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渠手拿一卷书籍,视线终于从书上移开,移到了上官玥一张清丽的小脸上,上官玥笑的狡黠如狐,他微眯着眼,仔细打量上官玥这话的真实性,他研究这书数十载,到如今也只摸出一个头绪来,上官玥第一次来,却笑意嫣嫣的在自己面前大发厥词她看的懂这天符。
“你别用这眼神看着我。”
上官玥一把蛮横抢过岑渠手中的那一卷书籍,挑眉。
写到这里即将上架了哈,不少觉得作者更新慢的小伙伴们有福了,以后会开始加更哈,不过相对的,也就要收你们的书豆了,可见世间之事,大多便是有利有弊,感谢一直在辛辛苦苦追文的小伙伴,以后的路,也希望大家会一直喜欢这本书,爱你们,么么哒。
一百二十五、上官瑞琦的劝说
“咳咳,殿下听好了,第一句,gonewiththewind。”
“这翻译出来是一个字飘。”
“什么,这么一大段的字翻译出来就是一个字,飘?”
当上官玥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爆出一个词时,岑渠不愿意相信也就变成相信了,眼神也从一开始的疑问缓缓变成了笃定,他原本以为这上官玥只是胡诌,但少女的眼神那般澄澈,认真而笃定,倒让他心头生出……心甘情愿的相信。
“你的意思是这本书就是一个爱情故事?”
岑渠认真盯了盯这本书,想这些年来自欧阳晴逝去,他精心谋划的一切,在囚凤阁安排的接应的人,都只是为了可以研读尽欧阳晴留下的奇怪字体和天符,到头来里面却什么秘密都不是,只是一个……爱情故事。
岑渠说不上来心头是什么滋味,上官玥眼睛瞄了一下岑渠不动声色的失落,好心安慰道,“也并不是尽然都是如此,欧阳晴亲手所著的书籍何止这一本,你只要读通了这一本,其他的也自然便可以研究透了。”
上官玥随手又拿了紫檀木书架上的另一本,只是这一本却是有些厚重的竹简所著,上官玥食指敲了敲那竹简书道,“比如说这一本,便是一些欧阳晴对于政史的见地,只是你认不准这其中的字母意思,自然便读不懂你想要的消息。”
岑渠接过上官玥手中的竹简,将竹简在明晃晃的烛火下摊开,的确,他不得不承认,研究了这么多年,他对这竹简上面的字依旧是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继续读,”上官玥又拿回那一卷书籍,闲闲道,“本就是包含多种词汇量,你读懂了这本,也就代表你能游刃有余的读懂了其他欧阳晴所著的东西,届时你便可读懂这天符了。”
岑渠眼珠子转了一转道,“你会?”
上官玥总算是在岑渠面前扬眉吐气,头一昂道,“然也。”
“你教!”
岑渠眯眼笑了一会,像个二大爷似的道,“你不是想知道欧阳晴的密箱在哪吗?”
“欧阳晴的密箱锁在明坤殿,明坤殿有重重士兵防守,唯有一次机会可以入殿,那便是在你拔得天子试头魁第三日,天子试的考题是由欧阳晴所出,这也便是本王今日带你来这的原因。”
敢情是带自己来找解天子卷的线索了,上官玥这会才明白岑渠带自己来囚凤阁的深意,她有点感激,但这份感激是万万不能表现在脸庞上的,否则岑渠一定会蹬鼻子上脸,上官玥笑道,“所以呢?”
“作为报答,本王是不是应该要一些回馈呢?”
岑渠俊美的脸,忽的一下逼到上官玥近在咫尺。
从囚凤阁折腾了一宿后,上官玥乔装打扮,蹑手蹑脚归了这上官府,一觉方睡了几个时辰,一大清早上官玥便被小慧给喊醒,梳妆打扮后,上官玥总算是见到了自己名义上的这个爹。
“女儿拜见爹爹。”
今日算的上是家宴,上官瑞琦坐在西院内的主位,上官玥跪地,双手奉茶,上官瑞琦伸手接过上官玥手中的青瓷茶杯,多看了上官玥一眼,沉声道,“近日你风头很盛?我一进这府,便听见了关于你近日闹出的许多风波。”
手中的青瓷杯被抽走,上官玥缓缓垂下双臂,一脸乖巧,上官瑞琦看了看上官玥的神色,恍惚间又觉得自己一回来便有点太过严厉了,小酌了一口茶,又缓声道,“你先起身吧。”
趁着起身的这个当口,上官玥打量起上官瑞琦的模样,上官瑞琦不愧和上官瑞掖是亲兄弟,模样相似的很,一样高大的身材,一样一双鹰目,只是气质却是截然不同,上官瑞掖虽也有一身武艺,只是他久居上位,且富于心计太久,身上有了一股靡靡气息,相比之下,上官瑞琦一看便是武人,身上一股风尘仆仆游荡,满面沧桑。
“此次得帝君垂怜,调我从边疆回庆京,并加封我为赤武大将军,即便如此,西院也依旧该谨言慎行,做好西院的本分,你与你姐姐,最好是还是不要太过于针锋相对。”
按理说作为父亲不是应该帮自家女儿去争的吗?
怎么反过来劝说自家女儿不要去争的。
上官玥心中狐疑,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女儿谨遵父亲教诲。”
出了西院的正院,上官玥便碰见了上官端荷,好些日子未见,上官端荷也开始出落的亭亭玉立,一见到上官玥,便有些兴奋道,“姐姐。”
上官玥一见上官端荷这小丫头,也是一扫先前的阴霾道,“新年吉祥,恭喜你又长大了一岁。”
上官端荷踮脚望了望西院屋,调皮一笑道,“二伯是不是又说什么不要和人相争,要你忍让大姐了?”
上官玥轻笑,并未回答,上官端荷自己自顾自往下说道,“二伯素日都是这样的,听说年轻时也不是这么个性子,姐姐也不用太过于放在心上,按端荷的想法,则更喜欢想争的就去争,姐姐现在的活法,可比以前畅快多了!”
上官玥挽着上官端荷的手,二人徐徐走着,上官端荷和丝萝年纪相仿,个性相仿,隶属于活泼一挂的,但本质还是有区别的,大概还是身处的境遇完全不同。
丝萝被养在深闺,被李尚书护的太好,完全不用去争去夺什么,但端荷不同,活泼的外皮下,却内藏一股锐利,她是想往上爬的,只是缺少一个契机,但这些本就是无可厚非,人皆有私利,上官玥反而欣赏这股子善良而不失懦弱的性格,她拍了拍上官端荷肩膀,将上官端荷一把箍了过来道,“就喜欢你这股劲道!”
一日后,上官玥又回了学院,因她是被太子邀请到王宫为庆帝寿宴,理由也算的上是无可反驳,因此也便没人说她耽误学业,眼看天子试迫在眉睫,大家伙都呈现出一股奋发图强的气势来,上官玥也开始正襟危坐的为自己的将来开始做准备。
一百二十六、天子试前夕
裘铭来上官玥院子来的时候,烟雨蒙蒙,早春的雨滴总是绵绵的,裘铭穿了一件儒雅灰的外袍,自顾自坐在了上官玥屋内,上官玥正坐在桌的一角,专心书卷。
“此次天子试你可有信心?”坐了一小会,裘铭望见上官玥的眼神眯了一下,饶有兴致的别了一眼上官玥道,“天子试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不就是考试吗?”
上官玥敲了敲桌面。
“不就是一个考试?”裘铭这可有点哭笑不得了,“这哪里是普通的考试?甚至比每年一度的科举考试更加难考,除了日常学院所学到的知识外,最重要的是最后一关。”
“是你先师欧阳晴设下的三道考题?”
上官玥放下手中的书卷,坐在书桌前托腮。
“你如何得知?”裘铭一愣,他今日来原本是想为上官玥提个醒,看上官玥这小妮子的神色,却早已是了然于心,他垂首仔细想了想,立即便迅速摸透了其中关节,八成就是这些天天寻上官玥的三殿下岑渠说的。
岑渠儒雅的神色有一丝微微的撼动,“你可别小看这三道考题,年年天子试有多少学子想要这三道题目,一登朝堂,平步青云,可又有多少人败在了这三道考题上,从此折了一个学子的意气风发,自先师欧阳晴逝世,整整十余年,再无人能直通天庭,登那国士之位。”
裘铭的神色那般狂热,上官玥注视着裘铭的神色,忽的便在脑海中勾勒那一抹素衣,只身一人行走在朝堂百姓间的奇女子,欧阳晴,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传奇。
可惜这一生,她应该都无缘得见这位传奇了。
“哎。”
这一声哀哀的叹息,也不是在叹些什么。
“小小年纪,你叹什么?”
上官玥在那摇头晃脑,裘铭忽的上前,走到书桌前,弹了弹上官玥的脑袋瓜子,上官玥捂住了头道,“知道啦知道啦知道啦,裘大学士便放心好了,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的,我既进了这文德学院,便一定会尽我所能通过天子试。”
上官玥这是变相的有点在撒娇了,不知为何,裘铭带给她的感觉都有点像哥,他们是知己,是朋友,上官玥可以在他面前放下一些心防,她笑的无赖道,“不过裘,我倒想问一句,从一开始你便是有计划的让我入这文德学院,而后便是督促我考这天子试,你又是为了什么?”
裘铭举杯,他甚至依旧将他手中的那一杯清茶喝光,可只有他自己能感觉到,他的耳、他的鼻、他的唇,乃至他整个人的四肢五官都开始有了异样的颤栗,他如清水一般的双眸,对着上官玥,泛起了一阵一阵微动的涟漪。
天子试前一日,春日薄夜,还是有些许的微凉,上官玥披了一件青色的轻裘,一个人独自漫步在街头。
有许多次了,她曾来往于这个街头一次又一次,但前几次是迷茫的,此次却是不同的,她的心中开展了一片清明,许多原先摸不透摸不准的事终于露出了那一角真实。
因为这份清明,上官玥的心情也变得大好,她又寻到了那小馄饨铺,方一坐下,那一对老夫妻立即便认出了他,二人亲切的喊了一声,“呦,小姑娘又来这吃馄饨了。”
“恩。”
上官玥乖巧应道。
“呦,您二位也真是巧,这位公子也前你半脚而来呢。”
老妇人用眼神示意上官玥背后。
不会吧,上官玥不敢置信的回头,却只见某人正坐在自己背后,同样以一种有些诧异的眼光看着自己,二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半响,却终究相视一笑,难得和洽的坐到了一桌。
“你在紧张?”
岑渠一勺一勺勺着自己碗里的馄饨,宛若在逗弄。
上官玥也学着岑渠的模样勺起了一勺馄饨,双目盯着馄饨,方方承认道,“恩,有一点。”
“那殿下呢?殿下紧张吗?”
“本王为何要紧张”
“这话就说来话长了,”上官玥慢悠悠咬下了一口馄饨道,“前几从裘铭那听闻了一个关于殿下和欧阳晴的往事,殿下想听吗?”
岑渠一笑,看了看在自己面前装摇头晃脑的上官玥,伸出纤长的手指,使劲一弹上官玥的脑袋,干脆道,“不想。”
“你要做的,你应该做的,便是在天子试中夺魁,”岑渠毕竟是个大男人,馄饨已然见底,他盯着那一方古朴的小碗底,神色微暗道,“很多事知道的越多,反而死的越快。”
上官玥发现岑渠这人特别喜欢敲自己的头,揉了揉自己眉心道,“不想说就不说,动不动就敲我的头,懂不懂怜香惜玉。”
“怜香惜玉本王倒是会,可你觉得你是香还是玉?”岑渠上下打量了一下上官玥问。
“你!”
上官玥气结。
“啪!”
春日绵绵,花香浮动,静谧的天地间,上官玥眸色闪过银色长光,一掌拍向桌面,一掌直接击上岑渠胸膛。
“嗖——”
几乎在岑渠躲过的同一时,一只利箭擦过岑渠脸颊,直接钉在了上官玥身侧的那木梁柱上。
方才待上官玥发现黑衣人刺客搭箭而射时已经来不及通知岑渠了,在这种情况下,上官玥只有直接出手攻击岑渠,任何人受到攻击的第一反应便是逃离,岑渠避开了上官玥的攻击,自然也就避开了背后那直射而来的利箭。
“看来有人不想让你入这天子试。”
“我怎么觉着,是有人不想让殿下活着呢。”
身后,身前,天子脚下,庆京重地,两排黑衣人将上官玥将岑渠二人团团围住,如雪色一般的刀刃在春日绵绵间闪出寒意凛冽。
尖叫声,惨吼声,此起彼伏于这道并不是十分繁华的街道,馄饨铺的客人们一散而尽,馄饨铺前,一盏昏黄的烛火在白纱色灯罩下微微晕染,照亮了眼前一寸的地面,上官玥和岑渠这两个一等一的聪明人,竟在刀刃间,视若无人的拌起嘴来。
“那便,杀!”
二人眼神迸射,彪悍一笑,就地取材,一人一手打晕了身侧的一个黑衣人,抢剑!
一百二十七、故人海棠
抢剑的姿势凶而强悍!
杀人的姿势快而迅速。
花香浮动,上官玥也好,岑渠也罢,这二人便好像是天造的一对,素色的衣衫交相缠绕,掠过对方的衣角,柔软如天间的一朵飘云,一阵春风而来,二人剑划过黑衣人的脖颈,剑锋血意并未多余,徒留一滴残红。
“咣当!”
长剑落于地面。
杀到一半,上官玥和岑渠都跌落在了墙角,二人眸色都瞥向了那碗馄饨,这馄饨的确好吃,饱了人的胃,却也要了人的命。
黑衣人折去一大半,皆伤败倒地,银色月光多像人手上的剑锋,清冷寒意生,二人勉强着支起身,背靠在一处。
哪怕身处下风,也要保持基本的风度,明明都是一样中了软筋散,岑渠安慰道,“再拼把劲,我们可以活下去。”
身后是岑渠支撑着自己,上官玥握剑的那只手开始微微抖动,可仿佛只要有这个人,她的心便无由来的安定下来,她勉力握紧了手上那箭道,“好,再坚持一会,你和我,都可以活下去。”
“不,你们没有这个机会了。”
这个声音很温柔,宛若夜半盛开在春夜中的一朵海棠花,红色的相互,在月关下散发一朵妖冶香气。
银色的月光那样长,剩下的一半黑衣人一听这人的声音,自动退向两侧,一身红衣的男子昂首走出,看起来那般柔弱无害。
他的样子很奇怪,明明是男子,偏生了一双丹凤眼,眼角勾勒出朱砂色的眼线,手捏兰花指,一抹青丝绕在他指间,邪魅道,“今夜的月色真好啊。”
这人的出现,这人的话,仿佛都自带了一股蛊惑的力量,靡靡弥漫在肃杀的血意间,在这生死关头,在场黑衣人脸上都呈现出一股茫然,茫然过后,皆不合时宜的抬起了头,愣愣看了看头顶一轮挂钩月。
那人看任何人的目光都是温柔的,只是这温柔却不同于裘铭,那是一种接近于淡漠的温柔,因为对任何人都无情,对任何人的生死都无关系,因此他也就显现出一种……怜悯。
只是这些怜悯在尽数转到岑渠身上时,这人的眼神都化为了一股蚀骨的恨意,这恨意如燃烧在春火中的海棠花,妖冶愤懑,他仰天长笑,而后嗤笑一声道,“岑渠,怎么,你也能落到今日的下场,如丧家之犬!”
岑渠因为全身无力,跪着,可惜哪怕他跪着,他的姿态依旧那么雍容,听到眼前此人如此侮辱自己,他的姿态依旧高雅如山间清泉,不可玷污,他只是略微垂首,沉思了一会,深叹一气道,“海棠,我早该料到是你。”
那名唤海棠的男子仰天一笑,笑意狠厉道,“岑渠,你素来便是心思深沉之人,又有些识毒之见,寻常的毒药一类你总会发觉,我辛辛苦苦为了寻了这一味药,你可感激过?哦,对了,说来今日下在这馄饨里的也算不上一味毒药,除了让人有几个时辰的四肢无力,其他真可谓一点害处也无,加葱便可无事,可偏偏我又是知你甚深的,知道你是不吃葱的,如此算来,你可不就落入了我的圈套。”
一个大男人叫什么海棠啊,而且这海棠也太狠了,放这么长的线就为吊一条鱼,上官玥也随岑渠的模样盘起坐下,盯着面前这来历不明的男子。
这么算下来,他是早安排了眼线在这馄饨铺里,每人下一点这软筋散,只是大部分客人都是吃葱的,小部分不吃此时已是深夜,回家睡几个时辰,第二日醒来也便正常,神不知鬼不觉,却只等着岑渠和上官玥这两个人下局。
“你不是去西域了吗?”
皎皎月光,红衣的海棠杀气尽现,岑渠明明处于劣势,不知为何,却总给人带来一股居高临下。
海棠冷笑,“托你的福,我至今未死,岑渠,近来过的可好?我真想问你一句,你可后悔当初未杀我?”
岑渠倒也不计较,他哦了一声,而后又展开一道春风款款的笑意道,“你既然当初输了,你以为你今日就能赢的过我?”
岑渠看了一眼怒火满面的海棠,继续娓娓道,“你今日为何而来,好吧,就让本王分析一下,也许你是为了私怨,要取我的命,也许是为了你潮汐阁新接的任务,要取上官玥的命,当然了,你更有可能是想趁机们两个人的命,但是可惜,我还是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那便是无论哪条路,你都只能和一年前的结局一样,彻底落败。”
“是吗?”
海棠掩嘴一笑。
海棠这嫣嫣的笑意过后,黑衣人立即推了那一对老夫妇上来,海棠朱砂色的眼线斜斜上挑,一手揪住那老妇人的脖子,那老妇人被举的老高,老大爷在底下哭喊道,“老婆子老婆子。”
一道血色从眼前划过。
盛绽的血花蜿蜒而下。
馄饨铺旁,枝上一朵簌簌而落。
从屋顶一跃而下绿衣的剑客一剑了那老妇人的身子,杀完人之后,那面上有一刀疤的剑客,凶横一笑道,“海棠,你接的任务是杀了这上官玥,而不是在这浪费时间,一对老夫妇而已,杀了便杀了。”
明月当空,那一道昏黄的烛火再也照不尽人归家的路途,老大爷的惨叫声如春日的杜鹃般,花白头发,哭的悲悲戚戚。
人命……何其卑贱。
上官玥没有哭,她也不会哭,千年以前她执行任务也伤人,千年以后来到这里为了自保她也伤人,她从来就不是什么深闺手不沾血的大家闺秀,但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杀人,这是她的宗旨,也是身为一个二十一世纪人应该恪守的人人平等。
她始终……都无法忍受视人命如草芥。
那一对老夫妇也曾满面欢喜。
那一对老夫妇也曾每次她二人来时,牢记每个客人的喜好,笑意吟吟为他二人端上一碗不撒葱的馄饨。
深夜长长,月光晃晃,素色的灯笼一摇一摆满目悲凉,上官玥捏紧了自己的手,锋利的指甲嵌入了血肉,似乎唯有这一份疼痛,才能让自己好受些,清醒些。
一百二十八、凶险一夜
“绿丹,此事与你有何关系,轮的到你来插手。”海棠扔下了那老妇人的尸首,面色很是不悦。
杀人有什么痛快,这些年来他杀的人就少吗?他要的是逗弄人,岑渠不是喜欢吃这家的馄饨吗?他偏就要在岑渠面前一刀一刀剜开老妇人的皮囊,来刺激岑渠,此刻被绿丹打断他想做的事,红衣的海棠一下子便花枝乱颤,烦躁了起来。
绿丹冷笑一声,一双狠目加脸上纵横的刀疤尤为恐怖,目光深锁在被黑衣人团团围住,依旧一团和气坐在地面的岑渠,道,“你要做什么我是管不着?不过你要是碰到这个人,你就一定会耽误正事,所以我只能出来替你解决麻烦。”
“我和他的事,轮的到你来插手!”
海棠鼻间重重哼了一声。
绿丹显然也是见惯了海棠这股子性子的,他也不和海棠争辩什么,而是举起了自己手中银色的长剑,直逼上官玥而来,一个大男人,偏巧用莲步款款而走,仿佛是故意一小步一小步,将人的心理防线彻底击溃。
他将剑锋架上了上官玥的脖子,极其好笑,极其说教道,“小姑娘,怪就怪你运气背,有人花万金要你一条命,而今不如我,你将终将长埋在这片黄土之下,弱者,是没有权利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
“啧啧啧,真是可怜了你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
绿丹啧啧啧感叹。
只是上官玥自然是不会以为这名唤绿丹的人会真懂得一丝半分的怜香惜玉的,因为即便说着可惜,他的动作可一点也不可惜,他的脸上,带着一股极其冷酷,久经杀人已全然麻木的神色,尖利的剑锋毫不留情挥下。
“诸位,稍等片刻。”
岑渠平静的声音缓缓响于众人耳边。
“岑渠,你又想搞什么花头?”
绿丹显然是对岑渠半分好感也无。
岑渠头望也不望绿丹,他微笑,将自己一道深沉的目光尽数投在了不远处一身红衣的海棠身上,淡淡道,“海棠,我们讲个交易吧,今也好,上官玥也好,我们都是万万不想死在这的,本王许诺,你雇主万金的基础上给你再加一倍的银子,并且答应你提出的一个要求,你放了我二人,何如?”
似是没想到岑渠会主动出手要救一个不相关的人,海棠的第一反应不是看岑渠,而是去打量起了上官玥,在一抹春日月光下,海棠在皱眉,他似是没发现上官玥身上有任何特殊的地方,他转而又将目光放到了和自己开条件的岑渠身上。
“你要救她?她是你?”海棠陷入了一种对上官玥研究的状态,而后嘟囔道,“若说妖冶,她何如上官芙蕖,相貌平平,貌似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哦,我知道了,”海棠沉思了许久,而后用一种极其怜悯的神色看着上官玥,“既然你不是他,那只能说明你身上有让岑渠利用的价值,否则按岑渠的性子,怎么会做亏本的买卖,小姑娘,我真的好可怜你,被岑渠这样的人看上,他一定会被扒一层皮下来,不到鲜血淋漓,至死方休。”
“不劳阁下费心,这是我的事。”
上官玥面上平静。
原以为上官玥这厮多多少少会受些海棠的影响的岑渠,眉心不自觉舒了一下,而后笑着启唇道,“怎么样?海棠,我开的条件你是否要认真考虑一番?”
绿丹大怒咆哮道,“海棠,你可别忘了你在这个人这里吃了什么亏,你还敢相信他?你就不怕再来一次弑心之痛吗?”
是啊,昔年往事依旧历历在目,海棠神色痛苦,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往后退。
可这个条件,又摆的多么深厚,就好比是饥肠辘辘即将渴死的人,面对沙漠中的一盆清泉,明明知道前方是设的一个局,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往下跳。
岑渠这样的人,若不是他自愿,也许终其一生,他都无法有今日这一场有交易的机会,朱砂色的眼线随着主人的深思微微蹙起,海棠犹豫着道,“我提出什么要求,你都可答应?”
“昔年你我同伴了那样久,你应当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若我要你去死呢?”
“自然,”岑渠笑意间带上几分大义凛然,说出的话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道,“是不能的。”
海棠嗤笑了一声道,“可你应该知道,我毕生的目标就是让你去死。”
“这点我知道,”岑渠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道,“但我不想死,我只能给你我所能最大应允的条件,只看你答不答应。”
相互磨了将近一个时辰,春日夜晚浮动的凉风,绵绵而有几丝入骨的冷,海棠的心又被触动了一下,若岑渠说他同意去死,他反而不信了,如岑渠一般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
可岑渠拒绝以自己的命来换上官玥的命,这倒多了可信度,想着想着,海棠终于真正绽放了一个如海棠花一般的笑容,海棠花摇摇摆摆,花芯上沾满了毒液,露出一个渗满了毒液的笑意,应允道,“好,我放你们走。”
今夜已经落尽,一切仿佛都已经尘埃落尽,岑渠上官玥心中都各有各的心思,谁也未曾搭理过谁,也便没注意到绿丹横劈而来的一把剑。
“绿丹,你想干什么?我的事轮的到你来插手吗?”看到那把剑直刺岑渠,海棠大呼。
绿丹看了海棠一眼,“海棠,我说过,你只要遇到岑渠,你就一定会忘了你应该做些什么事,所以,就让我来替你了解这个孽缘。”
剑离的岑渠上官玥那般近,海棠武功再高,伸手的那个瞬间,也阻不了同样是剑术高客的绿丹,绿丹阴毒的神色浮现脸庞,大喊道,“岑渠也好,上官玥也罢,今日,一同。”
谁也不知道那把剑是怎么刺出的,甚至没有人看到那个人是怎样出手的,直到有一滴鲜艳的血花从剑尖滴落,绿丹阴毒的神色缓缓转变成了惊愕,愣愣看向自己中在自己胸腔口的一把银色长剑。
青色的轻裘,温柔旖旎,谁知这般温柔的底色下,深藏下一把锋利的长剑,清隽的少女慢悠悠起身,对着那可怖的剑客,琉璃色的瞳孔倒映出那一盏温润的笼光,语气深深,“我只且问一句,谁和阁下说,弱者是没有资格生存的?”
一百二十九、天子试起
那一轮冰冷的尸首被随意丢弃,那一盏素白的灯笼晕染不出人世的悲欢,老大爷痛失爱侣,抱着老妇人的尸首,在那一盏微亮的烛火下,多少年恩爱缱绻,尽化为一场黄粱旧梦。
少女的眸色一点点化为冰冷,她站的姿势那般笔直,笔直到好似没有任何人无法打倒,她拔剑的姿势也随她的眼神一般,冰冷、快速,尖利的剑锋嗤啦一声,出肉的痛感于剑声中纷扬。
“你,你不是中了软筋散了吗?”绿丹倒在地面,不敢置信的看着如杀神一般的少女,对自己产生了一股深深的挫败感。
与此同时,岑渠也站了起来,他眼角斜撇了一眼倒在地面的绿丹,将手心的碎色青葱一点点撒在绿丹的眼前。
岑渠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笑的云淡风轻道,“现在知道为什么本王要和你东扯西扯那么长时间了吗?”
讲条件,当然可以,但是是基于对海棠,而不是绿丹,识人之明一定要有,否则就是置自己于死地。
海棠会放过他和上官玥,可绿丹不会,岑渠早就料到绿丹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置自己于死地,干脆将计就计,服下了解药后,干脆盘膝调理声息,一个时辰后,这二人体力恢复不了全部,至少也能恢复一小部分。
一小部分的体力自然是不能和一等一的剑客正面对抗,但出其不意偷袭,还是可以的,抓准了时间,便可将敌人一击而中。
上官玥也好,岑渠也好,他二人都是意志力超出寻常人的人,硬是等待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蛰伏时光。
天光还有很久才会升起,上官玥目光微微凝滞在那片漆黑的夜空,娓娓的声音响彻在漆黑的深夜。
“有弱有强,这才叫人生,你所秉持的,弱者皆该死,将由我来打破,没有弱者的平凡,也将没有强者的守护,有弱有强,这才是世间所拥有的秩序平衡,没有俗世的灯火,又岂会有辉煌的朝堂。”
春风起,深。
血色弥漫在寂静的深夜。
诸多黑暗,诸多阴影。
岑渠注视少女纤弱却异常坚韧的身影,恍惚间,欧阳晴的背影与上官玥重重叠合,他的心头,生出了从未有过的信念。
那便是,你看,路途再远,世间再难,这天边曙光的升起,正如花开花落一般,无人可挡。
正午,春日潋滟,阳色灼的厉害。
今日的文德学院有些过度的喧闹,喧闹间又有异常的肃穆,精气神间有股灼灼燃烧的沸腾。
袅袅,文德学院最大正堂终于广开大门,文德堂外,之间,架起了恢弘的支架,地面上铺上了肃穆的青黑色毯布,支架上皆以青黑色绸缎为蓬顶,毫无缝隙的连接着,避去了正午的烈烈阳光。
“高锡,你倒是说说,今年的天子试可有人能这天子卷?”
青黑色临时搭下的帐篷下,主位之上的庆帝,眯眼看着台下那黑压压的一片学子,脸上虽挂着笑意,却也略显疲惫。
这天子试年年都有,却也年年寥胜于无,年年一袭天子卷高挂这文德学院上,却也年年不变的结局,无人可以答对其中的千古难题,以至于到了后来,众人心中,便都有些失望了。
高锡略弯了下腰,笑的眼都眯起道,“也许,今年会有不同的境况呢。”
“去年高大监也是这么说的。”六皇子岑墨许久未曾露面,近日回来,风轻云淡的天气,也便一同来了这文德学院,笑着打趣帝君面前的这位红人。
“老六,高大监可一向是帝君面前的红人,次次都讨巧,可比你我兄弟二人能让帝君开心多了。”四皇子岑渠也顺杆子下坡。
岑墨岑寂你一言我一语的,春日款款,太子作为众皇子之首,往四周瞄了瞄,心生疑问道,“这老七和老三怎么还未来”
天子试的考题出的刁钻古怪,为防有鱼目混珠的人也来考这天子试,增加选拔麻烦,因此天子试前会有基本的选拔考试,午时已到,经过一道一道的选拔筛选,高台之下,积压了可谓来自整个大庆五湖四海的优秀学子。
“天子试,起——”
巍巍高台,高锡尖利的嗓音盘旋于春日天地,激起在场学子一颗奋起之心。
“第一题,小明的爸爸有三个孩子,大儿子叫一明,二儿子叫二明,那么请问,这第三个孩子叫什么?”
“名字?”
“这什么题目啊?”
“三明。”
“对,可不就是三明吗?大儿子叫一明,二儿子叫二明,那依次排下来可不就是叫三明了?”
众人脸上都有几分喜色,这道题目也没那么难吗?难不成今年踩了狗屎运,那一席天子卷,其实年年不止有三道题目,而是欧阳晴撰写的一本小册子,内里有将近一百道题目,为防止题目有外泄可能,虽有抄录官,但庆帝都是亲自抄录,以保证这三道题目的公正、公平。
高台下,一人一矮茶几一蒲团,众学子们奋笔疾书,人人脸上志得意满,以为将这题目尽解笔下,一炷香烧尽,高锡手上雪白浮尘轻轻一甩,几个青衣的小太监走向蒲团各处,收上各位学子的答卷。
小太监们将答卷全部放到了高锡手上,高锡又统一整理,弯腰呈上了给庆帝手中,庆帝手拿那一捆答卷,一张一张翻阅而去,眉头越蹙越紧,最后全都重重塞在了高锡手中。
岑墨岑寂对视了彼此一眼,心想按老头子的表情来看,今年的天子卷估计又是鸡飞蛋打,花落无家,可这也不是第一次了,除了庆帝,大家心内都无什么巨大的波澜,只是各自噤声,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
高锡望了一眼庆帝的神色,屏息,静悄悄退下,浮尘一摆,又独身立于高台之上,高高一喊,“天子试,退——”
高台之下,随着高锡一声喊,原以为志得意满的学子们再度沸腾了起来,口里囔囔道,“难道错了,怎么会错了?!”
七嘴八舌外加一顿喧闹,肃穆的文德堂在春日的沸腾间变的更为高耸,那先人留下的学钟依旧静静矗立,亘古不变。
“诸学子,退——”
“退——”
高锡中音十足,再次以高高的嗓音肃清了所有人的喧闹,众学子们颓败而散,小太监们悄悄退下,去文德学院正门,吩咐起驾庆帝的赤金色步撵,今日这一场天子试终究还是和往年一般,无疾而终,众人脚步逐步动起,闷闷不乐的一哄而散。
“我来——”
天地悠扬,一道女声幽幽响起,惊了这春日黄鹂飞鸟,鸟儿扑闪着翅膀,往更远而飞。
于一片惊愕中,众人诧异回头。
一百三十、过天子试
“拦驾何人?”
庆帝的龙驾早已抬起,太子眼见庆帝满脸皱纹有些急蹙一处,忙着拍庆帝马屁,立即面色有些不悦被人阻了这归宫行程。
恰逢此刻岑渠岑绪二人结伴而来,岑渠眼色微动,太子立即噤了声,转而换了个话题道,“哎呦,今日老三这身衣服好看,嘿嘿。”
高台之下,少女碧色的衣衫上沾染了泥泞脏土,双眼下一团乌青,似因昨夜并非好眠,雪白的脸颊映在春日的灼灼光辉下,染上冬日初雪一抹不算太冷的温度,更显剔透白洁。
“天子试已过,尔等还是明年再来。”
高锡看了看庆帝疲惫的神色,也是一等一的人精。
又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人怎么穿着如此便来赴这场天子试,还是个姑娘家。”因有欧阳晴这个先例,大庆倒是不严防女子入学入考,但事关天子试,总还是很少姑娘家来的。
“哎,散了散了,这天子年年有,却也年年无,多来一个或者少来一个,反正结局都一样。”这是个不耐烦的。
“不过是浪费了这一日明媚的罢了。”的书生们一摇折扇,仿佛早已窥见了今日这一场天子试的结局。
围观群众甲乙丙丁,学院学子千千,万人中央,任凭你来我往,你一言我一语,少女挺直了背脊,神色依旧不动,风姿依然卓然,只是紧盯高大监手中那天子试的那一抹金黄色布帛考卷。
少女挡住了龙撵行进的步伐,一行人动弹不得,高大监认出了那是上官家的庶出小姐,未来的三皇妃,也不知该不该硬推,偷眼瞄了岑渠一眼。
玄色的岑渠面色不动,事不关己和岑绪笑语着什么,只是这脸色透露出虚弱的惨白,反观台下上官玥,倒誓有一种今日不考,宁愿被人践踏马下做烂泥的气势。
“帝君,这……”
高大监露出一个为难的神色。
“应——”
自青黑色的帷幕内,终于伸出了一只苍苍老手,那手已老,主人却拥有这世间最至高无上的权利,他俯在高大监耳畔低低絮语了几句,高大监面色一动,浮尘轻轻一摆,立于高台之上,“上官玥,你已然错过了天子试的时间,你执意要考,阻了圣驾,你可知这是大不敬之罪?”
“不入考,吾宁死。”
撩袍,下跪,碧色的少女跪下的身姿,依旧挺拔,依旧骄傲。
不入考,吾宁死!
不入考,吾宁死!
又是一阵哗然,若说前一刻大家只当这少女是个笑话,那么此刻,他们才将一道不可谓是不震惊的目光,尽数投射在了少女身上。
春日潋滟,语之凿凿,执拗的少女就这样跪拜在了天地之间,看似纤弱的身影,却染上了莫大勇气,一身之力,一条之命,这些尽数为一场赌注,为自己搏的个广绣前程。
岑墨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岑渠身边,淡笑道,“老三,你就不担心未来的三嫂今日会埋尸于此?”
玄衣深深,岑渠负手立于高台,目光网罗下台下千万学子,视线焦点却始终只有一人,他,笑意寂寞道,“那便是她的命,随她去。”
“老三还是一如既往的绝情啊。”
岑墨感叹。
“是吗?我也感觉。”
岑渠一坐坐在了高台软椅上,施施然看起了台下这一出好戏,笑意,凉凉如雪。
“第一道题,小明的爸爸有三个孩子,大儿子叫一明,二儿子叫二明,那么请问,这第三个孩子叫什么?”高大监又搬出了这道题。
因经过第一次全部学子的覆灭,高大监的嘹亮的嗓音明显已比第一次低了许多,大约还想把实力留在那一会起驾龙撵上。
而,上官玥只是嘴巴抽了抽。
这这这……这便是闻名天下的天子试。
这闻名天下的天子试到头只是一个脑筋急转弯,欧阳晴啊欧阳晴,你真是欺负这古代人没接受过新文化的侵染,还是你早就遇见到在你死后,会再有一个时代的侵入者,跨越千年而来。
上官玥一副蹙眉深思的模样,落在别人眼里很快成了解答不出题的忧思重重,众人一方面为这姑娘年纪轻轻很快落了人头哀伤,一方面又在心底开心国士反正落不到自己身上,那也就别落不到别人身上。
众人熙熙攘攘与我何关,上官玥理也不理,拾笔,墨笔上沾上一丝墨汁,想了想,飞快在白纸上写上自己答案,而后,微笑,不语。
因这答案只有庆帝亲眼看过,高大监又将上官玥的答案恭敬呈上给庆帝,庆帝漫不经心经过,本想只走个过场,而一双雍容的龙目,在瞥见那卷面上几个小子时,脸上刹那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一番极大震撼的神色。
对了!
是小明!
是小明不对吗?
数十年过去了,终于有人能答对这欧阳晴留下的这题,真真是让人振奋的一个消息,高大监瞥见庆帝神色,连连疾步往庆帝身边而去,语气抖动着站在高台上读,“第一题,过——”
过!
过了!
过过过过过!
天地之间,唯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升起,回旋,文德堂那欧阳晴留下的学钟敲起了一声悠扬的钟声,钟声飘荡在天地之间,弹灭了钟顶数十年未飞扬而起的尘灰。
那般艳丽的,那样安静的文德堂,一身白衣的裘铭敲钟而响,一人于文德堂内,注视着这学钟,热泪盈眶道,“夫子,你是否能看到,须臾数十年,学钟再度敲响,你的宏愿,终于是有人能够再继承。”
紧接着第二题,高大监一时反应不过来今日这一场变故,因为这一场滞留,竟还真有人破了这千古难题,高大监脑子有点晃晃道,“gonewiththewind?请问翻译而来是什么意思?”
岑渠正端着一杯茶在饮,听闻这题目,一抹浅笑隐在垂首喝茶的动作内,待高大监接过那上官玥再写上的答案,再呈上给庆帝时,岑渠的脸上,已经呈现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神色。
高大监这会可谓是脚都有些站不稳,脚抖着走到高台之上,激昂的嗓音在春风中颤抖道,“第二道题,过——”
天地沸腾,春风款款中,众人倒嘶一气的声音如裂帛之音,绵绵不断而来,上官玥已经起身,微笑接过第三题,笑着答下,而后,负手,立于这高台之下,万人之间。
半刻钟后,高大监一声破音从喉内撕心裂肺而传,似吼的越大声,便越能表达出自己的震惊,那声音带上微微的抖意,在春风中流转。
“天子试摘,三题已过,请上官姑娘——”
一百三十一、乱我心者
拂袖、起立、端站,一切的一切恍若前世,昨夜生死一瞬,今日平步青云,一切的一切就好比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境。
青黑色的帘幕中,高台上,坐于软座上的岑渠,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茶水内血色蜿蜒,可他却浑然不觉般,目光遥遥望着高台下的少女,上官玥。
很好,很好。
她虽身有污泥,但她眼中升起熊熊的斗志,终如那被孤火烧尽的野草一般,再度风过天地,昂扬而上,外力,拔之不尽。
她终如一块上好的璞玉,千雕万啄后,散放出倾世的光芒,她终将如烈烈雄鹰一般,经历过失败,却也再掀起这浩大风云,直通青云。
“噗——”
一口血意即将吐出,岑渠强力咽了下去,迎向上官玥担忧的目光,笑意,温柔莫测。
天子试得成,上官玥俨然成了学院新贵,在一路婉拒了众人的问好后,上官玥回自己的院子,洗净了昨夜自己染上的一声泥泞,忆起昨夜的事,对着自己盆子内的一盆清水,发了好一会待。
三皇子府,岑渠发了好一会烧,醉夫子这会匆匆忙忙来,岑渠的暗卫孟成正守在一侧,三皇子府的几个医官跪了一地,醉夫子一进门,便皱眉道,“怎么回事?”
孟成历来沉默寡言,此刻忧心忡忡看了昏迷不醒的岑渠道,“昨夜恰逢是殿下火毒之症发作之期,殿下腹部又受了剑伤,因此现在便发了高烧,已经足足睡了两个时辰。”
“昨夜殿下归府没?”
“并未,殿下是今日一早便出现在天子试上的,而后归府后,便直接体力不支,口吐鲜血,晕倒在了自己屋内。”
一问一答后,醉夫子从自己兜里掏出一个红色小瓷瓶,神色郑重的从里面拿出一粒小药丸,将小药丸硬塞进了岑渠嘴里,又倒了一杯清水,将昏迷的岑渠支起,将清水灌进,坐在屋内等待岑渠的苏醒。
待到岑渠醒来时,醉夫子已经支开了屋内的所有人,仔细盯着岑渠的伤口,半响,深叹一气道,“你身上的剑锋是海棠的剑法,你与他碰见了?”
岑渠勉力支起身子,平静的对视了醉夫子一眼,毫无血色的点了点头,醉夫子心下不忍想去扶,却更心知这人意志之坚定非常人所能及,不愿意露出半分脆弱的样子,便还是端坐在原地。
“怨不得你穿这一身玄衣。”醉夫子看了看那扔在地面的一身玄衣,忽的忆起天子试当日岑渠惨白的面孔,心中当即明白了大半分,这人分明是当夜便出了什么事,却唯恐别人看出半分自己身上的血色。
醉夫子难得不醉,面色淡淡浮现出一层寂寥道,“罢了罢了,你若不愿意说,总归是有你的理由,但我总该提醒你一句,你要知道你的命,早已不是你一个人的了,你不能为了一个人,而付出你所有的心血。”
上官府,风雨欲来,在昨日那场天子试前,也许上官玥的存在不过是和上官芙蕖女儿家之间的暗斗,上官瑞秋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今日的上官玥,算是彻彻底底入了上官瑞秋的眼。
朝堂之上的战争那是男人之间的战争,而女人,不过是男人的附属物,而一旦上官玥成为国士,步入了这朝堂之争,那么也便相当于她不再是一个单纯身份的女子,而是……一个战士。
上官瑞秋极其认真的看了上官玥许久,他的表情很端正,或许说是很认真,而相比于上官瑞秋的认真,上官瑞掖可就没那么好的肚量了,眼下上官瑞琦被加封,官阶已与他平,如今上官玥则更是如神来之笔一般,直接考过天子试,官拜一品国士,他大房怕是……很快盛势不在。
上官瑞秋还未发话,上官瑞掖先声夺人道,“上官玥,国士可不是你一个姑娘家家可以随便当的,朝堂更非红妆女儿应该去的地方,你莫不是以为这朝堂就好比绣房一般,错了可以再重来吧,届时你自身倒不要紧,可别连累了我这上官府满门。”
要赢,就得把上官玥扼杀在摇篮内,上官瑞掖成功的看出了上官瑞秋的担心,一语准确明出得失,上官瑞秋的神色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也等着上官玥如何回答。
上官玥一回到上官府,便被急匆匆的叫来这东院,每次来这东院,便真真好像是如镣铐加身一般,偌大的家族,只为惩罚一个女子而生,上官玥已经司空见惯了这个场景,闻言只是笑笑道,“大伯这是说哪里话?大伯难不成还想我上官家落败不成?我怎么看大伯存了一颗见不到我上官府好的心呢。”
“上官玥,你怎么和长辈说话的,我看你这性子,即便侥幸入了这朝堂,也必定会得罪朝中显贵,连累我上官家。”上官瑞掖倒也是个聪明人,抓住了上官玥话来做文章。
“侥幸?”
上官玥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眼。
“要不,你来试试?”
上官玥微笑的如同一个恶魔。
上官玥今日情绪的波动是因为岑渠,昨夜她举剑刺了绿丹,惹怒了海棠,海棠明显是不把岑渠这个人以外的所有人放在眼里,也拔剑要杀她,而岑渠,以血肉之躯,为自己挡了这一剑。
她记得,她记得岑渠那决绝的表情,她记得,也记得岑渠将她拥在怀中,所说的每一个话,他道,“海棠,你若杀她,碧落黄泉,我必让你生不如死。”
哪怕那一刻有别的因素,哪怕这一生真真假假,这个时代虚虚幻幻,而她与岑渠之间从头到尾都是因利益而在一起相互摆出明码标价的姿态出来,相互利用。
但岑渠是她来到这个陌生的王都以后,第一个奋不顾身以性命护她的人,她必须得承认,她的心,开始变得柔软起来,也被染上了一层迷迷的白雾,让她有些摸不起头绪。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上官玥竭力想要摆脱这份迷茫,就只能是不依附于任何人,成为自己命运的主宰,最好的捷径那便是成为这国士,入朝为官,再打探出欧阳晴的秘密,回到现代。
所以,她的路注定无人可挡!
表面的平和,要撕,那便撕个干净利落!
一百三十二、杏花苦酒
有一瞬间,上官瑞掖隐隐约约发现了上官玥的不同,若说原先的上官玥还维持着一股表面对自己的恭敬,那么此刻,上官玥就像是一只破茧的蝶,她突破出来,便也彻底和自己撕破了脸皮。
“玥自然不比姐姐那般风姿绰约,所以自然是要为自己谋一条生路的,不过大伯这话说的也忒可笑,单凭侥幸二字,怕是芙蕖姐姐再这么侥幸也无法摘那天子卷,过那天子试,得陛下亲笔赐诏,得国士之位吧。”
上官瑞掖吃了憋,但他自认他自己始终是占优势的,他便如千千万个男子所想的一样,那边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可以有才,但绝不能盖过男子。
上官瑞掖冷笑道,“女子就当是规规矩矩,习得琴棋书画,在家相夫教子,而不是如你一般,抛头露面,往朝堂而上,一旦行踏就错,祸及父家夫家。”
“大伯怎知是祸及?而不是福泽?”
上官玥话对的是上官瑞掖,目光瞄的却是上官瑞秋。
久久的,渡过了那样漫长的时光,上官瑞秋注视了上官玥许久,作为上官家最高权力人,沉默的上官瑞秋终于发了今日的第一句话道,“瑞掖,玥儿到底是你侄女,你说话也要注意你的分寸,还有玥儿,帝君的命令不可违抗,如此,你便去吧,但也望你可好自为之。”
回到学院的时候,上官玥的院子屋角,那一方青苔生出的青石瓦边,悄悄攀上了一支粉白色的花,上官玥站在院子外站了许久,随后和小慧一起踏进了这院子。
春日绵绵,上官玥方一进门,微笑立即浮现嘴角,那方小小的院子内,该等的人都早已等在那,丝萝、王寻、乾木坤、阿叶兹正坐在她院子内玩起了掷筛子贴纸的游戏,见上官玥回来,一同回头对着她微笑。
天子试一过,帝君下的旨是上官玥十日朝办理一切事宜,所以在这十日内,上官玥需要搬离这学院,此次来上官玥也倒算的上是告别了,却没想到该等的人早已等在那了。
上官玥了然一笑,在自己院子内随意寻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藕色的衣衫微微拖曳,薄纱上了几滴淡色的,与藕色的衣衫交相辉映,倒像衣面原本纹上的花纹一般,温温婉婉的。
“乾木坤,你作弊!”
这是丝萝气愤的声音。
“王寻你管好你自家的小娘子。”
这是乾木坤的大嗓门。
欢声笑语,此道文德学院一道小门阻挡了各人未知的旅途,大家俨然都过的很好,不知明兮福祸所依,越不知,越快乐。
不知何时,阿叶兹停下了和众人嬉闹的游戏,挪到了上官玥身侧,有些感慨道,“你这几日是准备离开文德学院了吗?”
“恩,”阿叶兹是聪明人,上官玥也不藏着掖着,轻点了下头道,“帝君不会容许一个国士还住在庆京第一学府内,用一个臣子的威望,影响着一大批莘莘学子,帝君命我十日朝复职。”
别离有多苦,上官玥试着安慰一下阿叶兹,谁知阿叶兹也轻叹一声道,“如此,大家也便都天涯各分散了。”
上官玥这倒有些惊了,她看了一眼还占在自己院子,打打闹闹的几个人道,“你的意思是?”
阿叶兹静静坐在上官玥身侧,道,“天子试那日想必你也看见了,阿绪回来了,我会随阿绪一起离开。王寻与丝萝早已成婚,王家男儿一旦成婚是要接手王家生意的,你此番离开倒带给王寻一些启发,王寻要回王家接手王家的生意,那么王寻离开,丝萝自然也是要夫唱妇随的。”
“那么乾木坤呢?”
“本王嘛,自然也要相继离开了,”乾木坤隔老远,耳朵也尖利的很,听见这二人谈及自己的名字,一把扔掉了手中的筛子,往上官玥和阿叶兹身边一坐下来道,“你们都走了,本王还留在这劳什子学院做甚,而且你一个国士,还当真天真的以为,你们大庆的帝君会容许一个异国的王子胡闹多久?”
上官玥听着,心生几分暗暗心惊,大庆地处五国中间位置,看似是五国之首,国力最为昌盛强硬,但也是十分忌惮其他国家,其中武力彪悍的北疆就是庆帝一等一的心腹大患,这其间交换世子就可见一斑。
乾木坤活的再庸俗,再嬉笑人世,总也不至于什么都察觉不到,说到底每个人的人生,各自的艰辛辛酸,总归要自己才察觉的到。
上官玥心中说不苦涩到底是假的,此刻小慧端上了今年新酿的杏花酒,托盘上酒有五壶,皆是红塞白瓮底。
上官玥作为主人,笑着拿起一壶酒,四人见状,各自一笑,各自掩去心中离别的万般忧思,各拿起自己面前的一壶酒。
五个白瓮的酒壶齐齐碰撞,于半空中,响起了一道悠扬悦耳的酒壶相碰声。
“敬明日。”
“敬未来。”
“敬天地。”
杏花酿成的春酒,有微微的苦涩,苦涩蔓延在舌尖,丝丝盘旋,就好比这人生一般,都要长大,都要学会承担,如一条崩腾往前方而去的河流一般,再没有回头的机会。
未来有多远,谁知道呢?这天下有多少磨难,又有谁会预料的到呢?生命中熙熙攘攘,谁也不能保证谁能一辈子不变,拥有此刻的真心就已经够了。今宵,醉过、爱过、真心过,足以。
头痛,昨日的杏花酒到底还是喝的多了些,上官玥醒来之时,自己的院子内莫名其妙站了一些算不上多么熟识的人,上官玥还在纳闷,小慧便躲在自己的耳朵旁低语道,“这是文德学院来恭贺小姐摘得天子试的人的。”
对于这位传说中的国士,很多人都是抱着一份惊奇的表情来看的,听闻是女子时,更是议论纷纷,因此大家也便结伴带了些礼物来看望,只是在看望的同时,却也不免有些失望。
失望的原因则是因为这位国士实在是太正常了。
既没有三头六臂,又没有什么倾国之貌,而是始终淡淡的维持一个不那么亲近的笑意,只能勉强算的上是很有格调,恩,对,就是很有格调。
于是乎,传不出什么特别优点的上官玥,便被外界传说的十分清冷,外加很有格调,不一会,便传到了庆京的每一个角落。
上官玥不得不承认,这实在是让人很悲伤的一些事。
一百三十三、独来独往的海棠
一大清早,送走了嘈嘈杂杂的一群人,小慧在上官玥的耳朵旁抱怨上官玥态度太不端正了,说文德学院内要么就是家室富贵的,要么就是学识渊博,将来要入朝为官成为国之栋梁的,一本正经的教育上官玥好歹要和他们打好关系。
小慧一边说着一边在收拾众人喝剩下的茶杯,上官玥沉思了会,蹑手蹑脚的往门外走去,小慧连忙抱着一个水盆在身后喊,“小姐小姐,你去哪儿呢?”
出门左转,再往一条直路笔直走,上官玥沿着自己想象中的那条路往前方而去,胡烈风正坐在自己的院子外,坐在一根小板凳上,抽着自己的一斗烟,上官玥缓缓走上前,微微行了一礼道,“夫子。”
“怎么今日还行起礼了?”
胡烈风那顶大烟吧嗒吧嗒吹着。
“夫子,今日一来,是为了告别的。”
离别在即,上官玥做足了礼数。
“什么离别?”胡烈风手上的烟斗弹下几斗灰,看了看上官玥的表情,笑的很是为老不尊道,“你这女娃娃,是准备嫁人去了?”
胡烈风向来不管世事,又对皇家有着异样的仇恨,因此昨日那天子试,他是专门挑了那个时间点出去钓鱼,因此发生了什么,他是一概不知,上官玥看了这位相当于自己师父的豪迈男儿道,“昨日天子试结果已出,十日后,玥将正式入朝,接国士之位。”
胡烈风震惊的表情此刻算是真的显露出来了,与之伴随的,还有那一丝隐藏的怒气,他放下手中的烟斗,直直盯了上官玥许久道,“你应当知道,我厌恶皇家,你若不进那皇家,你还算的上是我的半个徒儿,可你若执意要进,你我从此也就是桥归桥,路归路了。”
当初上官玥被上官芙蕖刁难,上官玥说自己的一身武艺是胡烈风所教,这其中一为堵住上官芙蕖的口,二却也是事实。她在前世虽有着强悍的武力和格斗技巧,但实际上她却缺乏古人的内里,而在这些日子里,胡烈风的确对她悉心教导,算的上是她半个师父。
“玥既摘下这天子卷,便断断再无回头的可能。”
上官玥语气坚毅。
“你原本可以不摘的,安心做一个平凡女子。”
胡烈风语气也是咄咄逼人。
“同样的话,玥只问一句,夫子自问一句,您认为同样的境况,昔年的欧阳晴会怎么回答?”上官玥平静的与胡烈风对视。
有那么一霎那,那个素来尖酸刻薄的老头脸上的神情变得那样哀伤,胡烈风忽的不语了,他的烟斗在他的手中微微颤抖着,哪怕控制的再好,胡烈风内心的波涛汹涌还是被上官玥尽收眼底,上官玥深知冒犯,语气低低道,“抱歉,夫子。”
胡烈风深叹一气,“从我见你的第一眼起,我便知道,你并非是池中之物,正如我年轻时所见的欧阳晴一般,你们拥有一样的清透,一样的智慧洒脱,所以的,也终将选择一样的路,一样的信仰去奋斗。”
空气中好像弥漫一道伤,上官玥静静听胡烈风往下说去,胡烈风的表情变的那样悲怆道,“只是当年的事,实在是太过让人惨烈,这份惨烈在我们这些所有故友的心中都是一道无法跨越的旧伤,午夜梦回,谁也不能安然入睡,因此我试着去阻拦你,似乎更多的是阻拦当年的悲剧再度重演,可我终将也知道,我阻拦不了你,正如当年我阻拦不了欧阳晴一般。”
“如此,你便去吧。”
春日悠扬,胡烈风轻轻摆手,烟斗于手中轻轻晃着,背影如一刹瞬间苍老几岁,他看了看这天,看了看这地,却唯独不再看上官玥。
上官玥静静站在了原地许久,看了看这位老人的背影,一直到那道狭窄的门缝彻底合上,弯腰,深深鞠了一躬。
而后,头也不回,坚定的往前而走。
三殿下府,醉夫子削着手中的苹果,闲闲道,“今日兵部侍郎和礼部侍郎的儿子可是在我这里嘟囔了许久,说是这新进的国士是眼高于顶,连半分面子都不给旁人,旁人送的礼,一概当面退回,更甚的是,连笑脸都不肯给别人半分,你倒是说说,对于你的人,你怎么看?”
对于“自己的人”这四个字,岑渠倒想是默认似的,也不反驳,只是笑道,“你觉得呢?”
醉夫子还是在削苹果,眸色也未曾抬道,“是个聪明姑娘,懂得适可而止,入了这朝堂,当了这国士,可再也不是无权一身轻了,直接平步青云的下场要么就是扶摇直上,要么就是爬的越高,摔的越狠,这姑娘脑门子清,知道什么礼该收,什么礼不该收,帝君如今对她还是考察阶段,如果收了什么不该收的礼物,被有心人大做文章,估计可以治个结党营私的罪名。
雪白的寝衣软软垂在岑渠的身上,昨夜吃了醉夫子的药后,岑渠总算醒来,只是醒来归醒来,身子却还是虚的很,剑伤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他时不时发作的火毒那才是要他的命,因此岑渠的面色总是疲倦的,直到听完醉夫子的一番话,岑渠面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意道,“她总是这样的,因为心知自己所求,所以从不依靠任何人,不必依靠,就不必留面子。”
醉夫子抖了抖手中的苹果皮,笑,“我怎么看某人被夸,某人显得更加开心,某人还是对某人很了解的。”
醉夫子的嘴一向如此,岑渠都已经司空见惯了,也不顺着他的话往下讲,他咳嗽了一声,而后眸色闪出几分狠厉来,“查清楚那夜雇海棠动手的是谁了吗?”
海棠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剑客,能雇动他的必定身份显赫,若当日他不在,绊了海棠的心思,恐怕上官玥的确是难逃一劫。他相信上官玥有自保的能力,但不代表他容许有人肯染指他的人,错过了天子试,他所有的部署便都功亏一篑。
一房小小的屋内,岑渠因体力不支微闭上眼,气息明明已是虚弱无依,身上杀气却有增无减,这股杀气来的太烈太强,醉夫子忽的背脊也凉了起来道,“我们的人还在查,但你也知道,海棠一向是独来独往的。”
一百三十四、裘铭的愿望
断断续续收拾完一些行囊,该扔的扔,不该扔的也尽数收拾完全,上官玥将一切尽数理清后,发现自己最钟爱的,还是那几套茶具,碍于茶具的材质大多是玻璃琉璃所制,上官玥不方便带,因此上官玥便吩咐小慧去请裘铭来,放眼整个学院,也唯有裘铭才是真正懂得品茶之人。
上官玥吩咐了小慧去请裘铭后,自己开始擦拭茶具,总不见得送出的茶具还沾染