦,对了,今日过后,史书工笔,也绝不会有你的只言片语。”

手拿长剑,上官玥一步一步逼近了岑寂,那三名死卫早已被岑渠手起刀落,岑渠无路可退的看着上官玥宛若修罗恶鬼一般,逼近自己。

“上官玥,你滚开,你好大的胆子,我可是皇子!”

“本王身份尊贵,你什么身份,一个庶出奴婢!”

岑寂眼见上官玥眼中的杀意尽现,起不了身,坐在地上,一下一下挪着身体,往墙上靠去。

“怎么?殿下怕了?生死之际,原来殿下也是会怕的!”

“若你真懂得怕,”上官玥眉目一扬,音调一一拔,狠厉的嗓音响道,“那夜的小村庄,连绵不断的大火,村民的哀哀啼哭,若你真怕,可曾怕冤魂盘旋于你梦醒床头!万千灾民,你强占人家财物,若你真怕,你如何能高居庙堂,日日享受山珍海味!稚子崇生,你若真怕,可会对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孩子下手,灌他喝下一梦酣!”

二百五十二、那一剑的后遗症

“唰——”

拔剑出鞘的声音。

她也曾天真认为避世便能再不卷进这朝堂,她也曾无数次不愿再手染血腥,安心做个平凡百姓,是眼前这人,是眼前的岑寂一次又一次打破了她的梦想!

横流的鲜血在四处流溢,从内阁议事厅到宫门口的廊柱上皆印满了今夜打斗的痕迹,一地倒塌的尸体,上官玥举剑的姿势庄重异常,斜斜横亘在了岑寂面前。

“欠的债终究要还,崇生,所有的一切将由姑姑替你讨回,哪怕,手染鲜血!”鲜血潺潺滴过地面,上官玥握紧剑柄,此刻唯有她只想报仇!

既知死期将至,岑寂忽然便不再抗争了,他目光带上末路的悲凉,头颅无力靠在那宫门口,嘴角浮现悲凉一笑。

终于,他最后发出诛心一言,道“上官玥,你看,天下与你,庆帝与上官玥,他最终,选的还是庆帝,我与你,到底谁更可怜!”

黎明终至,上官玥手指微震道,“那也是我的事,至少此刻,失败者,只能是你!”

“嘶——”

血光再次迸射,上官玥一刀划过岑寂脖颈,鲜血顺着岑寂的脖颈坠落,她厌恶着,连目光也不肯再多给岑寂一眼,擦肩,越身而过。

宫门大开中,岑寂站在了那一点一点升起的天光中,半片阴影打在了他华贵异常的脸上,他看起来那般平静,但风平浪静的外表下,却唯有他自己知道……他心内涌动的惊涛骇浪。

方才她那奋勇一刺,让他心头一惊,老四临死一语,让他心头一落,上官玥不肯再多看他一眼……让他彻底生出无尽的苍凉之意。

这一夜惊心动魄。

这一夜他看似从未亲自动手……却过的比谁都惊心动魄。

“扑——”

上官玥渐渐走远,迎向宫门口的黎明、阳色,他竟无力去拦,无力去阻,只能眼睁睁的看向她走的越来越远,一口鲜血终于在万般无奈中,往前,喷吐而出。

护心镜有什么用?

上官玥没有回头,她的面色在黎明的第一抹曙光中呈现出一片极致的惨白,她摸了摸自己胸口,血渍在她的指尖凝结、一点点灰冷。

没有人可以永垂不朽,没有人可以凌驾于生死之上,胸口的疼痛蔓延到了五脏六腑,自嘲似的笑了笑,上官玥闭眼,拖着自己身心俱疲的身子,一点点离开这森凉王宫。

“上官玥,王丝萝,我恨你,我恨你们所有人!”岑寂抄家那一日,押送岑家府内一众女眷的队伍行到了中街,青萝忽的便奔了出来,扑向了站在街角的丝萝和上官玥。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一生注定得不到幸福?!太子是!四殿下是!是你们,都是你们做的事情!”

丝萝吓得往后连连退了几步,上官玥是学武的,武功极高,一把便挥开了青萝的手臂,押送青萝的几个士兵一见是上官玥,一涌而上将青萝揪住,押回了囚犯队伍。

“吵什么?知不知道你得罪的谁?!”那士兵一个巴掌就要甩到青萝面上,却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重重拉紧,他回头,一看是上官玥,忙做一个谄媚的脸。

“法不责弱,你的做法,过了。”

“是,是大人,小的一定改,一定改。”

囚车一点一点往前方而去,上官玥摸了摸自己的指尖,这指尖方才探过青萝的手臂,准确不误的摸上青萝的脉搏,上官玥深叹一气道,“丝萝,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个消息,青萝,怀孕了。”

这一年的春日,庆帝膝下再丧一子,朝堂上一场轩然大波自不必说,更让人意外的是,原本扶摇直上的国士上官玥竟然自己请辞,在家中做起了无官衔的富贵人家。

“所以你的意思是庆帝对你动了杀机?”

王芯苑掰着手里的贡橘,眉目皱起问。

此刻的上官玥在府中做起了花农,修建起了一株芍药,脱下了朝服看起来十分朴素,道,“庆帝两个皇子因我而死,虽说他们都是罪有应得,但这里面多多少少都有我的原因,我杀了岑寂,便有了这个觉悟。”

“你既然什么都明白,那你还杀?”

“这个问题你不如去问问丝萝,如果死的是……久乐,她会选择怎么做?”上官玥将目光投向了抱着久乐的丝萝。

“自然是拼命!”还未等王芯苑有反应,丝萝立马咬牙切齿道。

“这帝君倒是奇了,岑寂那边可是他自己下的命令诛杀,如今倒对你动了杀机,蛮不讲理的很。”丝萝抱着久乐坐在了上官玥身侧,愤愤不平道。

“自然不止这样一个原因。”上官玥见久乐的模样,便仿佛见到了昔日的崇生,心下感伤,而后将目光移动到了自己手中的芍药。

王芯苑一见上官玥这副模样,立即便懂了,感叹一声道,“如今上官玥已是位极人臣,再这么下去,怕便是昔日的欧阳晴,升无再升后,便是……毁灭。”

“所以姐姐才告病静养一段日子?”丝萝哦哦哦的在哄怀中的久乐,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上官玥凝重的点了点头,而后朝丝萝伸开了手,丝萝正欲将久乐抱到上官玥怀里,却被王芯苑一把抢先,抱入了自己的怀中。

“三姐——”

丝萝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

王芯苑指了指上官玥的胸口道,“告病说到底还是为了养伤,你这个人啊,无论在朝堂上多么意气风发,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懂爱护,你心口那点伤……好了吗?”

好了吗?

一阵钝痛传来,春日花灼灼,花粉的香气缠绵入心房,上官玥捂住了心口,一遍遍反问自己。

可怎么会好呢?

如何会好呢?

是他带来的痛,是他带来的伤,那一剑,刺的太温柔,太绝望,大约此生,都将在自己心口留上一道难以磨灭的疤。

这真是一件……绝望的事情。

上官玥正出神着,丝萝的声音又响起道,“对了,姐姐,青萝那边怎么办?你先前说她怀了孩子,她如今被关天牢,我们要不要救她?”

二百五十三、青萝的结局

从一进门丝萝就是欲语还休的,这会子总算暴露出了自己的真实意图,上官玥和王芯苑互望了彼此一眼,笑道,“总算暴露出你的真实意图了?”

“本就没打算瞒住两位姐姐,”丝萝被拆穿,脸一红,干脆大大方方承认道,“我就是想问问,青萝的结局……会怎么样?”

上官玥将芍药修剪后,微笑对着丝萝道,“丝萝,你记不记得你生产之时,那个接生婆提出的意见?”

“记得,王寻还因为生气,将那个产婆赶出了庆京,。”

“如果我告诉你那个产婆其实是青萝指使的呢?你也看到了青萝怀了岑寂的孩子,是岑寂的人,那么那一夜又是谁在岑寂面前出谋划策,能想到利用你来打击王府呢?”

一环一环环环相扣,青萝震惊到面色惨白,她的泪瞬间就巴拉一声掉了下来道,“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么对我?我与她毕竟是同一个爹爹。”

“这世间很多事都是没有原因的,有些人就是天生善良,而有些人也的确便是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好的,很多事,是注定的。”上官玥拍了怕丝萝的肩膀,温柔解释。

“如今,我和玥都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还是要救青萝?哪怕知道她要……害你。”王芯苑深叹一气问。

告知于丝萝,让丝萝自己选择,是上官玥和王芯苑对丝萝的尊重,丝萝不能永远是小孩子,有些东西势必要赤裸裸的戳破,才能渐渐学会长大。

上官玥也好,王芯苑也好,这二人都没有催,半响,暖暖的春光中,终于,传来了丝萝的话道,“她……毕竟是我姐姐。”

从天牢门口出来时,青萝在阴暗中呆了太久,下意识用手指遮住了刺眼的光线,狱卒将青萝引到了门口,将她带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咕噜噜往前行驶,青萝背靠马车,捂紧了自己的肚子,闭眼假寐了片刻,而后,便被送到一处树林荒野间僻静的茅草屋前。

“桌上有一个包裹,内里有够你余生的银两,还有一路行走的干粮,在江南小铺那,王家已经为你置办了一个客栈,按你的聪明,客栈一定会被你办的有声有色,从今以后,你便离开庆京这是非之地。”

马儿在远处甩着尾巴,马夫在那等候,茅草屋外的确放了一个厚实的包裹,青萝冷笑道,“你们是在可怜我?”

丝萝上前一步道,“姐姐,我只是想给你余生一个好的生活。”

“我如今……输到如此一败涂地……还不是拜你们所赐!”青萝恨恨的看着面前的丝萝和上官玥。

“青萝,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上官玥看了一眼已经陷入自我情绪癫狂的青萝,问。

“你们诡计多端!”

“不,”上官玥认真摇了摇头,“论才智,论谋略,即便你比不上我,但你也比不上丝萝吗?但丝萝最后也获得了属于她自己的幸福,但你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

青萝目光在上官玥身上顿了顿,而后又在上官玥身上顿了顿,冷不丁来一句,“你不会告诉我好人有好报吧?”

“错,”上官玥否决道,“若要论好人,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这种绝对的好人,我手染鲜血无数,芯苑商场也会为了利益进行必要的虚与委蛇和或多或少的你死我活,我们都算不上严格意义的好人。

青萝不敢置信的看了看上官玥,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贬低自己的,她狐疑的看了上官玥很久,默了片刻,也好奇道,“那是为了……什么?

“因为,本质上是不一样的——”

“我与芯苑本质上都是在依靠自己,而你有聪明才智,却全依附于男人了,前一个是废太子,后一个是岑寂,你的一生终究如藤蔓一般,依附于男人身上,男人一败,你便彻底颓败在地,觉得自己的人生再也无希望。”

“那丝萝呢?她凭什么?!她难道不是靠王寻吗?她难道不是因为嫁进王府才有了如此生活吗?”

“丝萝于少年开始便追王寻一生,挨鞭刑、过七情路、脚踩炭火,承受千夫所指,这些,难道不是因为她自身的努力与决绝吗?你扪心自问一句,十几年追逐一个无权无势的少年,你青萝会吗?你又会为了一个王寻去拒绝昔日权势滔天的废太子吗?!”

青萝跌跌撞撞往后退了一步,她闭上眼,努力回想自己这一生,的确,她不会,她真的不会。

她这一生追求的是别人以仰望的目光望着自己,追求的是……权利,她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纨绔子弟王寻,放弃昔日如日中天的太子。

“所以,走吧,青萝,依你之能,你有能力做好我们为你安排的客栈,也有能力带大一个孩子,你余下的一生,不要再依靠任何人,好好的为你自己活下去,当你自己能够独立支撑起一片天时,也许,你的戾气与恨意便能消磨掉许多。”

青萝攥紧了那包裹,听上官玥一番话,她到底是个聪慧的女子,便好像醍醐灌顶一般,即将走上马车之际,她忽的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丝萝。

上官玥默然走开,留了一片空间给这两姐妹,春色明媚,经一场生死的青萝滞住了脚步,她回头,最后对着丝萝道,“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想说的是,即便我想害你的孩子,即便从小我便嫉妒你,但从始至终,我并未想取你的命。”

淡淡的倔强,淡淡的哽咽,这个从未服输,做惯了阴狠女子的青萝,一脚跨上了马车,道,“以后,不再见。”

马车哒哒而去,上官玥在闭目养神,丝萝道,“姐姐,青萝……真的会放手吗?”

“会,”马车渐渐驶进了庆京城,上官玥看了看这喧嚣的街道,“她到底是个聪明人,她选择走,除了她听懂了一些,更重要的是,她心中很明白,留在庆京,她不但会死,连腹中的孩子也保不住。”

二百五十四、上官沐和胡烈风

“丝萝,你要记住,人只有在走投无路时才会悔恨,青萝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可以说是悔恨是向你道歉,但都不如说……青萝无路可选。”马车行至国士府,上官玥冷酷的对着丝萝道。

丝萝奇怪的看向上官玥,总觉得上官玥隐隐约约有些不同了,她仿佛是拖着自己的身体在前进,她的脚步……异常缓慢。

“你的脉息很奇怪,衰弱到不似正常人。”上官沐诊了诊上官玥的脉搏,面色凝重。

上官玥的面色惨白的厉害,以手握拳咳了两咳,虚弱对着上官沐道,“多谢姑姑走这一趟。”

春光温暖,一席软塌摇椅上,上官玥身上盖着一张雪白的毛毯,上官沐替上官玥掖了掖毯子,怒斥道,“小小年纪,身体竟然如此差,这样下去,我还没死,就得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话虽说的狠厉,但上官玥却能听出上官沐浓浓对自己的关心,她嘴角扯出一笑道,“姑姑,看在我即将要死的份上,你不如和玥说说,昔年你与胡烈风之间的事情。”

提起胡烈风,上官玥沐难得面色不正常了一些,展现出一份难得年轻时的羞涩道,“都是些过去的事了,你又何苦再提呢?何况你小小年纪,难不成生了一场小病,就认定自己要死了”

是小病吗?

当然不是。

当岑渠一次次眼里闪现出自己身体透明的景象时,上官玥便知道自己身体出现了问题,每当自己情绪大喜大悲时,透明出现在她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

前一次胸口的那一剑,让她本就孱弱的身体接近于崩塌,她与王芯苑和丝萝说她是为了避风头不上朝,但却隐瞒了自己身体真的已经达到了负债累累的地步。

至于原因吗?上官玥猜想的是,大概是因为……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这个身体的主人也原本不是她,她自从来到这个身体后,武力值依旧是原先的,这个身体负担不了她的存在。

想着想着,上官玥又猛咳了几声,上官沐看了她一眼,道,“心烦则气闷,气闷则身体流转不通,你这脑子,又在想些什么?”

“要想我不想,那姑姑还是给我讲讲您和胡老夫子的事吧?”

“你这个鬼灵精,”上官沐摇了摇头,也不再推脱道,“说,你到底想要问什么?”

“比如说,你和胡老夫子怎么会在一起,最后又是因为什么而分开的?”上官玥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昔年我与欧阳晴交好,当年的胡烈风哪里是今日的胡夫子,不过是个山大王罢了,那年欧阳晴去山头劝降,劝降了这胡烈风,胡烈风便随我们一起打道回庆京,我三人在路上打打闹闹,我便与胡烈风在路上情窦暗生了。”

上官玥掩嘴一笑,脑子里顿时便出现了性格火烈的少女与玩世不恭的山贼之间的斗嘴画面,而后接下去问,“可……最后为什么老死不相往来了?”

上官沐看了上官玥一眼,脸上逐渐变的感伤道,“那是因为当年出现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当年,”上官沐说起这个问题,手间带上了颤意,五官也紧揪在一处,神情十分不平静的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了一个秘密。”

上官玥直觉这个秘密一定很不简单,她一把抓住了上官沐的手,用力安抚上官沐的情绪道,“姑姑,到底是什么秘密?!”

“当年……当年,裘家与上官家交好,我去裘家玩,正巧发现一个房门紧闭着,当时我好奇趴在了门口偷听,听到的内容竟然是如何……将欧阳晴诛杀!”上官沐说起那段往事,手心抖的厉害。

“可你为什么不上报给庆帝?”

“庆帝?”上官沐失态的回头,以一种绝望的目光看向上官玥道,“你觉得我没有想过吗?可当我见到那个身披黑袍中年人的背影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件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你的意思是?!”上官玥脑子里仿佛炸开了好几个雷,她道,“和裘染商量的那个人是……庆帝?”

上官沐悲哀的看了上官玥一眼,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神无疑于说明了上官玥的猜测是对的,春日的阳那般暖,上官玥却只觉得冷,她攥紧了梨花木,心内一片颓败。

一个德才兼备的国士,一个忧国忧民的女相,一个天纵奇才的女子,就这样被淹没在朝堂的阴谋中,从此,凉了多少百姓官员的心。

“自我知道这个消息后,我便连夜去寻了父亲,却被父亲婉拒,也就是在那日,我才知道原来父亲也是知道此事!”上官沐的脸上痛苦的神情更甚。

此刻上官玥才明白为何上官沐为何与上官瑞秋之间的关系那般奇怪,她大约能想象出那个走投无路的少女,怀着满腔希望寻到了自己心目中的大英雄父亲,却发现父亲原来也只是帮凶,天之将倾的那只挫败感。

“而后我又去寻到了欧阳晴,我告诉欧阳晴有人要害他,我让她不要去赴宫门的那场宴。”

上官玥皱了皱眉问,“但欧阳晴拒绝了?”

“对,她有她自己的选择。”

“然后姑姑便又去寻了胡烈风?”

上官沐看了看面前聪慧的上官玥,道,“对,我自知我无法说法欧阳晴,但那时我和胡烈风的情义早已深种,他那几日都在保护欧阳晴,我要求他不要去,不要去宫中的那场宴会。”

“胡夫子如今不是活的好好的吗?那就说明那场宫宴他是并没有去成的,那你们的问题出在哪?”

“因为,”上官沐苦笑道,“在赴宴的那一日,我伙同欧阳晴将他打晕了!而欧阳晴交代了我一些事后,便只身前去赴宴了。”

上官玥看了上官沐一眼,忽然就什么都懂了,醒来后的胡烈风无法面对欧阳晴死去的事实,他怨怪欧阳晴,怨怪上官沐,更怨怪的是他自己。

他是绿林好汉,凡事义字当先,无法面对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欧阳晴死亡,而自己却好端端的活着。

于是,他采取了一种很决绝的方式,便是惩罚这起事件中的另外两个当事人,一个是上官沐,一个是他自己。

二百五十五、埙声伴入眠

与君相决绝,不复再相见。

因为愧疚,因为难过,因为都无法面对欧阳晴的逝去,这两人都默然选择了一条不再相见的路,也便闹出了现在的这种局面。

没有谁是真正的坏人,这二人严格来说甚至可以说是好人,但却都抵抗不过这森凉的天意,从此这一对相爱的情侣,彻底走上了决绝的道路。

“姑姑,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呢?”上官沐满头银丝,说到这个问题时,恢复到这个年纪的镇定道,“在无数个深夜里,我反复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无数次,如果回到那一日,我会不会同意欧阳晴提出打晕的这个要求?!”

“答案是……不会,”上官沐笑道,“即便他怨恨我,即便我们只能分开,但他能活着,便是好的。至于欧阳晴……我这世上最好的朋友,即便她死去,但她将活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

“可欧阳晴的尸首和墓碑呢?!这个不是一直都还未找到吗?”上官玥有些急躁的问。

“不知——”上官沐摇头道,“当年欧阳晴宫中赴宴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庆帝下了不可妄论的命令,欧阳晴最终的尸体便成了一个禁忌。”

“咳咳!”

春日勃发,一阵冷风忽的吹起,上官玥的脖颈内吹进了一阵冷风,她猛咳了两声,上官沐一看上官玥这副模样,道,“怎么?身子又不舒服了,闹着要我讲故事,如今冷风一吹进,身子又坏了些。”

“还……劳烦姑姑不要将我身子不适这件事情说出去,免得他们担心。”上官玥陪着笑脸道。

“行了行了,”上官沐叹一气道,“你还是好好顾好你自己的身子吧,你再这么下去,别等到我这个老太婆还未死,你倒先直接入土了。”

出了国士府,上官沐上轿,却并未直接打道回府,而是转道去了更为繁华的中街,到了中街,轿子轻轻停在了三殿下府门口,犹豫了许久,上官沐还是走进了三殿下府。

这一夜上官玥睡的并不是很安稳,除了身体上的疼痛,更多的却是心理的压力,睡梦之中,她总能隐隐约约看见,那风华绝代的欧阳晴,站在那巍峨深深的皇宫尽头,被铺天盖地的红色所掩盖。

“啊——”

一声惊呼,上官玥身体满是冷汗的从睡梦中惊醒。

而就在此刻,屋外传来了悠悠的埙音。

额头上冒着细汗,胸膛在起伏不定,春日的薄夜其实是有些凉的,上官玥披了件雪白的外套,摸索着走到了窗牍前,靠墙,静静听着这埙音一曲接着一曲的奏起。

自古以来,埙都是很感伤的乐器,它既不像笛萧那般欢快,更不能像琴和琵琶那样优美,很少有人会吹埙的。

这埙的材质……更像是野兽的骨头,上官玥的国士府在庆京的中街,埙音能传到这,说明此人的府邸应该也在中街,可偏巧埙的材质,又不是市井上卖的那种华贵的材质。

上官玥心存疑惑,但静夜幽深,她也无人可以去述说自己的疑惑,再加之她身体不行,她干脆自我放逐的,静静听起了这暗夜的埙声。

悲凉、无依,宛若孤原上的野狼站在一轮月光下,引颈高昂;生机、蔓延,又如草原上那勃发向上的野草一般,孜孜不倦;平和、温柔,演变至最后,这埙音竟有了阔大和温柔,包容万象,悲至无法再悲后,是海纳百川的气度。

上官玥静静听着,听了许久,在这埙音的陪伴下,她内心的燥热慢慢褪去,但很快的,凭借她敏锐的耳力,她又警觉的发现,这埙音有了微微的抖动。

是……内力出现问题了吗?

上官玥竖耳,仔细听了听。

埙音间有细微的抖动,但好歹还是奏完了这首曲子,一直持续到后半夜,上官玥的身体没有那般难受后,这埙音也恰到好处的戛然而止,而后,上官玥终于静静入眠。

“噗——”

一口鲜血又喷涌而出,岑渠站在春夜的冷风中也不知吹了多久,孟成心疼的看着岑渠道,“主子,您何苦呢?你的火毒最近越来越严重,若您在暗道里吹,至少还可以少受些风吹,让她知道是您在吹的。”

“让她知道,她还会受吗?”岑渠方才穿的是一身白衣,被孟成披上一件黑色轻裘后,他扯了扯身上轻裘道,“依照她倔强的心思,是哪怕捂住耳朵,也绝不可再受我半点恩惠吧。”

“可是主子,你是在用内力在吹,您这样会牵动你身上的火毒的,”孟成焦急道,“也许醉夫子说的是对的,她的存在,注定对您是有威胁的。”

“孟成!”

静夜中,岑渠厉喝一声。

“我已经按照你们所期望的,娶了我不喜欢的人!对她狠下心肠!我如今不求与她天长地久,但诸暨城发生的那件事,要是再出现第二次,本王对你们这些老臣也绝不留情!”

静夜中,岑渠的面色变的冷而阴狠,岑渠很少发脾气,他一贯都是这样的人,以笑意掩饰住自己所有的情绪,鲜少失态。

此刻岑渠的大怒,立即吓得孟成噗通一声跪下地道,“孟成知罪,求主子原谅!”

“起来吧,”岑渠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孤独的往国士府那盏昏黄的灯,望了最后一眼道,“我们回府吧。”

“小姐,你这几日身体倒有些越来越好的样子。”

每晚的埙音总是如期而至,上官玥因为这个埙音,每晚睡的安康了许多,小慧看着上官玥的面色好了很多,心上也开心道。

这埙音响起的时间大多是大半夜,显然大半夜睡不着的只还有自己,上官玥也不说透晚上有埙音的事,淡笑道,“难不成你还乐意见我身体越来越差吗?”

“小姐竟爱说瞎话,就知道逗我。”小慧跟了上官玥许久,摸透了上官玥的脾气,竟也知道反驳了。

因为睡的好的缘故,今日上官玥多进食了一点东西,正当小慧欢天喜地的时候,屋外传来了一声……接近于抖音的呼唤声。

二百五十六、明妃之死

小慧吓了一跳,回头看了看上官玥,上官玥听到来人是谁,又慢悠悠端起碗在吃饭,脸上挂着一幅幸灾乐祸的表情。

“上官玥,小丫头片子,你出来!”

胡烈风不亏是练武的,声音中气十足,直接冲开国士府外护卫的阻挡,大推开门在那里叫嚣,往屋内箭步如飞的走来。

“小丫头,你派人送给我那封信是什么意思?”

上官玥慢条斯理放下手中碗筷道,“可不就是字面意思,知道胡老夫子当年和姑姑之间发生了何事了吗?”

胡烈风用喉发出恩的一声,一大把年纪,脸上出现几分春情勃发的味道,但他性子自由惯了,很快便大大咧咧的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盘腿坐在那翘二郎腿。

“怨不得胡夫子对当年那件事东躲西藏的,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段往事,一个大老爷们被两个姑娘家给算计了,怨不得如此……羞愧。”上官玥刮了刮自己脸皮,对着胡烈风打趣。

“他们两个是弱女子吗?昔年的欧阳晴,抑或是上官沐,都可谓是性格坚毅不输男儿,二人酒量可是喝倒了庆京的一众男儿。”胡烈风一拍大腿,当即叫嚣道。

“所以你就被这两人打晕了!据我所知,这二人可都是没有武功的。”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上官玥爽快的一拍掌,走到了胡烈风身侧道,“那我们就来提你开的那壶。”

胡烈风不动声色的将手攥紧了那梨花木凳椅,上官玥目光触及到胡烈风这一细小举动,只当没看见道,“在宫门宴会开场前的几日中,你是不是收到了什么消息,所以才日夜不停的保护欧阳晴。”

胡烈风看了一眼上官玥,少女的目光灼灼难当,他在这样的目光中有些无所遁形,道,“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更好奇的是,你,上官玥,到底是谁?”

“从一开始你就一直追问我有关欧阳晴的所有问题,而后,你又解答了欧阳晴留下的难题,一步一步走上和欧阳晴同样的仕途之路,种种巧合之下,老夫也很难不怀疑你的身份?!”

上官玥笑道,“我是谁重要吗?”

“自然,老夫总要为欧阳晴保守最后的秘密。”

犹豫了一下,上官玥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来自很远很远的时代。”

“二十一世纪?”

“正是!”

一个问一个答,上官玥和胡烈风对望了一眼,彼此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感受到了宿命的味道,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在欧阳晴的计划当中。

她算准了在她死后的十年以后,会再次穿越而来一个姑娘,她设下的问题,她留下的线索,引诱上官玥一步一步往下追寻,抽丝剥茧后,她还留下了胡烈风作为最后的交接人。

“昔年欧阳晴位极人臣,她亲自下灾区,为灾民与恶官而站,因此得罪了不少朝中大部分大半部分的权贵,而当她大力实行女子入学政策,大力提倡女子入朝,改革一个朝堂的制度时,更成为朝中男性的口诛笔伐的攻击对象。”

上官玥转了转手上的茶杯,秀眉紧蹙,眼神凝在这水中,深叹一口气。

胡烈风继续道,“可我说过,欧阳晴她是个很坚毅的女子,她可以亲自去劫匪堆劝降我,可以力排众议亲自下灾区去救人,所以在茗孟族一事中,哪怕自知是死,她也依旧往这条注定是死的路途中,做出了最重要的一步。”

“茗孟族?是岑渠母妃的……一族?”

“正是。”

“岑渠的母妃当年可谓是一代佳人,庆帝当年还未登基,某次遭某位皇子暗算,和当年的裘染一起,被追杀到茗孟族边境,明妃救了庆帝,庆帝追求了明妃,明妃便叛出了茗孟族。”

茗孟族是个与世隔绝的族群,相传他们这个族群有着神秘的力量,茗孟族每一代的族长之位都要由族中的圣女继承位置,而明妃,则是茗孟族当时的圣女。

后来的事上官玥都知道了,茗孟族全族被灭,明妃一身红衣立于宫墙之上,终身一跃,鲜血蜿蜒而下宫墙,这个为爱追寻一生的女子,到底是以自己的错爱一生作为自己最终的结局。

“可怜了岑渠这个孩子,他那日亲眼看着母妃死在自己面前,发烧持续了一个月,在此期间,庆帝一次都没来看望他一次,在庆帝毫不关怀的前提下,素有神童之名的岑渠更是成为宫中其他嫔妃迫害的目标,连明妃的葬礼都没有资格参加,连夜便送出了王宫。”

岑渠,岑渠?

手捂住胸口,上官玥心隐隐作痛,不断在心底唤那个人的名字。

联想到素日那个总是笑意嫣嫣,终日混迹在风月场上,看不出千面脸下任何心思的岑渠,联想到他素日行事的冷酷无情,有一瞬间,上官玥仿佛读懂了他所有的悲哀。

“而眼观那一场事实的,除了岑渠,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便是站在宫墙头的欧阳晴,她与明妃一贯交好,她亲眼看着明妃跳下了那墙,正式与……帝君决裂。”

“你的意思是明妃的事还有隐情?”

“自然,”胡烈风嘲讽一笑,“这世间有太多见不到光的事,而明妃这件事则更是丑陋到了极点。”

因为巨大的愤怒,上官玥握紧茶杯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她竭力平复下自己的愤怒,道,“你继续说。”

“茗孟族的人天生长的便是一副倾国倾城的模样,当年庆帝还是皇子时,先帝看上了明妃,庆帝为了登上皇位,竟然亲自对明妃下了蒙汗药,让先帝进门,对明妃做了苟且之事。”

“啪!”

这皇家有多丑陋,这一刻上官玥总算看出了,立于权利顶峰的人从来便不能给予世人良好的的典范,而是提供欲望的泥沼,上官玥狠拍了一下桌面,脸色变的山雨欲来风满楼。

“你不用如此气愤,”胡烈风笑的更加嘲讽道,“男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犯过的错误,因为这件事仅仅只是个开头,接下来的事,对明妃,对明妃的孩子,才是真正的灾难。”

二百五十七、是死?非死?

“在明妃连续被凌辱的一个月内,明妃曾想过去寻死,但却被欧阳晴救回,而庆帝竟然用花言巧语欺骗了明妃,让明妃误以为庆帝是不知情的,抑或是不得已的,庆帝终于又从明妃那骗来了茗孟族的地形图!”

“可庆帝为何要灭那茗孟族?”

“庆帝与先帝做出了那样的事,不能宣告于天下,庆帝唯恐茗孟族知道自己的圣女被辱,会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庆帝初登皇位,需要一个赫赫军功来树立威望,综合之下,那个神秘的茗孟族变成了权利利益下的牺牲品。”

接下来的事上官玥便知道了,茗孟族全族被灭的那一日,明妃便跳下了宫门口,而那时,岑渠不过三岁幼儿。

这件事情带来的震撼力太大,上官玥一时之间难以招架,一股沉重的无力感压上了她的心头,她一点一点咬紧了唇道,“据我所知,欧阳晴和明妃是同一年逝世的,也是和这件事有关吗?”

“正是,”胡烈风道,“在庆帝膨胀的野心达到一定的程度时,欧阳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驳斥了庆帝,彼时欧阳晴在民间的威望可以说是无人能及,在庆帝的授意下,朝中那些早对上官玥畏惧的、怨恨的男臣子们开始如疯狂的野狗一般去攻击欧阳晴,最终,帝君设宴于宫内,邀了欧阳晴而去。”

“她便去了,即便姑姑和她说了那是一场鸿门宴,即便知道是死,她还是去了?!”上官玥不敢置信道。

“对,她去了,”胡烈风如今已经两鬓花白,但提起当年之事,他的嘴唇也微微颤抖道,“当年其实按欧阳晴在民间的威望,她完全可以以自身不舒服来推脱,按她的聪明才智,也完全可以逃脱掉,但她没有,因为她是欧阳晴,即便这个世间上所有的人都会自欺欺人,被权利贪生怕死蒙蔽住双眼,但她不会。”

“为……为什么?”

胡烈风闭上眼睛,仿佛在缅怀昔年欧阳晴在的盛状,平复了情绪后,他睁眼,微笑道,“你当年不在,大概不知道欧阳晴当年在世时的盛世,她代表的是民心,是百姓的良心与正义,她如若不去,即代表民心的退缩,代表百姓默认了庆帝所作所为是对的,所以她还是毅然而然的选择勇敢的往前行,选择去赴死。”

“啪!”

一滴泪从上官玥眼中滴落下来。

听完了当年发生的所有事,上官玥心中颤抖难平。

她可以想象的到,在一个漆黑难行的时代,在一个女性丝毫没有地位的时代,在一个以权力欲望为目标的时代,欧阳晴到底是站了出来,她以一介女子之身,唤起了每个人心中的良知,并且,永不后悔。

“在欧阳晴赴宴以前,欧阳晴便已经知道自己身处危机之下,那些得到庆帝授意,对欧阳晴有怨恨的大臣早便已经蠢蠢欲动,频频派人来追杀欧阳晴,欧阳晴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许都难逃一死,便告知了我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上官玥的心猛的一跳,仿佛忘了跳动。

“最后一把钥匙,事关茗孟族。”

胡烈风一字一句郑重说出故人的嘱托。

“欧阳晴并没有遗体运出王宫,胡老夫子,为何你们都认为欧阳晴一定死了呢?”上官玥忽的发出自己的疑问。

“若没有死,为何这些年来她并未出王宫,按她重情义的性子,你以为她会不出门报个平安吗?”

上官玥看了看胡烈风,很难说出也许欧阳晴还有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穿越回了二十一世纪,即便说了,估计胡烈风这脑袋也想不明白,上官玥便也没再争辩什么,便只是点了点头。

“该说的我都已经带到,其他的老夫也不懂,你们要争什么,要夺什么,到底想干什么,都属于你们年轻人了。”胡烈风拍了拍自己身子,今日说出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后,心情大喜大悲,起身便要离开。

“夫子,”上官玥轻唤了一声,道,“其实这些年来,您怨恨的从来便不是姑姑,您放不过的只是自己,但您却忘了一点,当年的事,您已经尽力了。”

也曾是倨霸山头的绿林好汉,也曾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但因为对自己良心的愧疚,从此变成了一个锦衣夜行的成年人,再不能展现出如初的笑意。

胡烈风的脚步滞住了,这些年来,他一直牢守住欧阳晴的秘密,今日完成故人的嘱托,他心中再无心愿,全身的弦一下子全崩下来,双鬓斑白更甚,背影哀伤深深。

“若欧阳晴在天有灵,她绝对不会见到你和姑姑因为她的背道而驰,当年打晕您的这个举措,您一直不知道的是,这是欧阳晴自己的决定。”

“难道……难道不是沐儿吗?”

胡烈风惊讶的声音。

果然不出上官玥所料,当年的事上官沐也并未像胡烈风解释过,胡烈风有他的准则,上官沐何尝没有自己的骄傲,这二人一个不肯说,一个不肯解释,便这样错过了一生。

上官玥轻叹一声道,“姑姑的性格你不知道吗?这些年来她受的委屈也并不少,出于对欧阳晴的愧疚,她也并未和您解释些什么。”

“原来,我们都错过了……这么久。”

胡烈风的身子在春日的灼阳下,颤抖的厉害。

这几日夜晚的勋声没有再响起,好在上官玥的身子渐渐便好,也就没有那么需要勋声的陪伴,只是这苍然悦耳的勋声听习惯了,上官玥总会有一个习惯,静静去听一会。

今夜月色朗朗,上官玥披了一件外衣在床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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